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17)
男人握着的筆頓了下來，江楓的話也停了下來。陸小仙心口比任何時候都繃的緊，一直以為江楓不會過問江子臣任何事，卻沒想到他也會因此過來。
“江楓，你現在來問，有些遲了。”蕭默直話道。
江楓疑愣了神情：“皇上，臣不知他為何會......”
“你兒子的秉性，你難道不清楚？”
“臣只知，他是絕對不會輕薄虞貴妃的。”
“知道就好。”
這句話落完之後，連同陸小仙也在等這個男人後邊的話出來，但見書桌前的人重新動了筆，那句話好似成了結尾句。
陸小仙透過床簾，目光定然的看着那個男人，眉峰冷冽，面上俊朗的面上沉着到毫無情緒。
他在琢磨什麽？那些思慮根本就看不清。
“皇上，臣......”
“江院使下去吧，把你手裏的人管好就成。”蕭默淡淡的說了一句。
江楓沒敢再多問，拱了手：“臣，告退。”
等江楓走了之後，陸小仙思量之後，才從榻上下來，走近了書桌旁。
伴君如伴虎，這就是她不願成為皇帝女人的原因，現在連靠近一步，她估摸着要得提點膽才行。
“皇上，臣妾聽說那位侍郎大人......”
“葉天難道沒告訴你麽？”蕭默微微側頭看過來，眼底寒光乍現。
陸小仙眼中些微驚愣，對啊，她差點忘了，既然皇帝知道她與葉天是一起的，有些話可不能這麽拐彎抹角了。
“回皇上，葉公公雖告訴了臣妾，可臣妾想知道，皇上打算怎麽處理......”
“啪！”
陸小仙鎮靜的看着所謂的皇帝将手中的筆狠狠的拍在了桌上，黑墨砸開了星星點點。
這個男人的脾氣很容易出來，可這次這句話為何又會激怒他？
她不過是想知道他對江子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看法。那句對江楓說的話，讓人翩翩聯想，而她也僅是問了如何處理，便将他的氣焰引了出來。
陸小仙藏匿的心思突然一轉，然後朝那個滿身是刺的人靠攏過去，手裏拿着的帕子順勢替他擦了擦他被染上墨汁的手，說道：
“皇上，您或許可能不知道臣妾，臣妾......”
蕭默瞬間抽了回來，“你想說什麽？”
他像只刺猬一樣。陸小仙壓着眉頭收回了手，嘴邊淺淺一笑，道：
“皇上既然知道臣妾是葉公公特地安排過來的，可皇上有沒有想過，臣妾是被迫安排過來的呢？不然......臣妾何必要将葉公公的身份給捅出來。”
想她這一路，誰都想去控制她，但那些人大概都不太了解她陸小仙了。她到底是有自己的心思與想法，誰也強迫不了，再說......攪局才是她拿手的事。
陸小仙一雙沉着精光的眼擡了起來，她這一句一字可是表明的清楚。
發怒的男人，在聽聞她的話之後，目光驟然一緊。
“你想暗示朕什麽？”
“皇上若是想到了什麽那就是什麽？”
陸小仙不知何時開始也喜歡兜兜繞繞了，那種猜來猜去的心思，越發的過瘾。
如果，她猜測的沒錯的話，眼前的這個皇帝是相信江子臣的，只是被一圈陷阱所害了進去。或許是沒能找到好理由将他放出來，才讓他有些動怒。
男人的神情冷峻，絲毫沒有動容，至于他心底的盤算......陸小仙斷定他是清楚的，畢竟扮豬吃虎的人，不至于這點話聽不出來。
良久之後，男人道：“......朕的後宮，什麽時候有了你這樣的一個人物？”
見男人的神情對她來了興趣，陸小仙也饒有意味的笑着，但巧着，養心殿的門從外邊輕推了開，于是便沒再回話。
葉天領了一些宮女，送了晚膳進來，擺在了一方長桌上，過來請安道：
“皇上，該吃飯了。”
那太監還是迎着笑臉，他這個奴才的姿态越做越到位了，只是不知道，他若是知曉皇上其實已經得知他卧底的身份之後，又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皇帝沒有說任何一句，眼神只在瞬間便泛了昏沉，然後起身從書桌前走了過來。
葉天招呼了皇帝之後，眼睛也她看過來，“惠妃娘娘，也一起過來用膳吧。”
一向嬉笑随意的人，在此刻對她确實也收斂的許多。
陸小仙沒理，默語無聲的跟了過來。
見她漠然的情緒，葉天是有愧疚的，原本好好的關系弄成這樣，确實有些尴尬了。
兀自的暗沉了眉宇，回想當時在雲府，聽這個女人提出與游說四王爺之時，這件事原本也沒那麽複雜。只不過是因為張順說了，慕容青安排在皇帝身邊的人對他們有了威脅，才想着也要有人再暗處與之對壘。
原本慕容青對皇上下蠱，于情于理對四王爺那邊沒有什麽壞處，可若是因下蠱，讓皇上自己将所有的權勢轉讓給慕容青那夥人。到頭來四王爺可讨不了好，所以才會有了如此拙劣的打算。
然而到現在，慕容青的人始終沒能出現，那個下蠱的人，手段好似極其的肆意，絲毫不把他們的這些防備看在眼裏。無論是皇上，還是王爺這邊，沒能将其找出。
長桌上，皇帝自顧的吃着自己的，陸小仙留意到這個皇帝看了好幾眼葉天。葉天沉悶了表情裏，寫滿了某個為難的思緒，半晌都沒注意有人盯了他許久。
陸小仙本以為那皇帝會說些什麽，沒想到一句話也沒說。饒是想笑，這些人大概是在玩藏心之術吧，越到關鍵的時候，就看誰越藏的滴水不漏了。
沉靜的氣氛中，不自在的吃完了一頓晚飯，飯畢之後，那皇上居然直接躺上了床。
陸小仙鎖了眉頭，她當真不太适合，黏黏膩膩的去服侍着一個她不喜歡的男人。
一旁的葉天見罷，有意的拉着她暗示了一下，陸小仙沒反應過來，一頭霧水的看着他，随後就聞葉天朝着龍榻上的人道：
“皇上，剛用完膳，不妨讓惠妃娘娘陪您去消消食？”
陸小仙聞言之後，當下想翻個白眼給他，這太監真不知道皇上其實已經摸清了他的套路麽？正當她又一個以為，以為皇上不會開口時，那皇上竟然開口了。
“也好，那就出去走走。”
231皇後的目光
剛躺下的人，被葉天上前去扶了起來，陸小仙眼下一沉，頓時覺得這太監是沒事找事，或許她該……把這個太監踢到一邊了。
“皇上，外邊天寒，臣妾覺得，還是不要出去的好。”陸小仙沉沉淡淡的道了一句。
算是有意的怼回了葉天的話，她還不是一個被蠱惑的傀儡，任人擺布，既然知道各有各的心思，那她也不妨也插一腳進來。三足鼎立誰站得穩，就是誰的本事。
蕭默與葉天一同朝她看了過來，氣氛卻莫名的沉默了一會，随後就聞那皇帝開口道：
“既然愛妃不願出去，那就不出去呗，朕也覺得外邊天寒地凍的，沒必要。”
男人的語氣露着慵懶，随後拖着身子又去了書桌前。陸小仙目光随着追了過去，他這個樣子裝的随意自然。
葉天在聞皇帝這番話之後，緊着一雙眼朝陸小仙看了過去，知道她是故意的。心裏雖對她有些莫名來得愧疚，可也覺得這個女人似乎有了別的打算，不然這麽可能說這樣的話，而且皇上還聽了這話。
頓留了一會之後，葉天也沒好開口，剛想告退時，書桌前的人突然又說道：
“葉天啊，你以後就不用陪着朕了，去太後那邊吧。”
葉天陡然一驚的擡了頭，“皇上，您......”
“惠妃既然是自己人，朕由她陪也就沒什麽擔心的，唯一擔心的是太後那邊，慕容青這人......不知道還會有什麽手段呢？你腦子靈活，去那邊替朕看看。”
看似随和自然的一句話，實際上，怕是在有意的将這太監從他身邊弄走。陸小仙心下委實也是佩服，這人裝的不露一點痕跡。
葉天慌忙道：“皇上，如今流雲大人被困在獄中，太醫院不知曉您的情況，眼下沒人及時給您的診療，而且惠妃又是一介女流，若您身邊其他沒人看守的話，那下毒之人豈不是，又會趁機而入......”
“葉天，你是沒明白朕的話麽？”蕭默冷冷的擡了頭朝着底下的人看過來，“流雲是誰給送進獄中的？朕堂堂的一國之君，竟然也有不能救的人，你不覺得很可笑麽？”
重重的話落過來，葉天也是沒由來的一怔，忽而沉了下來。
陸小仙退在一旁，他們三人之間，唯一能敞開來說的話或許就是如何針對慕容青，瞅着眼前的事，着實有意思。
江子臣被陷害入獄，估計是這太監借了太後之手，讓一些原本有轉機的事，變得毫無生機。
外界傳言，江子臣輕薄虞貴妃是太後與皇後眼睛确鑿之事，皇上縱然有再大的權力，經他老娘敲定的事，他想包庇都不行了。
陸小仙将自己陰冷的眸子看向了葉天，江子臣招小人算計，這個仇怎麽樣都得給要回來。不過這皇上似乎比她還在意江子臣，轉來轉去，看來皇帝才是與她一路的。
偌大的寝宮內，又一次無聲的沉默下來，葉天成天嘻嘻哈哈的一張臉，在此刻也是緊了緊，他到底是明白人，有些話一說出來，就知道一些事可能要轉變了。
“奴才這就去常寧宮，向太後求情開恩。”葉天告退。
退下之前，最後的眼神還是朝她看了過來。陸小仙不明白他這個眼神是在交代她，皇上此後交給她了？還是已經猜到了什麽？不過猜到了也好，她可不喜歡一直裝心思玩城府。
待葉天離開沒多久，皇後後腳便跟來了養心殿，陸小仙秉着有禮得好臉色的宗旨，對那個頭插金色鳳冠，身着牡丹錦繡襖的女人欠身道了個萬福。
女人眼角描得細長，活生生的将一抹柔和，勾出了一股淩厲勁，斜過來的眼睛冷不丁的打量了她許久，沒開口，然後徑直的走向了皇帝的身邊。
陸小仙松了口氣，這皇後大概也是沒認出她，要是認了出來......可想後宮的女人鬧起來，不比外邊的局勢差。
“皇後怎麽來了？”蕭默的眉宇一壓，仿佛在瞬間有一股氣焰圍繞了出來。
皇後楊柳腰肢有意無意的扭動的貼身上前，環抱了男人的身子，好一番賢惠道：“皇上，您最近可是一直悶在養心殿裏，不出來，臣妾甚是擔心。”
蕭默冷眼打斜下來，“朕在朕的寝宮，皇後擔心什麽？”
“宮裏有些傳言，臣妾只是想着皇上的安慰。”
“勞煩皇後費心，皇後若是能治理好後宮，那便是對朕最好的安慰。”
男人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任何情感，陸小仙低頭默在一旁，嘴角帶笑的聽着這女人如何在男人面前搔首弄姿，密語甜言。只是……
胸口處傳來了一陣惡心，陸小仙下意識的擰了眉頭，下個瞬間連忙捂住了嘴“嘔”了一聲。不知是不是剛剛吃了飯的原因，這次毫無預兆的幹嘔好似突然強烈了不少，連頭皮都開始有些倒酸了。
皇後聞聲反應迅速的扭頭便朝她看了過來，她陸小仙這是見鬼了，居然引來了蛇蠍目光。
沒敢擡頭，低下的眼就見簇團的下衣擺動蕩，一雙穿着雲綢棉鞋的小腳，繡步款款的走了過來。
“妹妹這是怎麽了？”
皇後開口的語氣頗有些別的味道，陸小仙老老實實的回道：
“回皇後，可能是吃錯東西了。”
“是麽？皇上最近都不出養心殿，可是妹妹一直作陪？”
這女人不知道是什麽意思，可這話不好回答，陸小仙按了按胸口的難受，想了片刻，微微點了頭。
皇後見此，随即挑了挑細長的眉眼，突然伸手握了她正在發涼的手。不握還好，一握，連身子骨都發涼了。
“妹妹的手怎麽這般冰涼？可得照顧好自己的身子啊！”皇後饒是友好的笑道。
陸小仙不明着女人突然過來的意思，嘴角硬硬的擠出一絲笑意，“多謝皇後娘娘關心。”
其實在之前，她耳聞過皇後的為人，人還是挺好的，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她從來沒有接觸的原因，才有這樣的錯覺。現下再見這個女人，挑眉帶笑的嚴重竟然被她看出了不屑與輕蔑。
皇後饒有心機道：“妹妹住在哪個宮？後宮太大了，瞧我這個做姐姐的，管着鳳印治理後宮，竟然也忘了。”
這話......是在試探她麽？她怎麽知道她在那個宮？她才剛來，這皇上可沒交代，于是眼下有些不安的朝着默不作聲的男人看了過去。
232懷孕犯了傻
瞧着陸小仙求救的眼神，蕭默甚是随意的擡了擡袖袍道：“她暫且就住在養心殿，皇後不必多問了。”
這場解救來得直接，不愧是皇上。
皇後明知她在養心殿，還故作一驚道：“皇上，這可不妥......”
“有何不妥？朕的女人，想讓她在哪就在哪。”
冷肅的聲音一出來，陸小仙莫名的發現自己被寵了一把，眼下這個男人還是有威嚴的，至少他的話出來之後，這後宮之主也是沒敢有多的言語。
見皇後愣了片刻，蕭默又道：“皇後，天色晚了，你回去吧，好好照顧太子，別沒事總往朕這裏跑。”
他在說這話的時候，有些不耐煩。看來皇上對身邊的人果然是一個都不信了，就不知留下她，會不會信她？
那女人還想賴着不走，最終在皇帝不理她之後，屈了屈身，說了一句“臣妾告退”便退了下去。不過在下去之前，卻也将冷厲的眼神在她身上好好的刺了一番。
她陸小仙倒不至于被吓到，還是很坦蕩的接受了那女人神情淩狠的目光，只不過，她大概真要成為一些人敵對的對象了。
瞧着皇後還沒走遠，陸小仙陡然的一手捂了胸口，一手捂了嘴，又是忍不住的一陣幹嘔出來。這種反酸太讓她難受了，最近雖說有幾次幹嘔，但也沒今天的反應大，難道真的是吃錯東西了不成……
“皇後都走了，你還在裝什麽？”
男人硬冷的話落在他耳旁，陸小仙還沒能直起身，扶着一旁的金龍柱朝他看了去。
“什麽裝什麽？”
“宮裏的女人為了争寵，都愛裝個懷孕什麽的，你可別說，你給朕來真的。”
他的話一說完，陸小仙腦中完全沒來的急思考，這次是直接吐了出來。除了那一次喝酒吐的不省人事之外，她還沒再受過這罪。這下可好，吐的可是皇帝的寝宮......
蕭默眉眼陡然一擰，伸手過去，猛的将她拉了過來。
陸小仙有些恍惚，整個人在瞬間沒了力的靠倒在了那個男人的身上。
蕭默本想推開她，卻發現身後一緊，竟然被她緊緊的拽住了後腰。可她陸小仙不過是想找個支撐，并無有意主動靠近。
“你，到底是誰？”男人聲音還是那般的毫無情感。
陸小仙順了順氣，緩解了些許之後才開口，“我......”
“你？”
聞言一驚，出于本能的一個反應，陸小仙即便虛弱，也還是離開了靠着男人的身子，立馬改了口道：
“臣妾......”
“你別再給朕，一口一個臣妾的，朕好似沒有你這號的妃子。”男人斷了她的話，眼含冷光的眸子盯着她，将她揭穿。
陸小仙笑了笑，道：“此前有，但現在不是。”
她之前确實是這後宮裏的一個小小的妃子，如今時隔多久，她才有幸見到這個九五至尊，才有幸讓這個九五至尊見到她，但她可不是為了得到寵幸才來此的。
蕭默眉宇壓的低，硬冷的打量了她許久，讪讪道：“看來葉天帶來的人到底是不能小瞧啊？竟然能将一個懷孕的女人送到朕的床上，有史以來，頭一次。”
懷孕！？陸小仙頓疑了片刻，什麽懷孕？不會是……說她……吧！？
等等，這是什麽情況？為什麽會這麽突然？難道不是吃錯東西？
“皇上，您這話......什麽意思？什麽......懷孕？”
陸小仙覺得自己問了一個白癡的問題，腦中猛然的回想之前的幹嘔，說實話她一直沒在意，可被這麽一提醒，這才有了某個懵懂的反應，那不就是孕吐的反應！
天吶！她這是懷孕了，自己不知道麽！
蕭默見她的反應，也是有些出乎意料，腦中下意識的一個反應，他是不是高估這個女人了，葉天安排的興許是個頭腦有問題的人也說不定，畢竟替死鬼不能太聰明了。
“你不知道自己可能是懷孕了麽？”蕭默也莫名的跟着反問了一句。
陸小仙此時不知是搖頭，還是點頭，或者有別的回答能解釋她這個愚蠢的反應麽？
“皇上，我......”
蕭默發現自己還等了一下，下意識的覺得那是個無趣的問題，随即揮了揮手。
“算了，這些問題沒必要問。”
轉身之後，男人兀自頓了片刻，一場無聲之後卻又突然返回，靠近了陸小仙。
陸小仙被吓到身子一縮，擡眼就見面前輪庫硬朗的男人張了口，問道：
“你不打算将一些話繼續下去？”
“什麽？”還是有些發愣。
“你是誰的女人，這肚裏的孩子又是誰的？為何又會被葉天逼迫到朕的身邊？”蕭默繞是不耐煩，這個女人分明在晚膳前有話要說，現在卻只字不提了。
陸小仙見他突然貼近，有些不自在的向後仰了仰身子。但聞這些話，她還是明白的，于是說道：
“皇上這是……要打算切入正題了？”
“朕不知道是你在等朕開口，還是朕該等你開口。但朕瞧你這傻乎乎的樣子，朕還是決定先開口。”
等等，這皇上是在嫌她笨麽？但……她确實笨了。天底下又那個女人懷孕了還是被一個男人告知的，何況這個男人還是不是她的男人。
陸小仙壓低了一臉的尴尬，“那，皇上，您就先說吧。”
“朕已經問了，等着你回答。”
啥？這皇帝是惜字如金麽？正常的，不都是該重複再問一遍的麽？陸小仙猛然覺得，自己原本端好的架子，全因懷孕一事，散的一塌糊塗。
“皇上當真讓我直說？”還是擡了個冷然的神情看了過去。
“莫不是你有什麽忌憚，不想直說？”蕭默反問。
“有皇上撐腰，還怕什麽忌憚？”陸小仙回道，眼底也是蕩了一些思緒。
皇上對她逃妃的身份并沒有什麽降罪的話出來，或許是因為這一番局面，才使他将此忽略不計。
若皇上對于江子臣一事，是出于真心想解救，她也不妨坦誠身份以對，也以免日後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只是這個皇上若是有別的想法，她也不得不先防備一下。
幾許思量之後，陸小仙道：“皇上可知葉公公讓我過來的目的？”
“朕若是知道，不會問你。”蕭默道。
在他身邊的耍手段的人太多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卻越發的讓這些人肆意張狂。
老四籠絡了葉天，葉天又安排了這個女人。還有慕容青......那個餘孽對他使的手段，不知是該用可怕，還是該用卑鄙來形容。如今凄凄慘慘的一番田地，他不認為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但卻是因他的疏忽才弄成了這般模樣。
他的這個位置，坐的實在不安實了。
233變換的道路
陸小仙迎着直言的人，說道：“葉天是因為蠱毒一事，才讓我過來的，想必皇上自己也清楚蠱毒之事。”
“蠱毒……”蕭默饒有意味的嚼了這兩個字，“确實，朕确實中了蠱毒，然而朕中了蠱毒卻不能讓人知曉，若不是流雲，朕怕是沒有這麽清楚的意識來與你對話。可你......”
話說開之後，男人還是在某些消息透露之前斷了自己的話語，他似乎很懂得在某些時候該停住。
陸小仙想着，他或許是對她的身份不明，又為何出賣了葉天，而起疑了吧。
“皇上想知道我什麽？”順着一問。
男人心思也沉的深，但面上似乎還是随意的一番模樣。随後道：“你始終沒告訴朕，你究竟是誰？”
聞言，陸小仙還是的停猶了許久。
蕭默蹙了眉，“怎麽？還是不敢說。”
陸小仙輕擡了眼眸，小嘴一張，淡淡道：“我在想......我若告訴了皇上，皇上會有如何反應？着實摸不透。”
她還是怕的，畢竟所有人都別有目的，她與江子臣充其量是一個局外人罷了，但眼前的形式也不像是局外人那般簡單了，他們或許都成了棋子。
“你在揣摩朕的心思？”蕭默突然覺得可笑。
“不敢。”
“你沒有什麽不敢的吧？”
這話說的頗有意味，陸小仙沒應。
蕭默讪讪的笑了笑：“......連朕都不知道，朕還能有什麽反應給你來猜。”
一番無奈從這個一國君主的嘴裏說了出來，帝宮中發生了什麽事，竟能讓人會有這般的絕望？
陸小仙思量了許久，見男人的無奈，終究不想把一些絲線繞得太遠，于是雙膝跪在了早該接收跪拜的人面前，想着她反正哪一次不是在賭？
“皇上，民婦是......流雲的妻子……”
偌大的養心殿內，在她這一句回答出來之後，忽然又是許久的一場沉靜，蕭默眉間又蹙動了一下，垂眸看着跪在腳邊的女人。久久，才有一個沉冷漠然的聲音出來，說道：
“你們玩的把戲，朕......忽然看不明白了。”
“皇上......”
陸小仙已經猜想到了這個男人會聯想一些，但還是詫異他會是如此反應。眼下亂成一團麻的局面，确實任由誰，也難以看清。
蕭默道：“朕不知葉天是有意幫朕，還是故意的。流雲為朕解毒，留在朕的身邊确實危險，但将他送進天牢中……朕不知竟然不知葉天在做什麽打算？也不知是出于什麽樣的安排？”
“現在，又将你安排在朕的身邊，你能告訴朕，你們玩的是什麽把戲麽？”
“還是說朕中的蠱毒太深了，連圍繞朕身邊，一圈犯黑的心思都沒能看出來？”
男人的聲音聽着陡然讓人覺得悲憫，不像是一個一國君主該有的自嘲與輕蔑。
陸小仙擡頭，面前的人迎着的眼中陡然蒙上了一沉迷霧。縱然知曉這樣的手段确實讓人分辨不清究竟誰才是真心以對，誰才是暗藏禍心，可也不該是這般的無從應對。
葉天曾說，江子臣被關入天牢，是對他最好的安排。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可以理解為，是那些對皇上下蠱之人要對江子臣動手，所以才有了這樣的一出安排。可這到底是張順與四王爺的手段。
那些看似讨好分辨不出的真心假意，實則全都是陽奉陰違，不然，她又何必被引進來？
“興許皇上真的是被那層蠱毒，迷惑到看不清眼前了。”陸小仙恍然覺得自己也要看不清了，随即又可笑道：“皇上，那可是四王爺在讨好您呢。”
蕭默沉沉的回應了她的笑容，道：“朕也覺得。老四最近，确實主動了許多。”
主動的關心他的身子，主動關心朝局動蕩，主動的願意臣服，主動的出謀劃策想着一同除掉慕容青，可他分明就與那個餘孽聯手了。
陸小仙目光蒼茫，沒去猜測這些話之後男人的想法，他始終還是清楚這番局勢的。
“可朕覺得，你好似也是一個人物。”蕭默突然轉了話。
陸小仙身子下意識的怔了一下，她就怕有人對她說這樣的話，那種猜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讓她為難，或許每一次都要為此掩蓋一番。
蕭默繼續道：“你說你是流雲的夫人，可流雲的夫人為何是朕的妃子？又為何會突然參合進來？啊......是為了來救他？”
陸小仙沉默了一會，有些話，怕是連她自己都解釋不清楚了，這大概就是一道難題。
“皇上，民婦确實想救自己的夫君，所以民婦是迫不得已才摻和進來的。至于......民婦是皇上妃子一事......民婦只能說，民婦與皇上無緣，沒有這般高貴的福分，只望皇上不要計較。”陸小仙将頭扣在了地上。
蕭默頓頓的看着她，“你要救人可以，你要朕不予計較也可以。但你摻和進來......”
“既是摻和進來，民婦自然也有自己的打算。”
男人的話在有意的牽引她，該着道的時候，那就必須着道。無論她是不是被逼迫到這個份上的，但她現在已經在這一方了，已然沒有退步的餘地。
蕭默嘴邊笑了笑，“這麽說的話，朕豈不是撿了一個便宜？”
他可沒想在這關鍵的時候，會有這個女人出現，所以現在到底是不是該感謝老四呢？
陸小仙沒回答。是不是撿了便宜，誰也說不準，畢竟腳下的路在走，人的心在變。她要是突然變了心，大概又不是這樣了吧。
“皇上，您是選擇信我了？”陸小仙試探一問。
“相信？”蕭默輕笑了一聲，“朕......連自己都不信。朕身邊，只需要有與那些人作對的人便可。”
聞言之後陸小仙也是暗自冷笑，如此看來，這皇帝也知道什麽時候該利用什麽人了。可見從來就不是她陸小仙在選哪一方的陣營，而是這皇上早已經看穿，她要依附的趨勢。
“皇上就是皇上，到底是英明。”陸小仙俯身由心的贊嘆了一句。随後道：“可有些事……我可能還得與皇上說說才行。”
皇上此時是什麽心思她大約已經明了了，既然他覺得是撿到了便宜，那她也不能辜負這人的眼光。
蕭默冷冷眼下窺腳邊的女人，他們送了一個想法獨立的女人過來，倒也不怕讓自己栽跟頭，着實有趣。
“說。”
234去天牢迷路
“四王爺怕皇上被蠱惑到神志不清，将那個位置拱手讓與慕容青。讓我來此，一方面留意下蠱之人，一方面讓皇上早日定奪與慕容青一事。”
陸小仙将她所知曉的一番形勢告知了面前的人皇，有意試問道：“就不知……皇上可曾知曉四王爺好心之後的一番……打算？”
蕭默聞言不語，老四的打算，向來讓人深思。
他因蠱毒一事，有違常理的事做了太多了，不然，他現在身邊為何找不出一個心腹來？那也虧得是他這個四弟，施了這樣的好心，他感激他還來不及呢。
男人陰冷一笑，眼前陡然恍惚了一下，下意識擡手按了按太陽穴。陸小仙留意到他的反應，也是小心的問道：
“皇上，您沒事吧？”
蕭默搖頭。最近思緒能清楚，全是因為流雲在他的熏香爐裏放了提煉之後的迷疊香，想到此，眼睛微妙的看向了香薰爐的方向。袅袅青煙缥缈，遲早會燃盡，也維持不了多久了。
而今一面是老四的打算，一面是慕容青這個餘孽……其實局勢向來顯而易見，誰主沉浮，不過是看最終的手段，可他是耗不住了。
“你且先起來吧。”蕭默終是想起讓跪地的人起了身。
陸小仙叩謝之後，動了動早已麻木的雙腿，剛一起身，那層想吐的反應頓時又湧了上來，本想着繃緊了頭皮忍了過去得了，但這種身體上的反應不是說忍就忍的，終究還是尴尬的幹嘔了一聲。
蕭默跟着又一緊眉頭，打量了一番，道：“你讓朕想起了很早之前的一位女将軍，身懷六甲還在帶兵殺敵。你們還真是相像啊。”
“皇上，您這是說笑了，民婦......”
“你不用在朕面前自稱什麽了，你現在可是朕的妃子，該注意的時候就該注意，皇後今日見了你的反應，大概也認定了你肚裏的孩子是朕的，有些把戲咱們還得玩下去。”
陸小仙欠了身，道：“遵旨。”
此前對皇上的偏見在今日之後，怕是要大改看法了，這個人能做上君主之位必定是有他的道理。
夜靜院深，特別是在冬夜，一些陰涼之意時不時的就會出現，讓人發怵。
陸小仙被伺候着沐浴完了之後，又被安排躺在了龍榻上。心口鼓搗了好一陣子，說好了是裝樣子的，不免還是擔心。倘若這皇上突然昏沉犯了迷糊，對她做了什麽，可不就完了？想了想之後，還是坐起了身。
男人還是早上一身明黃色的龍袍，坐在書桌前繼續臨摹着未寫完的一貼字，連頭都沒擡一下。專注之下的人，怎麽看也不像是中了蠱毒的。
陸小仙莫名的有些尴尬，道：“皇上，您要不……先就寝吧。”
盡管她以前是這個男人的女人，畢竟都沒見過，如今又是以這樣的情形見了面，委實不知該如何了。
“你方便與朕同床？”男人沒擡頭，開口聲音淡然。
陸小仙随着一愣，下意識的環視自己所在的地方，頭頂冒了黑線。
“對不住皇上，占了您的榻了。”說着，爬下了床。
這得多尴尬？她也是頭一次遇到這樣的情形，只能想着非常時期能被諒解吧。
“你睡上邊吧，朕在這邊的榻上躺躺就成，一早再過去。”蕭默道。
“哦。”陸小仙應了一聲，想了想還是不妥，于是又道：“還是我去那邊躺吧，這畢竟是……”
“朕說，朕在這邊躺。”硬冷的重複了一句。
陸小仙木的瑟瑟一怔，久久的看着他，在覺得不好意思的同時，她發現這位皇帝為人還挺正經的，于是又在趨于某種威嚴和最直接的反應，她竟然安心的躺下了。
她陸小仙作為一個外人，竟然躺了皇帝的龍榻！看來要載入史冊了。單單一想，就知道這事有多荒唐了。
天亮之前，龍榻上輕輕的動了一下，陸小仙順勢的被驚醒，就見那個男人遵守着他自己的話，在等人叫寝的時候，回到了床上。只是很突然的，男人慵懶的聲音響在了耳旁。
“朕的手令在書桌那副字畫的下面，朕去上朝之後，你換身太監的衣服，去天牢裏見見流雲，對他說，香爐要燃盡了。”
男人微眯着眼，說完之後，側身背向了她。陸小仙擡了個頭，疑問了片刻，沒明白他的打算，也沒回話。
約躺了一個時辰之後，葉天才過來叫寝，接着是一行宮女有序的走了進來，斟茶倒水，端水洗漱，伺候早膳什麽的。
陸小仙也随态自然，替男人整理的上朝的衣服，整個過程沒有一人開口。氣氛到底是不自在的，但到底都是藏心的人，不自在也都變得自在。
“朕聽說鮮卑的世子過來了？”蕭默穩重的問道。
葉天上前：“來過了，但皇上好似忘了一些事。”
蕭默沉了沉，“知道了，今日朕打算在尚書房與他再見一見。”
“奴才這就去傳召。”
簡單的說了幾句之後又沒了話。
那日匆忙，沒來得及問蒼垣，皇上見他是因為什麽，聽聞他說，皇上忘掉了此事，這還真是忘了？
鮮卑因之前黑山一事，與中原達成了同盟，和了親。如今皇上手上的軍力被四王爺瓜分了一半，才不得已讓鮮卑出面。這皇上顯然是做了最後一搏的賭碼，如果成功，方可守住這個位置；若不成功，便是鮮卑也加入了這場領地之争了。紛争之擾也即将待發。
一旁的葉天時不時的将眼神留意過來，陸小仙不知道這個男人眼中的愧疚之意又是為何？她已經是如此了，再怎麽愧疚也無濟于事。
送了皇上之後，陸小仙按照這個男人所說，在書桌上的字畫下找到了皇令，随後換了一身太監服出了養心殿。
好在那皇帝脾氣上來，清走了內宮裏一半的宮女太監，除了方旭帶領的禁衛軍巡視內宮之外，養心殿周圍基本沒有多餘的人，但至于暗下的眼睛有多少，她看不到，也不想去猜。
埋頭朝前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