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談西澤真的很想知道, 宋覓的那顆小腦袋裏一天到晚裝的什麽,動不動就語不驚人死不休。

他簡直把半生的沉默都用在她身上了。

家中每天更換掉的食材,具體如何處理的他沒有過問過, 不過被丢掉的可能性不大,應該是傭人自己帶回家中去了。

沒等他開口,又聽宋覓聲勢微弱地解釋:“……我就覺得吃不完扔掉挺浪費的, 畢竟粒粒皆辛苦嘛。”

談西澤扶額, 揉揉眉心覺得頭疼:“行了,給你打包。”

宋覓眼睛刷地一亮。

他答應了诶!

“能打包多少呀?”她問。

談西澤覺得好笑,表情帶着點似是而非:“只要你拎得動,拿多少都行。”

一個小姑娘能拿多少?他不禁想。

頂多二三十斤吧?

得到想要的答案,宋覓很是心滿意足, 回身在冰箱裏取出一塊新鮮豬肉, 還有幾根綠油油的大青椒,也就是市面上最常見的那種燈籠椒。

然後回到流離臺前開始忙活。

宋覓給洗淨後的青椒切絲, 切到一半想到手裏正切着的這個青椒是不辣的, 于是随口問:“談總, 你是不是不吃辣啊?你家冰箱裏沒有二荊條。”

“……”

“二荊條?”

談西澤都沒聽過這玩意,“是什麽東西?”

“就是那種細長細長的青椒。”宋覓說, “很辣的。”

一聽很辣, 談西澤直接搖搖頭。

“那家裏沒有。”

正如她所說,他是個不吃辣的人。

只要一沾辣,就會開始淚流不止。

約一小時後,時間來到晚上九點, 一菜一湯被端上餐室的大理石餐桌上, 這餐桌過于大, 只擺兩個菜就會顯得很誇張。

旁邊還有一張紅木小餐桌, 可容四人坐下。

在宋覓去拿碗筷的時候,談西澤把青椒炒肉和玉米排骨湯轉移到小餐桌上。

再在一方位置坐下。

宋覓出來,手裏拿着三個碗,兩雙筷,一個湯勺,多拿的一個碗是給談西澤喝湯用的。

她看見菜轉移到旁邊的小桌子上後,起先是一怔,緊跟着有些緊張。

為什麽緊張?

要和大老板坐在這樣小的一張桌子,面對面吃飯,還是在老板的私人家中。

換誰能不緊張啊……

宋覓腳步漸慢,磨蹭地來到小餐桌旁,把一個碗擺到談西澤面前,又拿起另外兩個碗說:“我去盛飯。”

談西澤淡淡道:“不用盛我的。”

“你不吃飯嗎?”

“沒什麽胃口,我喝點湯就行。”

“好吧。”

宋覓替自己盛一碗飯,回到桌前,拉開男人對面位置的椅子坐下。

拿起面前的筷子,咬在嘴裏。

安靜如雞。

對面,談西澤正在挽着袖口,修長的指慢條斯理且溫柔地朝上疊卷着袖口,露出來的,是男人緊實有力的小臂,和骨線優越的腕。

腕骨上纏着一圈紅色的繩。

那根紅繩采用最常見的玉米編法。

首尾相連。

纏在男人漂亮的腕骨上面,紅得很顯眼刺目。

宋覓直直盯着紅繩看,越看越覺得熟悉,覺得在哪裏見過。

思索半晌後,她才猛地記起來,自己小時候不也編過這種嘛……那時候不止有紅色,還有許多其他顏色。

班上的女同學們最愛編彩色交織的,而她就喜歡純色的。

注意到她的目光,談西澤看一眼腕上紅繩,再擡眼去看正咬着筷子頭發呆的宋覓。

“怎麽?”

男人清啞的嗓音拉回宋覓注意力,她連忙松開咬着的筷子,搖搖頭說沒。

談西澤擡擡下巴:“那就吃飯。”

宋覓放下碗筷,伸手拿過他面前的空碗,替他舀了大半碗玉米排骨湯。

小心翼翼地把碗放到他面前。

“談總,我的手藝不算很好。”她說,“你将就着一點吃。”

“嗯。”

談西澤拿起湯匙,輕舀一勺湯起來,斯文優雅地把那勺湯慢慢送到唇邊。

随着他的動作,宋覓一顆心直接提起來。

咚咚咚開始亂跳。

媽的,為什麽這麽緊張……?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勺湯,呼吸一點一點地收住,然後看着男人兩片薄唇慢慢張開,于是心就跳得更快了。

終于,在她全神貫注的目光裏,那勺湯被送進男人嘴裏。

她的眼睛都睜大了幾分。

“……”

怎麽樣怎麽樣?

快說好喝!

宋覓沒這個膽子問,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談西澤,希望他能給點反應。

察覺到她的目光,談西澤咽下口裏的湯,沉靜目光徑直迎上她,語氣平定:“看我做什麽?”

宋覓還是沒忍住,主動問:“……湯還合胃口嗎?”

談西澤落下湯匙,輕輕攪着碗裏熱氣騰騰的湯,惜字如金:“還行。”

宋覓:“……”

這回答真有夠模棱兩可的。

到底好喝還是不好喝,這不很簡單的回答嗎?

還行是什麽意思。

嘁。

不知怎麽的,宋覓覺得心裏有着淡淡的失落感,又說不上來具體因為什麽。

總之不算好受。

她低下頭,用筷子夾一小團米飯喂進嘴裏,幹巴巴地嚼着,也不吃菜。

談西澤這人對情緒的感知是敏銳的,這基于他在商場沉浮幾年的累積而得,察人言寡其色也是一種難得的本領。

所以,他很快發現宋覓的情緒低落。

他又喝了一勺排骨湯,再開口詢問:“怎麽,不開心?”

白米飯的清甜在口裏散開。

宋覓咽下嘴裏的飯,擡頭看談西澤一眼,慢吞吞搖搖頭說沒。

下一秒。

談西澤突然開口:“湯挺好喝。”

“?”

原本已經低下頭的宋覓,聽到他的誇獎後,霍地就把頭重新擡起來,小鹿眼活泛起來:“真的啊?”

談西澤勾勾唇,嗯了聲。

宋覓并沒有就此滿足,反而小女生氣地斤斤計較起來,嘀咕道:“那你剛剛說還行……”

雖說是嘀咕,可因為餐室只有他們兩個人,所以談西澤一個字都沒落下,聽得清清楚楚。

怎麽這麽難做呢,不誇不行,誇也不行。

怪不得有人說女生是奇怪的物種。

談西澤沉默片刻,還是開口:“我一般說還行的話,那就代表真的可以,不然我不會說還行的。”

宋覓怔住。

咦。

這人是在解釋咩?

為什麽要和她解釋,是為了照顧她的情緒?

照顧她的情緒……宋覓簡直要被自己的這個念頭吓一大跳,怎麽可能,大老板照顧她的情緒幹什麽?

可能只是他為人處世的風格而已?

嗯,一定是。

在某些與人交往的過程中給出恰當解釋,不讓對方陷進尴尬的境地裏,從而給他人留下良好印象,哪怕對方只是一個小小的下屬。

或許這就是大人物的格局吧。

這頓飯吃下來,氛圍特別輕松的,期間兩人都沒有怎麽說話,也都沒有吧唧嘴的壞習慣,所以也特別安靜。

只是談西澤食量很少,也許是感冒導致的胃口不濟,只喝了少許的湯,吃了兩塊排骨和一塊玉米。

宋覓整個人都很放松,即便這是她第一次來談西澤的家中,但卻有着滿滿的安全感。

在這樣一個餐室,和他面對面坐着吃飯的時候,會讓她暫時忘記那些壓得人喘不過氣的高額債務,打不完的工,處理不完的瑣事。

在這裏,是另外一個世界。

令人放松的美好時光總是短暫的,一餐飯在九點四十左右畫下句號。

宋覓起身收拾餐桌。

談西澤卻伸手一攔:“不用,明早會有專人來收拾打掃。”

“沒事的,我收拾完再走。”宋覓把碗疊放在一起,沒細想,便說:“吃了就甩手不太好,再說我等下還得打包食材呢。”

“……”

談西澤不知道該不該笑,但他确實有點沒忍住,唇角洩出一點弧度,語氣是無奈的:“打包吧,随便拿。”

心裏想的卻是,我倒要看看你能拿多少。

宋覓把碗筷等都收拾進廚房,要洗的東西不多,就沒用洗碗機,直接手給洗了。

洗完後,她準備回客廳找談西澤,問問他家裏的口袋在哪裏。

談西澤正好來廚房看她,在廚房門口,兩人迎面,差點就要撞上。

吓得宋覓後退一大步。

拉開距離,宋覓問:“談總,你家袋子放哪兒的?”

袋子?

談西澤還真不知道放在哪裏的。

平時家中的一切事物都有專人負責,包括收納這一塊,再說塑料袋這種小東西,他更加不知道了。

沉默十幾秒。

談西澤說:“我找找。”

應該就在廚房裏。

于是,宋覓和談西澤兩人就在偌大的廚房裏好一通翻找,挨個的櫃子都打開看一下有沒有。

談西澤在生病發燒,身子有些虛弱,沒找一會就累得氣喘,臉色愈發地紅,唇愈發地白,額頭漸漸冒出小粒的汗珠。

兩人各在一邊。

宋覓直起腰看見對面累得不行的談西澤,她憋了兩秒,噗嗤一聲笑出來。

談西澤:“?”

這人莫名其妙笑什麽。

他擡眼,看她:“笑什麽?”

“談總,你這人真的挺好的。”宋覓雙手撐在流離臺上,身體略微前傾看着他,模樣顯得乖巧嬌憨,“發着燒還給我找打包要用的塑料袋,累得一頭汗。”

“……”

“那你還笑?”談西澤眉眼深邃迷人,他也跟着笑了下,“沒點兒良心。”

“……”

對哦。

這樣是顯得沒良心。

宋覓立馬收斂住笑容,嚴肅道:“我錯了,不笑了。”

十分鐘後。

談西澤終于找到一卷塑料袋,他籲口氣,拿出來扯出兩個遞給宋覓,“過來拿。”

宋覓快步走過去,把袋子接在手裏拉開,目測一下大小後,猶豫了下,還是說:“……談總。”

“……”

一天談總長談總短,談總累得要死又不管。

談西澤挑眉:“又怎麽了?”

宋覓故意把手裏的塑料袋捏得嘩嘩作響,她咬咬唇,糾結地說:“談總,我覺得這個袋子有點小,不夠我裝吧?”

“……”

談西澤:?

他敗下陣來,反問她:“要多大的袋子才夠你裝的?”

宋覓在心裏掂量着自己可以拿得動的分量,認真思考好半晌,在談西澤疑惑的目光裏,她堅定地點點頭,特別認真地說:

“麻布口袋,有嗎?”

“……”

聽到麻木口袋四個字,一時間,談西澤竟然不知道該懷疑自己對她力氣的判斷,還是懷疑她是不是在說大話。

在小姑娘眼巴巴的注視中,談西澤只想笑:“你确定?”

宋覓重重點頭。

“多大的麻布口袋?”他問。

宋覓想了想,擡手指了指流離臺對面的談西澤:“能把你裝下的。”

談西澤:“……”

行。

談西澤微微咬了下牙,輕笑了一聲,清慢地啞着嗓子道:“我馬上讓人送麻布口袋過來。”

宋覓:“……?”

專門讓人送,不至于吧。

緊跟着。

她聽到談西澤的下一句。

“宋覓,我給你裝滿一麻袋的食材,你要是拿不動,今晚就別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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