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你,完全不像我的孩子。”

母親曾經對七夜這樣說。

母親是準一級咒術師,在這世界裏是能派得上用場的存在,面對着正在開心準備晚餐的七夜,母親說出了這句話。

“像是什麽意思?”七夜拿起勺子,反問道:“長相?生活習慣?還是咒力?”

母親沉默地看着她,放下了手裏的箱子:“三個月的份。”

“之前的還有很多沒用完。”七夜舀起奶油濃湯試味,還是問道:“你要一起吃嗎?”

母親沒有說話,環顧了一眼廚房轉身要離開,黑發的少年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她的身後。她眼中閃過詫異,顯然被吓了一跳。

少年的手揣在袖子裏,脫掉鞋,彎身放好後走進廚房,問:“今天吃什麽?”

“奶油蘑菇湯,漢堡肉和沙拉。”七夜笑道:“洗手後幫忙擺碗哦。”

“……天與的小鬼,你還真是幸運。”母親冷不丁說了一句。。

“啊?”禪院甚爾面具不快,回頭看去,“你已經得到了禪院這個姓氏,該滿意了吧。我的事情,不用你管。”

母親顯然和甚爾認識,在她走後,七夜才知道,母親的再婚對象是甚爾的父親,甚爾比她更早知道這件事,畢竟他偷走紅薯的那天,就是聽說繼母帶來了女兒,所以才跑過來看一眼。

經常來蹭飯的突然男孩成為了她名義上的弟弟,七夜始終不知要如何面對這件事。

“弟弟——”有一次,她這樣叫甚爾。

“閉嘴。”甚爾蹙眉看來,語氣不善,又随即補充:“……叫我名字就好了,你又沒改姓。”

七夜笑嘻嘻地看着他:“說起來,我本來是要和祖母姓的。”

“說起來,還真沒聽你說過祖母姓什麽。”

“姓伏黑,很好聽吧!以後我也想和祖母一樣,做很多好吃的。只要有美食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美好就不會消失。”

“現在這樣不就挺好?”甚爾問道。

“現在還不行,我知道的太少,還要不斷學習。對了,料理教室的東池老師拿了一家學校的宣傳冊給我,只要語言過關的話就可以申請獎學金,畢業後可以直接到有名的廚師手下學習。”

甚爾拿起放在椅子上的介紹冊,是海外的學校。

“……你要離開這裏?”

“還不确定。”七夜滿意地看着剛出爐的小小蜂蜜蛋糕:“這家學校今年頭一次招收女學生,不知道能不能錄上。”

“……不是挺好?”甚爾嘩啦啦翻過冊子,嘴角噙了一絲笑:“你的話,絕對能做到。”

“好久不見,花火。”此時此刻,他露出了笑容,和那天一模一樣。

“……誰?”他身旁的女性驚訝道:“前女友?”

“怎麽可能。”甚爾依舊笑着:“是姐姐。”

“欸,你之前不是說沒有家人嗎?”女性嗔聲道,狐疑地看着百:“真的只是姐姐?”

七夜一時沒反應過來,不為甚爾,而是為自己。胸口好似被一塊巨石壓住,堵得發慌。

她在為什麽不快呢?是為他從未聯系過她,沒将女友介紹給她,還是為他身邊有其他人?

一下有些委屈,所以這七年,她真的是在對着過去的殘影說話。或者,那幾日發生的事,都是她的一廂情願,想必在甚爾心裏,早就煙消雲散了,所以才會連送行都沒來。

“抱歉——”七夜也不知自己為什麽要這樣說。她努力擠出笑容,一定笑得很難看。

她垂下頭,拿着包起身,大顆淚珠滾落臉頰,幾乎是撞開了送來茶水的侍者,匆匆走過兩人身旁,大步進入了夜色中。

甚爾扭轉腳步,下意識追去,手臂被一把抱住。

“不是要吃飯嗎?”女人看着他。

“放手。”甚爾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

“你這是要和我分手的意思?”女人叫道:“在我家白吃白喝,和其他女人藕斷絲連,什麽姐姐啊?!你從來沒用過這種語氣對我說過話!”

甚爾沉默地看着女人,臉上閃過一抹苦笑:“她确實當我是弟弟,僅此而已。”

說完,他轉身往外走去。

這是新宿東最繁華的地段,街頭魚龍混雜,氣味混雜在一起,他明明已習慣了,此刻卻惹得他極為不快。聲音也是,人們為無聊的事情叽叽喳喳,讓他失去了她的腳步聲。

甚爾擡頭看向泛灰的天空,邁腿走進人群,捕捉着空氣中殘存的那一絲氣息。

他不會忘記,永遠不會忘記,她身上的味道。

那天,七年前,他鼓足了勇氣,想用自己的全部換取她留下,卻失敗得徹底。她依舊走了,在她心裏,他可能什麽也不是,那晚也不過是她見他喝醉後産生的憐憫之心,就像她就那樣自然地接受了他出現在她的住處。她包容一切,他不過是其中一個存在霸了。

可是哪怕她帶着憐憫,他竟也無法放手。

“帶我一起走怎麽樣?”十六歲的他說不出這樣的話,只好選了另一種方式。

他一無所有,只有這具身體。于是偷偷買來酒,砸碎在腳邊,故意裝着醉了,跌跌撞撞翻過圍牆,落在院子裏。

“你是喝了多少啊?”她擔心地看着他,揮了揮濃重的酒氣:“小孩子怎麽能喝酒?”

“你也只比我大一歲。”他嘟哝着,就這樣靠倒在她的腿上。

他閉上眼睛,她似乎以為他睡着了,身體僵硬,又很快放松,伸出手,輕輕地撫過他的頭發。

她的指尖上有一層薄薄的繭,碰到臉上涼涼的,也或許是他的臉太燙了。

必須說出來才行,十六歲的少年想道,伸出了手,手指從十七歲少女的指尖淌過,順着她的手腕往上,拉住了她的手臂。

她吓了一跳,他坐起身,月光很亮,落在她帶着驚詫的眼眸裏。

她不知道,當她望着他的時候,他仿佛被世界擁抱。她不知道,她将他從地獄裏拉了出來,讓他有了能夠回去的地方。而他的心早就屬于她了,她從來不知道。

不要走,他傾身靠近了她,不要走,他撫過她泛紅的皮膚,不要走,他聆聽着她的呼吸聲,不要走,他嗅過她耳後的氤氲,不要走,他拉下她想要遮擋住臉龐的手,不要走,他親吻她劃過眼角的淚水。

他不斷地呼喚着她的名字,歡愉和痛苦一起流到了心底。

夜晚好短,醒來時又是一個白日,她正在準備早餐,他上前摟住了她,她笑了。

所以他以為自己賭贏了,結果,只得到了不過短短七日。

她說:“明天你會送我去機場吧。”

哈哈,多麽可笑,他不會再感到那般絕望,除非是她死在他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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