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命運
天色陰沉,連綿的雨幕中，初鹿野源一——或者說使用着初鹿野源一軀殼的世界意識——還在同提瓦特的衆人交戰。
“啪嚓”
虛空中不可見的某處傳來了碎裂的聲音。
還在試圖操縱提瓦特衆人命運線的初鹿野源一動作驟然頓住了。
他不敢置信地擡起頭，望向了虛空中的某處,注意力因而從戰鬥中分散了大半。
提瓦特衆人明顯感覺到身上限制他們行動的壓力一輕，動作變得更加輕松，也更加靈活。
戰機。
迪盧克意識到了這一點，手中的大劍猛然揮動，帶起一圈絢爛的火焰輪舞。
盡管大劍的攻速算不上快，甚至可以稱得上是所有武器裏最慢的那一個，但是由于此時他最為接近的位置，還有反應速度的迅捷，迪盧克的攻擊反而成了最先抵達初鹿野源一面前的那個。
“嘶——”
由于注意力的分散，遲鈍了一秒才反應過來的初鹿野源一,這次沒能來得及用命運“恰好”避過攻擊,不得不依靠靠身體動作的閃避來退出大劍的攻擊範圍。
值得慶幸的是,初鹿野源一的身體素質不錯，他成功在大劍切實地落到他身上之前，退出了其攻擊範圍。
但是盡管大劍的物理攻擊範圍被他躲過了，劍鋒上帶着的火焰卻在他閃避的一瞬間,燎到了他身上的衣袍，并且宛饑餓的兇獸一般,順着衣料一路向上攀爬,在瞬息之間點燃了他的整件外袍。
”欻拉！”
初鹿野源一退開到安全的距離之外,猛然撕下了身上着火的衣袍。
原本體面而整齊的着裝經過這一通戰鬥的摧殘——尤其是剛剛被火焰燒掉的那一下——已經變得破爛不堪，一整件外袍變成了灰燼,剩下的也大都邊緣成條縷狀挂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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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說此時從路邊拽過來一個乞丐,說不定都比他看起來整潔一些。
“想不到最後竟然會變成這樣……”
初鹿野源一丢棄掉手中已經被火焰當做了燃料的幾塊衣料,臉色黑得像擦了煤灰的鍋底一樣。
雨水澆滅了衣料上剩下的火焰，只留下幾片灰撲撲的破布碎片。
“算了，倒也方便了我。”
初鹿野源一自言自語道。
按照他原本的計劃，他是準備在處理掉眼前的這群異界來客之後，把初鹿野的命運掰回正軌，然後等着收獲又一個好用的容器的。
但是現在初鹿野的情況卻已經脫離他的掌控。
初鹿野源一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感受到了初鹿野命運線上桎梏的破碎。
久久沉寂的命運水池因為這條再度開始延伸的命運線而驟然活躍起來，以至于初鹿野源一的視角逐漸變得模糊了起來——他開始沒辦法看清那些糾纏在一起的絲線的走向了。
這是一個新的命運雛形對命運的攪動，也是命運水池對初鹿野源一這個舊有的命運的警告。
盡管如此，初鹿野源一對這件事仍保持輕忽的态度。
畢竟，對于他——一個換過無數次容器的命運——來說，這種警告，在他過去的生命裏已經出現過無數次了，司空見慣了。
更何況，這個世界曾經出現過那麽多個命運雛形，他不是仍然好好地當着他的命運與時間之神，當着他的世界意識直到現在嗎？
初鹿野源一現在所抱持着的，就是這樣輕蔑而高傲的想法。
所以他很快就從臉黑的狀态中緩過神來，開口嘲諷道：
“看來你們護着的那個容器對自己的身份還挺滿意的？我剛剛可是聽到，他已經成功将自己完善成一個合格的容器了。”
“你！”
荒泷一鬥神情一怒，立刻就要上前打斷對方輕蔑的話語。
阿貝多及時攔下了怒氣沖沖的荒泷一鬥，目光落到對面洋洋得意的初鹿野源一身上。
“冷靜，他是在激怒我們。”
他語氣平穩道。
而鐘離看着初鹿野源一一系列的神情變化，緩緩露出了一個篤定的微笑。
他收起原本橫在身前的貫虹之槊，聲音平緩而從容不迫：“倘若真如你所言，他想必已經脫離了你為他設下的陷阱，即将出現，來挫滅你的計劃了吧。”
“看樣子你還知道的不少？”
初鹿野源一臉上露出了浮誇的驚訝，繼而很快轉變為了讓人不适的嘲諷：“不過可惜，你知道的還不夠多。”
鐘離神色不動，沒有人能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現在的想法。
反而是在他身後的衆人，有些則露出了掩飾不住的迷茫。
——此處特指荒泷一鬥。
初鹿野源一見狀哼笑一聲：
“你們在等待他出現，作為下一個命運的候選者，來替你們對抗我的壓制吧？不好意思，恐怕要讓你們失望了，有一件事你們大概不知道——”
“與命運相關聯的那群人，在命運即将成為命運之時，他們的命運也會與之一同，被編入命運之網中，然後不可逆轉地，走向衰亡。”
初鹿野源一大笑起來：“所以啊，在他選擇成為命運雛形的那一刻，你們這些人的命運，就已經不可避免地落到了我手中——你們難道指望一個雛形，可以對抗真正的命運嗎？”
“你認為，你就是真正的命運嗎？”
一道聲音從空中傳來，不複之前的卡頓，氣息流暢而平穩。
初鹿野落到衆人與初鹿野源一之間，目光毫不退卻的對上初鹿野源一陰沉的眼神。
因為身上兼具着“未來”、“現在”以及還未開啓的“過去”，初鹿野現在終于能掙脫初鹿野源一在最開始施加在他身上的桎梏，不受限制的表達自己的想法了。
一旁的鐘離微笑着向初鹿野點了點頭：“做得很好。”
初鹿野一愣，然後在身前初鹿野源一已經陰沉得想要殺人的目光，和身後幾道陡然聚集在他和鐘離身上的目光中，耳朵微微一紅。
他悄悄遮住嘴，小聲道：“謝謝鐘離先生。”
鐘離微笑着搖了搖頭，還想開口說些什麽。
然而面前臉色黑得能滴出水來的初鹿野源一卻開口，驟然打斷了他們之間的對話：“……你剛剛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初鹿野轉過頭，頗有鐘離風格地微微一笑：“沒有什麽意思，不過是在臨戰前禮貌地知會你一聲，不是所有人的命運都能由你掌控罷了。”
“你說，一個不能掌控所有人命運的命運，他能叫做真正的命運嗎？”
初鹿野的語氣不鹹不淡，仿佛在陳述一個事實，然而也因此，這讓他的嘲諷顯得更加犀利，一針見血。
初鹿野源一幾乎氣得發抖。
也許對他來講，命運的身份，已經是他唯一擁有的東西了，所以初鹿野的這一句挑釁，可以說是正中紅心，剛好戳中了他最在乎的地方。
鐘離眼含贊賞，微笑點頭：“條理清晰，不錯。”
這一句話宛如火上澆油，初鹿野源一立刻忍不住了。
“你們未免也太有自信了吧？！”
他猛然爆發。
天空中烏黑的雨雲因為世界的怒火而堆積成了一團，在衆人頭頂上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空洞，雷暴則在其中醞釀。
風的流向驟然紊亂起來，一個個細小的旋風在這片空地上聚集，又被溫迪操縱着其他的風吹散。
大地發出咆哮和震顫，鐘離眸中金光漸起，他正在調動岩元素，試圖穩住這片不屬于提瓦特的地脈。
初鹿野的眸色也逐漸轉為深黑，他在對抗命運的壓力，不讓它們影響到這邊衆人的行動。
在鐘離默契的配合下，激怒世界意識的第一個目的已經達成了，按照初鹿野的計劃，接下來，他應該……
“鐘離先生，我想……”
“去做吧。”
不等初鹿野把話說完，鐘離就像已經猜到他要做什麽一樣，颔首贊同了他的想法。
初鹿野微微一怔，随即微笑道：“好。”
他打開了那份曾讓他無比好奇的，代表着他的“過去”的記憶。
無數的畫面、聲音，還有氣味、觸感、溫度、情緒宛如信息洪流一般，在這一瞬間湧入了初鹿野的腦海裏。
來不及分辨其中的任何信息，在這一瞬間，初鹿野只能感受到仿佛靈魂驟然上升的失重感，還有眼前逐漸清晰起來的某個場景——星空、絲線和漣漪。
一片水中的星空，透明的蜻蜓牽引着絲線在其中編織命運，時不時落下幾圈漣漪。
而每一顆星星，都代表着某條蜷縮起來的命運絲線，那是已經從現今的命運織網裏脫離出來的命運。
如果他沒能阻止初鹿野源一的話，提瓦特大家的未來，就是成為其中幾顆裝飾織網的星星。
初鹿野猛然意識到了這一點。
強烈的失重感再次襲來，初鹿野眼前的場景再次回到了現實。
眼前暴怒的初鹿野源一擡起一只手，指尖動了動，察覺虛空中的命運有所波動的初鹿野下意識擡手，反向操作了回去。
明明使用了命運的權能，結果卻什麽也沒有發生的初鹿野源一猛然一怔，對上了初鹿野縮成了一條直線的深黑豎瞳。
已經意識到剛剛發生了什麽的初鹿野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擡頭露出一個略帶挑釁的笑容：
“看樣子，你已經不是真正的命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