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禪院鶴衣扶起地上的禪院理穗,沒什麽表情地說:“打不過甚爾就挑這種時候來找我麻煩,是害怕很久了嗎?”

鶴衣的話戳到了他們的痛處。

禪院家是咒術界的禦三家之一,是有着千年傳承的古老世家。關系錯綜複雜的大家族內部不止術師對非術士的傾軋,還有一部分血脈之間的嫉妒。

旁支或許會差一些,但是禪院分家的富庶絕對是一般富豪家庭難以企及的程度,可本家不止是財富,更有榮耀的象征。

憑什麽這個病秧子和沒有咒力的廢物從出生起就能住到他們需要争破頭才能獲得資格拿到一席之地的本家,還不都是因為他們投胎時運氣好。

所以,懷着類似于這樣嫉妒的想法。禪院家的本家裏一旦出現了非術師或者普通人,會比分家的人受到更加嚴重的欺淩。

禪院甚爾是完全0咒力的【天與咒縛】,雖然因為這一點從小就在禪院家備受欺淩和冷眼,但是随着他年紀的增長,禪院家裏幾乎沒有幾個人能打得過他。

到了現在,即使是人海戰術的群毆,也是甚爾贏。

而且只要不是斷骨之類的重傷,甚爾回去睡一覺第二天就能活蹦亂跳地滿血複活,其他跟他打架的人,至少得在床上躺個幾天才行。

久而久之,敢光明正大挑釁甚爾的人幾乎沒有了。

而禪院鶴衣,因為她年紀還小這些人怕她會覺醒術式,再加上甚爾的緣故,之前同樣也是沒有人會當面來找她麻煩,最多就是背地裏說她是個病秧子,肯定也是個廢物之類的。

可今天已經滿六歲的禪院鶴衣仍舊沒有覺醒術式,這些人就斷定了她無法成為咒術師。

加之今天家裏的大人物們都出去赴宴了,暫時失去管束的小輩們在路上看到鶴衣後,相互一合計,立刻就蠢蠢欲動地來報仇。

當年不過是攔住她說了兩句話後,就莫名其妙的受傷,仔細一想肯定就是和甚爾告狀了!

現在甚爾不在這裏,誰還救得了她?

禪院家的男丁,不管有沒有咒力和術式從4歲時起就都要修行武藝。領頭的那個人看着瘦弱的鶴衣,心底多少還是有些怕下手時掌握不好輕重,萬一把她打出事來,于是換了一種方式報複。

“什麽找麻煩。”領頭的少年矢口否認了自己的行為,“不過是我們現在也想吃烤紅薯了,就麻煩你們去池子裏把那些紅薯撿上來送給我們吧。”

眼下正值12月,他們讓年紀不大的女孩子去冰冷的池水裏撈紅薯,可以算得上一種十分惡毒的行徑了。

其他人聽了這句話後對視一眼,紛紛都覺得是個好主意。到時候就算追究起來,只要他們一口咬定是她們自己下水去找紅薯的,管事就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讓這件事過去的。

禪院理穗熟知這些人的劣根性,只要讓他們滿意了,自然就會興致缺缺地放過她們。而且甚爾少爺似乎還在院子裏睡覺,一時半會也管不了她們,眼下順從地去撿紅薯是最好的方式了。

禪院理穗在一群飽含着戲谑和輕蔑的目光中垂下眼睛,這就是在這個家族裏的宿命啊,即使晚了兩年,這樣的一天還是來了。

但是禪院鶴衣一把拽住了準備朝廊道外走的禪院理穗。

攔路的少年們看着鶴衣的動作,當即就上手來推她。

“怎麽?撿個紅薯都不想去嗎?還真把自己當小姐了啊。”

“兩個廢物,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

“我要是你們,早就羞得沒見出來見人了。”

禪院鶴衣因為被理穗扶了一把,并沒有撞到哪裏。

這些人真的好煩啊。

看着在面前晃來晃去的嚣張嘴臉,鶴衣煩躁地想,不就是一些破爛術式,有什麽好得意的。

逐漸翻湧起來氣血的讓鶴衣覺得好疼,渾身上下都在疼。

疼痛和吵鬧加劇了鶴衣情緒上的不滿,就在她愠惱不已時,忽然感覺自己好像觸到了什麽十分微妙的東西。

“甚爾也不過再嚣張這麽幾年,等我把術式完善好了,一定要把他打得滿地找牙!”

“還磨蹭什麽?!趕緊給老子去撿!”

那些沒了耐心的年輕的族人們頓時紛紛伸手去拽鶴衣和理穗,想把她們強行推進池子裏。

站在外圍看戲的一個男孩子似乎注意到地上有什麽東西不對勁,但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聽見了一道冷淡至極的聲音。

“玉犬。”

“嗚嗷——”

一黑一白兩只威風凜凜的大狗破開漆黑的影子鑽了出來,精準無比地撞飛了圍攏在主人身旁的人類,咬上了那伸向主人的手臂。

全身幾乎疼得發抖的禪院鶴衣,收緊手克制住身體的不适,冷眼看着那些因式神的攻擊而慌亂到連滾帶爬的族人:“既然這麽喜歡撿紅薯,那你們就下去好好地撿個夠吧。”

凄慘的痛呼聲伴随着重物落水的聲音響徹院落,驚動了其他院子裏的人。

當聽到動靜的禪院家族人趕到這邊時,就看見地上躺着幾名不知生死的年輕族人,還有幾個正瑟瑟發抖地彎着腰在冰冷的景觀池裏摸索着什麽東西。

旁邊,一黑一白,額頭上有着勾玉紋路的兩只式神正像監工一樣繞着景觀池慢慢踱步。

看見有人靠近後,式神們伏低身子,呲牙發出警告的低吼聲。

“那是...玉犬?!”

“是十種影法術!誰覺醒了十種影法術?!”

“快!快讓人去五條家禀告家主大人!”

年長的禪院族人一下就認出了祖傳術式裏的式神,過于震撼和驚喜的一幕甚至讓他們忽略了地上躺着的以及那些正在池子裏朝他們投來求救目光的族人。

已經回到自己小院裏的禪院鶴衣把半張臉都埋進了懷裏的小抱枕中,坐在用石頭圍起來的簡易燒火坑旁惬意地烤着火。

溫暖的火焰驅散了寒意,渾身暖洋洋的感覺似乎也安撫了身體裏的那些疼痛感。

而旁邊的禪院理穗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樣,正機械性地往火坑裏填着樹葉和樹枝。

鶴衣小姐覺醒了術式,還是禪院家祖傳的【十種影法術】,這樣一來——

“理穗,燒到袖子了。”把下巴擡了擡,墊到抱枕上的鶴衣開口提醒說。

“啊?啊!”理穗猛然一驚,飛快地縮手檢查袖口,發現只是被火燎了一下并沒有真正的燒到衣物後不由松了口氣。

随後,她把手中用來燃燒的樹葉和樹枝一股腦地丢進火焰裏,眼眸晶亮地湊近鶴衣,有些興奮不已地說:“還沒有恭喜鶴衣小姐覺醒了術式!”

相處兩年多,鶴衣還是第一次看到理穗笑容這麽明亮的模樣,就好像一切都有了希望。

禪院鶴衣眨了眨眼睛:“有這麽高興嗎?”

“當然啦!”禪院理穗欣喜得有些手舞足蹈,“鶴衣小姐有了術式,我就可以一直照顧鶴衣小姐不被調去別的地方。那些人也不會敢再來挑釁小姐了!”

覺醒了術式的鶴衣本人雖然也很高興但并沒有這般興奮,她早就說過了,她一直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術式,只是之前不知道什麽原因一直不能用。

說完,禪院理穗似乎想起什麽,一骨碌地站起身來:“甚爾少爺還不知道呢,我去告訴他!”

鶴衣歪頭目送理穗小跑着進入和室裏,随後,她的餘光裏看到一行人匆匆走進庭院裏。

領頭的那個中年男人鶴衣有點的印象,似乎是【炳】的成員,叫禪院長壽郎,以前有看到過他和甚爾起過沖突。

想到這點後,鶴衣興致缺缺地收回目光,繼續盯着火堆裏那若隐若現的紅薯輪廓。

平時在禪院家極少低頭看人的禪院長壽郎此時在一個還不足自己零頭大的小女孩面前垂下腦袋,因為壓抑着興奮,聲音聽起來有一點顫抖:“鶴衣小姐,松之間那邊的兩只式神是您的嗎。”

通過從式神身上感知到的咒力,禪院長壽郎幾乎可以确定那兩只還在景觀池忠于職守的式神就是禪院鶴衣的,但是他仍然需要确認一番。

“噢,他們找到我要的紅薯了嗎?”抱着小抱枕的鶴衣随口問道。

玉犬出來後,那幾個不過十二三歲的少年壓根就不是它們的對手。式神和式神使心意相通,不用禪院鶴衣多言,玉犬們就将那些還能動的人趕下景觀池,讓他們把丢進去的紅薯都撈出來。

景觀池大約半米深,而且面積也沒有很大,被丢進去的四個紅薯很快就被找了出來。但是鶴衣非說還有一個,他們找不到的話就不用上來了。随後留下玉犬監工後,鶴衣讓理穗抱上紅薯回了自己的院子。

禪院長壽郎沒想到覺醒了祖傳術式的鶴衣竟然是一副這樣冷靜的态度,他卡了一下殼,想到還丢在景觀池裏沒管的那幾個人,安撫似地說:“鶴衣小姐要的東西,禪院家自然都會替你找來。”

走出和室的甚爾剛好聽到這句話,當即就毫不客氣地嗤笑了一聲。

鶴衣看到甚爾出來,立刻就抱着懷裏的小抱枕蹬蹬蹬跑過去。

陽光下,所有人都看到随着小女孩一同奔跑的影子像水流一般湧動着。等她跑到廊道前時,兩只玉犬從湧動的影子裏冒了出來。

穿着深紅色和服的小女孩站在廊道前的空地上仰頭看着面前的人獻寶地說:“甚爾你看!小黑和小白毛茸茸的,是不是超級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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