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她話裏的陰陽怪氣實在藏不住, 被談西澤盡數捕捉，他眯着眼睛笑，裝作微訝的樣子逗她：“你也會？”
宋覓把他的手從面前推開, 別看目光嘟哝道：“這又不難，我小學的時候就會了……”
所以她才說他擇偶标準低。
談西澤似沒聽清，低着臉把頭朝她靠近, 把耳朵送過去一些，故意問：“你小學的時候就會了？”
問完後才擡臉去看她的眼睛。
兩人視線撞上，宋覓的呼吸一滞, 她怔住，喉嚨在發緊。
她現在這樣吃醋的嫌疑太重。
于是，宋覓盡可能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故作平靜地說：“這本來就不難，我小學的時候全班女生都會。”
“那你看看。”
談西澤搭在她身後椅沿上的右手沒收回，又将戴着一線紅繩的左手擡到她眼皮子底下，“是你編得好, 還是我手腕上這根編的好？”
現在的畫面，就像是他把她摟在懷裏，給她看表上時間一樣。
姿勢暧昧得不行。
換誰來看, 他們都像是一對正在調情的尋常情侶。
宋覓卻并無察覺, 視線從他臉上轉移到那根紅繩上, 端詳片刻, 癟癟嘴說：“一般吧, 真的一般，而且感覺很舊的樣子……”
話裏話外無一不是嫌棄鄙薄。
談西澤臉上的笑意加深, 目光也變得十分意味深長。
只是宋覓讀不懂, 讀不懂他臉上的笑意, 也看不穿那一份意味深長。
他侃道：“那看來是你編得比較好。”
餐廳服務員開始上菜，宋覓也趁機終止這個讓她不太舒服的話題，“吃飯吧，我好餓哦。”
嘴上說着餓，其實宋覓這一餐沒吃多少，沒有和談西澤兩人單獨用餐吃的分量多。
她早早地就放下筷子。
約翰和王翠一直在滔滔不絕，興致很好，話題一直圍繞在談西澤身上。
三人一直用英語交流。
聽得久了，宋覓就覺得自己坐在四六級的考場裏似的。
聊到後來，約翰說到激動處語速還會變得飛快，宋覓再想聽懂就會變得特別吃力，往往上一句在腦子裏還沒翻出來，約翰已經說到下一句去了。
她索性便不再聽，默默地低頭刷手機玩。
刷會手機後，宋覓沒由來地想到昨晚做的那個有關于談西澤的夢，夢裏面，談西澤告訴她，他身上的味道是佛手柑和九裏香。
這兩種東西她都未曾聽過。
正好手上拿着手機，宋覓打開浏覽器搜索這兩樣，搜索結果卻令她吓一大跳。
佛手柑有着淡雅清香的氣息，與柑橘相似。
九裏香味道濃郁深遠，與茉莉極為相近。
這不就是她猜的那兩樣嗎？
宋覓心頭一跳，偷偷瞟一眼身旁在談笑中的男人，夢裏面，這是他親口貼在她耳邊說的，那會不會有一種可能……
昨晚那個并不是夢。
而且她還有一個疑問，昨晚她既然在談西澤房間睡的，那談西澤又是在哪裏睡的？
不會和她在同一個房間裏吧？
等下得好好問問他。
宋覓帶着這份好奇，強忍到晚餐結束，等談西澤到店內結完賬出來的時候再問。
約翰和女友王翠先一步離開餐廳。
在這時候，她注意到前方三兩米的位置站着兩個年輕女生，兩眼放光地緊緊盯着談西澤，一看就是在等談西澤出來再搭讪。
為杜絕搭讪事情的再發生，宋覓直接快步走向店門口，談西澤正好出來，她便明目張膽地挽上他的手臂，親密地貼上去，用一種略帶矯情的造作口吻撒嬌道：“怎麽結個賬去這麽久，我等得好無聊哦。”
前方兩名女生的表情一僵，互相看對方一樣，神色尴尬。
一時似乎是不知道進退。
談西澤沒看到那兩名女生，沒發現有什麽異樣，只覺得小姑娘突然鬧的這一出，他垂眼望她，輕笑一聲：“這是怎麽了？我也沒去多久。”
“……”
宋覓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态度，“你居然還狡辯？”說完，立馬給他使了個眼色，但是還不忘借題發揮用拳頭輕輕錘了他肩膀一下。
談西澤這才看到前方那兩個女生，他立馬意會，把她錘在自己胸口的手拉下來，握在手裏牽着，聲色溫和。
“沒有狡辯，下次注意。”
談西澤便牽着她，眼睛也看着她，從那兩名女生面前經過。
兩人的戲是做得很好。
只是在那段時間裏，每每遇到相同的事情做戲後，宋覓都很難分清虛幻和現實，在戲裏，談西澤對她的百般溫柔和遷就，讓她難以出戲。
兩人牽着手走到海灘上，周圍沒什麽人，倒是有幾對散步的老夫妻，宋覓便沒有再和他牽手的理由，她慢吞吞地從他掌心把手抽走。
卻久久難以回神。
真怕有一天，她會真的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而自居。
被他牽過的那只手還殘留着他的指溫，宋覓臉上燥熱一片，好在現在天色漸晚，暮色降臨，昏暗的環境下不容易被看清臉上的神情如何。
月色下。
前方的大海湧來星星點點藍色。
宋覓看見後，雙眼欣喜地放光，一雙小鹿眼瞬間活泛起來，她驚訝地嘆道：“真的是熒光海！藍色的诶！”
她迫不及待地朝大海的方向奔去。
想要離得近些看。
還有好幾百米的距離，談西澤看着奔在前方的那一抹倩影，他難得揚聲說話：“跑慢點——！小心等下摔跤！”
宋覓哪裏肯聽，滿眼都只有前方越來越盛的熒光海洋，也沒顧及腳下，踢上一大塊石頭都沒注意，整個人直喇喇地就摔了下去，以臉朝下的姿勢摔進沙子裏。
摔下去的時候，她隐約聽到後方談西澤重重啧了一聲。
痛得她一時間趴在沙子裏沒反應，一會後，談西澤攆上她，彎腰伸手握住她的手臂，輕松地将她一整個提溜起來。
宋覓重新站穩在地上，衣褲上全是沙子，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擡起頭來時更是惹得談西澤輕笑出聲。
她的臉上渾然也全是土黃色沙子，還吃了一嘴，正忙着往外哇哇吐。
談西澤失笑着問：“包裏有紙沒？”
宋覓愣愣點頭。
包就跨在她肩膀上，也沾得全是沙，她自己都很嫌棄地翹着手指去拉拉鏈，從裏面取出一包紙巾。
談西澤拿過紙巾撕開，取出一張，去幫她擦臉，一邊擦一邊還不忘教訓她：“都說了讓你跑慢點，非不聽，現在倒好。”
“……”
他的動作和吹來的海風一樣溫柔，而且是一種迫人的溫柔。
容不得人忽視和不在意。
宋覓很不好意思，生怕多享受幾次他這樣的溫柔，就會對他徹底着迷，便說：“……談總，我自己來吧，不麻煩你。”
說着就伸手想要去取他手上的紙巾。
哪知道談西澤直接閃了下手，躲開她的手，然後慢條斯理地說了三個字。
“不麻煩。”
宋覓：“……”
完了完了。
這樣下去真的會喜歡上他的。
談西澤用紙巾把她臉上的沙全部擦幹淨，然後手又落到她頭頂摸撥着，把她發絲裏的那些沙粒給弄出去。
“差不多好了。”
宋覓低低嗯一聲。
談西澤垂眼，自上而下是掃她一眼，借着月光發現她周身都是沙子，無奈地笑了下：“身上的你自己拍吧，有些地方我不方便下手。”
“……”
宋覓當然清楚，他是個相當有分寸感的人，再怎麽細致周到也不會亂來。
這讓她更加覺得他很好。
花了幾分鐘時間，宋覓把身上的沙子拍幹淨，沒走兩步出去又覺得鞋裏也有，便停下了。
談西澤跟着也停下：“怎麽了？”
宋覓：“……我鞋裏全是沙。”
談西澤看一眼前方，不少人光着腳在踩水玩，便給她指了下：“你要不要也脫了鞋去踩踩海水？”
這個提議很不錯。
宋覓欣然接受，點點頭說好呀，然後把鞋襪都給脫了。
光腳踩在柔軟的沙子上是舒服的，宋覓留心着腳下，怕踩到一些什麽堅硬的石子。
二人現在是在獨處，沒有第三個人，宋覓決定問一下她在吃飯時想到的那些事情。
“談總。”
談西澤嗯一聲，“你說。”
宋覓問：“你用的香水，是九裏香和佛手柑的味道嗎。”
如果他說是，那就證明昨晚那個不是夢。
他确有在她耳邊說過話。
出乎她意料的是，談西澤居然沒有半分猶豫，直截了當地告訴她：“是啊。”甚至還反問她，“昨晚不是告訴過你？怎麽又在問。”
“……”
原來昨晚那個真的不是夢！
啊啊啊啊！！！
談西澤在她耳邊的暧昧低語是真的！
在宋覓內心一陣翻湧的時候，她聽到談西澤開口道：“昨晚你在沙發上睡着了，我把你抱到床上去，結果你不肯松手，非要問我身上的香水味是什麽。”
“……”
“估計你還在惦記猜對一種香水成分就有一萬塊的事情吧。”
“？”
“…”
宋覓當場怔住，她居然在睡覺的時候做了這種事情？
抱……抱着談總不肯松手？
這麽恣意妄為的嗎！！
她猶豫地問：“談總，昨晚我只是睡着了，而不是喝醉了，是真的嗎？”
談西澤丢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笑了下：“你覺得呢？”
仿佛在問她：你看我像撒謊的人嗎？
宋覓如遭雷擊，瞬間開始懷疑自己的記憶是不是出了問題，照談總這麽說的話，那很有可能不是暧昧耳語，而是咬牙切齒只為快點擺脫她的回答。
“那談總，我昨晚睡你的床，你又睡的哪裏？”
“……”
談西澤輕佻眉梢：“沙發，不然還能睡哪？”他低臉凝視着她，氣息綿長地呵笑一聲，“不然和你睡一張床？”
聽到他的話，宋覓的心重重一跳。
睡一張床。
光是想想都夠人害羞了。
只是她居然在領導房間睡着，還讓領導去睡的沙發，真的很罪過。
她知道談西澤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和她計較，但還是覺得要道歉：“我昨晚真的不是故意睡着的……對不起談總。”
談西澤笑笑說了聲沒關系，然後雙手落在她的肩膀上，輕用力将她整個人轉了一圈。
使得她面朝大海。
宋覓在擡頭那一瞬間，一大片熒藍色的海浪直接撲面湧來，一狼接着一浪，周圍爆發出人們欣喜的尖叫聲。
在一陣陣人們的歡呼雀躍聲裏，宋覓眼裏裝滿夢幻絕倫的熒光海，耳邊傳來男人低沉溫和的嗓音，他說：
“就算沒有還清債，你也能看熒光海。”
那麽多的聲音，她只聽清了他說的這一句。
完完整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