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車隊又行了半月, 步入處暑節氣,烈日杲杲,椅席炙手,禮部尚書将元利康叫到車隊前頭, 問他何時能降雨。
元利康笑道:“若是沒有估算錯, 不日就會降雨。”
欽差們将信将疑, 不過依着老一輩的經驗,過于悶熱下, 天氣會驟變,該到雨潤萬物的時候了。
果不其然, 隔日傍晚, 電閃雷鳴, 一場大雨如期而至,登時簟紋如水, 清涼舒爽。
車隊負雨前行, 欽差們穿着蓑衣, 哼着山歌, 很是惬意。
不比旁人的酣暢,元佑望着斜飛雨簾,隐隐生出擔憂, 按這雨勢,不出兩個時辰, 河面就會猛漲,而按照輿圖上的路線, 他們即将抵達一條湍急大河, 河面只有一座橋, 每逢洪澇就要修繕一次。
“告訴隊伍, 加速前行。”
然而,土地泥濘,馬匹頻頻打滑,行路難矣。
等他們抵達湍河時,大橋已經塌陷,附近的官兵和百姓正在打撈被河水沖跑的家當,場面混亂。
車隊被迫停在雨棚中,元佑披上蓑衣和鬥笠,沒顧禮部尚書的勸阻,走到了河邊查看災情。
若非榆林鎮情況緊急,朝廷也不會派欽差于夏日出行,遇見災害天氣,路程不知要延誤多久。他伫立河畔,望着混着泥沙的河水,幾不可察地搖了搖頭,如今只能更改行進路線了。
然而,就在他轉身準備與禮部尚書等人重新規劃路線時,雨棚裏忽然蹿出老鼠,驚吓到了拉車的馬匹,馬匹嘶鳴着揚起前蹄,甩開車夫,朝雨棚外奔去。
棚裏亂作一團,而跑出雨棚的兩匹馬還分別拉着殊麗和龐諾兒。
龐家郎君們正站在車外觀察雨勢,見狀,合力穩住了自家小妹那輛馬車,可由于馬車的沖勁兒,龐諾兒還是飛出車門,臉朝地砸在泥巴上。
“嗚嗚嗚——”
她爬起來痛哭,幾個兄長圍上前,不停地安慰,全然沒去理會另一輛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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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侍衛們倒是想要穩住殊麗的馬車,可馬匹已經奔出很長一段距離,加上驚吓過度,不聽指令,載着殊麗沖向河畔。
“有馬車,快閃開!”
“啊,裏面有人!”
河畔的官兵和百姓急急避讓,眼看着馬匹張大嘴巴往裏沖,可就在前蹄即将踏入河水的一剎那,馬匹突然頓住身形,扭胯狂轉半圈,沿着岸邊疾馳。
殊麗卻因為慣性被甩了出去,落入了湍流中。
“有人落水了!”
官兵和百姓們急呼,不停用手裏的網兜和竹竿施救。欽差和侍衛也相繼跑了過來,可水勢大急,無人敢下水撈人。
這時,一抹蓮灼身影猛地閃過衆人視線,在岸邊追逐着水中的女子,待衆人也跟着追過去時,那人縱身一跳,将纏在腰上的麻繩抛給身後的人。
見狀,幾名将領撲了過去,用力拽住麻繩一端。
元佑順着水流去撈殊麗,卻只碰到了她的頭發。
殊麗被甩進河中時,意識還算清醒,不停抓着周圍的浮木,可随着鼻腔進水,她漸漸難以呼吸,渾身寒涼,抱着浮木看向前來救她的男子,卻無力遞出手......
身體被大水沖向下游。
元佑嗤罵一句,來不及權衡利弊,掏出匕首割斷麻繩,朝殊麗“追”去。
伴着岸邊人的疾呼,兩人順流而下,元佑猛凫幾下,拽住了殊麗的裙帶。
“抓住我!”
殊麗意識漸失,堪堪伸出手,卻被河中的巨石撞擊到後背和腦袋,眼前一片昏花......
意識愈來愈模糊,鼻腔被水堵住,嗓子也含了泥沙,呼吸不暢,她難受的要命,想要咳卻咳不出來。
雨幕中,元佑将殊麗放在膝蓋上,用力拍打她的後背,還掐開兩指摳向她的嗓子眼,見她吐了出來,才松了一口氣。
兩人膚色偏白,經這麽一折騰,更為蒼白。殊麗跪坐地上,弓背不停咳嗽。
元佑筋疲力盡,仰倒在地上,華貴的衣衫被水浸透,皺巴的不成樣子,他卻毫不在意,只盯着灰蒙蒙的天空,陷入自我的矛盾中。
以他冷漠的性子,不該不顧自身安危,奮不顧身去救她才是......
大雨沖刷着身體和面龐,他擡手搭在額頭上,逐漸煩悶起來。
殊麗咳完,才發現自己的裙帶被扯開,松松垮垮貼在身上,她背過身去系好雙耳結,氣若懸絲地問了句:“你還好吧?”
元佑淡淡道:“沒事,你呢?”
殊麗轉過身,慢慢靠過去,見他脖頸上有道血痕,想是被河中的碎片所傷,“我沒事......你受傷了。”
元佑蹭了下脖子,确認沒有大礙,才緩緩坐起身,雙手抵在身後,問道:“還能走嗎?”
殊麗爬起來,點點頭,主動伸出手,将他拉了起來。
兩人一瘸一拐地往回走,誰也沒有再開口,直到殊麗肩頭多了一件大衫。
她轉眸,想要道謝,卻覺得一句“謝”很是蒼白,不如記在心裏。
大雨初歇,雲消霧散,晴飔陣陣,輸送清涼。
元佑在另一架馬車裏換了衣裝,端着當地人送的湯餅走到殊麗的馬車前,也不管裏面的人是否換好了衣裳,掀簾走了進去,“給你的。”
殊麗剛掩好衣裙,頭發還未绾,蓬蓬松松地垂在腰間,蒼白的臉上浮現兩朵可疑的紅暈,“有勞。”
變得禮貌了......元佑沒應答,将碗筷擺在炕幾上,“那兩匹馬不能用了,正在從附近尋找馬場,車隊要暫時在此落腳,你若累了就歇下吧。”
殊麗拿起梳子通頭發,随意問道:“為何不能用了?”
它們沒受傷,只是驚吓過度而已。
元佑仰躺在小塌上,雙肘撐着身體,渾不在意道:“不忠者棄之。”
“它們是馬匹......”
“一樣。”
殊麗聽過許多關于戰馬與将士的故事,便沒有多言。
為自己绾起一個簡單的發髻後,她端起湯碗抿了幾口。
日光斜射入窗,照在她的側臉,映得她瞳仁更為清透。
元佑凝着她,見她發髻松垮,幾縷垂在額前、耳邊,比規規矩矩盤發時慵懶随性許多,一時看愣了。
殊麗看過來時,他沒來得及收回視線。
“你吃了嗎?”
元佑移開眼,徹底躺在塌上,“吃完才問我?”
“我忘了。”
元佑不理她,閉眼假寐。那會兒,在收拾完車廂內的狼藉後,他留殊麗在車上,自己去附近尋找吃食,恰好遇見過來送菜的熱心腸百姓。
道謝後,他坐在河邊吃了一碗湯餅,自嘲地笑了,哪會想到有朝一日,又落得這般狼狽,一身疲憊之下,還要自己收拾馬車,自己尋找熱乎飯菜。
原本可以讓車裏的女子來做的,可不知為何,還是自己攬了粗活。
他翻個身,背對殊麗,煩躁感愈來愈濃烈。
殊麗舔下唇,猶豫着走上前,将塌角疊放的毯子抖開,輕輕蓋在他身上,又取出藥箱,拿出了金瘡藥。
當清涼的膏體蔓延在脖頸的傷口時,元佑睫毛微顫,掀開眼簾,“你做什麽?”
殊麗放輕指尖的力道,“給你塗藥。”
元佑坐起來,瞥了一眼腰上的毯子,意味深長地問:“你不像是會真正關心他人的女子。”
就是說她心機又心黑了,殊麗胸口悶悶的,指尖都跟着僵硬了,不過想想也是,她和元佑一直就不對付,甚至想過給他設絆子,以他的小心眼,不可能不對她設防。
“你救我一命......”耳朵開始發燙,她感覺自己再說下去就會渾身發紅,“你睡吧。”
元佑盯着她白裏透紅的臉蛋,啞聲道:“離我遠點,我可不是柳下惠。”
傾國傾城的美人主動來示好,那曼妙滋味,不是言語能描繪的,他能清楚地感受到,心防在逐漸塌陷。
殊麗慌忙退開,有一瞬間覺得他本能發出的沙啞聲與天子極像,是她骨子裏畏懼的。
兩人各揣心思,将就着過了一個晌午。傍晚時分,漫天晚霞斜照大地,幾只鸬鹚梭巡河畔,偶爾發出鳴叫,周遭都安逸了下來。
龐六郎跟附近百姓打聽到了一處馬場,便帶着侍衛尋過去,沒一會兒,就牽回兩匹馬,勻給元佑一匹,“元兄覺得如何?”
原本是為了炫耀自己挑選馬匹的眼光,可元佑檢查馬匹後,中肯道:“這馬烈性強,不适合拉車。”
有些馬血統純正,飛馳如電,卻野性難馴,眼下時間緊迫,沒有精力和時間去馴服野馬。
龐六郎不大高興,“不識貨。”
元佑懶得争辯,拉着勻給自己的馬,按着侍衛說的地址找了回去,換了一匹壯實的溫順馬匹。
不出元佑所料,幾位上将軍一見龐六郎牽來的馬,紛紛搖頭。
“你沒上過戰場,不懂馬,這種烈馬适合作戰,不适合拉車,白花銀子。”
龐六郎不聽勸,牽着馬匹走向龐諾兒。結果途中就狀況頻頻,不僅耽誤了行程,還丢盡顏面。
若是龐大将軍在,非把這個纨绔兒子踢下馬車。
車隊重新規劃了路線,好巧不巧地,将要途徑天子四弟宣王的封地,也就是齊王曾經的封地。
這裏土地肥沃,百姓富足,是個繁華歡鬧的城池。
元佑坐在車廊上,聞着深巷都藏不住的桂花酒香,微勾唇角,恰有一片桂花瓣落在眼簾,他擡手拿下,碾在指尖。
宣王府臨湖而建,面闊五間三啓,丹墀石階,巍峨莊嚴。
因是突然造訪,禮部尚書在叩響王府大門時,王府的門侍還是從旁邊的小門探出腦袋,全然沒有一點兒面見欽差的心理準備,“幾位可有拜帖?”
在封地,諸侯王是一方霸主,當地及附近鄉紳、商賈拜見時,必須提前送上拜帖,而想要真正見面到本人,不知要等待何年何月。
禮部尚書身負皇命,自然不能從小門進入,他朝門侍招招手,晃了晃提早寫好的拜帖。
沒一會兒,宣王帶着府中幕僚匆匆走來,爽朗的笑聲回蕩在門廊中,“貴客登門,有失遠迎!”
殊麗半掀開簾子,看向一身蟒袍的年輕男子含笑走來,男子二十來歲,黛眉月目,菱唇榴齒,生得不及天子俊美,卻有一股陰柔之美,與周太妃有幾分相像,卻比周太妃的眉眼更為精致,不過,這位親王的個頭倒跟幾個兄弟相去甚遠,還不及十六歲的煜王高。
面對親王,所有欽差和侍衛行了跪拜禮,除卻一臉淡薄的元佑。
宣王扶起禮部尚書時,自然瞧見坐在馬車上如大爺般的元佑,他挑挑眉頭,笑着走過去,“這位大人是......?”
元佑耷着眼皮,與之對視,絲毫沒有瞧見大權貴的怯懦和敬畏。
殊麗跪在馬車旁,不懂元佑為何如此狂妄,難道說,他在見了天子時也不跪拜?不過,她好像從未見過兩人同進同出......
禮部尚書走上前,對宣王耳語幾句。
宣王慢慢點了頭,心道原來是天子近臣,難怪敢大搖大擺地擺譜。
可惡,好氣啊。
不過,場面上的人又豈會當場失去風度,他維持笑意招待衆人步入王府,還讓管家去備膳。
走在中間的龐諾兒扯了扯龐六郎的衣袖,“六哥,宣王殿下娶妻了嗎?”
龐六郎小聲道:“宣王曾有過一個小青梅,據說是揚州一帶鐘鳴鼎食之家的貴女,兩人自幼相識,可惜那女子福薄,病殁去了,宣王悲痛過度,宣布永不娶妻。”
如此癡情,哪裏像是皇族子弟啊,連龐諾兒這樣的刁小姐都被宣王感動到了。
殊麗走在他們身後,聞言頓了下,揚州...她的老家...
走進二進院,女客和侍從被安排在客院,欽差們則随宣王去了水榭,很快,那邊傳來歡歌笑語。
府中的婢女們端着銀碗玉勺,齊齊朝水榭走去。
殊麗和龐諾兒被安排在一個客房的左右卧寝中,彼此都不樂意,不過,比起龐諾兒的忿忿,殊麗淡然許多,左右湊合一晚,明日就會啓程,就當對面住個臭無賴好了。
王府處處雕闌玉砌,閑得無聊,殊麗坐在池邊的涼亭裏喂魚,看着錦鯉們張着嘴巴湊過來,甚覺有趣,故意将魚食扔去別處,成團的錦鯉游向那邊,浮出水面的魚鱗在銀月下呈現出各色光芒。
龐諾兒從窗前探出腦袋,哼了一聲“少見多怪”,“砰”的一聲合上了窗,氣呼呼地坐在圈椅上。
宣王怎可将她和一名宮女安排在一起!
稍許,王府婢女送上膳食,因自己和殊麗的那份沒有任何區別,龐諾兒越想越氣,将飯菜一推,拿出包袱裏的點心充饑。
殊麗用膳後,将碗筷放在托盤上,置于窗前。
當婢女來收拾碗筷時,發現有一份壓根沒有動過。
此事很快傳到了宣王耳中,宣王那張陰柔的臉上浮現出譏诮,等回到書房時,對身側的幕僚道:“難怪母妃來信說陛下不待見龐家女,看來不是陛下對龐家有顧慮,而是單純看不上那女子。”
幕僚:“殿下故意讓人送一樣的飯菜過去,是為了試探龐家女?”
“正有此意。”宣王抱起地上的白貓,理了理它的長毛,“傳下去,夜宵和早膳還送一樣的,看她吃不吃。”
“殿下就不怕她日後做了皇後,報複咱們嗎?”
“這有什麽,她是官家小姐,那另一個女子還是欽差呢,本王對她們一視同仁有何錯?”
“聽說那女子是尚衣監的掌印。”
“那不重要,”宣王叼着筆杆子後仰,雙腳搭在桌邊,很是随意,“本王只想調查清楚那個叫元佑的欽差是什麽來頭,你着手去辦吧。”
自己就夠清傲了,那個男子比他還不可一世,真真是遇見對手了,有意思。
夏日善變,攜風帶雨,雨勢轉大時,噼裏啪啦拍打在客院的芭蕉上。
殊麗坐在窗前,舀着碗裏的糖水,而東卧窗前的夜宵,依然紋絲未動。
殊麗看着大雨,想起元佑脖子上的傷,不确定他有沒有換藥,這麽想着,她向府中婢女借了一把傘,推門走出去,卻在邁下石階時頓住腳步。
實不該主動去招惹他......
一來人多口雜,傳到天子耳中對他們沒有好處。二來元佑本身就是個極度危險的人,她不該羊入虎口。三來,這裏是王府,人生地不熟,走錯屋子可就說不清了。
如此想來,她收起傘退回房中,可腦海裏不停浮現出元佑護她、救她時的場景。
次日一早,雨勢仍不見小,禮部尚書無奈,只能再耽擱一日。
眼看就要抵達榆林鎮,卻連連遭遇暴雨,可如何是好?
而車隊中,最着急的人莫過于龐諾兒,她是真的不想再風餐露宿,過野丫頭的生活了。
“小姐,王府送來早膳了。”扮作小厮的貼身丫鬟端着飯菜走來,眼裏帶了點怯怕,“小姐要起用嗎?”
龐諾兒板着臉,對鏡描眉,“放窗臺上吧。”
熱氣騰騰的早膳飄出清香,小丫鬟嗫嚅道:“剛聽欽差們說,要在王府耽擱一日,小姐總不能一直吃點心......”
又要耽擱一日!
龐諾兒忍不住拍了一下妝臺,拍到了手裏的眉錠,染了一掌心,她嫌棄地擡起手,蹭在小丫鬟的衣衫上,“去跟府中管家說,再為我單做一份。”
她絕不要跟殊麗那個賤婢吃一樣的東西!
“小姐,這是宣王府......”
親王府邸,哪容她們放肆。再說,府中管家又不傻,怎會不知客院的情況,定是有人授意,才會每頓都送一樣的飯菜。
龐諾兒再氣,也不敢在宣王面前擺架子,一怒之下,敲開了對面西卧的隔扇。
殊麗拉開門時還未清醒,一頭烏發亂糟糟地披散在肩頭,卻有一種淩亂的純美感。
這女人天生自帶媚态,一颦一笑都勾人的魂兒,連龐諾兒都被她的美貌吸了睛,反應過來時,氣呼呼推開她,直奔窗前的小幾而去,掀了她的飯菜。
湯湯汁汁灑了一地。
她吃不上,自己就能吃得倍兒香。她不是最懂禮數的宮女麽,定然不會為了這點破事在王府鬧事,那就餓着肚子吧。
龐諾兒得意地翹起嘴角,邁過地上的飯菜,朝隔扇走去。
終于還是撕破了外表的平靜啊......殊麗困意全消,一把拽住龐諾兒的手臂,冷了語氣,“做事不要太過。”
或許,換成別的宮女,在面對嚣張跋扈的嬌小姐時,會選擇忍氣吞聲,比如禾韻,可殊麗畢竟是場面上的人,就算是奴籍,底氣也比一般的宮女硬得多。
龐諾兒掙了一下沒掙開,一旁的小丫鬟趕忙上前,色厲內荏道:“放開我家小姐!”
殊麗淡淡掃她一眼,目露輕蔑,壓根沒把她的兇樣放在眼裏,“你可以去跟龐家幾位郎君告狀了。”
說完,她伸出另一只手,扣住龐諾兒的後頸,将人使勁兒向下壓,同時踢了一下她的腿彎。
龐諾兒身高不及殊麗,又餓了幾頓,沒有氣力,被使勁兒這麽一摁,雙膝直接跪在了地上,漂亮的衣裙沾染了湯汁和飯粒。
氣氛瞬間凝固。
一聲尖叫蓋過了淅淅瀝瀝的雨聲。
兩個姑娘發生争執,欽差和王府中人聞聲趕了過去,就見龐諾兒坐在門口,哭得傷心欲絕,身上還殘留着飯菜的殘渣。
身側的小丫頭想給她擦拭,卻被她推開,就連王府管家的帳也不買,非要宣王過來主持公道。
龐六郎帶着三個庶兄跑來,見自家小妹哭得撕心裂肺,頓時怒火中燒,問過原因後,怒火直沖殊麗,“知道自己什麽身份嗎?!”
士族子女被宮婢羞辱,似乎是件令人瞠目結舌的事兒。
殊麗站在廊下,淡漠地看着龇目怒喝的貴公子,平靜道:“車隊出發前,朝廷三令五申,不可浪費糧食。龐家小姐無故打翻我的飯菜,毫無悔意,作為欽差,我給她些教訓不是應該的麽。”
之前怎麽沒發現這丫頭牙尖嘴利呢!龐六郎怒極,不願在欽差面前失了龐家的顏面,擡手欲打殊麗的臉。
長得美又如何,還不是個服侍人的賤婢,他還教訓不得了!
見掌風襲來,殊麗本能後退,漆黑如潭的瞳仁中映出對方的右手,這一巴掌下去,怕是要鼻骨碎裂。
與此同時,月門前傳來宣王的厲喝,“放肆,何人敢在本王府上傷人?!”
在他的地盤上,絕不允許有人恃強淩弱,欺負婦孺!
可縱使喊聲再有氣勢,也還是晚了一步。龐六郎那一巴掌,早已掴了下去。
殊麗避無可避,正當掌風刮過耳邊碎發時,眼前突然多出一只修長的手。
緊緊扣住了龐六郎的指骨。
赫赤襕衫的元佑擋在了殊麗面前,扣着龐六郎的手指往後掰去,眼簾微耷,慵懶中帶着攝人的悍鸷,“動我的人,你也配?”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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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53042796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阿邢要看書、腦子困沒了、不貍 10瓶;Kerry 5瓶;宋祁言、想吃肉夾馍 3瓶;小星星★ 2瓶;softrwdd、降輿、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1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