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畫片
另一邊,初鹿野到了樓下。
雖然下來吃飯只是個被他用來逃避尴尬的借口,但是一醒來就和鐘離先生談了一頓心,初鹿野的肚子也确實有點餓了。
他從冰箱裏翻出上次采購帶回來的吐司。
……應該還沒有過期吧?
初鹿野把吐司包裝袋翻到背面,觀察了一下上面的生産日期。
很好,确實沒有。
他滿意點頭。
于是面包機加上煎蛋,再加上培根,一頓簡單又輕松的早(?)飯再一次做好了。
初鹿野咬着面包端着盤子,在餐桌前坐下,心情逐漸平靜了下來。
衆所周知,人一靜下來就容易東想西想。
所以叼着面包的初鹿野,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之前和鐘離先生的那場談話。
……自己的那份記憶裏到底藏着些什麽東西?
說實話,初鹿野好奇、非常好奇,簡直不能再好奇了。
畢竟無論是誰,在知道自己的現在是無數個被修改後的過去堆積出來的之後,都很難會不好奇自己的那些過去究竟是什麽樣子。
更何況,從現在已知的信息來看,他自己的無數個過去中也包含着大家無數的努力。
如果不是這些朋友們,也許自己的未來早就無可挽回的墜向深不見底的深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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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鹿野這樣想着,咀嚼的動作逐漸慢了下來。
他偷摸着左右看了看。
餐廳裏空蕩蕩,樓梯背後露出來的客廳一角也看不見有人活動的身影。
除了沒關上的窗外吹來的陣陣寒風,整個一層裏沒有一點會活動的生物的蹤跡。
初鹿野被寒風吹得打了個寒噤。
他一邊在心裏吐槽究竟是誰沒有好好關窗,一邊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按照鐘離先生的說法,那裏面的記憶應該大概率是和那些過去相關,并且重要到需要保存在這種權柄裏的。
初鹿野思索着打開權柄的方法,感到心情有些急迫得難以平複。
既然現在不能開啓他拿回來的那份記憶,那麽,從鐘離先生分享給他的這份權柄裏,探知一下過去的真實情況應該是安全的吧。
初鹿野再次摸了摸額頭,還是沒有找到權柄這種虛幻的東西存在的痕跡。
許許多多雜亂的線索在他腦海裏轉動,突然,他福至心靈,想起了自己從前無意識地使用權柄時的情況。
——名字叫做“造物”,被他使用時能賦予無生命的粘土手辦可以被生命附身的特性。
這樣說起來的話,想要接觸到這份權柄,只要他再做出像捏手辦一樣的“造物”不就好了嗎?
初鹿野找到可行的辦法,立刻連飯也顧不上吃了,幾口将還溫熱的煎蛋塞進嘴裏,碗筷丢進洗碗池,就一頭鑽進了地下室裏。
粘土和工具一應俱全,初鹿野在工作臺前坐下,思考了一下他該做些什麽。
既然是為了啓動那份權柄,看見其中鐘離先生的記憶,那就……
想到這裏,初鹿野感到一道靈感劃過腦海,于是拆開手邊的粘土,開始全神貫注地動起手來。
以棕色為主體,銀灰色鑲邊,黑色做鏡片,晾幹,然後塗上光油。
——留影機!
初鹿野一手舉起粘土版留影機,擺出了哆啦a夢每次拿出新道具,必定會出現的那個姿勢。
……沒有人吧?
初鹿野做賊心虛地左右看了看,提起的心悄悄放了下來。
萬一被看到的話肯定就社死了,以後一定要克制住自己,不能在他們面前做出這種舉動,保持形象、保持形象。
初鹿野如此在心裏告誡自己,然後沒過一會,就興致勃勃地拿起了留影機,将鏡頭湊到了自己眼前。
告誡自己是一回事,在這之前,還是先看看這裏面的記憶最重要。
初鹿野這樣想着,注意力集中到了手中質感已經變化為金屬的留影機上。
——“造物”權柄生效了。
但是留影機上卻還沒有像初鹿野想象的那樣,顯示出記憶的畫面。
他有些奇怪地将它翻來覆去看了看,最後對準了工作臺上的場景,随手按下了快門。
“咔,嘶——”
一張照片從留影機中吐了出來。
上面印着的并不是臺燈下擺滿了材料和工具的工作臺,而是一張人群熙攘的璃月港。
初鹿野眼前一亮,立刻發揮手速,又按了好幾下快門。
留影機頓時“咔咔”運作起來,一連吐出了好幾張畫片。
初鹿野将它們按順序擺好,一張張地看過去。
就像漫畫——或者說連環畫——一樣,這些連續的畫片展示出了鐘離記憶的片段。
觀者的視角持續移動,其中先是出現了魈,然後是煙緋、萍姥姥、甘雨等人。
似乎是一番交談之後,觀者的視角上下動了動,應該是點了一下頭,然後視野所見的景象就越來越偏僻,朝着逐漸荒無人煙的地方靠近。
直到一個熟悉的建築出現在畫面裏,初鹿野才恍然大悟。
是周……不是,黃金屋!
他“咔咔”按了幾下快門,留影機于是又開始往外吐畫片。
視角繼續往前,黃金屋的輪廓在其中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龐大,一張推開門的畫片之後,之後的畫面就變為了黃金屋的室內。
初鹿野再熟悉不過的地方,在游戲沒消失之前,他每周都會來這裏一次。
不過這次,黃金屋裏多出了一個他原本并不熟悉的生物——一只綠眼睛的黑貓。
是系統。
黑貓對着視角眨了眨眼睛,露出了和在初鹿野面前完全不同的謙遜姿态。
這無疑是因為視角的主人,也就是鐘離。
初鹿野一邊腹诽系統雙标,一邊看着系統的嘴在畫面中張張合合。
但在沒有聲音也沒有配字的畫片上,初鹿野并沒有辦法看出系統到底在說什麽。
他只能不斷地按着快門,希望在這段會談結束之後,能夠從書面的契約,或者其他的什麽地方,得到一點文字的信息。
早知道就做個留聲機了。
初鹿野在心中暗恨。
随着桌面上堆積的畫片越變越多,系統黑貓的情緒也肉眼可見地變得焦躁起來。
畫面不止一次地捕捉到黑貓焦躁地甩尾,飛機耳和瞳孔收縮,然而主視角卻一如既往的平穩,連上下晃動的點頭都很少。
終于,在一張黑貓頹喪地垂下頭的畫片之後,初鹿野見到了可以稱之為文字的東西。
那是一張表面閃爍着金光的契約書,其上流動着一些方正又俊逸的文字——和初鹿野經常能在璃月的招牌上看見的文字有些相像,但又有許多區別。
這份契約書無疑是鐘離的手筆,上面的內容不出意外就是在規定雙方的權利和義務。
常理來講,初鹿野本應該看不懂這份契約書上的文字。
然而,似乎是因為共享的權柄讓其中以畫片形式表達出來的記憶變得容易理解了,初鹿野發現他竟然能依稀讀懂這上面的文字。
太好了……
剛想起自己看不懂璃月文字的初鹿野長舒了一口氣。
他總算不至于在拿到鐘離先生的記憶之後,還要丢臉地去詢問這些文字究竟是什麽意思。
初鹿野拈起那張印着契約書的畫片,開始連蒙帶猜地辨認其中的內容。
嗯……承諾不傷害。
應該是不傷害雙方,也許還加上一個自己?
定時傳送……形式……夾帶。
是說送人過來的時間和形式要固定,還要系統夾帶什麽東西。系統給他夾帶了什麽,總不會是這份權柄吧?
要求……記憶保存……限制。
這個似乎是系統對這邊做出的限制,要求對記憶的保存做出限制。這應該就是為什麽,只有鐘離先生會保留着這麽多次過去的記憶了。
初鹿野讀完了這份畫片上所有他能讀懂的內容。
然後覺得,他可能還是得找時間,去問問這份契約具體寫了些什麽。
初鹿野心累地嘆了口氣。
早知道他就去學學中文了,說不定還能看懂得更多一點。
初鹿野聚攏起桌上的一堆畫片,準備收起留影機,手指卻不小心碰到了留影機的快門。
“咔”一聲,留影機又吐出來一張畫片。
沒想到還有記憶沒有看完,初鹿野看了眼這張畫片。
上面印着的背景從上一張畫片的黃金屋驟然轉換,變成了一片迷幻的色彩。
是浪潮中的景象。
初鹿野意識到了這一點。
但他一時沒辦法分辨出這是哪一次浪潮的記憶,因為根據鐘離先生的話來看,他已然經歷過很多次浪潮了。
不過有一件事可以肯定,就是既然這份記憶是在權柄裏面的,那就肯定不是他之前親眼看到的那次浪潮。
初鹿野按下快門,留影機“咔咔”響了幾聲,又開始往外吐畫片。
像是從下往上看的視角,浪潮迷幻的色彩宛如一層水面蕩漾在畫面中,随着浪潮的逐漸褪去而離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直到初鹿野在水面上看見了鐘離目光柔和的臉。
鐘離對着水面輕輕笑了一笑。
他好像知道初鹿野會在畫面外看着這一幕一樣,赤金的眼瞳透過畫片,對上了初鹿野的眼睛。
初鹿野下意識地向後仰了仰頭。
或許是因為水面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波光粼粼,又或許是因為浪潮的顏色過于霓彩,初鹿野覺得,他竟然從那雙眼睛中看出了一點柔情。
他開始意識到事情的發展可能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料,并且想要快速逃離這裏。
然而提前按下的快門讓留影機還在“咔咔”地運作。
初鹿野頭一次恨自己怎麽手這麽快。
又一張畫片被留影機吐了出來。
初鹿野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明白這一次他不能再逃避。
——哪怕是拒絕,也得在他看見這張畫片之後。
初鹿野閉着眼摸索着拈起一張畫片,将它舉到眼前,然後鼓起勇氣,睜開了一只眼睛。
出乎他意料的是,畫片中的鐘離只是露出了無奈的眼神,就好像初鹿野每一次看見的那樣,沒有半點差別。
只不過那晚他曾經在鐘離眼中看見的那片月光,再清晰不過地出現在那雙眼睛裏。
而這一次,畫片中的背景是黃昏,沒有月亮可以讓初鹿野來自欺欺人了。
“咔咔。”
留影機又吐出了一張畫片。
還處在呆滞中的初鹿野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畫片上印着一串文字,似乎是手寫的筆跡,字跡俊逸端正又不失潇灑。
共享的權柄似乎又在這一刻發揮了作用,初鹿野讀懂了這串文字的意思。
【依你之意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