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鳳寧準備離開的時候,忽然想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他小心翼翼地敲了兩下門,扒着門縫,伸着脖子往裏看,十分緊張地問道:“……青琅,那你還會走嗎?”
“滾!”
門內傳來少年暴躁的聲音。
……好吧。
鳳寧縮回脖子,聳了聳肩。
當鳳寧知道青琅竟是他座下的弟子時,心中其實是有一點點點點點點猶豫的。
畢竟比斷袖之癖更為禁制的是——師生之間的斷袖之癖。
這表示他今後将會面臨更深切的指責和更嚴峻的挑戰。
可鳳寧又仔細衡量了一下。
如果他能獲得愛情,抱得美人歸。
那麽即使被千夫所指,他鳳寧也甘之如饴。
随即,鳳寧就頗具私心地下了禁令。
——從現在開始,所有新生需要進行入學特訓,不得離開歸寧山半步。
而有急事需要離山的弟子,也只能在與鳳寧報備後,拿着特質令牌方可出入。
不但如此,他還給整個歸寧山脈布下了龐大而結實的結界,整個歸寧山的弟子,沒有一個人能打破結界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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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雖然這樣做有點不道德。
可是沒辦法,自己跑到鍋裏的鴨子,還能讓它飛了不成?
半個時辰之後。
獨玉閣的屋門被人一把踹開。
鳳寧擡頭一看。
是青琅。
他陰沉着臉,幾乎是怒不可遏地問道:“你封鎖了整個歸寧山?”
鳳寧放下手中的毛筆,一本正經地說:“對,因為要進行新生集訓,條件艱苦,怕有新生逃跑。”
“往屆從未有過如此訓練。”
“從這屆開始便有了。”
青琅:“你先前已然說過會批準我的退學申請,那我便不再是歸寧山的弟子,憑什麽不能離開這裏?”
鳳寧道:“我先前口頭批準的是青泱的申請,又不是青琅的申請。”
青琅氣的呼吸都是顫的,他深吸一口氣,努力壓制住自己的情緒,然後拿起鳳寧桌上的筆墨,低下頭飛快地重寫了一張申請,拍到鳳寧桌子上:“這樣總行了吧?”
鳳寧眨眨眼,拿起手中退學申請書。
與上封退學申請書不同的是,此次的退學申請原因寫上了一行憤怒的大字。
“因為師尊龌龊無恥。”
嗯,很貼切的描述。
鳳寧将那封退學申請信扔到地上,打了個響指,突如其來的火焰便将那封信吞沒,燒得連灰都不剩。
鳳寧攤開手:“你的退學申請沒有通過。”
青琅幾乎快要氣得說不出話來:“……卑鄙!”
鳳寧嘆了口氣,幾乎是痛心疾首地道歉:“對不起,我太卑鄙了。”
青琅看着鳳寧卑鄙無恥的嘴臉,覺得原先藏在自己心底裏那個高大偉岸,溫柔仁慈的師尊濾鏡瞬間碎了個稀爛。
青琅一眼都不想再看他,轉身便要離開。
可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鳳寧有些低落的聲音:“抱歉,青琅,我本來不想這樣的,可是我對你用過別的辦法了,都不管用,所以我只能對你來強的了。”
……來強的?
青琅實在是忍無可忍,當即就轉過身子,随手拿起一旁的花瓶扔了過去:“你還想來什麽強的?”
“啪嗒!”
那小臂大的花瓶直直地砸上了鳳寧的額頭,嘩啦啦碎了一地。
一道殷紅的鮮血順着鳳寧的額角流了下來,劃過他的左眼,劃過他的臉頰,落在他胸前的衣服上,染紅了他的白衣,鮮血淋漓,觸目驚心。
青琅愣住,嘴唇都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你怎麽不躲?”
他分明能躲開的。
他分明閉着眼都能躲開。
鳳寧緩緩擦掉左眼上的鮮血,很是溫柔地朝着青琅笑了笑:“我想着,這樣或許能讓你消些氣。”
瘋子。
變态。
蠢貨。
無數辱罵堵在喉間,青琅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他再厭惡面前這個人,可面前這人到底是他的鳳寧師尊。
是他心心念念了十二年,在無數個日日夜夜看着天空期盼,幾乎要成為他心中的信仰與執念的……鳳寧師尊。
青琅這才發現,他剛剛扔花瓶的那只右手到現在都還在顫抖。
他用另一只手握住顫抖的右手。
抿了抿嘴唇,轉過身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青琅剛走出獨玉閣沒多遠,就迎面撞上了一個人。
青琅正想開口道歉,一道讨厭的聲音便率先響起。
“怎麽?撞了人都不知道道歉嗎?”
是長柏。
青琅厭惡地皺了皺眉,無心再和他糾纏,移了個方向,便準備走開。
可卻又被長柏堵住去路。
長柏的眼神落到青琅的魔角與眼睛上,扯了一下唇角,嗤笑了一聲:“我說你這種低賤玩意兒,怎麽還敢如此猖狂,原來是魔族少主,低賤女王的低賤種。”
青琅冷眼看他,灰色的瞳孔裏閃過一抹暴戾的情緒。
轉瞬之間,他一把伸出手,死死掐住長柏的脖頸,直接将他推到一旁的紅木柱上,聲音寒冷如冰:“你以為我不敢殺了你嗎?!”
“……咳咳……你……你不敢,你們魔族天生就是吃濁氣的…卑賤玩意兒……咳咳……”
青琅眸色漸暗,手中的力度也不斷加大。
“唰!”一道軟劍突然打上青琅的小臂,打掉了他掐着長柏脖頸的手。
是二師兄淩風。
他聲音平靜,沒有起伏:“獨玉閣前,禁止喧嘩。”
長柏揉了揉脖子,然後看向淩風,仰着頭說:“二師弟,你也看到了,現在是青琅目無尊長,還妄想對我行兇,證據确鑿,該不該罰他鞭刑和禁閉?!”
淩風卻沒回答,只是對長柏說:“師尊找你。”
長柏丢給青琅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便往獨玉閣的方向去了。
青琅手臂被打得生疼,他本以為淩風會宣讀對他的責罰,沒想到淩風轉身就準備離開。
“你不罰我?”青琅問道。
“大師兄本就欠你半條命,況且,”淩風頓了一下,目光落在青琅腰際,“你已是內門弟子,除了師尊,歸寧門無人有權罰你。”
內門弟子?
青琅順着淩風的目光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的腰間不知什麽時候多了一塊金光閃閃的牌子。
那是內門弟子獨有的金牌。
上面刻着他的本名——青琅。
若是仔細看便能發現,這兩個字的字跡與其他內門弟子的不太一樣。
似乎并不是用法術生成的,而是有人用刻刀一點一點刻上去的。
青琅握住這個他曾經做夢都想擁有的名牌。
腦海中卻不由自主地浮現鳳寧那張被花瓶砸破了額頭,鮮血直流的臉。
他睫毛顫了一下,最終還是垂下眼,轉頭離開了。
長柏一走進獨玉閣,便恭恭敬敬朝鳳寧行了個禮:“師尊,聽說您有事找我。”
鳳寧緩緩轉過身子。
胸前的斑斑血跡和額角的傷痕顯得格外紮眼。
長柏一驚:“師……師尊,您怎麽受傷了?”
他手忙腳亂地從儲物袋裏拿出一些名貴的藥物,急急忙忙道:“師尊,這些是弟子的傷藥,這瓶……這瓶最好用,是太上老君給的,讓我來……罷了,弟子立刻去找醫仙過來為您療傷。”
說着,他便轉過身子準備去醫館找薔露。
“長柏。”
鳳寧忽然叫住他。
鳳寧師尊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清喜怒,卻讓長柏心中一慌,定定地立在了原地。
“我前幾日,見到一個魔族少年在冒死摘取鸠漭果,說是為了拜師。”
長柏的臉“唰”地慘白了起來。
緊接着,他便聽到師尊繼續平靜敘述道:“當時我還在想,是哪家的師父,竟如此歹毒,提出這種要人命的條件。但我今日才發現,那名取了鸠漭果的魔族少年,最後竟然進了我門下。”
鳳寧目光落到長柏身上,語氣聽不出半分怒氣,卻能莫名勒緊人的心髒:
“長柏,你覺得這是怎麽回事?”
長柏嘴唇抖了抖,“噗通”一聲跪倒地上:“師尊,弟子……弟子是一時糊塗……”
鳳寧眼神淡淡掃過他:“都過去這麽久了,你還是對魔族人有如此之大的偏見嗎?你若是不好好做人,不如永遠睡下去,讓你哥哥出來。”
“師尊,弟子知錯了,弟子這就……這就去靜心崖思過,弟子還會抄書……”
長柏還想說什麽,卻見鳳寧越過他,走到了書櫃面前。
鳳寧冷白如玉的指尖劃過幾個擺件,最終落到了一個瓷白花瓶上。
他握住那個花瓶,輕輕扭動了半圈。
只聽咔嚓一聲機關響動的聲音,書櫃移開,一個密室顯露了出來。
長柏看見鳳寧走進那漆黑無比的卧室,渾身一顫,他慌裏慌張挪動了一下,朝着密室的方向磕了個頭,又驚又怕地說:“師尊……師尊,我知道錯了,我這就讓哥哥出來,我這就……”
“先別。”鳳寧很快就從密室裏走了出來,打斷了長柏的話,他手中拿着一根又長又細的白色鞭子,他試了試鞭子的柔韌性,道,“你既做了錯事,便先挨了罰,再去睡。”
看着長柏驚恐的表情,鳳寧安撫道:
“放心,這不是普通的鞭子,這是魂鞭,只打魂魄不傷形體,你哥哥的肉身是不會有礙的。”
長柏跪在地上,抖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