第52章

“沈梅同志, 你這孩子教育得有大問題。”後面和顧昌巍站在一起的男人,皺着眉頭上前,撿起被童馨踢的喜糖。

“這好好的糖,是新人撒的喜氣, 放到供銷社, 兩塊也是要一分錢的,這怎麽就吃不得了?吃不得就算了, 還把它踢出去, 國家很多地方的人連飯都吃不上,更別說吃這水果糖了, 每天待在大院過嬌慣的日子, 不是對她好,是害她,你們是該放手讓孩子出去見見世面了。”

沈梅硬生生扯出尴尬笑容,“總政委, 去鄉下怎麽叫見世面,孩子爺奶都在鄉下呢,她小時候經常去,該見的都見過。”

“沈梅同志,我看總司令說的不錯, 你的思想很有問題,世面不是去大城市, 去國外, 去發展好的地方,才叫世面, 只要是孩子不了解的地方, 都是見世面, 她不是不知道農村人有沒有見過巧克力,用不用洗頭膏,知不知道衛生紙,是不是還在用樹葉子嗎?既然不知道,就該去看一看。”

總政委說話沒有官腔,語氣和煦:“孩子在城市長大,每天見識到最新出來的物件,家庭條件好,喜歡攀比,被欲望掌控,這很正常,只要見了世面,就會發現生活的可貴,這顆糖我留着,等她真的懂事了,我再給她。”

童馨臉色與嘴唇一絲血色都沒有,她聽懂了,剛才總司令還沒說的那麽直白,但總政委說的夠直白了,就是要把她送到鄉下去。

她頓時想死!

好多同學當初興沖沖下鄉,說要建設農村,為祖國做貢獻,等去了鄉下才知道都是騙人的大餅,連飯都沒得吃,一個野菜馍馍都能當成寶,睡得是稻草硬床板,上廁所都得用樹葉子擦,每天去地裏累死累活,還得喂豬擡大糞,根本沒有回城的希望。

她有兩個女同學,為了回城,把自己身體都折騰垮了,也沒能被調回城,繼續拖着病體在鄉下受罪。

她寧願死都不要去!

沈梅看了一眼穆冰瑩,忍下心中不滿,臉上微笑維持得很勉強,“總政委下達指令,我和老童也不能不聽從,我先帶孩子回去……”

“哎!”總政委伸出手打斷沈梅講話,“這不是什麽指令,只是就事論事,孩子下不下鄉是你們兩口子決定的事,屬于家事,今天要不是你們家女兒大鬧人家婚禮,我們也沒機會說這些話。”

沈梅汗珠子都要吓出來了,“怎麽大鬧婚禮了,她哪有那膽子,沒有的事。”

“我兒媳婦到現在都還沒進門,不是耽誤是什麽?”顧昌巍黑着臉道:“這事我記住了,趕緊把人帶走。”

一聽記住了,沈梅更是吓得五官變形,眼睛都渙散了。

總司令一般說記住的人,那都不是随便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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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喜日子,風頭都被你給出了。”穆炎是村裏第一個學拖拉機的人,自己的老夥計被這麽說,心裏一直憋着氣,“最好是把你分配到穆溪村來!”

“穆溪村條件那麽好,她去了不算見世面,得去雪山邊疆,去黃土高坡,去雲貴大山,去看看國家部分百姓還在過什麽樣的日子。”

顧長逸在外人面,罕見話多,但聽在童家人耳朵裏,卻是字字如刀,刀刀剜心。

“顧大哥,你……”

“你和佳夢不熟,跟我更不熟,不是不熟,是一句話都沒說過,為什麽總叫我叫得那麽親近。”顧長逸皺着眉道:“你既然在文工團,就是軍人,我目前是職稱是副團,以後見了稱呼職稱。”

童玥一向挂在臉上的甜美笑容徹底消失了,咬住嘴唇,大眼睛裏沁着淚珠,眼裏有一絲幽怨。

小時候顧長逸從不跟人多待,但她去顧家玩,他總是會待在家裏,不出門,每一次都這樣,她一直以為自己是特別的。

他究竟是什麽時候變了……

童玥在大院名聲和童馨完全相反,她長得甜,說話甜,沒有童馨身上的任何壞毛病,大家看着都很喜歡,看到顧長逸這麽給她下臉子,不少人偷偷說道:

“這孩子,從前不說話,都說他不給人面子,原來跟說話比起來,不說話已經算很給面子了。”

“可不是,對着這麽好看的臉,都能那麽無情,看來以前別人說這倆有點意思,都是瞎傳的。”

“其實童玥一直是這麽叫人,是碰上了顧家老大這麽個不懂風情的。”

“人怎麽不懂風情了,看人家護媳婦那樣,是分上心和不上心罷了。”

時香薇站在人群裏,臉色極其複雜,她本來只是打算過來看個熱鬧。

大院人看新娘子笑話,是她願意看到的,童玥傷心,也是她願意看到的,這倆越不如意,她心裏就越開心。

結果,她是真沒想到顧長逸原配這麽厲害。

這才見了兩次,一次比一次印象深刻,她感到了深刻的危機感,因為書裏提原配的就幾個字,她對于這個人也是完全陌生。

但很快,時香薇又把危機感壓下去了,她的對手不是原配,原配再怎麽厲害,也是要早死的,不值得她費心,她的對手一直是童玥。

時香薇看着穆冰瑩突然萌生一個想法,既然原配這麽厲害,不如就跟她交好,跟她成為最好的朋友!

讓穆冰瑩去對付童玥,既可以省了她的心,又能在顧長逸面前刷好感,要是有了孩子,還能提前在孩子面前刷好感。

等這兩人争鬥完了,穆冰瑩死了,她就是顧長逸和那倆孩子最信任最有好感的人,直接可以坐收漁翁之利!

時香薇越想越興奮,腦子裏開始琢磨怎麽樣盡快和穆冰瑩成為好友。

顧昌巍看事情解決差不多了,催促:“快進門,菜都快涼了。”

“進去吧。” 這麽多人看着,顧長逸很規矩,只是看着穆冰瑩,“你早飯吃得早,這會肚子該餓了,上次看你很喜歡吃蟹黃豆腐,這次特地讓食堂大師傅做了,這道菜得趁熱吃,冷了蟹黃會有腥味,豆腐也會變硬,口感就下降了。”

看着顧長逸一改剛才冷冰冰的臉色,一改能殺死人的眼神,一改剛才的十分不給人面子,眼神柔得能掐出水來,聲音柔得能酥掉人耳朵,更重要的是,他說的那些話,簡直讓全大院的人覺得大白天活見鬼了!

這還是顧家老大嗎!

這是真喜歡啊!

圍觀的群衆鴉雀無聲,看着新人一起走進顧家院子。

等人進去幾十秒後,人群瞬間炸開了。

除了震驚議論,許多人還低着頭找東西,找自己受刺激蹦出來的眼珠子,找自己被驚掉的下巴。

……

顧家客廳被移開了,擺了兩張圓桌,餐廳的長桌被推到牆邊,也擺上了一張圓桌。

穆炎等人幫忙把嫁妝搬到樓上,穆冰瑩跟在上面,告訴他們分別放到哪裏,是提前指定好位置放,省得等會還要重新收拾一遍。

“冰瑩,你剛才說的太好了。”穆炎洗了手出來,終于有時間表達內心的崇拜,“以前光聽老師說你成績好,不知道到底怎麽好法,今天才知道你跟我學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你說的我好像都沒有在書本上看到過。”

其他從穆溪村來的小夥子,前面因為童馨,都忘記注意到房子了,進門又急急忙忙來回搬嫁妝,腦子裏想的都是東西別掉下來,掉下來就得髒了,壞了,碎了,不吉利,所以精神注意力都在手上的物件和前面的路。

這會閑下來,才發覺自己進了什麽樣的房子,驚得話都不敢講了。

“多看看報紙,就知道了。”穆冰瑩把被子理放整齊,關上櫃門,“下去吃飯吧,你們今天還得早點回去,路遠,晚上走路不安全。”

“冰瑩,他們剛都叫長逸哥的爸總司令,總司令豈不是軍區最大的官?他爸居然這麽厲害?”

“說起這事。”穆冰瑩看了一眼外面,“你們回去低調點,不要往外透露這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

“我懂,我爸都說了,你這婚結得特不容易,還說暗地裏有不少人在搗鬼,我們不會說的。”穆炎拍了拍剛才問話的人,“我也會看着他們,誰敢胡嚷嚷,我要他們好看。”

穆晖點頭:“冰瑩姐,你放心,我們不會亂說影響你的。”

穆冰瑩笑了笑,“我相信你們都不會像村裏上一輩的長輩那樣成天嘚瑟,走,下去吃飯。”

走出房間,到了樓上客廳,穆晖又說:“冰瑩姐,我聽那個童馨,她們家裏好像也挺厲害的,還聽說她有小團夥,以後會不會給你使絆子?讓你不好過?”

“你冰瑩姐是能被人欺負的人麽?”穆炎不屑一笑,“不是說物以類聚嗎,看那童馨,我估計她那些小團夥裏的人估計都是不怎麽長腦子的,這事一出,哪裏還敢再來惹冰瑩,恐怕躲都來不及。”

穆晖:“就是不長……就是腦子不怎麽夠用,很有可能被人一挑撥,或者有人一撐腰,她們就來給冰瑩姐添堵了,要是天天有人找事,這日子過的也挺煩人的。”

“說得是哈,打不死的蒼蠅最讨厭。”

“這城裏姑娘怎麽都這樣,她們每天都沒事幹?整天想着怎麽讓別人不舒服。”

“哪裏姑娘都一樣,村裏這種姑娘也不少,麻煩。”

穆冰瑩看着族裏搖頭擺腦的一群小夥子,笑說:“有你們上趕着的時候。”

走到客廳,餐廳桌子已經坐滿了人,顧昌巍坐在主位,兩邊坐着的都是與顧家親近的軍區幹部,客廳兩張桌子,是留給送嫁來的人,還有顧長逸的戰友,以及餐廳坐不下,年紀與顧長逸相仿的軍人。

後面一排人剛才在樓上還叽叽喳喳說得起勁,一下來就個個如鹌鹑,看都不敢往餐廳那邊看,跟着勤務員往餐廳走。

顧長逸帶着穆冰瑩走到餐廳,與這邊的長輩打招呼。

“爸。”

顧昌巍應聲,看着穆冰瑩的眼神多了一些之前一直沒有的東西,似滿意,似欣賞,他挨個介紹了桌子上的老夥計們,仔細囑咐兒媳婦該怎麽叫人。

穆冰瑩落落大方叫了,聲音如在外面一樣平靜,臉上也一直挂着得禮的微笑。

坐在桌子左邊第一個中年男人笑道:“我早說了,長逸的眼光斷然錯不了。”

“長逸這小子什麽性子,我了解得很,今天是做好了他會直接給人下臉子得罪人的準備,沒想到這孩子倒是個意外驚喜。”總政委指着穆冰瑩,與旁邊的戰友們說:“這樣的情況是再好不過了吧?”

“好,再好不過了。”

“有理有據,送出去這麽頂帽子,韓家不知道,傅家是不會那麽輕易點頭了。”

“傅家家風嚴,老司令當年是用血染着雪地走過來的,我聽說傅家現在每天飯桌子上都不允許剩下一粒米,從前不揭露還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人捅到老司令那邊去,現在鬧這麽大,多得是人趁此機會去說。”總政委看向穆冰瑩,“小穆同志,你是什麽學歷?”

“高中。”

穆冰瑩不太清楚他們在說什麽,但知道今天的事沒有表面那麽簡單。

合該如此,地裏上工都有一堆的争執,活輕活重,誰偷懶了,誰幹得少,誰幹得多,都記在心上,每年春秋分口糧都會翻出來吵上個幾天,何況是軍區大院。

“你的高中和別人的高中還一樣,你是讀進去了,讀書多好,讀書多清醒明智。 ”總政委自己讀書很多,愛看書,愛不同領域的知識,能一眼看出來穆冰瑩學問不止普通高中生腦子裏掌握的學問,他喜歡愛讀書的年輕人,難得主動道:“以後想看什麽書,可以問我,我給你推薦。”

穆冰瑩怔了怔,“謝謝高叔叔。”

軍區政治部主任突然道:“這孩子腦子是清醒,三觀正,學歷也挺高,該去大院學校教書才對。”

“先吃飯吧。”顧長逸指着桌子上的菜,“都冷了,以後有的是時間聊。 ”

顧昌巍笑着道:“去吃飯吧,該餓了。”

話音剛落下,顧長逸就帶着穆冰瑩走了,後面桌子頓時傳來笑聲。

喜宴主要還是以能吃飽,實惠為主,與穆冰瑩第一次來吃到的菜品差不多。

桌子上放了酒,穆冰瑩想提醒穆炎他們,不要喝酒,不然路上起碼要開兩個小時左右,容易出事。

她是坐在顧長逸戰友這桌,一轉過頭,看到平時在村裏吃個高粱窩窩頭都狼吞虎咽的小夥子,此時對着一桌子肉菜,倒斯文起來,就端着米飯扒拉,不怎麽吃菜。

“你們怎麽不吃?”穆冰瑩走了過來,這桌除了穆溪村跟過來的人,就是勤務員,小陳,還有食堂請過來的人,“這麽多菜不吃,盡吃米飯,趕緊吃,別喝白酒。”

穆炎小聲道:“我們不是怕吃相太難看,給你丢人麽。”

“吃飯有什麽好丢人的。”穆冰瑩聲音也不大,“快吃,一個個跟貓似的。”

“哈哈哈,大小夥子就該搶着吃,這樣做飯的人看着才能高興。”坐在對面的食堂大師傅聽到了,“有機會你們去軍區食堂看看就知道了,那才叫吃相,吃相越不像樣越吃得香。”

顧長逸走了過來,“趕緊吃,誰吃得香,等下走的時候就能拿到紅牡丹香煙,吃得慢的,不香的,今晚留在這,給你送去軍區食堂吃飯!”

桌子靜默一會,下一秒“乒乒乓乓,叮叮當當”的碗筷碰撞聲響個不停。

一桌子小夥子就像是關了一個月,餓了一個月,剛放出來的狼一樣,風卷殘雲般掃蕩桌子上的菜。

不但坐在對面的食堂大師傅看着笑了,其他桌子聽到動靜的人都笑了。

其實穆炎等人一邊吃一邊還在糾結,紅牡丹香煙想要,軍區食堂他們也想去嘗嘗呢。

……

兩邊喜宴都吃完了,顧長逸與穆冰瑩的婚事便算辦完了,正式成為一對名正言順,受國家法律,受軍婚法保護的夫妻。

穆冰瑩,成為了一名光榮的軍嫂。

将剩下的唯一一張結婚證收放好。

穆冰瑩一直在房間裏,讓自己忙得團團轉,否則一停下來,就會被浴室裏的水聲擾亂心神。

看着下午就擺放好的嫁妝,幹淨整齊的房間,有點後悔,早知道就不那麽早放好,這會還能有事情做。

走到書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手本來搭在桌邊,她忽然想到上次兩人在桌邊親密的樣子,頓時覺得桌子燙手,連忙收了回來,順勢起身。

轉過頭又看到鋪着鴛鴦交頸的枕套,鯉魚成對,花團錦簇的床單,床頭桌上正亮着昏黃燈光的臺燈,還有被風吹輕輕搖曳的窗簾,穆冰瑩更覺得渾身不自在,本來想坐床的,這會也不想去做了。

快步走到衣櫥這邊,從凳子上疊放着的箱子裏,拿出平時在家裏穿的衣裳。

剛拿好,浴室裏的水聲就停了,穆冰瑩深吸一口氣,回頭看過去。

顧長逸穿着白色背心,穆冰瑩看清楚了他兩條胳膊肌肉有多蓬勃,也能大概看清他的腹部肌肉像磚塊一樣整齊均勻的排列下去,下身穿着一條軍綠色短褲,顯得雙腿更長了。

走路的時候能看到他小腿有多結實有力。

剛洗完澡,他渾身還冒着熱氣,單手拿着毛巾舉起來擦着濕漉的頭發,往房裏走的時候,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穆冰瑩垂着頭,想快步走過去,擦肩而過的時候,胳膊卻被抓住,隔着衣服,也能感覺到他的手心滾燙,燙得她瞬間出了汗。

“怎麽不穿櫃子裏我洗好的睡衣?”

“……你不也沒穿?”

“身上都是汗,打算吹吹電風扇再穿。”顧長逸看着媳婦通紅的耳朵,逗道:“那你進去吧,出來再換。”

穆冰瑩耳朵更紅了,“今天不穿。”

顧長逸把想走的她又抓了回來,低頭道:“那可不行,我特地為咱倆的新婚之夜準備的,用香皂洗了很久,處處都洗幹淨了,曬透了,才挂起來,等着你來穿。”

穆冰瑩情不自禁往櫃子裏看,猶豫一下,還是抱着自己的衣服要走,“我第一天住,想穿以前的衣服睡。”

顧長逸看出媳婦很緊張,沒再說話,松開手,陪她一起進浴室。

穆冰瑩頓時急了,“你進來幹什麽?”

“我告訴你怎麽開水,怕你燙到。”顧長逸走到蓬頭下面,先擰了左邊的閥門,告訴她這是調節溫度,往左是熱水,往右是冷水,還想再說右邊,穆冰瑩搶先道:“我知道了,這跟公社澡堂的開關差不多,我會用,你快點出去。”

顧長逸笑道:“你急什麽,我會等着你的,別急。”

“誰急了!”穆冰瑩臉頰通紅,推着他往外走,“你……你出去,我要洗澡了。”

顧長逸邊走邊笑,“好,你洗,需不需要我給你搓背?”

“不需要!”穆冰瑩硬把他推出去,正想關門,顧長逸卡在門縫裏,突然伸手摟住她的腰,貼近她的耳邊,“我等你。”

聲音低沉,略微有些沙啞,聽得穆冰瑩心口發顫,推開他,“你等着。”

顧長逸微愣,偏頭看穆冰瑩的臉,“你剛才說什麽?”

“你等着。”

穆冰瑩拿下他箍在腰間的胳膊。

顧長逸受刺激發着了愣,任由她拿了下來,被推出了門外,門都關上了,他都沒有反應過來,還在盯着門發愣。

浴室比起房間來說,小多了,狹小的空間會生出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穆冰瑩剛發現自己因為太緊張忘記拿毛巾了,又想起來他帶着她看過房間擺設,想起浴室架子上有他新買的毛巾和浴巾。

尋着記憶裏的地方看過去,看到了疊放整齊的毛巾,還看到了灌好水的水杯,架在水杯上,被擠好牙膏的牙刷,打開蓋子的洗臉肥皂。

隔斷洗澡間的牆壁上也放着打開蓋子的肥皂,穆冰瑩走過去,發現這是一塊剛拆的,嶄新的,沒有被他用過的肥皂,他用的是放在旁邊一塊已經變薄的白色肥皂。

她這塊裏面仔細看是有花瓣的,具體什麽花不知道,是壓碎了曬幹了變成深紅色的花瓣。

穆冰瑩勾起唇角,看到他的貼心,心裏就像是吃了春天樹上的槐花心,甜絲絲的,卻不膩人。

在家裏就能洗澡,不用像在浴室裏,與很多人光着身子面對面看着,不用被一群結了婚的婦女打量嬉笑,不用緊趕着趕緊洗完,想穿上衣服走人,穆冰瑩感覺到條件好一點的好處,忍不住多洗了一會。

打肥皂的時候,穆冰瑩仔細聞了聞,不像是月季花,像是玫瑰花,她頭一次用,也頭一次見,渾身皮膚揉搓出豐盈的泡沫時,整個浴室都是香味,心情不由自主變得輕盈放松。

香味不止散發在整個浴室,已經順着門縫傳到了房間裏。

顧長逸聞到香味才反應過來,自己已經不知道站了多久了,身上都出了薄汗了,連忙走到床邊,打開電風扇。

小檔不夠,跳過中檔,直接開了最大檔。

還覺得不夠,他把桌子上的蒲扇拿過來,一起對着胸口扇。

究竟是他定力變弱了,還是媳婦太勾人了,一句話居然就把他整成這樣。

顧長逸正想着,鼻尖又聞到了玫瑰肥皂的香氣,似乎還帶着蒸汽,一感覺到蒸汽,就想到浴室裏媳婦現在光着身體白嫩嫩的樣子,水珠順着她的身體往下滑,皮膚喝飽了水,變得滋潤飽滿,散發着同樣的玫瑰香氣,那香氣是滲透到了皮膚紋理之中,若是貼在上面細嗅,會發現玫瑰混合着少女體香……

“操!” 顧長逸拿出床頭櫃裏的手絹,捂住鼻子,堵住湧出來的熱流。

顧長逸想通了。

他一定是忍了太久了,憋得太久了,所以定力才會下降到這地步。

浴室水聲一停,顧長逸擦好鼻子,把手絹塞回抽屜裏,一時不敢擡頭看,生怕看了鼻子又流血了,那不是丢臉丢到千裏之外的香陽他姥姥家去了。

穆冰瑩一走出來,周身就帶着更濃郁的玫瑰香味,每走近一步,香味就混合着熱氣往顧長逸腦門裏鑽。

顧長逸調整了好半天,終于确定不會看一眼就流鼻血了,看過去,“洗……”

“過來。”

穆冰瑩穿着白棉布背心,整張小臉被熱水蒸得白裏透着紅,露出的鎖骨,肌膚晶瑩剔透,鎖骨以下起伏飽滿,細腰不盈一握,兩條長腿被淡藍色碎花布褲子擋住,若隐若現更誘人。

最讓顧長逸受不住的是那句軟綿綿的“過來”。

顧長逸就跟被勾了魂似的走過去,雙眼緊盯着媳婦,喉嚨不斷吞咽口水。

“坐下。”

顧長逸不知道為什麽要到書桌邊,又為什麽不躺到床上,要坐到椅子上,但現在媳婦說什麽,他都照做。

正幻想着媳婦下一步要怎麽做,是讓他先脫,還是她先……

忽然,一本字帖放到他面前。

顧長逸一激靈,頓時清醒了,“這……這?”

一向都是她結巴,看他難得結巴,穆冰瑩抿唇笑了,“之前答應你的,你幫我收着書,我教你認字。”

顧長逸心髒驟停,眼神瞬間變得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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