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本章全是伏筆……

他也不想的。

蘭斯洛特看着旁邊倒下的神父,鮮血正從神父的脖頸處流淌到教堂門口的臺階上,染濕了衣領。

他也不想的,他對自己說。

可是那間房子是他僅剩的東西了。

陽光透過教堂的窗戶照射進來,溫暖而聖潔,灑在一位金發少女的面龐。

她穿着乳白色金絲長裙,跪在教堂中央的墊子上,面對着被釘在十字架上的聖子雕像禱告。

金色的卷發如同希臘神話當中酒神的美酒從山林間流淌下來,雙眼緊閉着,又長又密的金色睫毛微微顫抖,她的面龐完美無瑕,如同降臨凡塵的天使,臉上透露出的神情無比虔誠,甚至有哀求的味道。

櫻桃般的嘴唇張開,她說:

“上帝啊,您虔誠的子民,朱麗葉在此懇求你,殺死我旁邊的這個男人吧,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魔鬼!”

嗓音甜美。

而在她旁邊站着的男人,正是穿着黑色禮服的公爵,他所在的位置刻意避開了陽光,身影和色調潔白的教堂格格不入,卻悠閑地守在那位名叫朱麗葉的少女身旁,指間捏着一個玻璃制的高腳杯,裏面盛着紅色的液體。

就在少女禱告,祈求上帝殺死他時,他若無其事地将高腳杯送到嘴邊,鮮紅的眼睛裏是懶散的神采,緩緩傾斜杯身,在教堂的聖光中飲下這杯不祥的甘露。

很快,杯子就見底了。

仆從不知從哪裏冒出來,接過他手裏的杯子,無聲地退下了。

教堂講臺上還有一個人站在背陰處,正是前些天遇到蘭斯洛特的那名神父。他穿着黑色西裝,頭發梳得整整齊齊,面無表情地站着。

半睜着的眼睑下,血紅的眼瞳顯得異常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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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麗葉的祈禱結束了,她提着裙子想要站起來,面前出現一只蒼白的大手,她狠狠推開,站了起來,湛藍的眼睛瞪着公爵:“別碰我,你這魔鬼!你的惡行上帝都看在眼裏,你遲早會受到懲罰的!”

公爵雙手垂在身側,微微低頭,聽着她咒罵,不做任何辯解。

他很高大,肩膀寬闊,襯得身邊的金發少女更加纖細小巧。

咒罵結束了,他才緩緩開口,“我們回去吧。”

“我不要回去,我要回我自己的家!”朱麗葉向旁邊撤了半步。

公爵卻倏然攥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朱麗葉掙紮起來,公爵的手十分強壯有力,無論她如何掙紮,都紋絲不動。慌亂中她回頭看向神父,“救救我,我是上帝的子民,救救我。”

又想起來,神父也已經……不一樣了,閉上眼,兩行淚滾落下來,任憑公爵拉扯着,離開了教堂。

教堂再次恢複了平靜。

過了很久,神父依然站在講臺上沒有動。

蘭斯洛特從一根白色石柱後走了出來,他穿着白色西裝上衣,和配套的短褲,白襪子一直到他的膝蓋下面,腳上穿着一雙奶白色小皮鞋。

他走近神父,解除了控制。

然而神父卻沒有絲毫變化,依舊一動不動。

“你可以活動了,神父。”蘭斯洛特說。

直到他開始有點懷疑自己的能力是不是失效了,才見神父緩緩閉上眼睛,雙唇緊緊抿起來,渾身顫抖,半天才哽咽着說:“殺了我,求求你,殺了我。”

蘭斯洛特愣住了。

神父緩緩下跪,雙手抱住頭,哭得撕心裂肺,“我不能,我不能就這麽絕望地面對今後漫長的歲月,這不是神期望看到的,”又擡頭瞪着蘭斯洛特,一字一頓地說:“我永不會背棄神,無論遇到怎樣的試煉。”

“永生,不是很好嗎?”

“哪裏好?”神父的頭發被自己抓亂了,“永遠為鮮血不得安寧,再也不能沐浴陽光,從此要不停面對親人好友離世,永遠在孤獨中徘徊。哪裏好?”

蘭斯洛特看着跪在地上的神父,回想起很久以前,也有人對他說過類似的話,說他因為一時的意氣,為自己招來了災禍。

以前他不懂,覺得那人在說胡話,後來他明白了,可也晚了。

他已經無法能變回人,歲月正一點一滴地,讓他認識到曾經的決定是多麽愚蠢,多麽錯誤。

神父看他正在發呆,悄悄爬起來,爬到陽光下。

手在暴露到陽光之中的瞬間,發出“滋啦”聲,冒起一陣白煙,劇烈的疼痛如同在油鍋上炙烤一般,他咬緊牙關繼續往前,讓自己的全身都沐浴在陽光下。

“啊啊!”神父渾身灼燒起來,肩膀甚至開始竄出火苗。

蘭斯洛特回過神,鑽進陽光中,把他推了出來。

兩個人一同滾在地上。

“你瘋了?”蘭斯洛特從地上站起來。

神父仰躺着,他的臉上被燒得坑坑窪窪,衣服也破了幾個洞,但傷口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我不要永恒的生命,”他閉上眼,淚珠滾進鬓發,“我要獲得救贖。”

清晨,開花市東城區最東邊的這條街上路過幾個正要去附近工作的人,因為每天都是如此,所以大家也都習以為常了,面無表情地來來往往,直到一輛精致的亮黃色敞篷車出現在街頭,行駛過來。

大家停下了腳步,目光投射到那輛敞篷車上。

那是最新款的車型,看起來價格不菲,不要說這條偏僻得連路燈都沒錢修的街道,即便是整個東城區,都不一定有人能買得起這種車。

車子在衆人的注視下緩緩停在了蘇菲太太的珠寶店門口。

附近的居民們這才想起來,蘇菲雖然在這樣一個貧窮的街道上開珠寶店,但她的一雙兒女可都是非常富有的成功商人,早就有能力讓他們的母親過上錦衣玉食的生活。

只不過蘇菲在這間店裏生活了太久,已經産生了很深厚的感情,跟左鄰右舍的交往也很密切,因此一直不願意離開。

從車子裏走下來一男一女,男人穿着白色西服套裝,又瘦又高,相貌俊朗,梳着大背頭;女人則穿着剪裁貼身的紫粉色長裙,手臂上圍着一張絲綢制的大方巾,看起來優雅而高貴。

兩人站在一起本身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他們走到蘇菲店鋪門前,剛想敲門,門就自己開了。

是蘇菲開的門,平時她的打扮就非常花哨了,今天幹脆把自己裝飾成了戴着寶石的大蛋糕,藍白相間的抹胸蓬蓬裙,頭上戴着飾有各色羽毛的寬檐遮陽帽,耳朵上、脖子上、手上,所有能佩戴首飾的地方一處不少,全都戴上了名貴的寶石。

“羅拉!我的寶貝兒!”她抱住女人在她臉上一吻,又抱住男人親吻臉頰:“羅伊!我親愛的!你們比我上次見到的時候都要精神,這可真是太好了!”

“謝謝,媽媽。”羅拉燦爛一笑。

叫羅伊的男人則笑得很腼腆,兩只手背在身後,“媽媽,你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哦,對了,等我一下。”蘇菲從店鋪的門裏擠出來,兩手提着滿是蕾絲和荷葉邊的蓬蓬裙,走到旁邊的店門口,敲了兩下。

阿瓜打開門,臉上依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按照之前莉迪亞教給他的,說:“你好,蘇菲太太。”

“你好,克勞德先生,我上次在你這裏訂的酒,釀好了嗎?”

“釀好了,莉迪亞說就等你來取了。”說完,阿瓜走向店鋪最裏面,存放酒的地方。

蘇菲趕緊轉身朝羅伊招手,“羅伊,你快來幫忙搬酒,我定了不少呢,很沉,總不能讓一個小男孩幹這樣的活吧?”

羅伊小跑過來,往店裏走去,一邊說:“訂那麽多酒做什麽,你跟我們去的地方能喝到各種名貴的美酒。”

“哦,但唯獨沒有莉迪亞小姐親自釀的酒,我跟你說,她釀的酒非常美味,你嘗過就知道了,絕對不輸任何名貴的酒。”

羅伊撸起袖子,一箱一箱往外搬酒,很快就滿頭大汗。

所有的酒全部搬完,要離開了,蘇菲才發現一直沒見到莉迪亞,問阿瓜:“莉迪亞呢?怎麽就只有你在店裏?”

阿瓜的視線飄向二樓,“她在忙。”

“嗯……”蘇菲撇撇嘴,“本來還想向她道別呢。這樣好了,你替我帶個話吧,就說我要和自己的兒子和女兒去度假,十天半個月以後才回來,如果有什麽事就去找隔壁賣服裝的希爾薇,我已經叮囑過她了,她和我關系很好,一定會盡力幫忙的。”

“謝謝,蘇菲太太。”阿瓜回答。

蘇菲歪着頭,滿臉慈愛地摸摸他的臉,“好孩子。”然後轉身坐上了車。

其他人離開後,阿瓜在門口站了一會兒,确認之後一段時間內不會再有顧客上門,才轉身上了二樓。

莉迪亞卧室的房門虛掩着,只留出一條縫隙,有淡金色的光亮從裏面照射進來。

阿瓜輕輕推開了門,“蘇菲剛才……”

一聲嘶啞的咆哮蓋過了他的話。

莉迪亞正在靈識空間忙碌,長發紮在腦後,露出姣好的面容,身上穿着一條寬松的長裙,套着白色圍裙,兩只手奮力地想控制住手裏像蛇一般的生物。

剛才就是它發出的咆哮。

阿瓜震驚地看着莉迪亞把那條生物扔進了一口坩埚,從裏面濺起墨綠色的水花,剛才準備說的話全都抛在了腦後。

把那生物煮了,莉迪亞才松一口氣,雙手叉腰,“你剛才想說什麽?”

阿瓜回想了一陣子,“隔壁的蘇菲太太說她要離開一陣子,有困難可以找賣衣服的希爾薇。”

“……哦。”莉迪亞開始向坩埚裏施法。

“你在做什麽?”阿瓜忍不住問。

莉迪亞瞥了他一眼,不以為意地說:“釀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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