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早死了啊
高曉鳳的臉已經完全不像人臉了,眉毛下面兩個大窟窿能看見鮮紅的血肉,血水如淚止不住地掉,
她身上那件裙子很快被染成紅色,背略彎有點拱。
她不停重複:“成為他的替代品吧。”
裴遠不為所動,确實被高曉鳳這張分裂的臉吓得心髒漏了一拍,但是他很快明白其中的原因,不能
提她和徐美美是什麽關系。
裴遠看向她那只移動到眉心的右眼,對着自己不停眨眼睛,表現出害怕而顫抖的語氣:“我成為他
的替代品後需要幹什麽?”
高曉鳳眉間那只眼睛,增大了一圈,帶着些許的震驚,又很快變成喜悅,揚起誇張的嘴角:“你同
意了嗎?”
裴遠沒點頭沒搖頭,繼續表演着的恐懼,假裝克制了許久,假裝穩定好情緒的害怕樣問:“你帶着
我去找他們,我要你證明,你是真的不愛他了。”
高曉鳳歪着腦袋,臉上露出幾秒的僵硬,分不清是在思考還是在猶豫,十秒後她僵硬地點了點頭,
同意了裴遠的要求。
裴遠比她高不少,出了教室一直跟在她的身後,目睹高曉鳳推開了那間自己幸運數字的教室。
他沒跟着進去,默默站在外邊的走廊,高曉鳳進去沒多久後,提着她那把紅色斧頭走了出來,扭曲
的五官沒有一點變化。
過了會,那間教室出來一群學生,那些都是不聽話晚上出去的學生們,他們的樣子和剛剛‘考試現
場’完全一致,他們大步邁出教室分散到四處,開始順從了高曉鳳的指使。
高曉鳳沒再說過一句話,後腦勺的眼睛一直盯緊了裴遠,目光算不上兇狠,倒是柔和了幾分,看得
出來是擔心裴遠半路跑了。
裴遠不可能會跑,他清楚跟着高曉鳳可以找到一些通關的線索,她更能暫時保證自己的安全,雖然
這樣做很容易被人盯上,但是一時半會他也想不出其他辦法。
對高曉鳳來講,她堅決不會和徐美美和好。在她的角度,她扮演角色是個好女孩,餘谷是她的最愛
,徐美美是她最好又最厭惡的人。
高曉鳳下了六樓後,五官漸漸恢複成正常,手裏那把紅色斧頭拿累了,索性放在地上拖着走,她速
度極快的走向校長室,大力推開門,放眼去尋找目标。
校長室空無一人,方周已經不再這裏了。
高曉鳳眼底露出幾秒失望,拖着斧頭拐彎開始一間一間的去推門,看樣子必須要找到方周才罷休。
裴遠不知道方周會去什麽地方,只希望不要被高曉鳳找到。
高曉鳳翻完所有的教室門,終于放棄了找方周,拖着‘叮叮哐哐’的斧頭下了五樓。夜裏的五樓很
安靜,隔着教室門和牆壁,完全聽不見一點睡覺的呼吸聲,空氣很凝重。
高曉鳳并沒有在五樓停留多久,很快就去了四樓。裴遠一路上沒搭話沒問話,偶爾看見她的眼睛,
移動到後腦勺看自己的時候都淡淡一笑。
裴遠一路上沒有遇到方周,更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看見,更是連保護門的鄭玉都沒有瞧見。
高曉鳳走進三樓一間教室,舉起斧頭把講臺劈成了兩半,動作幹脆利落,然後詭異笑了下。
裴遠剛想怎麽這麽突然,劈裂的講臺碎成四五半,地上很快被鮮血沾滿,血腥味充滿入空氣。
對方估計是側着身子,身體被斜切成兩半,整個頭偏歪着,臉上是痛苦、震驚、恐懼互相交織。
裴遠想了想,裝出詫異:“你怎麽知道這裏有人?”
高曉鳳詭異一笑,眼白又一次變紅,說話帶回音:“我看得見呼吸。”
裴遠沒再深入這個問題,一直跟着高曉鳳在走廊走過去走過來,見她推開了四五道門,幾乎查看完
了三樓所有的教室。
裴遠非常确定,鄭玉不見了,那種人間蒸發式的不見了。
黑夜沒有明亮的跡象,黑色濃郁的天空一望無際,抑郁的壓在頭頂之上,整棟教學樓的腳步聲時而
消失時而出現。
傀儡們分散速度很快,他們不想普通的行屍走肉一樣只是搖搖晃晃,他們利索貼牆往下爬,三倆下
就爬離了教學樓。
方周和朱雨待在一樓的舊教室裏,方周沒想到,朱雨帶他從樓上下來,居然這麽平安。
教室都是爛桌子爛木腿,全是腐爛潮濕味,不透風的空間還很臭,混搭着說不出的異味。
朱雨沒有多大的本事,帶着他東躲西藏按着樓道下了六樓,一路上朱雨沒有說任何話,方周也沒有
問什麽,擔心小姑娘不會說,氣氛會更尴尬。
“他們好像走了。”朱雨隔着門縫,看向外邊掠過的人影,“你要不要找個東西保護自己?”
方周一手提着收音機,一手在地上撿了根木棍:“我們可以走了嗎?”
朱雨靜靜看向他,臉部僵硬蒼白地點頭,她推開門往前走,方周手舉木棍跟在身後。
一樓濕氣重到人全身不适,待久了還犯暈,方周扶腦袋看向小姑娘單薄的背影,無比好奇,朱雨真
的知道怎麽讓他們和好嗎?
他剛這麽想完,東西重力砸在地上的聲音打斷了他下一個問題,朱雨停在圓柱後面,擺手讓方周停
下來。
由于距離太遠,看不太清楚,只能看到有什麽黑色的東西劃出了一個弧度,再重重摔在地上,好半
天聽到了一聲含糊不清的呻.吟。
外邊突然刮起風,送過來一陣血氣,很濃,聞久了直犯惡心。
方周放下木棍捂着口鼻,避免自己會嗆出來,驚動不遠處的黑影。
黑影看不見本身,耳邊只有走路的腳步聲,對方很急躁跑了起來,腳步聲漸行漸遠的消失了。
朱雨指着剛剛發生的位置:“你要過去看看嗎?”
方周想說不,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通關,打算跟着朱雨找到兩個人怎麽和好的辦法,再去找裴遠
,到時候和好如初,自己就不用再受高度緊張的驚吓。
他人是這麽想,但腳已經邁出去了。
剛剛發生的位置是操場,地面有很多土坑,這是他上一層看到那些場面一模一樣。土坑裏全是紅色
的鮮血,有的甚至快要滿出來。
味道重、濃、惡心又使人頭皮發麻。
方周看向朱雨:“你知道是誰做的嗎?”
朱雨呆呆地看向土坑,又呆呆地看向他,僵硬地搖腦袋:“我不知道。”
“走吧。”方周走在前頭,偏頭問朱雨,“你真的知道怎麽讓他們和好嗎?”
朱雨走在前面沒有說話,操場風大吹得她那件大校服衣尾亂飄,瘦弱的身體也時不時東倒西歪,走
路都不太穩。
他們繞過操場,朱雨全程沒回頭也沒有回答,沉着臉帶着方周繞,沿着操場外的小路走,最後停在
了擋住後山的進口。
上一層他和裴遠來過這裏,在枝葉繁茂的最裏邊有棟樓,餘谷在裏面,而且那棟樓還會哭。
朱雨停在他面前,沒有前進也沒有離開,好半天微微彎下腰,用手去抓地上的泥土。
方周不知道她要幹什麽,也沒打算問她下一步幹什麽。
朱雨抓了兩塊泥土,指縫都淤泥,伸手要遞給方周:“我知道她的秘密。”
方周懶得想‘她’指的是誰,開口就問:“什麽秘密?”
“這裏,”朱雨指着面前的土坑,上面還有她的手印,“在這裏。”
方周放下收音機,撿起一根寬長的木棍子,開始對着泥土深挖:“裏面有什麽呢?”
朱雨見他都挖出了一個坑,臉上露出短暫的陰森笑臉:“我不知道,你要不要挖挖看?”
方周快速擰着棍子挖,力氣大使勁刮,樹枝承受不住,當場斷成兩半。
他沒想到木棍如此脆弱,正當他轉身找其他的堅韌物,茂密潮濕的樹林處,傳來踩枯萎枝幹的腳步
聲。
對方走路不快,甚至還慢了些。
方周提收音機手一僵,随即轉身拉起朱雨打算跑,但是對方似乎知道他們有動作了,腳步聲猛地加
快,大步大步的朝方周的反向奔跑而來。
他的心跳,渾身血液的倒流,頭皮發麻的驚恐,在兩方腳步聲裏變得淩亂。
方周在最後來不及之時,抱起朱雨兩大步跳上圍堵的土坡,往另一方向樹叢跑,或是腿軟沒力,腳
一滑連人帶小姑娘砸了下去。
對方的腳步聲随即停了下來。
方周的樣子不太好,他卡在大樹杈的中間,身上壓了一根圓木頭,渾身上下發疼,收音機離他距離
還有遠,半個機身被陷在土裏。
他不禁納悶,上一層有這麽高嗎?
朱雨身上蓋了一把樹葉,側着臉可以看到方周的側臉,她睜着水靈靈的大眼睛,一動不動沒有打算
起來。
方周費力用手拍掉她身上的樹葉,忍着疼說話:“你可別哭啊,我不會安慰人的。”
朱雨疑惑看向他,拍開衣服上的樹葉,一臉平靜站起來。
“你先找想辦法把我身上的木頭挪開。”方周使力往外推,奈何平日裏不運動,沒什麽力氣。他看
見朱雨更是細胳膊細腿,嘆了口氣認清現實:“算了你也推不動,你有什麽辦法嗎?”
朱雨搖頭:“我不知道。”
方周開始想裴遠了,想裴遠立馬出現在他的面前,推到面前的木棍,再帶上他去找線索。
但也只有想象,沒有奇跡。
地面的水氣很重,方周沒躺一會就已經感覺到後背的潮濕,能聞到泥土混搭着樹葉的泥味,胸前的
木頭總感覺在加重。
方周頭一次感覺到異常的不對,他斜視着眼看朱雨,看着朱雨那雙眼睛撲閃撲閃的,一臉純潔無害
的表情下一秒變得詭異。
她眼睛睜大很大很圓,眸子如星泛着光,小臉蒼白嘴唇無色,嘴角勾起一絲笑意,看起來很甜,看
久了就會心慌。
方周抿了抿嘴唇:“你,沒事吧?”
“你相信救贖嗎?”朱雨歪着頭,耳邊發絲被風刮散,“對別人的救贖。”
方周呆了呆,斷了機:“什麽?”
“把一個人綁在十字架上,然後讓神禱告,将他祭祀掉,換回別人的一生美滿。”朱雨慢慢蹲下來
,“為他人救贖。”
方周知道只有樓頂的校長是被綁在十字架上面,裴遠也對他說過,那是一種模仿賜予的意義,神對
世人的救贖。
如果真的是這樣,裴遠猜對了,那朱雨是怎麽知道的?
方周瞪大眼:“你、幹的?”
朱雨臉上沒有什麽變化,發絲淩亂臉上有些泥,形象有些髒亂:“我不知道,你要不要猜猜看?”
方周沒心情,直接問:“你為什麽這麽做?他是你……”
提到‘為什麽’三個字的時候,朱雨笑容沉了下去,硬邦邦的站起來,居高臨下看向躺在地上的方
周:“她讨厭我,我也讨厭她。”
方周不可思議與她對視,随口說了句:“你也嫉妒她?”
朱雨當場愣了,手臂止不住的顫抖,眼眶猩紅:“我沒有。”
“你多大啊?你就想着救不救贖的,你有這麽多心思,多澆澆水,你看看這些樹都枯成什麽樣子了
。”方周嚴格批評她,“還有,你要是真能讓他們和好,你不如早點告訴我怎麽做,我自己去想辦
法。”
朱雨板起臉:“我才不要。”
方周沒轍了:“你為什麽不要,因為你帶路,我才摔倒了,我是看你年齡小,沒喊你負責……”
“我故意的。”朱雨看向他,一字一句重複,“我、故、意、的。”
“……”方周倒吸一口涼氣,忍住全身的顫抖,故作不怕樣,“為什麽?”
“我讨厭大人,也讨厭你們這樣的大人,我父親不看好我,他看好別人家的孩子,因為年輕時候喜
歡的別人母親。”朱雨說,“有兩個大姐姐都喜歡他,只有我不喜歡他,我想把他抓起來,然後綁
在十字架上面,祈求神的原諒。”
“我的秘密被姐姐發現了,嘿,我就在學校殺掉了她。”朱雨笑了笑,“沒想到她變成了鬼,搶走
了我可以控制的那些奴隸,為了威脅我,還砍掉我父親的雙腿。”
“我怎麽一點都不難過呢,我還特別開心。”朱雨踹了一腳方周的腰,“哦對了,她們沒有鬧翻,
兩個人永遠碰不了面而已。”
朱雨從寬大的校服拿出一把小刀,熟練地把弄在手裏,一腳踢翻了裴遠的收音機,“她們鬧翻,都
是我幹的。”
方周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卡殼地問:“你為什麽要告訴我?”
朱雨用到割方周的手背,血絲很快冒了出來,傷口混在泥裏痛到他顫抖:“你快死了,告訴一個死
人又沒什麽。”
方周咬緊牙關,後悔自己為什麽不存檔,如果現在死了,肯定要去高一級的階段層,萬一也是這樣
的情況遇到朱雨,可能會被當場擊殺。
他想起朱雨被高曉鳳砍成兩半的場景,上一層朱雨還是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還告訴她一定要去樓
頂,那要他們去樓頂幹什麽呢?只是看看那個十字架的人嗎?
他大腦暴風起來,疼痛一段接一段的來,打斷了他所有的思緒。
他看向拿刀的朱雨,仍然不敢相信,面前這個姑娘會是這般模樣,忍不住追問最後一個問題:“如
果你也死了,你會怎麽樣?”
朱雨提刀的手頓了頓,綻放出一個燦爛笑臉,随即全身開始脫皮,頭發從頭皮大把大把的掉,血從
那些肉.縫裏擠出來,像第一次見高曉鳳時那根蠟燭,止不住的往外冒。
她僵硬無比的指着自己:“我啊,早死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