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斷流
初鹿野睜開眼,發現自己倒在一個洗手間的隔間裏。
怎麽回事?
他怔了一下,從地上爬起來,回想起了自己失去意識前最後的記憶。
是在走廊裏,他正在集中注意力分辨腦海中繁雜的惡念心聲,然後迎面走來了一個女性。
初鹿野當時擡頭看了一眼,對方穿着一身警服,似乎也是在巡邏的警察。
于是他點頭向對方打了個招呼,就轉移了注意力,準備繼續自己的追蹤工作。
對方似乎沒想到初鹿野會向她打招呼,愣了一下,也點點頭回了個招呼。
然後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初鹿野感覺鼻腔裏吸進了一股藥品的味道。
他立刻意識到不對勁,但是大腦已經傳來了陣陣昏沉的暈眩感,在昏過去之前最後的記憶就是一句略帶歉意的心聲。
【抱歉,先借你的身份一用了。】
毫無疑問,那個突然出現的女警就是怪盜基德的僞裝。
初鹿野想到。
而他因為陷入了“怪盜基德是個男性”的思維定式,而下意識地忽略了對方是怪盜基德僞裝的這個可能性。
……複盤和自我反省暫且先放一放,無論怪盜基德想要用他的身份作什麽,現在最重要的事情都是阻止基德達成目的。
初鹿野冷靜地壓下了開始從內心冒出頭來的懊悔和自我譴責。
既然要利用他的身份,基德能做的事情無非就那麽幾件,最有可能的就是和鈴木次郎吉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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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德大概是想要借用他的身份獲取鈴木次郎吉的信任,從而從次郎吉那裏獲得保險門暗號或者密碼之類的。
按照他比一般人稍強一些的抗藥性來看,無論當時吸入的藥品劑量有多少,他現在醒來的時間都會比基德預計的早很多,也許還能趕得上阻止基德。
只是,現在寶石都已經被假基德偷走了,基德還要得到保險門的密碼做什麽呢?
初鹿野略微有點疑惑,然後腦中很快冒出了一個猜測。
……除非假基德偷走的那個根本不是真的“海洋之星”,這樣一切就都解釋得通了。
初鹿野這樣想到,腦中立刻拉響了警鈴。
既然這樣,阻止怪盜基德這件事的緊急程度就比他想象中的要更加重要了。
在很短的時間裏理清了一團亂麻的緒,初鹿野拉開隔間的門,腳步匆匆地往回趕去。
然後就在洗手間門口碰到了一個一身白色,看起來再眼熟不過的身影。
怪盜基德?
不對,是那個假的基德。
初鹿野一瞬間判斷出了對方的身份,然後視線就被假基德手中的那塊寶石吸引了過去。
湛藍的底色,奶白的六射星光,是“海洋之星”——不對,這個也是假的。
假基德似乎也對自己在洗手間裏被別人碰到這件事感到措手不及。
他很明顯地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中被注視着的寶石,這才找回了扮演怪盜基德的狀态。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人,既然已經被你發現了,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假基德露出一個歪嘴笑,表現得就像是個動漫裏馬上就要被炮灰掉的劣質反派一樣。
初鹿野甚至覺得他只要在嘴裏再叼一朵玫瑰,就可以做成一個火遍網絡的沙雕表情包了。
因為對方的拙劣演技而面無表情,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初鹿野露出了他常常被不熟悉的人誤認為是冷漠的标準社交表情。
假基德被他黑沉沉沒有一點情緒的眼睛盯得有點發涼,同時又因為觀衆的不配合而感到略微尴尬。
他剛想做點什麽吓唬一下對方,盡快擺脫這個尴尬的局面,就被初鹿野突然蹦出來的一句話吓掉了扮演基德的假面。
“寶石、是假的。”
初鹿野語氣很平靜的說出了這句話。
假基德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左右看了看有沒有別人聽到這句話。
發現這裏暫時還只有他們兩個人,他頓時松了一口氣,然後壓低聲音對初鹿野道:“你怎麽知……不對,這不重要,總之,這件事千萬不能告訴別……”
“基德、知道了。”
初鹿野又是一句話,補掉了殘血的假基德。
“怎麽會……”
假基德滿臉震驚,是情緒波動大到隔着帽檐和單片眼鏡都能看出來的程度。
【既然這樣,那中森警官設下了陷阱不就已經失敗了嗎?】
原來是警察扮演的嗎?
初鹿野微微側目,提醒道:“快點、報告給、中森、警官吧。”
“哦,是!”
假基德下意識地雙腳一并,敬了個禮,大聲應道。
他快速地從身上掏出不知藏在哪裏了的對講機,開始向那一頭的中森警官報告情況。
對講機那一頭,已經藏在天臺上吹了半天冷風的中森警官咆哮道:“你說什麽——!”
被鈴木次郎吉拜托到這邊兜底的鐘離聞言詢問道:
“發生什麽事了,中森警官?”
被鐘離沉穩的語氣兜頭澆了一盆冷水,還抱着一點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臉的自尊心的中森警官深呼吸了一下,強行冷靜下來:“……沒什麽。”
他開始對着對講機發號施令。
“全體撤退,以最快的速度轉移到寶石展覽廳!”
另一邊,得到了中森警官的指令,收起對講機的假基德擡頭一看,這才發現剛才那個冷冷提醒他的黑卷發少年早就已經不見了。
他撓了撓腦袋。
“這下該去哪裏感謝他呢……”
而此時的展覽廳外,阿賈克斯憑感覺瞄準的一箭射了出去。
提前聽見弓弦鳴響的基德下意識地一躲,一根環繞着勁風的箭矢擦着他的臉頰射中了牆壁。
提前戴好了過濾面具的基德頓時背後發涼,吓出了一身冷汗。
不是,為什麽都這個時代了還有人用弓箭這種古老的武器啊!
關鍵是,一個小孩是怎麽射出速度這麽快的箭,那麽大一把弓他之前又是藏到哪裏去了啊!
面具下的黑羽快鬥有點抓狂地想,內心充滿了震驚不解和無處宣洩的吐槽欲。
是不是現在的小孩都有些不同尋常之處,他這種高中生已經落後時代了?!
黑羽快鬥內心充滿了各種紛繁複雜的思緒,手中輸入密碼打開保險門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慢。
他不可能放過這麽好的機會的。
這次被意料之外地突然揭穿了身份,暴露了他已經知道了“暗號”的事實。
如果就這麽退卻,尋找機會再次進入展覽廳,且不說找不找得到機會——最好用的身份已經被他使用過了——“暗號”也肯定會被鈴木次郎吉換掉,他們的警惕性會更高,拿到“海洋之星”的可能性也會更小。
這幾乎是唯一的機會了,在煙霧彈的效果消散之前拿到寶石并且脫身離開。
黑羽快鬥這樣想到,一點也不浪費時間地閃身鑽進了展覽廳裏。
敏銳的聽到保險門被打開動靜的阿賈克斯也不甘落後,飛快地跟着煙霧中那一道朦胧的身影鑽進了展覽廳內。
此時的怪盜基德已經站在了展覽櫃旁邊。
密封性極好的保險門在開啓之前沒讓一點煙霧漏進展覽廳裏,所以進入展覽廳的阿賈克斯一眼就看見了怪盜基德手中舉着的那顆映着六射星光的大寶石。
阿賈克斯不由分說,舉弓就是一箭,直直朝着怪盜基德舉着寶石的那只手射去。
怪盜基德閃身躲過箭矢,這才看清阿賈克斯手中舉着的弓箭到底長什麽模樣。
怎麽像個游戲裝備一樣!這種玩具真的能射出那麽有威力的劍嗎!
黑羽快鬥在內心抽搐了一下嘴角,臉上卻一分也沒顯現出來,而是喊話道:“弓箭可是大殺傷力武器,這種東西可不該随便對着別人用。”
“你放下弓箭,我就把這顆寶石還給你怎麽樣?”
黑羽快鬥剛剛已經看過了,這顆“海洋之星”也不是他要找的潘多拉,用這個做交易換對方不要再堵在門口,讓他快點出去也是個不錯的選擇。
畢竟他至今為止偷了這麽多顆寶石,這還是第一次碰到有人拿弓直接對着他射的。
阿賈克斯不為所動,從分明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的背後抽出了一支散發藍光的奇異箭矢搭在弓弦上,用一個一看就很生澀的姿勢再次瞄準了怪盜基德。
黑羽快鬥瞳孔地震,反應慢了一拍,十分驚險躲過了阿賈克斯射出的這一箭。
箭矢撞在四周的鋼化玻璃上,號稱子彈也打不碎的鋼化玻璃立刻裂開了蛛網一樣的縫隙,一小股水流從裏面激射出來,很快和之前裂開的縫隙裏流出的水積成了一灘水泊。
威力比子彈還大的箭矢!
黑羽快鬥發現了開始漏水的玻璃,立刻顧不上思考這種魔幻的箭矢和小泉紅子、魔法什麽的有沒有關系,而是大喊道:
“等一下,別再攻擊了!再這樣下去,這裏的玻璃就要裂開了!”
“那麽,源吉在哪裏?”
阿賈克斯稍稍放下了天空之翼,眸色沉沉地問道。
“他當然是被我放在了一個暫時不會被人發現的地方……”
基德理所當然道,然後在阿賈克斯再次舉起的天空之翼中急匆匆地補充道:
“等等等!不要開弓!就在這裏洗手間的第二個隔間裏而已!”
阿賈克斯一愣,放下天空之翼。
“……你沒有傷害他?”
“真正的紳士是不會随便傷害無辜的人的。”
黑羽快鬥露出了月下魔術師的神秘微笑。
實際上,他心裏的吶喊只有他自己知道——為什麽啊!他明明什麽都沒幹,為什麽要被誤認為是反派,被當做靶子射了這麽多箭啊!
“那……”
阿賈克斯下意識地想要收弓讓路。
一個人影就在這時從外面匆匆地趕了進來。
“源吉!”
阿賈克斯眼睛一亮,注意力立刻從基德身上轉移,就要迎上前去。
怪盜基德便趁機将寶石丢給進來的初鹿野源吉,從保險門縫間溜出去,只在門外變得稀薄了不少的煙霧中留下了一個脫帽致意的背影。
“下次再見了,朋友們!”
初鹿野下意識地接住了寶石,皺着眉咳嗽了兩聲,還沒從嗆人的煙霧中緩過神來,一片連綿的碎裂之聲就從他身後傳來。
阿賈克斯射出的那兩箭引發的連鎖反應終于姍姍來遲。
噴湧的水流在初鹿野身後驟然爆發,宛如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一樣朝着他覆壓下來,幾乎堵住了他所有逃生的去路。
意識到身後似乎發生了什麽的初鹿野瞳孔驟縮,卻來不及轉頭,更來不及躲閃。
而正在他面前,向他猛撲過來的阿賈克斯一點點睜大了眼睛,湛藍的瞳孔裏清晰地倒映出了那人力而言,幾乎無可反抗的鋪天水瀑。
……人的力量無法反抗,那神的力量呢?
仿佛慢放一般的,一個念頭浮現在了阿賈克斯的內心。
——我現在需要的,不是弓,不是槍,不是能制造水流的法器,而是這世間最鋒利的、能夠斬斷水流的刀刃。
一枚如他的眼睛一般湛藍的神之眼落到了他的腰間,阿賈克斯伸手握住天空之翼,弓箭在他手中化作了一柄由水流構成的長刃。
“斷流!”
長刃劃過水瀑,以這世間最頂尖的鋒銳與強大切斷了鋪天的水流。
達達利亞抱住還沒反應過來的初鹿野,趁着水瀑被切斷停滞的這一瞬間就地一滾,從半開的保險門中撲了出去。
巨量的水立刻轟隆隆地落在了與他們一門之隔的地板上,就好像裏面憑空多出了條小型的瀑布。
“……你沒事吧?”
已經變回了成人體型的達達利亞轉頭看向被他護在身體下面的初鹿野,湛藍的眼睛裏面滿是真切的擔憂和抱歉。
初鹿野這才緩緩回過神來,對上了達達利亞那雙與他距離極近的藍眼睛。
他甚至能感受到達達利亞呼吸時吐在他臉上的氣息。
“沒沒,沒、沒事!”
初鹿野結結巴巴地道,黑發下的臉和耳朵已經紅了個通透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