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從鏡湖返回小院的時候剛好是學堂裏下課時間,禪院鶴衣在路上碰見了幾個差不多和她同齡的孩子。

雖然禪院鶴衣不認識他們,但是他們似乎都認出了禪院鶴衣。

“你為什麽沒來學堂裏上課?”

“你傻啊,她沒來上課肯定是沒有資格來呗。”

“就是,廢物的妹妹同樣也是廢物,很簡單的道理吧。”

禪院理穗有心想說什麽,但是這裏的人不是她一個小小的女侍得罪的起的。于是只能按捺着安靜地待在禪院鶴衣的身旁,等着她的下一步指示。

禪院家的孩子從4歲起都要進入家裏的學堂進行啓蒙教育,但到現在為止就只有兩個例外。

一個是因為錯過了入學然後又被遺忘了的禪院鶴衣,另一個就是禪院甚爾。

從出生起就是徹徹底底0咒力的甚爾,從一開始就失去了成為咒術師的可能。被家族放棄,丢在一邊像野草一般的長大的人,自然也就不會有人記得讓他去學堂裏上課。

【天與咒縛】拿走了禪院甚爾所有的咒力,給了他一副強到變态的健壯體魄和咒力抗性。

但即使現在才十三歲的禪院甚爾憑借着肉身的強橫就已經能夠打敗家族裏絕大部分的人,可在禪院家,無法成為咒術師的人就不配稱為禪院,他還是被其他人看不起,并且稱之為‘廢物’。

在咒術師們看來,強壯的身體是可以通過日積月累的咒力訓練來強化的,但是禪院甚爾卻永遠不會有術式。甚至不借助咒具的話,他都無法祓除咒靈。

這樣的人生活在一個專門祓除咒靈的家族裏,不是廢物又是什麽?

禪院鶴衣以前還住在父親的院子裏時,雖然知道那些仆從們在閑聊時也會說起甚爾,但是一旦發現她之後都會立即噤聲。她還是第一次知道這些人竟然敢這麽明目張膽地當着她的面說。

她的父親禪院源一郎在禪院家代表着什麽地位,在此刻鶴衣的心中得到了清晰的認知——

父親有術式,所以他還在時,這些人再多的不滿也不敢當着她的面說。父親不在了之後,這些人就沒有了顧忌,因為在這個家裏,所有人都朝着術式看齊,沒有了術式就什麽也不是。

但是她的術式...

見禪院鶴衣一副沒什麽表情的模樣,那些個小孩子大抵也覺得沒什麽意思。

況且,在這種大家族裏長大的孩子都十分的會察言觀色,他們看着特意被調來照顧禪院鶴衣的禪院理穗,就知道這個人可能還沒有被完全放棄掉。

再加上,她的年齡也不大,萬一之後覺醒了術式,記仇就不好了。畢竟她是本家的孩子,只要有術式,即使再弱,也不是他們能夠得罪的。

禪院鶴衣走了一下神,那幾個小孩子就已經自說自話地走開了。

她看着那些人離開的背影,偏頭去看身後的禪院理穗:“外面也是這樣嗎?”

禪院理穗愣了一下,然後小聲地說:“不是。外面幾乎都是普通人,他們甚至不知道咒靈的存在。”

“這樣啊。”禪院鶴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兩人繼續往自己的小院裏走。

禪院理穗本身年紀不大,之前又是在普通人社會裏生活的,她看着旁邊看不出什麽情緒的小姑娘還是沒忍住問:“鶴衣小姐不生氣嗎?”

在雙親沒去世前,也是精心養大的小姐吧,現在被人那樣說,不會生氣嗎?

“嗯?”禪院鶴衣沒什麽所謂地說,“的确有不開心,但是那又能怎麽樣呢?”

就在禪院理穗還在想她這是什麽意思時,就見禪院鶴衣對着陽光舉起自己的一雙手,眯起眼睛打量着:“我現在又打不過他們,吵起來吃虧的也是我自己。”

說着,禪院鶴衣翻動着手指似乎比了個什麽手勢,然後又收回手,認真地說:“等我能用術式就好了。”

禪院理穗只當這是她美好的願景,于是笑着附和:“鶴衣小姐一定會覺醒術式的。”

禪院鶴衣聞言有些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最後點點頭:“嗯。”

禪院甚爾雖然被禪院放棄,但他還是和其他沒有術式的人一樣在軀俱留隊裏訓練的。

一開始,禪院甚爾想加入軀俱留隊是想證明自己并不是他們所說的廢物,後來随着年紀的增長和那些從未停止的欺淩和辱罵,他留在軀俱留隊裏的目的就轉變成了名正言順揍那些垃圾。

偌大的訓練場裏,穿着統一訓練服的禪院族人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在不斷地呻.吟哀嚎着。

衣襟散亂的禪院甚爾擡腳踩住一人的胸口,居高臨下地獰笑道:“來啊!起來啊!你們這不是比廢物還要不如嗎!”

被打得鼻青臉腫躺在禪院甚爾腳下的人露出充滿嫉恨的眼神。

“只敢留在這邊作威作福的家夥不是廢物是什麽!你永遠不會是術師的——咕啊!”

“這種垃圾的激将法你們還真是樂此不疲啊。”禪院甚爾嗤笑着加重了腳下的力道,打斷了那人的話,逼得他嘔出一口血來。

禪院家的內部有兩個護衛組織,一個是由準1級術師實力以上的人組成的【炳】,另一個則是隸屬于【炳】的、由沒有術式的人組成的【軀俱留隊】。

禪院甚爾不是沒去過隔壁【炳】砸場子,雖然情況是會慘烈一些,但是只要現在的【炳】的首領禪院扇和負責訓練的禪院長壽郎不在,大多情況下,甚爾還是可以以一敵多,打贏那些人的。

其他人知道自己打不過禪院甚爾,于是就想在這個時候激怒他,讓他去隔壁挨揍或者也有着想要拖隔壁那些人下水的心思。

“甚一大人有你這樣的兄弟真是太倒黴了。”

“現在還有個妹妹同住吧,我看遲早傳染成和你一樣的廢物。”

“想多了吧,能活幾年還是未知數——啊!”

原本踩着一個人的禪院甚爾不知道何時消失在原地,揪起一人的頭發狠狠地砸進了地裏,黑色的眼瞳裏閃動着猙獰的光芒:“你們還真是,一群令人惡心的垃圾啊。”

禪院甚爾回到自己的小院時已經是日落西山了。

穿着藤紫色浴衣的小姑娘坐在廊道上的一張小矮桌後發呆,禪院甚爾看她那睡眼惺忪的模樣就知道大概是剛剛睡醒。

他拖着懶洋洋地步子從禪院鶴衣身後路過,順帶嘲笑她:“你是豬嗎?一天到晚都在睡覺。”

他們住在一起也有一個多月了,禪院甚爾有時候懶得出去時就發現禪院鶴衣幾乎每個下午都是睡過去的。再加上晚上的睡覺時間,一天24小時裏,她至少有15個小時都是用來睡覺的。

大腦正在重啓的禪院鶴衣有一點慢半拍地仰起頭,但是随着燥熱的空氣一起飄過來的那股若有似無的血腥味讓她一下子清醒了不少。

她仰頭看着禪院甚爾下颌處還未完全消褪的紅痕和有些髒的浴衣,眨了眨眼睛:“甚爾是剛剛打完架回來嗎。”

“怎麽,現在還打算管這麽寬嗎?”

禪院甚爾腳步不停地走過,禪院鶴衣慢慢爬起來跟上去,有些恍然大悟地說:“甚爾你教我打架吧!”

“嗤。”禪院甚爾不屑地笑了一聲,“手腕還沒我兩根手指粗呢,想找死嗎?”

說完,禪院甚爾似乎是意識到什麽,停下腳步低頭仔細打量着跟在身後的小豆丁:“好端端的怎麽想學打架了?”

他沒記錯的話,最近不是喜歡纏着那個女侍聽故事嗎?

“但是技多不壓身啊。”頭發全部挽起來在頭上紮了一個丸子頭的小姑娘背着手,臉上露出一副‘你這都不懂嗎’的小大人模樣說道。

“哼,你還知道技多不壓身啊?”

“是啊,是不是用得很對?理穗教我的!”

正端着一盤洗好的水果出來的理穗聽到的就是禪院鶴衣沒頭沒尾的這句話,她保持着微笑對上廊道前轉頭看過來的一大一小,心中不斷回想她是不是教過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然後被發現了:鶴衣小姐你在說什麽能給個提示嗎!!

禪院甚爾看了一眼理穗後,轉身走了:“等你大一點再說吧。”

禪院鶴衣沒再跟上去,理穗将水果放到矮桌上後,好奇地問:“甚爾少爺是在說什麽?”

“他說等我大一點再教打架。”

聞言,理穗看着安靜坐下來開始吃水果的小姑娘心想,果然沒有人會不在意那些事情吧。

才洗完澡出來的禪院甚爾聽到了敲門聲,他随手把浴衣系好,拉開門後看到的果然是禪院理穗。

不等禪院甚爾開口,理穗就舉了舉手中的托盤,率先說明了來意:“甚爾少爺,這是鶴衣小姐讓我送過來的。”

那是一碗撒了紅豆和糖漬桂花的雙皮奶,碗沿還沁着細密的水珠,應該是剛剛從冰箱裏拿出來的。

“這不是那個小鬼的零食嗎,端來給我做什麽。”

“鶴衣小姐說她今天在冰水果和雙皮奶之中選擇了水果,這個是留給您的。”

禪院甚爾看着那碗雙皮奶,口中問的是之前問過禪院鶴衣的那個問題:“你們今天是碰到什麽了,她好端端地為什麽忽然想學打架?”

禪院理穗猶豫了一下,還是把今天碰到的事情告訴了甚爾。

她想的是,雖然甚爾少爺在家族裏的處境也不好,但是鶴衣小姐太小了,如果真的被那些人欺負的話,他還是會看顧她的吧。

禪院甚爾聽完後,臉上表情沒什麽意外地低罵了一聲垃圾,然後唰的一下合上了門。

正當禪院理穗盯着手裏的東西想要不要再敲一次門時,面前的門又拉開了,站在門後的人伸手拿走了那碗冰冰涼涼的甜品。

“下次再有這種事情就直接告訴我。”

那個小鬼好歹也喊他一聲哥哥,年紀小不好揍沒關系,有的是辦法教訓那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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