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chapter55
手機從手裏滑落,跌在地板上,屏幕一角摔出一塊蛛網裂痕,閃了兩下黑了。
時冕胸口劇烈起伏,因情緒驟然變化,信息素在浴室內蔓延着,時慕不安地看向父親:“爸爸?”
時冕在軟糯不安的童音中回神,他深吸了口氣,俯身撿起黑屏的手機,将兒子用浴巾包裹起來帶出浴室。
給時慕換上睡衣,時冕已經逐漸冷靜下來,摔壞的手機無法開機,他從抽屜裏拿出工作手機,給陳譽秋重新撥了電話過去。
“你見到他了?在哪裏?”
“輝騰。”
“……輝騰?”alpha一怔,“他和邵虞……?”
“應該不是。他目前是邵虞的助理,不過,”頓了頓,陳譽秋說,“他好像已經有戀人了。”
“……”
“剛剛他跟我提到他有了孩子。”
時冕很久沒說話。
陳譽秋也沉默下來,給了他消化這個消息的時間。
“……是嗎?”時冕緊緊握住手機,“還有呢?”
“我注意到他清除了标記,身上也沒有信息素的味道,應該是用過抑制劑。”
“有戀人,卻在裝beta?”
“或許他的對象只是個普通的alpha或者beta,沒辦法保護他吧。一個頂級omega,在外面只怕沒那麽容易,”陳譽秋随口又加了一句,“他現在連發色都改了,種族特征也藏了起來,好像戴了頂黑色假發。”
時冕的眼前閃過機場出口的那個背影。
原來他沒有看錯。
那真的是洛遲鳶!
他居然就那麽任由他在自己面前離開,如果不是陳譽秋這次恰好遇到他,他還要多久才能知道他回來的消息?
“我知道了。”他啞着嗓子挂掉了電話。
在陽臺上站了一會兒,時冕轉身走回卧室,時慕坐在床上,安靜地看着他。
“爸爸,你怎麽了?”
時冕走過去,将他抱起來,輕柔地放進被窩裏。
“沒什麽,”他用拇指摸了摸時慕的眼角,像極了omega父親的眼睛,這個孩子是他這些年來思念對方時唯一的慰藉,“早點睡吧。”
時慕伸出手:“我要鳶鳶。”
兒子對那只父親留下來的玩偶的依戀讓時冕心裏難免一陣抽痛,他擡手拿起床頭的雪豹塞進兒子懷裏。
時慕摟住玩偶,在父親輕聲哼唱的歌謠中乖乖閉上眼。
半個小時後,時慕的呼吸綿長起來,睡着了。時冕俯身親吻他的額頭,起身走出卧室,來到書房。
給Alex打了個打電話,讓他調查邵虞的新助理,随後他坐在椅子上,從抽屜裏拿出一沓文件,紙張已經被他翻得有些卷邊了。
兩年多前洛遲鳶離開後,他再次聯系上五年前曾經替他調查過他行蹤的私家偵探,卻從對方手裏拿到了關于洛遲鳶的報告。
那時候他只是想知道洛遲鳶的下落,所以在被時滄喊回山水和洛遲鳶見面後,他直接結清了餘款,之後并沒有索要當時的調查報告。
沒想到再次聯絡對方,卻有了意外的收貨。
那些真相,讓他很不好受。
他終于理解當年洛遲鳶為什麽一直不肯告訴時檬自己是omega的事實。
十八歲前,洛遲鳶一直是一個alpha。二次分化令他變成了一個只要被發現就淪成為上流社會競争物品的頂級omega,以alpha的身份長大的人如何能接受這樣的巨變,更何況身邊還有一個虎視眈眈想要用他來換取金錢和利益的生父。
如果是他,他也絕不可能告訴任何人他的真實性別。
驟然成為omega,無疑是洛遲鳶的噩夢,而他卻因此而惡意揣度過他的冷血。
這兩年多,他從沒有懷疑過,洛遲鳶離開他是對的,不懂得體諒他的alpha不值得被愛。
但他仍舊沒有放棄尋找他,他只是想知道他過得好不好。然而調查處處受阻,私家偵探表示洛遲鳶一定是有ZF方面的幫助才能藏得這麽滴水不漏。
時冕當時就想到了夏秋。
夏秋不肯說,他當然可以直接找上夏家的掌權人,但對方只用一句話就打消了他追查下去的念頭。
“他有能力保護自己,你不是欠我一個人情嗎,現在就兌現吧,我就只有一個要求,別去打擾他。”
時冕做到了。
即使思念,卻沒有貿然去打擾對方。
但他現在回來了,是不是代表他已經放下了以前的一切?是誰讓他放下的?新的戀人嗎?
無法想象那個omega會屬于任何人,他孩子的omega父親為別人生了孩子,他有了新的家庭,他和時慕,對他來說都已經成了過去了。
alpha頹然坐在椅子裏,眼尾血紅一片。
淩晨時從監控裏看到時慕醒了過來,他回房帶他如廁,時慕睜着迷迷糊糊的眼睛撫摸他的臉。
“爸爸,別哭。”
說完這句話的孩子抵不過睡意又沉沉睡去,時冕卻在書房裏抽了一夜的煙,直到天蒙蒙亮,接到了Alex的電話。
“時董,您要的資料已經發到您的郵箱了,”Alex停頓了幾秒鐘,似乎想說什麽,但鑒于身份最後還是沒說出口,而是詢問,“早上按時來接您嗎?”
“不用了,昨晚辛苦你了,給你自己休兩天假吧。”
“好的董事長。”
Alex挂斷了電話,時冕放下手機,打開郵箱。
他一個字一個字地閱覽對方傳來的資料,整整幾十頁文檔,事無巨細,洛遲鳶以洛弋的身份在Y國發生的很多事都有記錄,就連他的追求者都有附帶的簡單的資料。
同學、同事,他深愛的omega即使是一個beta,也深深吸引着身邊的人。
然而他和誰都不親近,就像五年多前大學的那段時間,但比起那時候,他并沒有收斂鋒芒,而因為他的優秀,身邊的人大多對他都是極盡善意的。
但也有一些嫉妒他的人,甚至出過同學出于嫉妒的心理誣陷他偷竊而險些因此被開除的事,但洛遲鳶很快找到了證據給自己洗清了污名。
事情有好的有壞的,但洛遲鳶都憑借一己之力走過來了,而且倍受導師和領導的稱贊和信任,他的優秀是毋庸置疑的,與性別完全無關。
時冕看到最後,才恍然發現,這些報告裏跟他相關的人,并不存在什麽和洛遲鳶私交過密的人,唯一和他關系不錯年齡差距不明顯的,是一個比他大四歲的女性beta,而對方卻是個不婚主義者。
時冕稍作思考,就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陳譽秋是以洛遲鳶所說的“他跟我提到他有了孩子”為出發點做出的推測,而實際上洛遲鳶雖然有個兒子,但那孩子已經四歲半了,很顯然并不是他親生的,或許是洛遲鳶收養的孩子。
只是洛遲鳶當時并沒有說明孩子的年紀,陳譽秋就想當然地認為他和戀人生了孩子。
想到這一層,時冕松了口氣。
但放松也只是片刻的時間而已,洛遲鳶現在在輝騰任職,做的又是邵虞身邊助理的工作,兩個人朝夕相處,難保不擦出火花。
他還無法大度到祝福他和別人幸福的地步。
以前的自己的确沒有被愛的資格,但他要用自己的愛,讓洛遲鳶眼裏隕落的星重新為他明亮起來。
一夜沒睡,時冕卻沒有絲毫的睡意,他打了電話給助理沈涼,讓他帶着和輝騰合作的企劃書來公寓接他,順便把管家從山水喊過來照顧時慕。
雖然知道洛遲鳶的住處就在幾百米之遙的聚星國際,但他并不想貿然上門讓對方為難,而公事是最好的接近他的借口。
沈涼接到時冕的電話時天還沒亮,拼着一股極強的意志力從不斷想把他重新拉扯進去的柔軟暖和的被窩裏爬出來,把星宙的相關負責人一個一個喊起來,奔回公司高強度工作了整整五個小時,才終于把原本預訂在一周後上交的企劃書趕了出來。
其他人被領導放回去休息了,他和幾個跟進的負責人卻馬不停蹄地又前往雲頂國際接人,所幸雖然抵達時已經到了中午,但董事長心情似乎很好,并沒有計較,甚至還說了句“辛苦你們了”。
雖然的确是辛苦了,但打工人身不由己,随時要接受老板的拆遷,除了誠惶誠恐表示“哪裏哪裏給董事長排憂解難是我們下屬應盡的義務”,半點不平的情緒都不能洩露。
好在這種令下屬困擾的勉為其難的事時董很少做。
“但是董事長要親自去嗎?”星宙只是時氏不大不小的分公司,這次合作又不是什麽大案子,董事長居然親自出馬?這也太給輝騰面子了吧。
坐在副駕的沈涼說話間回頭。
然後就看到時氏財團的掌舵者,在全國商界舉足輕重的人物,正像是撫摸情人一樣撫摸着手裏的企劃書,眼神溫柔得能擠出水來。
“這個案子很重要。”
“……”恕他眼拙,他怎麽看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