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喜燭盈盈,(1)

這兩天碼字,寫着寫着發現了一些不少的BUG!很多地方我來不及一一修改,要是有細心的親發現了可以給我指出!昨天就親告訴我沈慧春應該稱為沈氏,但是我之前三十一章和三十二章裏都寫成了劉氏……其實我是想寫劉夫人的,估計寫着寫着就寫岔了……已經修改好了!

最大的問題是小四爹的設定。我在修改三十二章的時候發現原來最開始我是按照自己的大綱寫的,設定沈家出事的是沈聿白的爺爺,所以沈慧春當時有一句話是說“祖父慘死”……但後來因為時間設定的問題,我就把出事的沈大人寫成了小四的爹!所以前面的設定就全錯了……但好在可能涉及不多……這裏要提醒一下大家,如果大家在看之前文的時候發現了問題,歡迎及時提出我去改。

同樣也是時間問題,沈家落沒之前我寫的是二十幾年,但後面幾章會出來沈聿白十幾歲的妹妹,那沒了爹哪裏來的女兒……所以沈家出事我寫成了十幾年,這個我也改過了,好像是在二十幾章的時候……

總之最大的一個時間BUG就是這個~~~因為這個和我最開始寫人設和大綱的時候沖突了!畢竟在寫人設大綱的時候只是初步的設定,但是寫着寫着會發現有很多人物情節按照這樣走是有問題的,所以臨時修改,希望大家多多包涵。

至于沈老太爺的稱呼我就不改了,因為這文主要的人物就是小六和小四,現在大家都要尊稱小六一聲沈夫人,那上面一輩自然就變成老夫人了,小四的爹也就變成老太爺了……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零八章 滿庭芳晨昏定省(下)

鐘氏長的很漂亮,年紀大約和康氏相仿,小家碧玉的清容聘婷秀雅,杏眼櫻唇,修眉聯娟,緊致的身材纖細均勻,笑語盈盈觀之可親。

六娘子饒有興趣的打量了她一番,細細的嚼了嚼她方才的那句話,就覺得這幾個姨娘各個都是心裏打着一盤門兒清的好算盤。

剛才,康姨娘喊她“夫人”,是因為不論大小,她是丫鬟擡起來的姨娘,不管有沒有生養過孩子,她最初的身份是沒辦法改變的,所以在六娘子跟前,這一聲“夫人”她喊的恭敬有謙,這沒有錯。

而眼下,鐘姨娘喊她“姐姐”,這也沒有錯。因為鐘霈晗是沈家下聘以後用花轎正經擡進門的姨娘,當年也是給章氏敬了茶的,她的起點本來就比丫鬟出身的康氏和梅氏要高,但且不論年紀,她卻又低了六娘子一等,所以即便比六娘子大好幾歲,但她對着六娘子還是要低眉順眼的喊一聲“姐姐”。

想到這裏,六娘子不禁在心裏微微的輕笑了一下,臉上卻斂着神色開口道,“這兩日媛姐兒好多了,可屋前屋後大家也都不能馬虎,方大夫說,眼下靠近媛姐兒還會有過了水痘的可能。”她說着擡了擡手道,“你們瞧,我這一天也要洗好幾次的手,換好幾身的衣裳,你們雖也沒有近身照顧媛姐兒,可這個消毒的工作卻也不能馬虎大意。”

四人聞言皆點頭稱了“是”。

六娘子便是掃了一眼站在康氏邊上的梅姨娘道,“前兩日梅姨娘屋裏的大岚來暖香塢探望過媛姐兒,主仆情深,她一個丫鬟心系主子這是好事兒,可是……”說到這裏,六娘子的眼神冷了一冷,聲音就放重了一些道,“不算是誰,想來探媛姐兒,這般前沒有通報後沒有招呼的,貿貿然旁若無人的偷摸着進來,你們當暖香塢是什麽地方?”

梅氏一聽,猛的擡了頭,眼中恨意乍現,卻在看到六娘子那清冷無懼的目光後又被生生的壓下了怒意,顫着聲音道,“夫……人,妾身只是……只是關心媛姐兒……”

“既關心,大可大大方方的差了丫鬟來問,你們母女連心這是天意,可梅姨娘,你若仗着從前是在侯爺跟前服侍過的就想借此拿了大,我卻要想想該如何讓你在侯府裏頭守守規矩了。”

本這樣教訓一個姨娘,六娘子是大可關上了屋門單獨一對一的談的,但今天她卻這樣把梅姨娘的事兒拿到了臺面上當着康氏、鐘氏和惜燕的面,如此的毫不留情面的斥了梅心容,其實無非是想以儆效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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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梅姨娘氣的有些發抖,瞪着一雙大大的幾不見光澤的雙眸狠狠的盯着六娘子,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事情不應該是這個樣子的不是嗎?

想她這些年,一個人守着女兒,苦苦的在涼都,等的就是能再見一面四爺。為了這個,她對媛姐兒幾乎是恨鐵不成鋼的,逼着她學女紅針黹,想盡了法子讓她跟着教景哥兒的先生讀書寫字,逼着她跟着老媽媽們學規矩。媛姐兒小小年紀,她下得了狠心打罵責罰,為的就是在等回宣城的這一天,讓四爺看看這個女兒她有好好的在帶,她沒有辜負四爺的期許,她……要讓四爺知道這些年她心心念念的全是他沈聿白。

原本,先夫人死的時候,她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她從小服侍四爺,知道他的秉性和喜好,她能做到讓四爺舒心,不會像和先夫人在的時候那樣屋子裏永遠充斥着争執和吵鬧。康氏是先夫人的丫鬟,原本四爺就不待見她,能生下景哥兒那是她運氣好,那之後四爺幾乎就沒有碰過她。而鐘霈晗呢是個有傲骨的,雖做了個妾,卻永遠學不會在四爺跟前低頭,不像她,能低眉順眼,讓爺開心。

可涼都那時候太亂了,一家子人,每個人都懷着不一樣的心思,因為定了要回宣城,人人都在忙着打點箱籠忙着自己手頭的那些瑣事,她一個沒注意,媛姐兒就偷偷和二丫家的妹妹玩在了一起,結果上路的第七天,就開始高燒不止了。

她害怕!她害怕他們會丢下她和姐兒不管,會就這樣為了大局着想而覺得她和姐兒拖累了大家。所以她死命的瞞着,不管姐兒怎麽難受她都要死命的瞞着,她要見到爺,只要見到了爺,一切都會好的……一切……

可為什麽,會出現一個繼夫人,豆蔻年華,明眸善睐,舉手投足間散發着她從未見過的優雅和嬌柔,這樣碧玉一般的人,往爺身旁一站,她就發現爺的眼神不對了。

可爺以前看着她就會笑的,爺說她笑起來很好看,淺淺的兩個梨渦很讨喜。她在涼都就天天對着銅鏡練笑,她要笑一個最漂亮的給爺看,可為何,四爺不看她了,連帶着她抱着的媛姐兒也不看了!媛姐兒是他的親生骨肉啊,為什麽四爺連看都不看一眼!

而看着梅姨娘的怒目之色,六娘子心裏卻平如鏡水,絲毫沒有波瀾起伏,只端着茶淺啜了一口以後道,“你們可能不清楚暖香塢的規矩,今兒這頭一天的晨昏定省,我就同姨娘們說說。其實我本也不喜歡那麽多的條條框框,把人折騰的沒了精神,以後姨娘們每隔三日來我這兒晨昏定省一次,辰時一刻和申時末,每月初一十五,和我一起去母親跟前請個安。平日裏若是你們願意,多去母親那兒走動走動也是好的,母親年紀大了,喜歡熱鬧,只要不擾了她清淨,你們什麽時候去我想她都是高興的。逢年過節的,家裏有個大小家宴的,我也會提前告訴了你們,你們要願意呢就來幫我打個下手,我求之不得,你們要嫌乏,到時候只高高興興的出來走個場過個節,也就皆大歡喜了。”

“那爺每日歇在……”六娘子話音剛落,梅姨娘就着急的喊了出來,惹得衆人皆側目去看。

她随即一愣,縮了縮腳連忙不自在的幹笑道,“妾身的意思是……夫人一個人服侍四爺也辛苦,夫人不如……”

“以後在宅子裏,要喊侯爺!”六娘子冷聲打斷了梅姨娘的話,“還有,侯爺每晚要留在哪兒歇,這要看侯爺自己的意思,便是連我都不敢多過問一句,梅姨娘是要越過了我去安排侯爺的日常起居嗎?”把這種事情攬在自己身上很顯然是引火***的愚蠢行為,早在來小書房的時候六娘子就想好了,既要說這樣的話,就幹脆把責任全部推到沈聿白的身上一了百了。反正這個家他最大,誰也不敢挑戰他的權威。

果然,六娘子話一說完,梅氏就禁了聲。

看着她緊緊的捏着拳頭瑟瑟發抖的模樣,六娘子心裏忽然閃過一絲悲鳴。其實,她懂的,梅心容只是個女人,如果她和梅心容不是因為有利益上的牽扯沖突,她還是很願意平心靜氣的開導開導她的。但偏偏作為一個妾,梅心容挑戰了自己好幾次的底線,娘親不像娘親,姨娘又沒個姨娘的樣子,那種偷偷摸摸的習慣是六娘子最不喜歡的,所以,先拿她開刀六娘子是猶豫都沒有猶豫過半分的。

深吸一口氣以後,六娘子覺得今日自己狠話放的有些突然了,便緩和了語氣道,“侯爺心裏記着你們這些年的辛苦,只是一大家子的人才剛回來,臨近年關,侯爺自己也有很多的瑣事,往往是宮裏外頭多處奔波。你們若不想讓侯爺操心,便就安安心心的在屋子裏待着,有空的時候幫侯爺做幾雙鞋襪,見物如見人,侯爺知道你們心裏記挂他,肯定是高興的。”

說着她轉了頭,問垂着眼簾似正在沉思的康姨娘道,“景哥兒這兩日可還好?剛回府就遇着媛姐兒生病,我也沒來得及關心關心哥兒,吃的住的他可都習慣?”

康姨娘聞言如臨大敵,額頭不禁滲出了絲絲的薄汗,便是連忙點頭回道,“勞煩夫人牽挂,景、景哥兒都好,都好的,吃的也好住的也好……”

六娘子放心的點了點頭道,“侯爺的意思是讓景哥兒再熟悉一些日子,等過了年,就請個先生過府給景哥兒繼續上課。”

“诶……诶。”康姨娘緊張的要命,回兩個字都是結結巴巴的。

六娘子多少知道她在緊張什麽,便笑着道,“之前在涼都就是姨娘你自己帶着哥兒的,如今回了府也一樣,母子連心,我同侯爺商量過,只怕沒有什麽人比姨娘你自己帶哥兒更貼心仔細的了。”

康姨娘聞言果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氣,臉上的笑容也舒展了許多,“謝夫人,妾身一定會好好帶哥兒的,讓哥兒以後在夫人跟前好好盡孝道。”

六娘子見狀也悄悄的放了心,然後又轉頭看着梅氏道,“媛姐兒這兒,侯爺想讓她在暖香塢多待兩日,回頭等她好徹底了,再看侯爺的意思吧。”

“媛……”梅姨娘眼裏露出了惶恐,如果沒有媛姐兒,四爺……會不會永遠想不到要來看一看她了!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零九章 滿庭芳年節瑣事(上)

到了一月,媛姐兒身上的痘疤已經淡的只剩下淺淺的一圈粉色淡印了。期間方大夫又來看過兩次,直誇六娘子心細照顧的好,倒是把六娘子誇的有些不好意思了。最後一次方大夫來的時候是六娘子親自送他出的垂花門,還送了他一壇瞿奉佳釀。

“知道您好這個,這瞿奉酒不上頭,馬上過年了,給您嘗個鮮。”見方大夫有些推辭,六娘子便笑着道,“也不是什麽值錢的,不過味道有些特別罷了。”

方大夫聞言,這才不再堅持的收下了酒,随即道,“那塗抹的藥膏夫人記着一定要繼續給姐兒用,好在眼下盛冬天寒,正是敷藥的好時機。”

六娘子鄭重的點了點頭,然後目送方大夫出了垂花門外的抄手游廊。

折回身的時候,六娘子經過月牙湖,遇到了正在湖邊散步的鐘氏和惜燕,兩人見了她皆微微一愣,随即便是沖她福身請了安。

待六娘子笑着讓她們起身後,鐘氏便道,“連着陰了幾日,感覺待在屋子裏都要發黴了,難得見了太陽,便就出來走走,夫人這是從哪兒回來?”

經過這小半個月的相處,六娘子發現鐘姨娘是個很有趣的人。很多事其實她都是拎的很清楚的,但她看在了眼中卻能當做沒有看到似的。她不願說的時候只會淡淡的看着你淺淺的笑,笑不達心,可嘴角卻勾的恰到好處,多一分則膩,少一分則假。而縱使她笑的多麽的不由衷,卻還是能給人一種愉悅感。但只要她心情好了,願意開口了,便又會變成一個很健談的人,天南地北的,讓人聽幾句便能知道她小的時候也是有先生給啓過蒙讀過書的。

所以有好幾次六娘子都很想用一用鐘氏,不過總也湊不好對的時間,便就這樣耽擱了。

想到這裏,六娘子便笑道,“剛讓方大夫來給媛姐兒瞧瞧身上的痘疤印。”

“姐兒如何?”一旁的惜燕聞言問道。

“姐兒恢複的不錯,再過兩日就可出屋子了。”六娘子因為得了方大夫的首肯,心情頗為不錯,笑的時候便如那綻放的白蓮一般,清雅明豔,令人眼前一亮。

“夫人勞心勞力辛苦了。”惜燕聞言,恭敬的回了一句。

六娘子輕輕的搖了搖頭道,“那你們接着逛,我還有些事兒。”說着便笑着越過了兩人,帶着竹韻往暖香塢而去。

看着她那嬌小玲珑的遠去背影,鐘氏出了片刻的神,半晌才轉頭問惜燕道,“那第一日的晨昏定省散了以後,夫人單獨留下了你,真就是同你那麽說的?”

在涼都的那幾年,從一開始的時候鐘氏便就是獨來獨往的,不管是懷了身孕,生了大姐兒還是後來大姐兒夭折,她似從不黏沈聿白,也不刻意親近宅子裏的任何人,那些伴随着她韶華歲月的開心和痛苦,全都只由她一人默默的承擔着。

能和惜燕親近,剛開始純屬一個意外。那時候大姐兒剛夭折沒多久,她心裏實在難受的緊,白天人多的時候她不敢哭,入了夜總是會在內宅後牆的南角一邊哭一邊繞着那顆似永遠也結不了果的梨樹踱步,就這樣撞見過幾次也喜歡在樹下蹲着想家的惜燕。兩人默契的從不開口問對方發生了什麽,卻就這樣生出了一份心心相惜的感情來。

惜燕聞言眼中閃過一抹無措,便是一邊回憶一邊點頭道,“夫人是這麽問我的,她說侯爺不準備再在屋子裏放通房了,若是勉強擡了姨娘,我每月也肯定是要喝避子湯的,那與其這樣在宅子裏一個人孤孤單單的熬日子,還不如放出去找戶老實的人家嫁了,下半輩子也能換個活法。”

鐘氏聽了嘴角彎了彎,看了看六娘子消失的方向道,“還真是瞧不出她小小年紀有這份心思,也不知道這真是侯爺的意思還是她自己的意思,如果早些年先夫人能有她一半的大氣聰明,只怕……咱們現在的日子也不會這麽難捱了。”

“妹妹……什麽意思?”惜燕有些不明白。

“诶,其實咱們的日子都成了定數,也沒什麽可多說的,倒是你。”鐘氏将視線轉回了惜燕的身上道,“過了今年你也二十有三了吧?”見惜燕輕輕的點了點頭,鐘氏又道,“想那時候你和梅姨娘一樣,都是侯爺的通房,不過是後來家裏太亂,先夫人只管着和侯爺吵架,都沒心思管我們,這才讓梅姨娘得了運氣懷了身孕。可擡了她,你就被壓下來了,這一壓,就壓到了現在。”見惜燕聞言神色有些悵然,鐘氏繼續道,“可你想想,即便今兒侯爺點頭要擡了你,做了姨娘又如何?”

“我……”

“前有這麽聰明能幹的一個夫人,年紀輕輕,嬌容如花,不說別的,就單說子嗣這件事兒,她不生,我們誰都別想越過了她去生。等她能生了,不用防着我們了,可那時候你還有多少時間能把握?”

惜燕忽然明白了,可明白了卻不代表她能下定決心了,“但……不瞞妹妹,我八歲進的府,如今一轉眼在沈家伺候爺已經十幾年了。這會兒說要打發了我出去嫁人,我……我也不知道要嫁給誰啊。”

“找夫人啊。”鐘氏笑道,“既是夫人先開的話頭,這事兒自然應該她來操辦。不管是她真的只想眼不見為淨的打發你還是真的想給你找個好歸宿,你找了夫人,她自然是會有辦法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的。”

“妹妹為何這麽肯定?”即便是聽鐘氏這麽說,可惜燕心裏依然沒有底。

“因為說到底你畢竟是侯爺的通房,若你真要出府嫁人,夫人看在侯爺的面上也會幫你辦的漂漂亮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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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六娘子回到暖香塢的時候,卻見屋子裏竟聚着好幾個人。

正坐在窗邊和媛姐兒玩翻花繩的沈慧蓉,帶着彤姐兒吃點心的周氏,還有湊在暖炕邊和沈慧湘閑聊的安氏……七七八八的,讓素來很是清冷安靜的暖香塢一下子熱鬧了起來,不禁愣的六娘子一時半刻有些适應不過來了。

“喲,四弟妹回來了啊。”飛揚的笑聲中,還是周氏先看到了站在門口的六娘子,便是連連站起了身擦了擦手,然後迎了上來道,“我瞧着難得天氣好,便就拉着人來你這兒坐坐聊聊,卻沒想到撲了個空,這不請自來的,四弟妹不要見怪才好啊。”

六娘子覺得周氏有一種很好的社交能力——自來熟。打從他們住進侯府開始,在六娘子的印象中,她們之間的對話幾乎清一色全是周氏主動挑起和引導的。這樣的人,六娘子很是佩服,卻也暗暗的覺得有些不想和她有過多親密的交集。

其實六娘子的性子屬于慢熱,對于熟的人,她會掏心掏肺,笑的真切,關懷備至,但對于不熟悉的人,尤其是像周氏這樣會主動來籠絡示好的,六娘子便是會習慣性的換上保護色,和那人保持一定的距離。

這個習慣其實不太好,但是每次想到在現代的時候,當知道了她有個有錢的老爸後,那些時不時就會突然冒出來的示好的窮親戚們那有利則來,無利則趕的勢利姿态,她就真的受夠了,便也不想再變得這麽被動了,所以能選擇敬而遠之她就不會主動相迎。

可其實比起那種性子陰郁不定的,像周氏這樣活潑開朗的,六娘子卻還是很喜歡的,便不由的順着她的步子入了屋道,“不知道大嫂要帶妹妹孩子們過來玩,我這兒也沒什麽準備,若是大家不嫌棄,不如今兒中午留在暖香塢吃了午飯再走吧。”

周氏一愣,随即立刻爽快道,“喲,既四弟妹開口了,那咱們大家恭敬不如從命了。”

誰知她話音剛落,一旁的沈慧湘便輕笑道,“大嫂嫂今兒在四嫂嫂這兒可賺到了,今兒大哥外頭有局子,大嫂方才還在愁,一會兒中午是帶着彤姐兒吃面好呢還是蒸兩個饅頭随便喝點粥好。這下可好,面也不用了粥也不用了,還能美美吃一頓。”

周氏聞言佯裝微怒的上前擰住了湘娘的小胳膊就眯着眼笑罵道,“你個沒良心的狹促鬼,以前嘴饞的時候哪次不是跑到我屋子裏來嘗這嘗那的解饞的,如今到了宣城,知道你四嫂嫂屋裏有好吃的了,可就把我這個大嫂的好給忘的一幹二淨了。”

湘娘怕疼,連連躲到了安氏的背後舉手讨饒,一屋子的人見狀便是哄堂大笑了起來。六娘子則順勢拉過了一旁的染畫道,“去和項媽媽說一聲,中午加四個熱菜,兩個涼拌,再做個甜羹。”

染畫應聲出了屋子,六娘子又在心裏數了數屋子裏的人,随即轉頭細細吩咐了妙琴一會兒小花廳裏要如何擺桌如何放椅子碗筷之類的講究,待一切安排妥當了,她才安心的落了座。

而衆人鬧了一番以後,也漸漸的安靜了下來,安氏這才笑眯眯的坐到了六娘子的身旁道,“其實今兒來找四嫂,本也不是來蹭飯的,這不卻歪打正着了。”

“哦?”見一旁周氏的大女兒彤姐兒正好奇的盯着自己手上的珠串猛瞧,六娘子便摘了下來套在了彤姐兒的手腕上任她把玩。

彤姐兒得了珠串,開心的跑到了炕頭找媛姐兒炫耀去了。周氏見狀狠狠的瞪了小姑娘一眼,然後坐在了安氏的左手邊笑中帶着些許的不好意思道,“之前我聽母親說,過年的時候弟妹要請金麟班的人來唱戲,這事兒可定了?”

六娘子一愣,确沒想到她們這些妯娌姑嫂侄女的興師動衆的擠到了自己的暖香塢竟只是為了金麟班來唱戲這件事兒。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一十章 滿庭芳年節瑣事(下)

見六娘子有些詫異,周氏忙不疊的繼續道,“不瞞弟妹,以前在涼都,就常聽母親說起這宣城的金麟班,日子久了,大夥兒光聞其聲未見其影,難免心癢癢。”說着她嘆了口氣道,“涼都那兒的日子,着實清苦了些,別說是聽戲了,便是連尋常的玩樂消遣也不多見。這不,聽說過年弟妹準備請金麟班,大嫂我啊就來湊熱鬧了,你可千萬別嫌棄大嫂我是個土包子沒見過世面啊。”

周氏這番自謙的話六娘子倒覺得說的在理,便是汗顏笑道,“大嫂您千萬別這麽說,宣城畢竟是皇都天子腳下,那有些什麽本事的,一傳十十傳百的也都放大了。不過金麟班是有幾個不錯的角兒,若是沒聽過金麟班唱戲的,确也應該瞧一瞧的。”

“喲,要不怎麽說弟妹會說話呢。”六娘子幾句話說的周氏很舒心,連帶着臉上的笑容也自在了許多。

六娘子見狀繼續道,“其實若是大嫂和幾位妹妹愛聽戲,那今年過年我便準備準備,讓小梨園也來一個班子,給大家夥兒過過戲瘾。”

見安氏等人聞言面露狐疑之色,六娘子忙解釋道,“宣城之大,三個戲班子打着擂臺,南邊的九雲臺擅京腔,不過大多都是爺兒哥兒愛看的曲目,北邊的金麟班是五花八門皆囊括其中的,所以但凡誰家府邸有宴請,頭一個想到的便是金麟班。可那小梨園,裏頭的角兒拿腔拿調的一出《牡丹亭》卻是唱的連先帝爺都頻頻稱贊的呢,若是錯過了也可惜。”

六娘子這一解疑,衆人便是恍然大悟,連帶着對小梨園也充滿了好奇,便是都慫恿六娘子幹脆兩個班子都喊來唱它個一整天,讓大家夥兒趁着年節也都高興高興。

六娘子一一允了下來,衆人随之又嘻嘻哈哈的閑聊了片刻,染畫便進屋來說,小花廳已經擺好了午膳。

六娘子帶着大家說笑着移步小花廳,席間吃的高興,也不知是誰起了頭,竟就這樣在白日裏喝起了酒。

但本都是家中女眷,今兒也不會有什麽重要的客人上門,是以六娘子也就睜一眼閉一眼了。結果卻沒想到,周氏光有酒品沒有酒量,而安氏幾乎是一杯倒的節奏,鬧到最後只剩下素愛小酌的湘娘和滴酒不沾的蓉娘在一桌子菜吃的差不多的時候還清醒着。

六娘子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便連連喚了秦媽媽帶着幾個仔細的丫鬟,将周氏和彤姐兒還有安氏好生的送回了各自的園子,然後才回來對也準備起身要走的湘娘和蓉娘道,“且不要說你們大白日的在我這兒吃了酒,不然回頭母親定要不高興了。”

其實六娘子倒真不是怕沈老夫人會念叨什麽,只不過這些天下來,六娘子始終覺得和沈家人之間有着一種莫名的疏離感。尤其是這些內宅女眷,她們敬她,無非是因為她是沈聿白的續弦,是這個侯府的當家主母,可除此之外,似乎沒有別的更自然和親切的情感維系了。

六娘子覺得本各自管好自己門前的一畝三分地這是沒錯的,可大家同在一個屋檐下,雖她也有些吃不消太過活絡熱情的周氏,可也不能整的大家好像是陌生人一般,這才有了眼下這番看似俏皮的話。

因為有的時候想要拉近你與別人之間的距離,一起守住一個只有彼此才知道的小秘密,也不失為是一個小捷徑。

果不然,兩人聞言都偏頭笑了笑,然後湘娘道,“四嫂這會兒可有把柄捏在咱們手裏了,回頭過年的時候四嫂可要讓我先點戲。”沈慧湘是沈家嫡女,雖身份嬌貴,可她卻是從小在涼都長大的,所以身上沒有宣城貴府裏那種千金大小姐的做派和習性,倒是随和自然的很。

而一旁的蓉娘聞言只是悄悄的轉頭抿着嘴輕笑。她是庶出,雖比湘娘要大一歲,但卻是個內向的,平日裏話很少,總是端着一副一本正經的小大人模樣,讓六娘子很容易想到和自己初見面時的初娘子。

見兩人因為一頓午膳多少和自己親近了點,六娘子很是高興,聞言便道,“放心,既妹妹都開口了,那回頭等過年看戲的時候,母親點完了戲,我就讓妹妹接上。”

湘娘連連點頭,三人随即又聊了幾句,六娘子便差了魚安親自送兩人出了暖香塢。

可正當六娘子準備去淨房洗個臉換身幹淨的衣裳趕緊睡個午覺的時候,茜草跑進來道,“夫人,侯爺回來了。”

六娘子一愣,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沈聿白已經大跨步的進了屋。

而聞到一陣酒香的沈聿白湊近了六娘子,随即啞然失笑道,“這年還沒過呢,你們大白天的就吃起了酒,怎麽弄的和爺們兒下館子一樣。”

六娘子本有些微醺,紅紅的臉蛋襯了雙水漾清眸,正是眉黛春山秀,橫波剪秋水,看的沈聿白哭笑不得,心裏卻是一陣歡喜。

而被他盯着瞧的六娘子卻感覺到了渾身的不自在,想到這兩天沈聿白晚上纏着自己的孟浪勁,她便是連連佯裝咳嗽道,“那個……大家本是在說過年請戲班子的事兒,也不知是誰起了頭就開了酒,大嫂來勁了,拉着我喝,結果她自己反倒是個沒酒量的。”

“大嫂和五弟妹酒量都不太好。”看着六娘子緊緊的攏着衣領躲他躲的遠遠的,沈聿白笑出了聲,“去去,趕緊去洗把臉換了衣裳,大白天的喝酒像什麽樣子。”

六娘子自知理虧,便是匆忙的福了身後便帶着丫鬟進了淨房。

等她出來的時候,沈聿白正坐在炕頭和媛姐兒玩九連環。聽到了腳步聲,他轉了頭吩咐一旁的秦媽媽道,“帶姐兒下去午睡吧。”

秦媽媽笑着抱起了媛姐兒,然後福身退了出去。

六娘子看他眉頭微蹙,似有心事,便揮手屏退了周遭的丫鬟,然後脫鞋上了炕,伸手從白瓷窯玉雕蘭花的果盤裏拿過了一個蜜桔,一邊剝皮一邊問道,“侯爺今兒不是去了校武場看操練麽,怎麽回來卻是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

六娘子其實很少過問沈聿白的公事,不過相處的這些日子,六娘子發現沈聿白是個特別公私分明的人。一般外頭的事兒,不管好壞,他很少把情緒帶回家。很多時候,六娘子看到他都是帶着一抹淡淡的笑意跨進門的,所以見着眼前有些一籌莫展的沈聿白,六娘子便生出了一絲下意識的關心之情。

而沈聿白看了她一眼,也不回避,開口就道,“回來的時候我去了一趟……母親那兒,剛好看到梅氏也在。”

六娘子一愣,眉眼微挑,一記輕笑就敲在了心裏,“梅姨娘這兩日似是日日到母親跟前請安的。”

沈聿白擡頭瞪了瞪她道,“便是不愛你們這種小肚雞腸的心思,有什麽念頭大大方方擺在臺面上不好麽?她要把媛姐兒接回自己屋裏照顧,本也沒什麽,可這點事兒,鬧到母親這兒……”

“侯爺不想吧。”六娘子笑眯眯的看着沈聿白,突然因為自己能一下子看穿沈聿白的那點小心思而沾沾自喜了起來。

沈聿白正在那兒演着戲呢,聞言斂了神色失笑道,“難怪皇上說,我天生就是個不能求人的命。”

“那是侯爺傲骨铮铮不屈不卑。”六娘子将剝好的橘子遞到了沈聿白的面前。

沈聿白也不客氣,拿過來對半分了開,然後掰了幾片丢到了嘴裏,咽下後道,“你怎麽知道是我不想讓梅氏帶媛姐兒?”

“侯爺不是這種斤斤計較的性子。”六娘子擦了擦手道,“這幾個月來,我打理內宅的事兒,侯爺從未插手過半分,我決定的,侯爺就點頭,也從沒有懷疑過我的決定,哪兒有像您今天這樣火急火燎的。”

“那既你和我也心照不宣了,媛姐兒就養在你屋裏吧。”沈聿白語出驚人。

六娘子吓了一大跳,挺直了腰身道,“這話侯爺怎能說的這麽輕松,媛姐兒又不是貓兒狗兒的,她生母又還在,無緣無故的,為何要養在我的名下。”在古代,庶女要養在嫡母名下那絕對不是一句話就能帶過的事兒,這裏頭的講究大了去了。先不說要開祠堂把這庶女的名字記在嫡母的名下,就說未來出嫁,那她也是占了嫡女的分,和正正經經的侯府嫡出小姐沒有區別的。

六娘子現在還年輕,幾年以後肯定是會有自己的孩子的,現在是瞧不出來,但以後等六娘子的孩子一出生,媛姐兒這庶過嫡女的身份就會尴尬了。

“真是瞧她沒有一點點做娘的樣子。”六娘子這一說,沈聿白的氣就竄了上來,“你知道媛姐兒上路沒多久就開始發燒了,小孩子那裏會裝病,說難受就是難受的,可梅氏……梅氏她瞞着不說,就這樣硬生生拖到了母親看出了端倪,這才改了水路的……”

六娘子聞言不能說不驚訝,不過這個真相雖今天才聽說,但憑之前方大夫給媛姐兒診斷的病情來看,她也多少猜出了一些,便只能無奈的安慰沈聿白道,“侯爺,梅姨娘是太記挂侯爺了,這才做出了這樣糊塗的決定,您也多少消消氣。”

“她是想害的我再送一個女兒走麽,好好的一個孩子,路上病了你說一聲,該等的就等,該請大夫的就請大夫,像她這樣瞞着,回頭若是真的出點什麽事兒,誰能……”沈聿白說着說着就重重的嘆了一口氣,眼中難掩失望之情。

六娘子忽然明白了,沈聿白有氣,卻不全是因為梅氏拖着瞞着媛姐兒的病情,還因為早些年,他已經失去了庶長女,這個痛,一直深埋在他的心裏,這些年,雖不曾被人提及,但沈聿白卻從來沒有忘記過。

雖他還年輕,可看着小小的孩子夭折而無回天之力,六娘子只要想想,就能體會出沈聿白的心境。如今媛姐兒又在鬼門關前繞了一繞,沈聿白雖明着也沒有表現出多少的關心,可只有六娘子知道,每回方大夫來問診,沈聿白都記得,都會向六娘子細細的詢問方大夫說了什麽,每天早上出門晚上回來,他進屋洗了手換了衣裳就會去內間看一看媛姐兒。沈聿白的這份父愛,藏在心裏,從不輕易表露,卻濃重的讓親眼所見的人無法忽視。

想到這些,六娘子就軟了心,可卻依然帶着一絲最後的冷靜道,“侯爺的意思妾身明白了,可侯爺即便是一家之主,卻也不能這樣随随便便定了媛姐兒的未來。這事兒若是侯爺信得過妾身,便交由妾身來辦吧。”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一十一章 滿庭芳阖府過年

不過在處理媛姐兒的事之前,六娘子還是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過年上。

今年過年不同往年,首先今年是她主持中饋過的第一個年,再則,這也是沈家複勢後阖家齊聚宣城過的第一個年。六娘子的主張是隆重不奢,溫情不冷。

因為忙碌,所以六娘子覺得年前的這些日子過的特別的快,一轉眼,便已是年二十九了。

按照慣例,年二十九這天是祭祖日。其實當時六娘子剛過門在歸整空宅的時候,就把後院北面的那個祠堂小樓給整理打掃幹淨了。後來沈家人全回來了,一同帶回來的還有沈家列祖列宗的那些牌位和畫像。

當時請牌位的事兒是沈老夫人親自吩咐人操辦的,六娘子不過是在一旁做了個打雜的下手。不過對于這件事兒她并無異議,因為不論身份地位,請祖宗這件事兒六娘子都覺得自己還不算夠格。而沈老夫人顯然非常重視這件事兒,左右也未曾讓人插過手,前後一共請了三天的祖宗排位,之後沈聿白還特意去慈安寺請了主持方丈來新祠堂做了一整天的法事定魂安靈。便是這樣的一番準備,才讓沈家人在大年二十九的這天能在新祠堂好好的恭拜祖宗。

而過了二十九,三十就是團年了。按理各屋姨娘們是沒有資格祭祖的,但是卻可以出門坐宴來吃團圓飯的,所以年三十這天沈家格外的熱鬧,六娘子也把戲班上臺唱戲的日子定在了大年三十。

這天來的是金麟班的臺柱子花姑子和小梨園的當家花旦姚瑤仙,戲班一大早就入了園,巳時整是花姑子先亮嗓開的腔,鼓點一打起來,坐在正首的沈老夫人竟突然默默的開始垂起了淚。

老太太這一哭,自然吓壞了左右圍着她坐的女眷們。周氏是第一個站起來的,可還未等她開口,一旁的長房老夫人金氏就猛的拉住了她。

“大嬸。”周氏有些莫名其妙。

卻見金氏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背道,“齊哥兒他媳婦,你母親那是高興的,你且讓她高興高興,這些年你母親還不辛苦麽,這下連聽個戲都要由得你們幾個小輩去吵。”

周氏聞言臉一紅,唯唯諾諾的坐下了身,嘟囔道,“我也不知母親是高興的……”

金氏笑眯眯的看着她,一雙略渾濁的雙眸中也隐隐的閃着碎碎的淚光。

“還是老姐姐懂我啊。”忽然,沈老夫人有些沙啞又有些輕快的聲音傳了過來。

衆人尋聲望去,卻見沈老夫人的目光鎖在臺上那一身華服錦衣頭戴珠靈的花姑子身上,慢悠悠的道,“那時候金麟班的臺柱子是張默生,一開嗓,能把人的魂兒都給唱進去。可當時總覺得戲班子什麽時候都能請,戲文也什麽時候都能聽,不覺稀奇,也生不出留戀。可後來在涼都,逢年過節的時候就會想的厲害,越想就越覺得金貴。這一晃十幾年了,沒想到回來了以後還能再聽到金麟班唱戲……”

“母親,花姑子就是張先生的徒弟。”沈老夫人正說着,就見六娘子拿着一疊紅紙冊姍姍走來,“今兒開場,母親先點戲。”

“臺上的是張默生的徒弟麽?”沈老夫人有些意外,眯着眼就着和煦的冬日暖陽定定的往臺上看了看。

六娘子點頭道,“如今金麟班都是張先生在打理,能上的了臺的幾個角兒都是張先生的弟子。”

“好,好!”沈老夫人開心的點了點頭道,“那就點一出《鎖麟囊》,當時張默生就是憑這一出唱紅整個宣城的。”

六娘子點了點頭,笑着吩咐了下去。

好戲開鑼!只聽叮叮咚咚有節奏的鼓點一亮,悅耳高揚的聲音就如珠落玉盤一般砸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想當年我出嫁之日,受盡世态炎涼,在春秋亭上得遇薛娘子,蒙她慷慨贈我鎖麟囊,我雖璧還珠寶,但深感義重情長,知己之誼,時刻難忘……”

抑揚頓挫的曲調很快吸引了所有女眷的注意力,在座的有些還是第一次聽金麟班的戲,高潮一起,角兒們花槍一打開,幾乎所有人都跟着曲調入了戲,一顆心跟着戲文裏的唱詞起起伏伏的,揪得緊,恨不得連眼皮子都不要眨一下。

六娘子見狀,瞧瞧的松了一口氣,便是借口要去淨房而先退了出來。

門口,魚安正候着她,見着六娘子匆匆而來,她連忙撐着傘迎了上去道,“夫人且慢些,雪天路滑。”

宣城已經連着下了十來日的薄雪了,從年二十七的時候六娘子就吩咐家仆們一定要各自掃幹淨門前的積雪。可無奈天寒地冷的,即便是把雪掃的再幹淨,過了夜,也總會重新積起來。六娘子怕家裏老的小的來回走動跌了摔了的,便就命人在主要的一些小徑上鋪上了幹草塊,多少讓滑石小路變的好走了些。

話說聽了魚安的關心,六娘子沖她笑了笑,然後問道,“崔媽媽那裏都安排好了麽?”

魚安點頭道,“安排好了,晚上咱們會在南罩屋擺一桌,菜單已經給項媽媽了。”

“別都吃了酒,留兩個晚上守夜的。”

“留了香巧和澤蘭,夫人屋裏今兒竹韻會看着的。”魚安細細的回道。

六娘子聞言不禁回頭看了一眼魚安,卻見她眉眼如水神色從容,這些年的歷練,讓她多少有了一些擔當和見識,再加上她本就性子沉穩少言謹慎,這半年來,六娘子很放心她替自己辦事兒。

想到這裏,六娘子便道,“本也沒想着會留了崔媽媽和珍珠她們在侯府過年的,不過年底事兒多,她們也少在我跟前走動,多半都是在司房那兒替我打點的,要不是你提醒,只怕這年都要怠慢她們了。”

“夫人事兒多,這些小事都是奴婢分內之責。”魚安微微的笑了笑,不卑不亢的。

六娘子淺眉微柔道,“你去和項媽媽說,晚上你們團年小聚,再加一個佛跳牆和一個蔥爆牛柳,這兩個是項媽媽的拿手菜,讓她燒了你們也嘗嘗,銀子從公中出。”

魚安聞言忙笑着欠了欠身道,“謝夫人體恤。”

六娘子伸手點了點她的眉心笑道,“假模假樣的。回頭今晚你好好陪陪崔媽媽她們,大年初一不出門,年初二我和侯爺回娘家的時候剛好讓她們和我一起回去。走的時候你別忘了提醒我給崔媽媽她們準備好吉利紅包。”其實說是新年的吉利紅包,但說穿了不過是犒賞崔媽媽和珍珠她們這幾個月來的辛苦幫襯而已。

“那樣媽媽和姐姐們就會更體面了。”魚安說着側身跟着六娘子進了回廊,然後收了傘和她一道往暖香塢的方向而去。

雖說今兒已是大年三十了,可團年飯還沒有開桌,六娘子是半點也不敢馬虎的。今兒晚上的團年飯是正經的擺在花廳的,男女不分廳,不過中間六娘子讓人放了兩扇碧紗屏風,将男女桌巧妙的隔了開。

而眼下她匆匆忙忙的回暖香塢,正是要同項媽媽和管庫房的石媽媽商量團年飯的事兒的。

所以一路六娘子走的不慢,當她回到暖香塢的時候,兩位媽媽剛巧也才到了不久。

“讓兩位媽媽久等了。”六娘子的客氣一直是挂在嘴邊的,因為雖然六娘子知道憑她是完全不可能改變古代封建的奴役制度的,但她覺得自己起碼可以做到對身邊的家仆們給以最大限度的禮待。

“沒有沒有,咱們也才剛到。”面對六娘子的客氣,久和她打交道的兩位媽媽也已經有些習慣了,但卻也因此更尊敬六娘子了。

六娘子點點頭,落座後不多贅言,直接進了正題道,“早上的時候菜單我已經和侯爺對好了,侯爺的意思是那道宮保兔丁還是改成八寶野鴨吧,侯爺怕兔子肉不夠嫩,老人家吃不出滋味。”

項媽媽點點頭道,“好,那別的就按菜單走?”

六娘子道,“對,媽媽今兒要多辛苦了,廚房裏您多盯着,等過了年初三我給您放個假。”

“喲,可不敢當。”項媽媽連連擺手道,“夫人若是覺得我這把老骨頭還能使得上用場的話便盡管吩咐,我啊是個閑不住的。”

六娘子聞言輕輕的抿嘴笑了笑,然後轉頭問一旁也在偷笑的石媽媽道,“媽媽之前說那套青釉仰蓮紋瓷碗是破了還是缺了的?”

“是缺了。”石媽媽忙斂了笑正色道,“這套青釉仰蓮紋瓷碗一共才十五只,入席上桌的可不只十五人呢。”

“我記得庫房裏是不是還有一套整的白釉紋瓣粉蓮瓷碗的?”六娘子想了想問道。

石媽媽一愣,只感覺額間冒出了一層細汗,可她卻也不敢在六娘子跟前打馬虎眼,便是連忙躬了身道,“夫人說的這套碗老奴卻沒有見着過,庫房裏東西不少,有些箱籠都一只一只壓着未曾打開過,是以……”

“媽媽既接手了庫房,裏面但凡是一塊布料一只碗碟,媽媽都要仔仔細細記錄在案的。”;六娘子并非不悅,不過臉上卻少了方才那一直展露着的淺淺笑容。

“夫人恕罪,夫人恕罪,老奴……這會兒就去點一點庫房……”石媽媽一聽,連連跪了下來。

六娘子卻是目不斜視的盯着她繼續道,“事有輕重緩急,媽媽眼下當務之急是晚上的團年飯,今兒這事兒我不同媽媽計較,可若是下回我再有問媽媽庫房東西媽媽卻不記得不清楚的,那……”

“不會有下次了!”不等六娘子說完,石媽媽已經表了決心。

六娘子呼了一口氣,不由的想到當時她剛嫁進侯府的時候,整個府邸雖空空如也,可那庫房裏卻是滿滿當當的全是未開的箱籠。

當時六娘子正忙着往裏頭塞自己的嫁妝,便是好奇随意伸手打開了幾個箱子,結果看到的不是胡亂塞在一起的绫羅綢緞就是七七八八被打亂不成套的碟碗罐瓶。

六娘子只看了幾眼就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便想找個勤快一點的媽媽來打點庫房。可後來事兒多她也沒有再想起,如今到了要用東西的時候了,六娘子卻發現原來這些日子來,石媽媽都沒有仔仔細細的歸整過庫房裏的東西。

如此一思忖,六娘子心裏便立刻長了心眼,待石媽媽重言表了決心後,她還是下了命令道,“等出了年,我讓魚安和竹韻去給媽媽打個下手,七天內,媽媽務必給我整出個清清楚楚的庫房冊子來。”

石媽媽聞言連連稱是,可頓時就覺得肩上那無形的擔子壓得她直不起腰來了。想魚安和竹韻那可是暖香塢一等一的兩個大丫鬟,讓她們兩個來給自己打下手,石媽媽覺得自己是一偷懶成千古恨,也不知回頭把庫房冊子的事兒辦妥後,能不能多少挽回些她在六娘子心目中留下的不太好的印象。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一十二章 滿庭芳團年守歲

古代的人家,日子興旺不興旺,就看守歲的人數了。

團年飯開桌的時候,沈家的三房老人看着同桌吃飯的三十幾口人,心裏都是暖呼呼的,長房大老太爺舉杯的時候聲音就有些抑制不住的哽咽了。

“如今小四出息了,我那老弟弟泉下有知也該欣慰了。”大老太爺說着舉杯沖沈聿白颔了颔首,隔桌遙指着他道,“且好好為官,你父親在世的時候,一根脊梁骨挺的直直的,哪怕被人戳爛了,他連聲兒都不吭一下,我就是佩服你父親這一股子傲氣,爺們,有種!”

大老太爺為官那會兒是外放的,做了八年利州的父母官,也就只有從五品。不過那些年大老太爺在利州的口碑名聲還是不錯的,當時沈老太爺就想動一動大哥的位置,覺得把他上調回宣城,兄弟倆左右也能有個照應。可誰知事兒還沒辦,沈老太爺就被彈劾了,大老太爺知道後,就借口身體不适想提前告老還鄉而辭了官。

當時六娘子聽沈聿白說這些的時候,她覺得這個大伯能進能退,也懂得審時度勢,算是個賢能之人。可惜生不逢時,朝廷白白浪費了他一個事事為民體恤百姓的父母官了。

而沈聿白也舉杯站起了身,聽了他的話,便是認真的回道,“大伯的教誨,子延謹記于心……”子延,沈聿白的字,六娘子還是第一次聽到,那之後沈聿白說了什麽,她就聽的不太清楚了。

因為男女分座,中間隔着碧紗屏風,再加上侯府的這個膳廳其實并不小,高懸的屋梁足有三丈之高,所以只要少有推杯換盞或者是輕語低嘆什麽的聲音響起來,屏風那頭說的話就不那麽容易分辨了。

但相對于男人們那一桌的鄭重其事,女眷這一桌則要顯得溫情脈脈的多。席間衆人輪着給幾個長輩倒茶倒酒,沈老夫人開心,連着喝了三杯,六娘子怕老太太不甚酒力晚上上了頭會難受,剩下便全部擋了回去。

結果她這一擋酒,倒一下子成了衆人敬酒的對象,三巡下來,六娘子差不多喝了半壇的鳳仙釀,直喝得她連連擺手讨饒,借口去了淨房便是隔了好久方才出來。

就這樣,大家夥兒開開心心的鬧了一個團年飯,守歲至子夜的時候,六娘子還領着周氏、安氏和長房的三夫人方氏一起去了廚房下了整整兩大鍋的菜肉餃子給大家當宵夜墊饑。交子吃餃子,六娘子就是想在新年伊始讨個吉利。

但本六娘子以為這麽多的餃子會剩下不少的,誰知兩個大盤剛端上桌,大家夥兒便是你一筷子我一勺子的将熱氣騰騰的薄皮餃子給分得所剩無幾了。

六娘子和周氏見狀面面相觑了一番,周氏便輕輕的湊到她耳根邊道,“只怕一個個剛才都是吃酒吃飽的,現在酒醒了才發現肚子還空着呢。”

六娘子被周氏逗得笑了出來,連連伸手用勺子撥了幾只皮薄餡兒鼓的餃子入碗,然後端給周氏道,“大嫂趕緊趁熱吃,瞧這個樣子,只怕一會兒就要空盤了……”

結果她話音剛落,卻聽一聲特別響亮的“哎呦”聲從男桌那邊傳來。

這會兒因為守歲,中間的屏風已經被六娘子給提前撤了,是以衆人循聲望去,只見三老太爺正愁眉苦臉的從嘴巴裏突出一枚小銅錢來。

六娘子心裏一驚,暗暗叫了一聲“糟糕”,連連的站了起來,跑到三老太爺身旁陪着笑道,“三伯,今年的好運氣可要跟着您了,祝您歲歲平安福壽安康。”六娘子看了一眼三老太爺手中閃亮亮的銅錢片兒,最後又補了一句道,“財源滾進。”

三老太爺聞言有些哭笑不得的掂了掂手中輕輕的銅錢片兒道,“老四媳婦,你下餃子的時候沒做個記號麽?這幸虧我老頭子是牙口好,不然猛的吃到個銅錢片兒,可不得把我的牙給蹦了喲。”

六娘子“嘻嘻”的裝着無辜道,“那財神爺非要跟着您我也沒辦法啊,想我當時包的這兩大盤的餃子裏面只塞了這一個銅錢片兒,偏讓您給嚼了去,您運氣好,誰都擋不住啊。”

“老四,老四!”三老太爺笑呵呵的招呼了沈聿白過來道,“老四,你娶的這個媳婦好,黑的白的讓她一張嘴全說成了吉利話。得嘞,三伯再給你個壓歲紅包,明年丫頭你可別忘了再把銅錢片留給三伯我。”

衆人聞言哄堂大笑,六娘子卻紅了臉死都不肯收三老太爺遞上的紅包。

最後還是沈聿白笑着接了紅包道,“三伯知道福財要消,財源更進的道理,這紅包你拿着。”說着便是将紅包塞到了六娘子的懷中,惹得三老太爺連連笑沈聿白斂財護短。

這一笑鬧,等大家夥兒陸陸續續從膳廳散了各自回屋歇下的時候,已經快過醜時一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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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一,按例是族裏的親眷互相拜年的日子。不過沈家才剛回宣城一個多月,且三房又都是住在一起的,所以沒什麽親眷要走動的,因此忙了好幾天的六娘子終于在大年初一這天早晨稍稍的多眯了一個時辰。

可起來的時候,她依舊是倦意惺忪的,閉着眼睛任由竹韻替自己穿衣及鞋。

“若是困了就再睡一會兒,年初一家裏也沒什麽事兒。”打完了拳進屋的沈聿白見了六娘子一副如不倒翁一般左搖右晃的姿态,失笑的沖屋裏伺候的丫鬟道,“夫人天天睡不醒,你們每天還不忘給自鳴鐘上發條。”

沈聿白一般是難得笑着說話的,可他笑着說話的時候卻比板着臉一本正經的時候更讓人覺得害怕,是以此刻一屋子的丫鬟全都噤若寒蟬,一個一個的低着頭屏着呼吸,大氣都不敢多喘一下。

六娘子眯眼睜開了一道細細的縫,凝神看着身材碩壯修長的沈聿白,悶悶不樂的頂了一句道,“不關她們的事兒,每天早晨姨娘要來我這兒晨昏定身,之後還有管事的媽媽要來回話……”若不是每天晚上你沈聿白時不時的要來鬧騰一番,她也不至于總是這樣惡性循環的睡也睡不醒。

不過這後半句,六娘子可沒膽子當衆說,只憤憤的在心裏默默的罵了一聲,然後将話悉數咽回了肚子裏。

沈聿白好氣又好笑的瞪了她一眼,然後便吩咐丫鬟擺早飯。

席間,六娘子一邊喝着銀耳粥一邊問道,“侯爺沐修到幾時?”自從上次有彈劾沈聿白的折子呈到了皇上的手中後,沈聿白似就沒有正正經經的穿過朝服整點上過朝,不過六娘子卻知道,他隔三差五的便會微服進宮。

沈聿白擦了擦嘴道,“過了正月十五,我可能要去一趟東郊皇陵。”

“東郊皇陵?”六娘子愣了愣,“侯爺被發配去守靈了麽?”

這句玩笑話惹的沈聿白一口熱茶差點全部噴了出來,氣的一邊咳嗽一邊道,“皇上想修葺皇陵,調遣了一部分禦林軍,負責總調度的是管奕,他年前的時候剛升了右翼前鋒營統領,皇上怕他剛開始不熟悉公務,讓我去幫着看一看。”

六娘子微微的張了嘴,半晌才道,“是那個宣城雙子的管奕嗎?”

“這老百姓瞎編的順口溜你也知道?”

“文長淵武管奕,少年有才,名動大周,這句話只怕整個宣城無人不知吧。”六娘子說這話的時候悄悄的用餘光飛快的掃了一眼沈聿白。畢竟封家和沈家,算着自己公爹的事兒,那也稱得上是宿敵了。如今封習隐退嫡孫出馬,六娘子不知道皇上打的是什麽算盤,但她卻想知道沈聿白是如何看待現在的封家的。

可沈聿白聽了卻不為所動,只“哈哈”的笑了笑道,“想當年管奕那小子跟在我身後打仗的時候,第一次沖出去連馬都不知道怎麽騎了,還是我順手幫他拉住的缰繩,如今一晃眼,倒成了名動大周的少年俊才了。”

“管統領多大?”六娘子好奇的問道。

“今年十七還是十八?”沈聿白手抵下颚的想了想,有些不敢确定。

“那是咯,侯爺和管統領差了四年,我和侯爺還隔着輩呢,若是擱在以前,按着我的年紀,見了侯爺還要喊一聲叔叔呢。”六娘子佯裝為難的蹙了眉,嬌柔的媚态惹的沈聿白一陣燥熱。

“叔叔?”他隔着桌子将六娘子如拎小獸一般徑直拉到了自己懷中,然後用鼻尖抵着六娘子小巧堅挺的鼻子沉了聲音道,“是啊,便說你小,盈盈不可一握,應該多喂你吃點東西的。”沈聿白說着,略感粗糙的手已經探入了六娘子微敞的衣襟中。

六娘子小日子快來了,這兩天敏感的不得了,每天晚上,只要被沈聿白稍微的撩撥幾下,整個人就能如同蜷着的明蝦一般,顫顫巍巍的不能自己。沈聿白要的狠,她就哭的厲害,結果她越是哭越是能激發沈聿白的興致,有兩次,她幾乎都不知道沈聿白是什麽時候放過她的,只感覺身上一陣一陣的熱,朦朦胧胧的就到了天亮。這也是為什麽最近這幾日六娘子總是睡眠不足的原因。

是以,眼下見了沈聿白眼中那濃的化不開的欲望時,六娘子連連掙紮的跳了起來,然後一邊慌忙的穿鞋下了炕一邊笑着道,“好叔叔,您一把年紀了,且要安安分分的把早膳給用了,回頭才能有力氣處理庶務呢。”

“陸雲筝……”沈聿白“嘶”了一聲,剛要下炕去追,卻見六娘子已經“咯咯”的笑着輕巧的閃進了媛姐兒的屋子。

望着六娘子消失在門扉的那抹俏麗的背影,沈聿白的嘴角不自覺的就揚起了一抹淺淺的笑意。原本成親,在他的記憶中,是兩看兩相厭和無止境的争執,他以為,所謂妻子,都會如章氏那樣,對他的決定左右幹涉,以己之念,想操控他的生活。

在最開始看中六娘子的時候,什麽知書達理什麽娴靜貞順那些都是假的。沈聿白覺得自己要的很簡答,一個是因為趙老太爺的關系,還有便是因為六娘子年紀小,學不會拿喬做張的那一派。

可娶進門以後,沈聿白卻發現,自己這個小娘子雖然年紀小,但卻是個有主見有想法的,做事說話有條不紊的,更難得是,她不會以自己的意願來左右他的想法和生活,這讓沈聿白覺得很有趣,自然也就多了一絲偏袒和喜歡的心思。

第二卷 喜燭盈盈,鳳冠霞帔淺相識 第一百一十三章 滿庭芳回門拜年(上)

第二天是大年初二,是姑奶奶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早上的時候六娘子特意起了個大早,略做梳妝打扮後,便和沈聿白一道出了門。侯府和陸府隔的不遠,平頭馬車緩緩駛去,前後也不過一盞茶的功夫。

車上,沈聿白細細的看了看六娘子今兒的一身裝扮,然後若有所思的單手托腮,靠在車窗邊慢條斯理的說道,“是不是手緊了,成親到現在,也不見你置辦過什麽像樣的首飾衣裳的,今日也是,回門拜年,穿的這般素。”

六娘子今兒個穿了一件銀貂披肩,裏面是一件粉色緞織掐花對襟外裳,下面襯了條寶藍色的緞地繡花百蝶裙,烏髻盤繞,斜斜的綴在左耳畔,用了一支寶藍點翠珠釵固定,耳垂上戴了一對精致的藍寶石耳環,整個人看上去清雅恬淡,明豔大方。

聞言,六娘子眨了眨眼道,“今兒侯爺一身藍裝束腰,我才不要穿得花花綠綠的像個唱戲的一樣站在侯爺身旁呢。”

沈聿白聽了以後才發現,六娘子穿的裙子和自己衣服的顏色剛好相近,包括她頭上的首飾和耳墜子,也都是藍寶石的,兩人站在一起,衣着統一,相映有韻,倒能讓瞧見的人一眼就看出了搭配的心思。沈聿白不禁心思微動,卻不着痕跡的問道,“我記得你偏愛桃紅色的衣裳。”

“人靠衣裝馬靠鞍,我身架子挺拔,穿什麽都好看。”

六娘子的自褒惹的沈聿白一個沒繃住笑出了聲,車廂裏氣氛頓時活躍了起來,直到下車的時候,沈聿白的臉上還帶着一絲淺笑,看的門口早早出來相迎的陸老爺一頭的霧水。

入了陸府,陸老爺就把沈聿白引去了前院的書房,而六娘子則熟門熟路的帶着竹韻去了月然居。

一進屋,只見不小的月然居裏頭烏壓壓的坐了好些人。三娘子、七娘子并了幾房姨娘,還有已經拔高了個子的栩哥兒……一張張熟悉的臉,讓六娘子恍然有種昨日如夢的感覺。

“喲,六妹妹來了啊。”三娘子最先看到她,才剛開口,人就已經迎了上來。

六娘子笑着拉住了她的手,卻見三娘子臉色有些憔悴,眼底泛着淡淡的淤青,整個人恹恹的似沒什麽精神。

可當六娘子視線一低,看到三娘子高高隆起的肚子時,便心中了然的關切問道,“大夫有估算過姐姐什麽時候生嗎?”

“總也要明年開春呢。”三娘子笑着和六娘子上了前,然後等六娘子向林氏行了叩拜大禮後,兩人便一同落了座。

林氏見狀笑着道,“你們父親今年考績評了個優,皇上賞了不少的嘉陵綢緞,不過那些顏色太豔了,我給你們七妹妹留了一匹,剩下的回頭你們姐妹倆挑一挑,再幫你們大姐姐挑一匹我出了年給她寄去臨安。”

“母親還同沒出嫁以前一樣慣着咱們呢。”三娘子聞言接了口,她的笑聲悅耳,透着風攜銀鈴般的輕透,“所以人家都說,嫁的好不如有個好婆家,回頭得了母親的這匹嘉陵綢緞,我可得好好的做身春裝,讓妯娌們羨慕羨慕。”

“你個嘴貧的。”林氏被三娘子一逗,笑的眼淚都出來了,連帶着發髻上的那只朝鳳簪的流蘇墜子一個勁的在那兒搖晃不止,看的六娘子很想上前幫她扶扶正。

不過多月未見,六娘子卻覺得林氏富态了些,尤其是那日漸豐腴的腰身,已沒了自己初見她時的那種纖細和蠻巧了。但這卻不損她嬌媚的風韻,反而更添了一絲珠圓玉潤之感。

“夫人這兩日張羅過年的事兒忙的不輕,難得咱們三姑奶奶回來了逗夫人樂一樂,我瞧着兩位姑奶奶應該多回來走走才好呢。”林氏身旁是五姨娘在端茶服侍的,說話間,她已幫林氏把冷茶撤了,換了一杯新泡的太平猴魁。

“姨娘這話說的,不還有咱們七妹妹呢麽。”三娘子淡淡的看了一眼五姨娘,然後笑着問林氏道,“我算了時間,七妹妹出嫁我正好做完了月子,便也是能來湊一湊熱鬧呢。”

林氏目前心裏最大的事兒便是七娘子的婚事,聞言先是嘆了口氣,碎碎的目光在三娘子和六娘子身上來回晃了晃,然後才道,“你這是頭一胎,最好還是做足了雙月子。小七的婚事是早就定好的,時間沖了的話你心意到了就好。那天,小六若是抽的開身,來我這兒幫幫忙吧。”

林氏開了口,六娘子豈有拒絕之理,便是連連點頭,說了些“這是小六應該的”之類的冠冕堂皇的話,讓林氏很是滿意。

那之後,衆人移步小南屋,一桌人氣氛活絡的吃了一頓午膳。席間六娘子找了個空擋,悄悄的和林氏說了已經讓崔媽媽和珍珠她們回府的事兒,還鄭重的謝過了林氏,恭敬謙遜的姿态讓林氏很是受用,六娘子見狀,心裏也微微的松了一口氣。

午膳用完後,不等丫鬟上茶,三娘子就提出要和六娘子去染了風寒未出園子的四姨娘那兒坐坐。

畢竟是兩個已經出嫁了的姑奶奶,林氏也不能太拘束她們,便是笑着點了頭。可誰知三娘子和六娘子剛站起了身,七娘子也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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