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chapter34
大廳左側的沙發區,換過衣服的白羽仍舊畏寒似的卷着羊絨毯。時滄和葉霜坐在中間,時冕坐在一側的單人沙發上,一起擡頭看過來。
這是三堂會審的節奏啊。
洛遲鳶走過去,颔首示意:“爸、爸爸。”
時滄“嗯”了一聲,沒再說話。
葉霜皺眉看着他:“你剛才把小羽推到湖裏了?”
“沒有。”洛遲鳶站在那裏,聲音平靜。
“你的意思是他自己跳下去的?”葉霜冷笑,“小羽不會游泳,他瘋了才會自己跳下去!”
你怎麽知道他沒瘋呢?洛遲鳶瞄了一眼白羽:“我不确定他是不小心摔倒還是主動跳下去的,因為那時候我走神了一下,我只能确定我沒有伸手推他。”
葉霜看着他,轉頭問白羽:“小羽,你說,是不是他推你下去?”
白羽縮在沙發裏,心有餘悸似的匆匆掃了一眼洛遲鳶,膽怯地說:“他,他大概也是不小心的吧……”
“你還替他說話!”葉霜嗔怪一句,再轉向洛遲鳶時語氣倏然嚴厲起來,“你還不承認是嗎?”
腳後跟被磕到的地方似乎腫了,越來越疼,低燒引起的頭暈反而容易忽略,只是雙眼發花,有點站不住腳。
洛遲鳶閉了閉眼:“我沒有。”
葉霜的聲音倏然尖銳起來,他從沙發上站起身,語氣激動:“你害了檬檬不夠,還要再害一個人嗎?如果不是時冕那時候恰好回來,你是不是想再害死一條命?!”
時滄咳嗽一聲,站起身摟住葉霜的肩膀,将他按在沙發上,拍着他的後背:“你冷靜點,白羽這不是沒什麽事嗎。”雖然這麽說着,看着洛遲鳶的目光卻是責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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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個殺人兇手!”葉霜指着洛遲鳶,胸口劇烈起伏,“你還護着他!這樣的人養在家裏,總有一天要出大事!”
洛遲鳶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沒有人會相信他。
手放進口袋裏,他摸出手機。
聯想到時檬,葉霜崩潰大哭:“我的寶貝再也醒不過來了,你們父子兩個卻把這個殺人兇手娶進門,你們到底有沒有良心!等他哪天把我也害死了你們就開心了是嗎?!”
時冕沉聲打斷他:“爸爸,你冷靜一下。”
“你讓我怎麽冷靜!你親眼看到他把白羽推進水裏的不是嗎?!檬檬變成那樣,和被他親手推下去有什麽區別!”
時冕抿了抿嘴角,想說他并沒有親眼看到,卻因為葉霜後半句提起時檬,心裏一陣鈍痛,最後什麽都沒說出來。
洛遲鳶拿起手機。
或許是因為發燒,他眼角泛紅,撥弄手機屏幕的手指有細微的不容易被察覺的顫抖。
“你看他是什麽态度!”看他在玩手機,葉霜怒斥。
“我說了,我沒有推他,”洛遲鳶調出剛剛在湖邊草地上拍下的一張照片,照片上很清晰地能看到草地上泥濘的腳印,“我想你們看得出來,這兩行腳印,是時冕跑過去救白羽踩出來的,而我當時正站在這裏,”他的手指劃過草地上一串腳印,最後指了指花壇旁較深的一處腳印,然後又指了指白羽之前走過的路線,“而他落水時站在這裏,距離我有兩米的距離。當然你們可以懷疑,他當時并沒有站在水邊。那麽退一步講,我離水邊最近的位置,就是這個花壇這裏,至少有兩米半,如果我想推他進水裏,即使是用腳踢,也需要一米一左右才能碰到他,假設他站在我面前一米一的位置,那麽他距離水邊足有一米四的距離,這麽遠的距離,你們确定,以他不到一米六的身高會直接掉到水裏,甚至地上沒有任何身體滑行的痕跡?”他收起手機,神色淡然無懼,“你們不相信的話可以自己去看、去量,甚至請警察來也可以,我沒什麽好怕的。”
廳內頓時鴉雀無聲。
葉霜怔怔地聽着,一時反應不過來。
時滄若有所思地看着白羽。
時冕的目光一直落在洛遲鳶的身上,眉心微蹙。
洛遲鳶看向白羽,對方臉色蒼白如紙。還好這幾天下了雨,否則他必定是百口莫辯。本來還打算給他留個面子的,然而對方一再咬定是他推了推,那也沒什麽好留情的。
視線掃過開放式廚房,廚房裏的垃圾桶放在靠內側的門口,似乎像是故意放在那裏一樣,他帶來的花就躺在垃圾桶裏,果籃露出一角,至于牛肉,想必也已經葬身在垃圾桶深處。
洛遲鳶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微微彎了彎身:“我先回去了,下次再來探望你們。”
他直起身,大步走了出去。
下臺階的時候踉跄了一下,洛遲鳶停了停,呼出一口氣。
身後有人追了出來,不用回頭看,鼻腔已經捕捉到湧來的清泉冷香。洛遲鳶繃緊身體,以自制力與omega的天性抗衡,他痛恨這具想要靠近對方的身體。
大步跨下幾個臺階,手腕被抓住。
時冕神色複雜地看着固執地不願轉回頭去的omega:“我送你。”
“不用了,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alpha不容拒絕地将他推上副駕,洛遲鳶不想和他争執,拉過安全帶系上。
回程的路上誰都沒有說話,下了山路進了市區,卻沒有回公寓,最後抵達醫院。
時冕推門下車,從車前繞到副駕,打開車門:“下車。”
洛遲鳶疲憊地抓了抓頭發,解開安全帶下車,擡手挽住對方的手臂。
貌合神離,說的似乎就是他們。
并沒有期待對方相信他,所以也無所謂失望。可能是發熱期使然,他只是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疲憊和心累。他不擅長與人勾心鬥角,也不擅長和別的omega争寵,但不擅長歸不擅長,他不可能平白被人冤枉欺負。
其實今天能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對他、對別人都沒有什麽區別。厭惡他的人仍舊厭惡,而他更是自始至終都明白自己是不受歡迎的。
所幸這種日子是有期限的,這麽想着,心情倒是輕松了一點。
後腳跟腫了起來,拍了片子,沒有骨折。開了消腫止痛的藥,醫生看他臉色不對,才發現他在發燒,又去輸液,折騰來折騰去回到家已經深夜。
路上時冕叫了五星酒店的深夜特供,到家後洗完澡恰好送到。
洛遲鳶坐在卧室的書桌前,正對着手機直播。
雖然白天請過假,但回來後還是進了直播間,看到零星百來號人在線,就開了播。
“今天新買的手機,”因為時間不早,就打算随便聊聊,話題也很随性,“是不是比以前清晰流暢多了?”
[……清晰嗎?流暢嗎?我只知道我每天看的是JPG。]
[我說晚小晚,我們都能把你的紐扣看出花兒來了,深夜福利露個臉嘛。]
[露臉露臉!又不是沒看過!別浪費了新手機!]
洛遲鳶:“嗯?怎麽突然這麽卡?”
[晚小晚好慫!]
[哈哈哈小碗女王是害羞了吧!]
[小碗女王,星之夢玩得怎麽樣啦,有攻略到雨天大神嗎?]
星之夢是粉絲們推薦他玩的養成游戲,娛樂圈背景,洛遲鳶默默捂住臉:“別提了。”
[怎麽啦?好感度多少了?]
“我覺得我可能不适合玩這種游戲,”洛遲鳶默默地摳着桌角,“江雨天每次遇到我都追着打。”
聊天框一系列的省略號。
[我晚小晚果然是個直男。]
[無法想象是什麽場面,不如直播給我們看。]
“那明天我們直播星之夢?”
[好啊好啊,我要看江雨天暴打晚小晚!]
門被敲了兩下,洛遲鳶匆忙蓋上手機屏幕,回頭。
時冕剛洗完澡的樣子,聲音有些沙啞:“外賣到了,下來吃。”
洛遲鳶點點頭。
時冕站在門口看着他。
“你先下去,我馬上……”
“白羽是爸爸叫過去的。”
洛遲鳶擡手捂住手機。
時冕張了張嘴,似乎還想繼續說什麽,又咽了下去,頓了頓,關門出去了。
洛遲鳶怔了片刻,直播間裏已經從“時總聲音好TM磁性啊”讨論到兩人的孩子長什麽樣子了,洛遲鳶發了六個點,說了聲“晚安”退出直播。
半個月後,時滄和葉霜飛往時家位于太平洋上的一座私人島嶼無限期度假,整個時氏的擔子都落在時冕的肩上。
一直到七月份洛遲鳶考完自考,兩人沒有再見面。
自考結束後,又經歷了一次發熱期,休養了一周,這天洛遲鳶在傍晚換了一身黑色休閑裝,拉上連帽衫的兜帽,戴了黑色口罩背着包出了門。
邁巴赫開了過來,洛遲鳶沒有理會,大步往街上走去。
走到街尾過了馬路,對面是雲頂廣場。夏天的傍晚逛街的人很多,他迅速地在人群中穿梭,穿過中庭後和跟随來的保镖已經拉開了距離。
他将手機寄存在儲物櫃內,随後跟着人群走進電梯,在頂樓下了電梯,從安全通道重新下樓,幾分鐘後回到中庭,沿着不起眼的角落離開了購物廣場。
打了個車,開了大半個城市到達目的地。和2001差不多的構造,地上是一家不起眼的小超市,地下是一個黑拳市場。
在入口處接受了違禁品安檢,安檢的保安看到洛遲鳶頸後的阻隔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會來這種地方的不管是拳手還是客人基本都是alpha,也有極少數的beta,他不太理解有什麽貼阻隔貼的必要,尤其是當洛遲鳶提出是否可以帶他去見老板的時候。
“你想比賽?”
洛遲鳶點點頭。
保安看了他一眼,找了一個beta男侍帶了他進去。
這家拳場規模不算太大,急缺拳手,洛遲鳶選擇這裏不是沒有原因的。像那些大規模的拳場,想見到老板都很難,更不用說那種地方進去不容易,脫身更難。
拳場老板是一個四十多歲的alpha,地中海啤酒肚,姓張,具體叫什麽不知道,男侍稱呼他為“張老板”。
張老板坐在辦公桌後的老板椅上,上下打量對面的年輕人。
“你這小身板不行啊,把衣服脫了我看一眼。”
洛遲鳶沒有直接脫掉衣服,而是掀起衣擺。他胸腹上的肌肉并不誇張,卻看得出緊實有力。
張老板站起身,走到洛遲鳶身邊,拍了拍他的胸口,又捏了捏手臂上的肌肉,擡手要去拉他頭上的兜帽,被洛遲鳶握住手腕制止。
張老板看了他一眼,放開了兜帽,洛遲鳶松手,後退了一步。
“正好今天缺一個拳手,你真要打,我破個例給你這個數,輸了一毛沒有。”
張老板伸出一根手指,洛遲鳶知道是一萬的意思,點點頭。
張老板聳了聳肩,一臉“你找死我也沒辦法”的表情,揮了揮手讓男侍帶他下去準備。
今晚一共準備了三場比賽,洛遲鳶被安排在第一場,張老板顯然沒對他報什麽期待。
沒有任何護具,連手帶都沒有,觀衆看的就是拳拳到肉的血xing。拳場不大,只有三四百平的樣子,中間是一處凹陷下去的比賽場地,四周設置坐席。中間開着刺眼的大燈,四周光線昏暗,客人的臉都隐藏在黑暗中。
洛遲鳶和另一個人拳手從兩邊低矮的通道走入,觀衆席中發出一陣噓聲。對面拳手身高和洛遲鳶差不多,但赤裸着的上身全是鼓鼓囊囊的肌肉,穿着一條運動短褲,露出半截粗壯的大腿和同樣有力的小腿。
反觀洛遲鳶,觀衆的第一反應是,這是不是個走錯地方的大學生。
直到洛遲鳶一腳把對方踹出三米多,看客才明白什麽叫“大爆冷門”。
上臺不到半分鐘,對方一個一百公斤的壯漢被直接KO,一場比賽張老板賺翻,洛遲鳶下臺後被請進老板辦公室,對方直接拿了一沓現金給他。
“小兄弟可以啊!”張老板拍了拍他肩膀,“明天還來?”
洛遲鳶把錢放進背包裏,笑了笑:“明天可能不行。”他今天算是出其不意,不可能連續兩天從保镖眼皮子底下消失的。
張老板塞了張名片給他:“下次提前給我打電話,我給你安排,你這身手,值這個價。”張老板比了個數字,洛遲鳶點點頭,告辭離開。
張老板特意吩咐男侍送他出去,對方親切地替他叫了車。
坐在車上,洛遲鳶看着自己微紅的右手,活動了下五指,吸了口氣。
十萬。
很誘人,但他也知道這種錢不是那麽好賺的。不過他心裏有數,十萬的對手,他還對付得了,等到張老板打算給他開百八十萬的時候,就該脫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