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洗手間。

宋覓等談西澤洗完手出來後再進去的, 她站在明亮寬敞的鏡前,與鏡中的自己兩兩對視,耳邊在不停回蕩和談西澤的對話。

——“跟我來。”

——“到哪兒去?”

——“到我身邊來。”

水流嘩嘩裏, 她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其中有一下跳得特別重。

奇怪。

為什麽會無端想到這段對話?

宋覓移開水流下的手,片刻失神, 感應龍頭立刻停止出水。

她又想到剛剛和談西澤按手印簽訂的合約,那現在這情況, 是不是已經算到他身邊去了?

應該……算的吧?

想到這, 宋覓還真有些說不上來的緊張。

從洗手間出來, 回到客廳後, 宋覓發現周朗和劉律師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走人。

她也趕緊過去, 把沙發上的挎包拿起來, 想随着他們一道離開。

談西澤坐在沙發上看手機,餘光裏注意到她的動靜,便叫了她一聲。

“宋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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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宋覓把包往肩膀上一跨,看過去, “怎麽了,談總。”

談西澤:“你留下吃了飯再走。”

還有這種好事?

還留她吃中飯。

宋覓沒有拒絕的理由, 重新取下包往沙發上一放, 乖乖點點頭說好。

另一邊。

周朗和劉偉站在一處, 面面相觑。

眼神在瘋狂交流。

談西澤冷飄飄一句話丢過來:“你們還不走?”

“……”

“等我留你們吃飯?”

周朗立馬微笑着說:“哪能呢,我們這就走, 是吧劉律師,這就走!”

劉偉符合道:“啊, 對對對。”

兩人幾乎是灰不溜秋離開的。

一路出別墅來到外面, 劉偉懸着的心才落下來, 才敢開口說心裏話:“周助理,有一說一,我還以為剛剛談總也會留咱倆吃飯呢。”

“想啥呢!”周朗一盆冷水澆過去,“我跟在談總身邊兩年多,都沒在談總家吃過飯呢。”

劉偉啧一聲:“那看來周助理你混得也不怎麽樣嘛。”

周朗:“?”

兩人在互相捅刀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周朗:“什麽叫我混得不怎麽樣,你混得就好了?”

劉偉:“實話嘛,你跟在談總身邊兩年時間,都沒在談總家吃過飯,你看別人宋姑娘,聽你說是才認識一個月不到吧?人家就能在談總家吃飯。”

周朗:“你不也沒被留下來吃飯?”

劉偉:“确實,不過談總家的飯菜應該是很好吃的。”

“……”

趙姨的手藝确實是不錯的,做四菜一湯,全是家常菜,色香味倒是很全。

擺菜上桌。

再招呼客廳裏的二人吃飯。

來到餐室。

談西澤注意到,菜是擺在大長桌上面的,他便說:“趙姨,把菜轉到小桌上。”

趙姨:“行。”

上次宋覓來他家送藥,就是在紅色小桌上吃的晚飯。

二人面對面坐着。

這一次,也是一樣。

宋覓難免和上次一樣有點緊張,和大老板坐在這樣小的一張桌子,面對着面吃飯。

這讓她緊張得有些促狹。

談西澤察覺到她的不自在,歇下筷子,說:“放輕松,以後這樣的時間可能會很多。”

宋覓咬着筷子頭,擡頭:“嗯?”

“可以理解為合約的一部分。”他說,“如果我想和你一起吃飯,你就得随時過來。”

“……”

宋覓點點頭,似懂非懂。

她并不認為大老板會經常想和她一起吃飯。

她發現,談西澤吃飯時喜歡把袖口挽起來,慢條斯理地将袖口疊卷兩層。

露出骨線漂亮的腕骨。

腕上一圈紅色的繩。

玉米編法。

可能是戴的時間過久,紅色透出一種老沉的舊氣,難消暗沉。

宋覓挑起話題:“這種紅繩我小時候也編過。”

談西澤眸光微凝,臉上卻還是波瀾不定的寡淡。

“是嗎?”

“嗯吶。”宋覓說,“那時候全班的女生都愛編這個,上課的時候都偷偷編,有的厲害,一天能編好幾條呢。”

“……”

談西澤放下筷子,端起手邊的水杯喝了一口,神色變得有些不明朗,他擡眼瞧着她,輕聲問:“你呢,你編過很多嗎?”

宋覓搖搖頭,回想了下那時候:“也沒有吧,我手比較笨,在班上編得是最慢的,一條得編好久呢。”

談西澤若有所思點點頭,不知想到什麽,唇角隐隐有一抹笑意。

卻什麽都沒有再說。

吃完飯以後,宋覓又在客廳坐了會,喝了杯茶,一看時間已經下午三點,她起身挎上了包。

“談總,我就先回去了。”

談西澤跟着起身,“我送你。”

每次來都把大老板當司機,那怎麽好意思,宋覓立馬果斷拒絕:“不用啦,我出去坐公交就好啦。”

談西澤不鹹不淡地說:“上次就給你說過,從我家到小區大門有幾公裏。”

走路最少得半小時以上。

宋覓:“……”

她噎了下,又說:“那就送我到大門口吧。”

談西澤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接過趙姨送來的車鑰匙,徑直朝外走去。

宋覓讪讪地摸摸鼻子,跟了上去。

今天還是那輛惹眼的雙開門連號賓利布魯克林。

在陽光下散發着金錢的味道。

談西澤在車上等她。

宋覓快步上前,拉開副駕的車門坐了上去。

車窗緊閉,形成封閉的空間。

孤男寡女,在這樣的空間裏就容易滋生出暧昧,好在現在外面陽光正好,天氣晴朗,便沒把氣氛搞得太過晦暗。

宋覓絲毫不覺得氣氛暧昧,滿腦子都在想合約的事情,在車開出去兩分鐘,她想到一件事:“談總,合約是即時生效的是吧?”

談西澤:“嗯。”

宋覓轉頭,看見男人清晰的下颌,“那我的工資呢,每個月什麽時候給?”

她現在相當缺錢。

談西澤語氣寡淡,說的話卻是很遷就她的:“随時都可以。”

宋覓咬了下唇,問:“那盡快可以嗎?”

“嗯。”

談西澤目視前方,“你回去發張銀行卡號給我,今天就轉你這個月的。”

“……”

倒也不用這麽快。

不過宋覓心裏還是一萬個感激,“好的!謝謝談總!”

這一切美好夢幻得像一場夢。

誰能想到呢。

就在今天上午,她還在因為扣掉二十塊的兼職工資而難過不已,現在卻搖身變為月收三十萬的人。

宋覓不禁感慨道:“真是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

談西澤:“……”

快要到雲水灣大門口的時候,宋覓遠遠就注意到保安亭那裏有個熟悉的身影。

等等……

那不是宋尋嗎!

他怎麽在這裏!

看那樣子,宋尋甚至還在和保安起沖突,也不知道在吵什麽,争得臉紅脖子粗的。

甚至有要動手的架勢。

布魯克林距離大門還剩十米。

“停!停車!”

宋覓驚慌地喊道,“談總,停下車!”

談西澤:“?”

雖然有些不理解,他還是一腳踩了剎車。

車輛剛剛停下,宋覓便迫不及待地開門下車,快步朝門口跑去。

此時宋尋還在和保安嚷嚷。

“我姐姐在裏面!”

“憑什麽不讓我進去啊!”

“操……”

宋覓氣喘籲籲地跑過去,彎腰鑽過車輛通行處的升降檔杆,來到宋尋面前:“宋尋!你在做什麽!”

宋尋注意力一下轉移,看見宋覓後,他的情緒更加激動。

“是我要問你吧?你幹什麽去了?”

“我?”

宋覓簡直被問得一頭霧水,“我來這裏,當然是有要緊的事情啊。”

宋尋死死盯着她,少年的眸子黑白分明,“那你說,是什麽要緊的事情,能讓你出入渡城的富人區?”

宋覓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激動,但還是如實說:“我來談工作。”

“工作?”少年語氣上揚,眼裏的戾氣加重不少,“什麽工作需要到家裏來談?”

“……”

“你是不是把我當傻子啊!”

宋覓:“……”

她被追問得也有些不耐煩,“宋尋,你到底想說什麽?”

宋尋臉上的氣焰瞬失,變成一汪死水般地靜,他看着她,用很輕地聲音問:“你是不是在和有錢男人交往?”

他把包養說得很含蓄。

但宋覓作為他的親姐姐,怎麽會聽不懂。

她承認,談西澤是有錢男人,合約裏也存在虛假交往這一條。

但絕對不是宋尋想的那樣。

她有些無奈,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宋尋擺擺手,打斷她:“你只用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宋覓:“……”

沉默半晌。

宋覓覺得還是有必要說清楚,“你聽我解釋,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目前确實在給一位有錢的人工作,但是不存在任何不良交易,他花錢買的,是我的時間,其餘什麽都沒有,你要相信姐姐。”

“……”

宋尋有片刻的啞口,目光将信将疑:“真的?”

宋覓點點頭,加重口氣:“真的!”

宋尋又沉默一會,又問:“那他付多少錢?”

宋覓欲言又止,幾秒後,還是說出了那個數字。

“三十萬。”

“……”

宋尋:?

他皺了眉:“三十萬?一年?”

宋覓搖搖頭,說:“一個月。”

這下。

宋尋徹底炸了,情緒難以控制地再次激動起來,瘋了一樣:“不行!我不同意!什麽人花錢買時間願意出這個數!”

聲音大得方圓十裏都能聽見。

宋覓被震得耳朵疼,她閉了閉眼,說:“你冷靜點。”

“我沒辦法冷靜!”宋尋眼睛都紅了,“你能保證三十萬買的只有你的時間嗎!你能嗎!”

“……”

當然能。

在宋覓看來,談西澤是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說話算數。

而且合約都簽了,那是具有法律效應的。

于是,她篤定地點頭說:“我能。”

宋尋紅着眼,扯着嗓子吼:“我不信,哪裏會有這種大冤種肯花三十萬一個月買你的時間!肯定是對你圖謀不軌!”

“……”

宋覓被吵吵得頭疼,上前,按住少年激動得發顫的肩膀。

“我們回家再說好吧?”

宋尋顫抖着沒說話,一副生氣到頂點的模樣。

宋覓:“你在這等我一下。”

說完後,宋覓轉身,快步朝賓利走去。

她來到駕駛座的車窗前。

暗色的車窗适時地緩緩降下。

談西澤英俊的眉眼出現在眼前,他轉頭,眸光平靜地看着她。

等她說話。

“那啥……”宋覓有點不好意思,“談總,就送到這裏吧,前面那個是我弟弟,我和他一塊回去,可以嗎?”

聞言,談西澤看她的目光變得有些深沉,更多的是意味不明,唇角也帶着似笑非笑的玩味弧度。

緊跟着,他懶洋洋地睨着她道:“可以啊。”

宋覓剛要說說謝謝,就又聽到男人拖腔帶調地笑着問她:“大冤種有什麽資格說不呢,對嗎?”

宋覓:“……”

她是真的想喊救命。

他都聽到了!

腳指頭在瞬間抓地,尬得她頭皮發麻,面上卻得堅強地露出笑容:“呵呵,談總,您說笑了,我弟弟的話別放在心上。”

“……”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她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

談西澤聽得眉梢一挑:“嗯,沒關系,就當你弟弟是個巨嬰吧,所以童言無忌。”

嘴上說着沒關系,字裏行間都帶着軟刺。

呵。

宋覓沒有反駁,“是是是,我弟弟就是巨嬰。”

說完,她伸手指了下副駕的位置:“談總,能麻煩把包遞給我一下嗎?”

談西澤拿過副駕上的挎包,遞給她。

宋覓接過,說了聲謝謝後轉身就走。

“宋覓。”

他在後面叫她。

宋覓轉身,把包往肩膀上一跨,問:“怎麽啦?”

男人眸光沉沉地看着她,以指托腮,淺淺笑着問她:“不和我這個大冤種說聲再見?”

“哦。”

宋覓也沒反應過來,順着他的話就說:“再見啦,大冤種。”

談西澤:“……?”

這下,他真的沒忍住,輕笑出聲,笑得胸膛都在輕微發顫。

有意思。

真的有點意思。

聽到他笑,宋覓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說了什麽,立馬做出一個拍自己嘴巴的動作:“呸呸呸,說錯了,不是談總再見,而是大冤種再見。”

談西澤憋着笑,“嗯,不是談總,是大冤種。”

宋覓:“……”

她真的想抽自己,她到底在說什麽!

“談總,談總,談總!”她連喊了三遍,“再見!”

“……”

談西澤微微收斂住眉眼間的笑意,沖她擡擡下巴,“去吧,回去記得發卡號給我。”

宋覓點頭說好。

重新回到宋尋面前,沒想到,宋尋直接指着賓利問她:“就裏面坐着的那個男人是吧?我倒要問問他肚子裏裝的什麽壞水!”

說着,就一副氣勢洶洶要沖上去的模樣。

“我和他拼了!”

“……”

宋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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