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21)
麽？”反問之後，那雙冷眼落在了沐辰的身上。
陸小仙心下冷笑了一聲，想她也是個自在慣了的人，這會子出個門都得被人看着，和宮裏的情況沒什麽兩樣了？要是沐辰說了實話......
“回六爺，仙兒姑娘說想去樂府居吃燒鵝片，但沒想全城齋戒，沒吃到就回來了。”
這番話出來陸小仙還挺驚訝的，想不到啊，這沐辰居然幫她打掩護了。
嬌俏平靜的一張臉，直視着慕容青，陰沉的笑容被藏在心底，有些時候運氣來了，還真的就擋不住。
“改日将樂府居的廚子請回來。”慕容青蹙了眉，沒再說其他，便獨自一人走了進去。
去了一趟禦晖園，這人的神情就有些不對勁，王素宴請了誰？然後又說了什麽？陸小仙有些好奇的想要去猜猜，看來應該對慕容青是有些影響的。
入夜之後，雲水主樓裏也是熱鬧，紅燈高照，來往的人客只多不少。她也是來幾天了，趁着閑情之餘，就去主樓裏逛蕩就一圈。
陌香院少見慕容青的身影，聽沐辰說他習慣了在人多的地方躲在角落掩護自己。這也是個好方法。人多的地方好造勢，混亂之後好逃離。
雲水樓五層，只上過頂端的雲臺，其餘地方想着也來看看，嗯......說白了，她是來找慕容青的。她若是再不主動點，怕是與江子臣在一起的幾率越來越遠了。
江子臣如今處在朝堂，勢必與這些亂黨劃分了楚河漢界，何況還是慕容青将他們弄成這般的，理應也該找他讨要回來。
陸小仙從偏門進了主樓，一樓吃酒聊天聽書的地方；二樓賭場；三樓妓院館；四樓......呃......在到四樓的時候，陸小仙頓時覺得有點污了眼，因為她從一間半掩的房門內看到了兩男人抱在一塊，做了某些不可描述的事。
“姑娘，在看什麽呢？”有個男人問了一句，陸小仙聞聲，趕緊擋了臉，往樓下走去。慌忙轉身間，硬邦邦的撞上了某人的胸膛。
145雲臺上試探
“對不起，對不起。”捂着臉，連連道歉。
盡管她陸小仙知道這世上有龍陽之好斷袖之癖的人數不勝數，但看了這樣的一副春宮圖，委實有些吃不消，還是不能淡然以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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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這裏做什麽？”被撞的人拉下了她的手。
陸小仙擡眼，慕容青的眸子就如冰錐落了下來，頓時有些尴尬，可見現在不好面對的還有這個人。方才她明明端起了氣場，卻又被他撞見這幅模樣，接下來若是要聊些什麽的話，還得穩一穩心。
“睡不着，過來逛逛。”陸小仙回道，盡量将剛剛看到的那一幕抛之腦後。
“我見你最近好像不太安分。”慕容青眼中帶了某個看不明笑意。
“六爺幾時見我安分過？”她若是真安分，這些人怕是又得對她一番猜忌了吧。
“這倒是。但我想，你應該是有話對要對我說吧。”又是一笑，一手勾搭了過來，帶着她朝着頂樓走去。
陸小仙平淡裏撐着一顆随時都想推開他的心，基于裝着某個樣子，就随着他去了雲臺。
慕容青是個下棋高手，她陸小仙只要有點什麽舉動，都能被他看穿，所以沒想着拐彎抹角然後等他開口。于是說道：“六爺下午去了趟禦晖園，回來時，我見六爺臉色不太好啊。”
“你想知道原因？”雲臺的涼亭內，慕容青松了手坐在了一旁。
石桌上好似随時都準備了酒水，陸小仙見慕容青舉着壺，斟了兩個杯。哈，這又是要準備灌她酒了麽？于是站在涼亭的邊緣，沒往前去。
“好奇心嘛，六爺與我之間畢竟還不是主子與屬下的關系，該猜忌的還是得猜忌。”陸小仙冷着聲，做了個提醒。
她不過是覺得，人還是應該誠實一點，就如他慕容青處處懷疑她，她同樣也是處處的在對他有所防備。當然，她還是希望慕容青此時能信她一信，故意說些落入陷阱的話也是好的。
慕容青剛剛往嘴邊送往了一口酒，聞言之後頓了頓，确是笑了出來：“陸小仙你當真不一樣，世人都在暗地裏猜忌來猜忌去，你到是這麽明敞敞的猜忌。你心裏到底想的是什麽啊？”
他也是有些看不明了，起身，一手拿了杯子，一手拿了酒壺，走到她面前。細長的流水從壺嘴裏落入杯中之後，然後湊到了她的面前。
陸小仙眼神掃了一下，沒動。慕容青問她心裏到底想着什麽，怕是對她的态度摸不清楚了吧。
這些日子，她說安分也不安分，說不安分也是安分。她之前就對這個男人表明了态度，對他的憎恨是因為他用江子臣威脅了她，但她也并沒有因此逃離他的身旁。
想了想，大概是因為江子臣留下了休書的原因，才讓慕容青覺得她是真的願意留下，但卻不知道她是出于什麽原因才願留下的吧？
“我心裏沒想什麽？”陸小仙道，“六爺将我留在身邊是出于什麽用意，六爺在綠景園的時候已經對我說明了，我現在無處可去，沒事可幹，應該是我不明白才對。六爺究竟，把我放在哪一個位置？”
陸小仙聲音放得沉了些，有些用意她不知道是不是也随這樣的聲音冒了出來。
慕容青看着她，心底陡然驚了一下，這個女人眼中有出于某個目的欲望，像在黑山上對付樊章的那種強烈的欲望。
舉在她面前的酒杯一動不動，随後收回來，一口自飲了杯中的酒。
“你聰明了，這酒很烈，不喝也好。”
慕容青的嗓子突然伴着一些沙啞，說着回坐在了石桌旁。
這話避開的明顯，給的答案也明顯，陸小仙聽着笑了笑，他慕容青果然對她是不清不楚的，是怕了什麽吧。
雲臺的視野也是極具開闊，便是夜晚，也能望見皇宮裏的天燈。
陸小仙走進涼亭之內，慕容青獨自一人喝了一整壺酒，抒解了一番雜亂的愁緒。她在雲臺等了許久，慕容青最後依舊沒說一句，所以他最終拉她入戲，也只是入了戲臺下的一個看客而已。
秋雨連着兩日不斷，三日一早，海棠苑的窗戶縫隙裏總算是見到陽光出來了。陸小仙起身朝着太陽撐了個懶腰，看着天晴了，估計有些事也該了了。
可想策王爺法會一事，僅在當天，皇帝就抓了那些叛黨，所謂七日法會，七日齋戒，在那些叛黨俘獲之後，也全都取取消了。
但這事弄出來，卻是有其他的緣由，聽說是皇上為了揪出藏在禦林軍裏的叛黨，才設了此陷阱。而這個計謀，竟然是慕容青借王素之口向皇上獻的殷勤。
禦林軍此前是由二王爺帶領，二王爺死後，由皇上親自握在手中。裏邊不乏有一些誓死還追崇二王爺的人，策王爺一事之後，就有人在傳是叛黨所謂，但傳着傳着就将二王爺的餘黨給拉了出來。
陸小仙想也想得到，那是慕容青的手段，所以在後來他才将二王爺的人全都換了進去，但不明白他，這是在幫皇帝呢？還是又下了什麽棋？
“你起來了。”沐辰推了門進來。
陸小仙活動開的身子扭頭看過來，沐辰換了另一身緋紅色的紗裙，看着有些異域風情的味道，有些亮眼。
自從那日成衣店裏，慕容青付賬買下了那一套紫衣，并且還說她穿着好看之後，她像是開了竅的變了一個人，但面容上還是冷冷淡淡的，不過能讓她開始注重起來也不枉她用心良苦。
陸小仙瞅着她思忖了一番，慕容青這兩日不在雲水樓，而且去禦晖園的次數頻繁。那天雲臺之上，着實讓她瞧見了慕容青的不安，這可就有點意思了。
“天晴了，要不咱們再出去逛逛吧。”陸小仙洋溢一張歡脫的笑臉。
“你又要出去？”很明顯，沐辰絕對是接到了慕容青口頭上的命令，才如此問了她。
“我們最近可沒出門啊？”陸小仙有些無辜，最近天天都在下雨，她可哪都沒去，頂多去了雲水主樓，在二樓小賭了幾把贏了點錢。
“六爺一直在懷疑你，你可別有什麽目的。”
“六爺懷疑我，我比你清楚。可我還能有什麽目的？現在整天被悶在這個地方，與我在宮裏的時候有什麽兩樣，難不成是想讓我再逃一次？”陸小仙盡量的在嘴角拉出一些輕柔的微笑。
沐辰是抵不住她的這些話的，屬下嘛，該聽的還是得聽，最終還是跟她出了門。
146買胭脂探園
正值午後，秋日的暖陽偶爾也能讓人出點汗液，陸小仙出門之後，朝向是往着西街的禦晖園。慕容青将她隔在外邊，那她得自己往裏頭走走才行。
禦晖園在皇城的西南街，是一座清流風雅的水上小樓，但這一片地紅樓也多，自然胭脂水粉鋪子也就多了起來，往此方走來，她陸小仙可找了好的理由，特地過來瞧瞧這些遮蓋妝容的東西。
一路上，陸小仙偷眼瞧了身旁的沐辰，一臉冷沉漠然，看來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索性也就沉了心下來。
巧似無意的進了一家脂粉鋪，打斜的看去，剛好是禦晖園的門口。窺探了一會，收了眼神。
聽說這禦晖園常人還不能進去，需要有園主的手帖方才可以入內。瞧着不大的一間園還弄得這般高深莫測，果真是私下交易的好去處。
陸小仙且随意自然的在脂粉格裏挑了一些腮粉瞧了瞧，沐辰甚是無感的看了她。“你要買這些？”
她就知道這女人還是會這樣的，于是回道：“給你挑的。”
沐辰錯愕：“我......不需要。”
“是個女人就需要。”陸小仙說着，手裏放下一盒又拿了另外一盒，打開看了看之後呈在了她的面前。“這個适合你。”
沐辰擠了一臉的懷疑，還是将她遞來的胭脂聞了聞，很香。看過之後，眼裏也出現了一些驚訝，這胭脂的緋色與她身上這一身确實相搭，頓時因為剛剛說的話，有些不太好意思了。
陸小仙見她如此反應，更是殷勤一笑：“怎麽樣，給你試試吧。”
“這樣......不合适吧。”
招呼她們的店員小哥聞言，立馬接了話道：“這位姑娘，沒有什麽不合适的，本店有為姑娘們專門準備的試裝的銅鏡，姑娘試着好才會買嘛？是不是？”
陸小仙應承着點了點頭，眼中還故作狡黠一笑，“放心，這次我帶錢了。”
沐辰如同上次，也是沒來得及反應，那小哥就一臉熱情的請了她，然後将她推到了一塊銅鏡前的凳子上坐了下來：“姑娘來吧，我讓本店的金手嬷嬷給你好好的畫畫你這張臉。”
“仙兒你......”
瞧沐辰一臉的不知所措的樣子，陸小仙自然也就跟了過去，她當真也是閑着了，一面對付眼前這女人，一面還得觀測禦晖園門前的動靜。
“化個妝而已，你也該讓你這張臉蛋更加驚豔了。”随口道了一句。
“可是我不習慣。”
話裏有些別扭，陸小仙嘆了氣，似乎又得要對她勸說一些什麽，她才好接受。想她陸小仙時常都是聽着別人來教她訓她，這風水輪流轉到她頭上，去勸教別人，倒是有些頭大。
不過做戲做足才叫好，于是從她身後略帶妩媚的湊在了她的耳旁說道：
“不習慣也得試一試，脂粉呢，可是女人時常要裝扮的。你現在不是有進步了麽？你看，上次六爺不就多看了你幾眼，女為悅己者容。男人嘛，誰不愛看漂亮的？”
女人與女人之間的關系很難說，一些胭脂粉盒什麽的就足夠相互了解了。但想自己這般德行，陸小仙也是自己可嘆了一句，她那腹肚裏大概是黑了一片吧
說話間，禦晖園的門口出來兩人，一人身着藍色的袍子，一人身着藏青色袍子，藏青色袍子那人生的精瘦，陸小仙緩直了身，從銅鏡一側看去，一眼便認出了那是王素那老頭。
只見王素朝着街頭的兩邊瞧了瞧之後，與那人往東走了去，那人看着也像是朝中的某個臣子，她沒見過。
沒過一會，便有一頂棕色的轎子落在了禦晖園的門前。擋了些許視線，陸小仙沒能看清，但隐約還是見到有一人，一瘸一拐的進了轎子，然後往西走了去。
那人側臉看着眼熟，也是很俊秀的一個男人，就是腿有一點跛。陸小仙思疑了一會兒，大概是在哪見過的，所以才有些印象，不知是在宮裏，還是誰的府上見過。
“你看到沒，剛剛那個男人長得挺标致的，就是腿有點瘸。”一女人突然嘆息了一聲。
陸小仙霎時朝聲音的方向老去，兩位莺莺燕燕的女人相并挽着胳膊，扭着胯走了進來。
“他是四王爺府上的人，你還別說，就算有腿疾，也有好多女人想要倒貼上門呢。”其中一女道。
哈，原來那人是四王爺府上的人，這麽說......啊！是張順，四王爺的謀士，那個跛子。
另一女繼續道：“我聽說啊，二王爺和三王爺的死都是皇上親手殺的，現在排着隊的可是只有四王爺了。”
可不是嘛，只剩下四王爺了。
“噓！別瞎說，這裏可是天子腳下。”
呵呵！天子腳下，盡是笑話。陸小仙笑了笑。
可想現在，王素鐵定是慕容青的人，此番與張謀士一前以後的從禦晖園出來，故作這樣的幌子也忒有點假了。
但想這幾人突然湊在一起......這是不是說明四王爺與慕容青之間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慕容青在接觸策王爺之後，這一步還是要落到四王爺的頭上是麽？還是說，四王爺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所以在想辦法借力如何與皇帝抗衡？
生死權謀之間，由不得人選擇，卻在逼迫人在選擇。陸小仙沒往多的想，她的頭腦還禁不住這些人的摧殘。
過了不到半刻，就見慕容青與之前吓過她的黑衣人從裏邊走了出來，冷肅的臉上那神情始終不太好看。如此看來，也應是沒有商妥......
“姑娘，你瞧瞧怎麽樣？”嬷嬷的聲音清脆。
陸小仙收回神情，目光順着打量了沐辰一眼，很亮眼，當真是驚豔：“好看啊！”
這一句“好看”說得沐辰看着銅鏡前的自己愣了半天。
“早說你的底子好，你也早該捯饬一下自己了，不要總是舞刀弄劍的。你若真想舞劍的話，我聽說有一種軟骨劍，可以藏于腰間，你不妨弄把那樣的劍。”絕對是出于真心的建議。
沐辰聽在耳邊點了點頭。陸小仙讪笑，當女為悅己者容之後，那心思自然都沉浸在那陣懷春的情緒當中……
見慕容青也走遠了，陸小仙找了借口從脂粉鋪出來，回來的途中，陸小仙有意的問了一句，六爺最近怎麽了？卻沒想到，那沐辰竟然立馬的警覺了起來。
147搭上張謀士
沐辰一雙冷眸直朝她接落了過來，看得陸小仙有些發怵，“六爺最近有些忙。”她道。
陸小仙點頭算是知曉，忙那是肯定的，估計心更忙。“你別介意我問這個，我只是想說，你不妨可以去問問他......”
“六爺不喜歡下人過問。”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陸小仙忍了忍：“我想說的是，你不妨去問問六爺有沒有什麽吩咐，或者……給他送點酒什麽的。”
最近慕容青的情緒有些反常，他的酒估計快被他喝幹了吧。
沐辰疑問了片刻，她從沒做過這樣的事，單單聽這樣的話，她都覺得有些不習慣。
陸小仙見她始終悶着一臉不明所以的表情，有些好笑，這女人不像是難懂的人，可最近卻很心不在焉啊，看來她的手段對她應該是起了效果。
想了一會兒，索性直說道：“其實我想單獨去一個地方，所以才想支開你。”
聞言，沐辰眉眼一蹙，恍然的明白過來，“你知道，只要出了雲水樓，我就得跟着你。”
“你也知道，我這般讨好你是為了什麽？”偶爾冷眼一擡，時不時還是要将她們之間的交易拿出來說說才行。
“你想去見江大夫？”
好個聰明的沐辰，還真讓她看出她陸小仙有這樣的心了。
陸小仙點頭，她說見誰，那就見誰呗？
沐辰沉淡的看着她許久，有些話從一開始就從她嘴裏被說明白了，明知道這是耍了一場手段，但還是被她牢牢套住。
良久，沐辰道：“……我在樂府居等你。”
身子錯開的時候，有一陣涼風掃過，陸小仙的發絲被吹起了幾縷，嘴邊依舊勾起了一抹笑意。無奈的一嘆，她怕是越來越陰沉了。
支走沐辰，陸小仙并沒有按沐辰所說是去見江子臣，江子臣在朝中怕是慕容青還不知道，她現在得去四王爺的府門前逛逛，指不定能還能攔到張順的轎子。
陸小仙随後穿進了一條小道抄了近路，不說從小生在皇城，但在柳家為奴的時候，不少在這城中穿行過，大大小小的路，多多少少還是知道一些。
一路急走代跑的，好久沒讓她這般奔波了，陸小仙直喘了氣，好容易讓她在轉入王爺府主道上撞見了剛剛下轎的張順，王府內卻出來了兩人。
一人是江子臣，另一人身着丞相服。雙方道了禮，站了一會兒，不知說了什麽，江子臣便與那位丞相先行告退。
陸小仙在矮牆邊側躲了身子，斜眼就見張順剛剛踏上的臺階，又退了下來，看着江子臣與丞相離開的方向，思索了好一會兒。
眼下估計都在為四王爺這事在跑腿吧，各自心知肚明，皇上絕不會留下對他有威脅的人，丞相與江子臣來此，不知是不是來委婉的說了什麽？看樣子她還是得去問問江子臣。
眼見張順再次邁腿上了臺階，陸小仙一個機警，走了過來。
“張先生。”用了不大不小的聲音，她覺得剛好可以聽見。
張順聞聲，側了半個頭過來，這個側臉真是......不錯。
陸小仙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人，是因為一盆水仙花的事，就覺得天底下怎麽可能有這樣好脾氣的人，比江子臣還好。
太後喜歡水仙，衆所周知，但年年送往慈寧宮的水仙都開得不是很好，她老人家明面上沒說什麽，誰不知她心裏總泛着嘀咕。
恰恰四王爺府中的水仙又是開的最旺的，四王爺知曉後，在春分時候就與張順選了幾株花中之王送進了宮。
想她陸小仙本就是閑人一個，常在後花園走動，那次也是巧了，剛好就見張順與四王爺一人抱了一盆正往慈寧宮的方向走去，然後迎面過來的一個宮女，急匆匆的像是要去報什麽信一樣，沒長眼的直接撞上了張順。撞了個人仰馬翻，手中的水仙自然也是沒保住。
她記得那丫頭罵了一句“誰不長眼”之類的一句話。四王爺蹙眉，沉了脾氣沒開口，就見張順拱手屈身有禮的道一聲，“在下是四王爺家的下人。前來給太後送花來的，不小心撞了這位姐姐，實在對不住。”
那宮女一聽是四王爺，又見水仙花碎了一地，頓時有些不知所措，連歉都沒道一個就慌忙火急的逃了。
陸小仙是真沒見過哪個人可以把架子放到這麽低，對一個宮女還道歉。如此，把四王爺的架子也拉低了不少。也難怪那麽多人都覺得四王爺藹和近人，沒有王孫之氣。
不過陸小仙當時看着還覺得可笑，主要可笑的原因是因為，四王爺府上水仙花那麽多，要送也應該是用車拉來，這兩人一人抱一盆算什麽？
但後來聽說四王爺親自抱水仙入宮送給太後，讓太後甚是感動，賞了不少。聞言之後，陸小仙也是笑了，這借花獻佛獻的很是不錯，估計就是他出的主意。
“姑娘叫我？”張順的儒态純粹是一位文人的書卷之雅。
陸小仙點頭：“聽聞張先生學識頗高，小女子有些問題，想請教張先生。”
張順凝眉：“不敢當，但若是能解姑娘的疑惑，在下倒願意幫忙。”
“可這裏說話不方便。”
“姑娘若不介意，就随我去王府裏邊......”
“王府乃皇親國戚，我一草民，進去怕是不合适。”陸小仙連忙打斷，四王爺見過她，這要是巧不巧的撞上四王爺，那不又要惹出事了？
“轉角邊有一間小茶樓，張先生若不嫌棄，可否去哪裏？”陸小仙又道。
張順有些猶疑，但還是走了下來。“也罷。”
兩人朝着茶樓走去，跛了腿的人動作也不能太大，徐徐緩緩的走了一段時間。這人是絕對的斯文的，也頗為正義，可能還伴随着某些固執，不然慕容青的臉色不至于那麽難看。
“先生的腿腳不好？”陸小仙有意一問，那次送水仙的時候，她一直以為他的腿是被那個宮女撞的，後來才聽說，是他小時候學騎馬摔的。
“嗯，不方便。”一抹淺笑，隐約還有梨渦在一邊。
一個男人笑得如此秀氣，陸小仙也是有些驚呼，他和江子臣的斯文完全不一樣。跟他在一起，陸小仙頓時覺得自己也沾染了不少書卷氣息，不由自主的端起了架子。
“我認識一位大夫，醫術了得，需要我介紹給先生瞧瞧麽？”陸小仙道。
“多謝姑娘了，怕是我這腿疾時間久了，治不好了。”嘴角含笑，微嘆了一句。
陸小仙抿唇一笑不再回話。
148狼變虎口羊
入茶館之後，選了一間雅座，在進屋落坐的時候，因門邊的橫欄比平常的高了些，張順邁了一步，另一只腳不太方便的還是踢到了邊沿，瞬時往前一傾。
一旁的陸小仙出于慣性的伸手扶了一把，沒曾想，竟被張順的力道給帶了過去，瞬間與他撞了身子。
好在只是踉跄的往前颠了幾步，沒倒下去，但兩人的動作幾乎是相擁在一起，陸小仙愣眼與他對視一眼之後，連忙松了手，這一出倒像是她占了這男人便宜似得。
“對不住，失禮了。”張順也是慌忙站直了身，拱手彎了身。
雖然是有些尴尬，可她陸小仙也沒這麽多禮性，但也故作了樣子，微含了額頭細語道了聲“沒事”
這樣子裝的……陸小仙是萬分的難受。“先，先生坐吧。”請了一句。
張順也不算是個多疑的人，牽了牽衣袍動作自然的坐了下來，順勢為主的給她倒了茶水，“姑娘有什麽話就說吧，若是簡單的問題，我想，你大概也不必請我來此。”
哈，到底是張順，果然還是猜到了，還這麽直接。
“原來張先生早就知道我有別的用意了啊。”陸小仙孱柔一笑，模樣連自己都沒覺得嫣然動人。
張順沒擡眼，自顧的端了茶盞，用蓋面撥了撥，“最近四王爺府上的風聲傳的不是很好，姑娘應該不是來求事的。”
“你怎麽知道我不是來求事的？”陸小仙反問，這種拐彎抹角的腸子她也學了不少。
張順聞言一笑不語。
這人的笑容其實是很坦蕩的，卻不知為何又能感覺他裝了不少的深沉。可想世上的能人一個比一個厲害，心眼一個比一個銳利，看來她要學得還是挺多的。
“張先生，可認識六爺。”陸小仙也端了茶盞，他要直言相對，那麽她也就不繞彎子了。
‘六爺’二字一出，張順微頓了神情，顯然是有些忌憚這兩個字的，不過也只是瞬間就穩了下來，“哦？原來姑娘是六爺的人。”
六爺的人？這話她可不大願意聽，不過都這麽說了，那她是就是呗。
“我家六爺，最近不是很高興，所以我才想着過來問問張先生，有沒有什麽好辦法？”
陸小仙抿了抿杯中的毛尖茶，她喝白水喝慣了，聞到這茶香時倒是詫異了一下，入口潤滑清香，更是讓她驚訝。想江子臣從來都給她喝藥茶，與這味道可差遠了。
“男人不高興，女人不是更會哄的麽？姑娘怎麽問起我一大老爺們了？”張順的話有了幾分調侃，手裏放下了杯子。
“先生可是開玩笑了，凡事總有個根本。”陸小仙道。
說實在的，她不想一直端着某個深沉來說話，但若想套出他們在禦晖園所聊的一些話，還真得拐個十七八個彎。也總算是明白了那些千方百計想要套話的人，不花點心思，估計也難磨出所以然來。
“可我與六爺已經說明白了，不知六爺又派姑娘過來，所謂何意？”
“自然想來游說張先生。”
“游說？”張順擡眼看了她。
陸小仙見他這細微的反應，她大概是估算錯了。本想着，是不是六爺想要借皇帝對四王爺的威脅，拉攏四王爺，所以才有了在禦晖園好幾次的會面，看來不是這樣？
“哦，這麽說，我應該是說錯話了？”陸小仙輕巧的一笑。
“姑娘的話，張某可是聽不懂了。”又續了一杯茶水過來。
“張先生那麽聰明，又怎會聽不懂？”
張順的眼微沉了一下，其實他每個動作不仔細看了話，大概也瞧不出什麽。想當年諸葛先生的空城計下來，也未必有他這般淡然，只是他突然笑了出來。
陸小仙反感這聲笑，“張先生在笑什麽？”
“我在笑，姑娘若是有話就直說吧，咱們不必要繞來繞去了。”
好嘛，她端了這麽多的架子，果然被他當笑話來看了。
陸小仙平了氣，“既然張先生都将我看穿了，為何還與我繞來繞去？”
“姑娘錯了，張某剛剛才看穿。”
“是麽？”這算是在擡舉她？“可我直說了，就怕張先生不願回應了怎麽辦？”
張順也是小一番猜測了之後，說道：“姑娘不就是想問六爺與四王爺之間的事嘛？想必姑娘也是去過禦晖園了？”
陸小仙沒回，“我只是想知道四王爺的打算？”
“四王爺打算什麽？”張順又問，他倒開始裝不明了。
陸小仙心下有些難，謀士畢竟是謀士，她被逼了一下。
“城裏可都在傳，皇上接下來針對的可就是四王爺了？張先生不急四王爺也該急了，六爺目前可謂是一個穩妥的後盾。就想知道，四王爺與我家六爺溝通的怎麽樣了？”索性也還是做了試探的一句問話。
聞言，張順眼中閃過一絲淩厲，或許是沒想到這樣的一個小姑娘，能有這麽強的辨識，方才也是輕瞧了些許。
“姑娘這話說的，是想讓四王爺屈身于人下麽？”
“難不成四王爺不是屈身于人下麽？”陸小仙迅速的接了話。
說白了，四王爺與慕容青這兩人屬于一根繩上的螞蚱了。她陸小仙并不是想要幫慕容青費口舌說些什麽，人畢竟為自己多。
全天下都在傳皇上接下來要下手的是四王爺，可她覺得這樣的流言蜚語不該被傳的肆意張狂，總覺得有什麽不妥。雖然背後的關系她不清楚，但逐一剖解下來，多多少少也能聯想到一些。
張順聞言之後搖頭笑了笑，道：“六爺為前朝的餘孽，是想讓四王爺将他收入麾下，但這般引狼入室，太明顯了。六爺自己清楚，四王爺也更加清楚。就算四王爺屈身人下，但那人是皇上。”
陸小仙蹙了眉，看來慕容青還是想拉攏四王爺的。
“為何是引狼入室？确定不是羊入虎口？”一些消息傳得真了，更像是假的。不過是多想了想，想着……會不會是皇帝用了某一招，然後等着慕容青上勾吧。
話一出口，張順陡然驚了一下。見他的反應，陸小仙大概覺得自己應該是說對了什麽，嘴角也是浮了微笑。
張順看了她許久，如今四王爺想的盡是明哲保身的道路，退避三舍不管不問。慕容青找上他的時候，那人與這丫頭前邊說的，幾乎是同樣的話。可後邊這一句……
方丞相身邊的那位朋友曾說，比起四王爺，皇上更希望這些餘孽灰飛煙滅。于是在他将這些話說與此人聽的時候，他便回了一句，‘若将引狼入室，變成羊入虎口不就行了？說不定四王爺可以暫逃一劫……’
149鳳潇的警告
“敢問姑娘，為何要與張某談論這些？”張順緊了神色。
陸小仙則淡漠的撿了一塊糕點放入了嘴裏，又抿了口茶。想了想，說道：“我不是六爺的人。”
那男人儒眉之下微微一蹙，“那姑娘又是......”
“一個看戲的人，恰巧看到了這一出，想着來問問後邊的結果罷了。”
陸小仙又大略的想了一番，繼續說道：“若張先生用的上小女子的話，小女子也不介意站在四王爺這邊。”
這話一出，連她自己也愣了一下，本想着來探探消息而已的，居然這麽客氣直接的說了這樣的話。
張順詫然的又頓了片刻，陸小仙見此，立馬盈盈一笑。
“哈，張先生就當我說了一句玩笑話罷。”
“這玩笑話的可是有些重了吧？”
“那看張先生是怎麽聽的？或者……張先生就當我是六爺的人好了。”
陸小仙覺得自己也是玩了一番深沉，她可沒想着把自己弄得這麽神秘難猜，但為什麽會是這樣，着實也有些好笑。
張順沒問多的，他的眼朝她投過來的光确是越來越多了，或許是起了疑慮。
“時辰不早，小女子我就先告辭了，今日這次會面，希望張先生日後見了六爺，可不要提起了。”陸小仙擇時，起身微蹲做禮，随後退了出去。
雖沒能從張順口中得到準确的消息，但她的猜測多半也是八九不離十，各懷鬼胎之後，這些人手裏的棋下的可是越來越有趣了。
慕容青大概是想要靠近四王爺來做些什麽？四王爺這邊倒像是有意的拒絕了慕容青，實際上還是打了算盤。如此，那就看誰的技高一籌了？
陸小仙從茶樓出來，直去了樂府居，沐辰果然守了承諾，在樂府居一角落裏等着她，見她出現，便拿了放在桌上的劍，走了出來。沒問什麽，兩人又直接回了雲水樓。
幾日下來，陸小仙樂的清閑。風浪起了一陣子之後，又平了下來。慕容青好似也安分了一些時日。
都說秋風起，萬事皆變，可這秋風都快刮完了吧。不過沉靜一段時間也好，畢竟謀劃也需要時間。
陸小仙也沒想什麽了，只要他慕容青別在找上她就行了。
海棠苑內陸小仙撿了一副棋，自己與自己對弈了幾局，難。想這如生如死的對弈，是如何在這一方小格中守住自己一角的？委實需要足夠的謀略。她頂多只能将五顆子連成一條線。
“陸姑娘好閑情。”細聲如鈴。陸小仙擡眼往門外看去，鳳潇一身金紗裙着實耀眼。
稀奇，這女人與她從沒交集。
鳳潇沒顧她有沒有邀請就走了進來，陸小仙坐在榻上也沒動。沐辰之前說，她是慕容青的家姐，也只有這點，才對她有了那麽一丁點的興趣。
“鳳潇姑娘才是閑情呢，居然這麽有心過來看我？”
“路過來瞧瞧。”說着，還當真将她這間破房子瞧了瞧。
“聽說，陸姑娘将沐辰改變了不少。”鳳潇道。嘴邊的笑容妩媚，看過來的那雙眸子也是想着要勾魂的一樣。
陸小仙望着她，有意愣看了一會，在陰謀窟窿裏待久了，對于這樣的話不免也是有些猜疑。她大概……是被發現了什麽吧？
“女人想要改變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麽？”陸小仙道。
“那倒是，不過你可別害了她，也害了你自己。”
嗯？這句話什麽意思？提醒她？陸小仙的神情微擰了擰：“小仙不明白鳳潇姑娘說的什麽？女人愛美，想着要改變，那可是人之常情。”
“陸姑娘你就別裝了，沐辰何時向六爺獻過媚？不是你唆使的麽？”鳳潇直接說了出來，嘴邊還是有着那一抹媚笑，但細嫩的聲音突然變了味道。
這話她陸小仙聽着新鮮，看來沐辰真的開竅了，但這樣的責備落在她身上可就不那麽好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