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二個世界17

又是一年。

郁黎畢業之後一直留在郁家的公司裏, 而溫珑卻一直沒能順利畢業。

不出意外的話,她一直到這具身體的壽命結束,都沒法拿到那張畢業證了。

喀噠。

溫珑坐在沙發上, 聽見大門被打開的聲音。

她轉過頭,看清人之後驚訝地道:“這才五點, 你就回來了。”

反派最近這段時間一直回來的很早,也不知道郁父母是怎麽同意他早早回來的。

“本來能回來更早的。”郁黎在她的唇角親了一下。

“我效率高。”

這話溫珑是信的。

郁黎學習能力很強, 做起事情就跟機器一樣, 毫不出錯。

他在很多方面的天賦不輸于上個世界的闫黎, 加上出身本就站在頂點, 原本應該是能往高處走很遠的。

可惜郁黎并沒有什麽事業心。

溫珑費力地撐着沙發邊沿, 想要站起來。

郁黎見狀, 立刻上前扶她。

他掃視了一圈,皺眉問道:“你的拐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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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珑心虛地抿了抿唇, 沒說話。

她好好的一個人,才二十來歲, 拄什麽拐杖!

就是她當惡魔,也才幾百年,剛剛度過亞成年期。

“你坐着, 想要什麽我去拿。”

“……該喝藥了。”溫珑望着他。

“我去取。”郁黎扶着她重新坐到沙發上。

溫珑點點頭。

郁黎進卧室取藥的時候,她又開始咳嗽了。

最近她咳血的頻率高的吓人。

她知道這意味着什麽。

明顯感覺到喉腔的熱意,她立刻伸手去夠桌上的紙巾。

起碼不能把沙發弄髒了。

但溫珑手還沒夠到, 郁黎就已經從卧室出來了。

他立刻大步過去, 幫她抽了幾張紙, 然後伸手攏住她, 輕輕撫着她的後背。

兩個人臉上都沒有露出驚慌之色, 顯然是對此習以為常。

他看着懷裏輕輕戰栗的人, 神色不明。

溫珑稍微緩過來後,便把染着血的紙巾扔進紙簍。

剛剛平複一些,她又覺得不太對勁,想要重新伸手捂住嘴唇。

但咳意先她一步來臨。

下一秒,她的血濺在了郁黎身上。

他的白色襯衣瞬間就被血染紅。

弄髒的面積很大,估計是很難洗幹淨了。

溫珑愣了下,然後說了聲“抱歉”。

她的五髒六腑都是疼的,而且這次比從前都要厲害。

溫珑算是很能忍痛的,這一次卻也是疼的直皺眉頭。

身體也在同時啓動某種應急止痛的機制,溫珑只覺得自己的大腦開始犯暈。

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還在問系統是不是快到原主的死亡節點了。

【原本的劇情線裏,原主死亡的時間似乎就是這一個月了。】

【大概還有半個月,就可以前往下一個世界了。】

系統想了想,又問:【下個世界你想要什麽樣的身體?】

【雖然可選項不太多,但是我會盡量幫你找一具匹配的。】

它等了一會兒,發現沒得到回應。

檢查了一下溫珑的身體狀況,才發現她已經昏過去了。

【……辛苦了。】

明知道她聽不見,系統還是多說了一句。

溫珑再醒過來時,已經在醫院病床上躺着了。

【你昏過去了,反派叫了救護車。】

她輕輕偏過頭,果然看見了守在床邊垂着眉眼的男人。

“郁……”

剛剛吐出一個字,她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幹的厲害,幾乎說不出話。

【你睡了兩天了,水也喂不進去。】

溫珑那一個字的聲音很小,但郁黎聽見了。

他擡起頭,臉上的神色先是怔然,随後像是忽然間緩過神。

“我去找醫生…… ”

溫珑便重新閉上眼睛。

雖然有打點滴,但是兩天沒有進食,她頭還是有些暈。

她的主治醫生被叫過來,做完一系列檢查以後,又把郁黎重新叫了出去。

應該說的不是什麽好消息。

而事實也的确如此。

郁黎再進來時,只是喂了她一點水,對剛剛醫生所說的話閉口不提。

溫珑也沒有去問。

下午的時候,林英也來了,同樣是笑着問她有沒有想吃的想玩的。

卻沒有提過讓她出院的事。

溫珑住院的日子,郁黎幾乎是寸步不離地守着他。

郁家公司的事情被他徹底抛下。

沒多久以後,郁黎的父母過來看她。

他們本就對溫珑這個兒媳沒什麽感情,來了也不過是說幾句不痛不癢的話。

實話說,在這種時候,溫珑不太想聽那些套話。

她已經足夠疲憊了,并不想再抽精力應付那些虛假的客套話。

好在,郁黎一一幫她應付過去了。

兩人臨走前,問郁黎什麽時候重新回郁家公司。

溫珑這才知道,他在不久前就已經辭職去了別的公司。

也難怪他最近每天下班那麽早。

郁父郁母用一種失望至極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們多年培養他的心血白白耗費了。

溫珑能看見郁黎臉上的表情,有點冷漠,但更多的是不在意。

他恭恭敬敬地把兩人送出去,再回來時,臉上的冷意已經消失了。

他用那種跟平常別無二致的溫和語氣問她,要不要喝水。

反差有點大。

溫珑看着他怔了一會,才遲緩地點頭。

……

溫珑在醫院住了半個月,随着一天天過去,她很明顯地感覺到名為生命力的東西從她的身體裏流失。

終于,她躺在床上,連呼吸都很困難。

她睜不開眼,只能聽見一點聲音。

溫珑讓系統用了點手段,将她的意識保持在清醒的狀态。

上次猝不及防失去意識的感覺不太好,她不喜歡,很沒安全感。

意識一直在,她便也知道郁黎一直呆在這裏沒有離開。

幾年的時間,溫珑完全确定了:神似乎又一次愛上了她。

她把這一切歸咎于巧合。

病床前,林英看着一臉木然的郁黎,忍不住勸道:“你回去歇一天吧,我看着珑珑就好。”

“不用。”郁黎擡了下眼,又很快垂下。

他的目光落在病床上的人臉上。

他知道,她快死了。

林英嘆了口氣。

“你想多留在這裏看看她,我也想。珑珑是我女兒,我想跟她說說話。”

“……”

“回去吧,明天再過來。”

郁黎這才起身。

他的确應該把時間分一點給她的媽媽,盡管他并不願意。

郁黎是打車回去的,因為他的狀态實在不适合開車,連着半個月睡眠不足,他連走路都是虛浮的。

回去以後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家裏有點落灰,因為這半個月來他幾乎沒回來過,就更沒有打掃了。

是時候該收拾一下了。

郁黎這麽想着,卻并沒有動。

他覺得自己很累,累到什麽也不想做。

最後,他也只是草草地洗漱完便躺到床上。

明明很累,床也一如既往地軟,可他卻沒有絲毫睡意。

郁黎伸出手,往旁邊的位置探過去。

一片冰涼。

他側着身,盯着身側的那個空蕩蕩的位置發呆。

他的手也是空空蕩蕩的。

這一晚,郁黎沒能睡着。

連着好幾天溫珑也沒能醒過來。

醫生說她應該已經聽不見外界的聲音了,但郁黎還是怕她無聊,白天的時候會在她邊上跟她說話。

她醒不來,就沒有辦法吃飯喝水。

盡管打着點滴,但是溫珑還是肉眼可見地虛弱下去。

到今天,連呼吸都快聽不見了。

她的主治醫生沒有回家,晚上一直呆在值班室。

郁黎便知道,她撐不過今晚了。

病房內的燈關着,有一點微弱的月光透過床灑了進來,輕輕籠住溫珑的面龐。

郁黎覺得,她在今晚的月色下格外好看。

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他動作很小心地卧在她的身側,伸手在她的腰際虛攏着。

病床很小,他又不敢壓到她,因而大半個身子都在床沿上懸空着。

他能嗅見她身上的一點味道,皂角的味道,但更多的是醫院消毒水的味道。

沒有在家裏的時候好聞,但他卻很舍不得。

“珑珑……”他輕輕喚了她一聲,卻又戛然而止。

她應該是聽不見他的聲音的。

郁黎忽然不知道要說點什麽。

深深的恐懼感凝成一團,将他的整顆心髒都緊緊裹在其中。

這應該,就是他最後一次抱着她睡覺了。

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一點。

他感覺什麽東西滴在了溫珑的頸窩處。

郁黎茫然地摸了下自己的臉頰,果不其然摸到一片濕熱。

人的情緒很是古怪,它可以容許情緒壓抑很久,卻因為一個小小的點忽然崩塌。

當流出第一顆眼淚以後,剩下的情緒就會全部傾瀉而出。

當全部發洩完後,就會感到異常痛快。

可是郁黎哭了一會兒,卻沒感覺到痛快。

他的眼淚流的越多,就越是覺得窒息。

他想起了很多事。

但最清晰的一件,還是五年前,他開車略過在學校門口等車的溫珑,對那道被雨水淋濕的身影視而不見。

他忽然覺得自己格外可憎。

眼淚在這一刻止住了些。

那股子窒息的恐懼感在這一刻有幾分化為恨意。

他好像做了很多不該被原諒的事。

盡管那些事情很小,小到他懷裏的人從未察覺過。

郁黎小心翼翼地将頭埋在她的頸項,用鼻尖輕輕蹭了蹭她的頸窩。

“對不起……”

他緩緩開口,将他曾經做過的那些事一一講給懷裏的人聽。

他想要讓她知道,他只是個虛僞的自私鬼,跟她心目中的那個自己完全不同。

可溫珑已經聽不見了。

郁黎講了很久,因為他做過的那些細碎的錯事多到數不過來。

許久之後,他停下了。

她要走了,他似乎不應該一直吵着她。

但停下來以後,他的眼睛卻又紅了。

好像嘴巴和眼睛是兩個連通的出口,嘴停下了,眼淚就要開始流。

“是不是……”

“是不是如果那天我沒有裝作視而不見,你沒有淋雨、沒有生病,就不會像現在這樣躺在這裏?”

他知道自己說了一句很蠢的話,但郁黎卻控制不住地思考這一種可能。

說完這一句,他很久沒有再開口了。

他想,他是時候該安靜點了。

“晚安。”

作者有話說:

想看be的停在這裏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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