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安卉高高興興的把她爹送走,接下來就是每日裏吃喝玩樂,順便耐心的等待年貨被置辦完畢。
為啥說要耐心等待呢?
原因也很簡單,錢管家是有要事在身的,哪怕他嘴上說着置辦年貨一事包在他身上了,但事實上對他來說,眼下最要緊的還是他家老爺的安危。所以,他得先回一趟縣城,帶着安父去縣衙門的大牢裏探望可憐的錢胖子。
再就是,錢管家是縣城人士,哪怕他不止一次的來過昌平鎮,但對于整個鎮子還是缺乏了解,畢竟每一次都是來去匆匆的。因此,讓他置辦年貨,他只有可能在縣城裏将所有的東西都辦妥了,再派馬車送過來。
所以,耐心等待是很有必要的事情。
但事實上只過了兩日,這天附近來了個彈棉花的手藝人,安卉正排着隊等人幫自家彈棉花呢,就聽到街坊田大娘高聲地喚着自己。走過去一看,安卉就看到巷口停着兩輛馬車,有個看着像是大戶人家小管事的人沖着自己點頭哈腰,表示他是奉了錢管家的命令,特地來給安家送年貨的。
安卉都驚呆了。
好家夥,這不是轉包嗎?
不過只要年貨是好的,安卉并不在意到底是誰真正操辦此事。
當下,她連棉花也不彈了,先帶人去了自家,看着錢家的下人将東西一樣樣的扛進院子裏,按照她的要求依次在堂屋的角落裏堆放完畢。
更确切的說,是堆滿了大半個堂屋,就連平常吃飯的大木桌上,也堆了不少據說相對比較貴重的年貨。
安卉喜笑顏開,就是那種特別具有過年氣氛的喜慶笑容。
她還拿錢讓街坊家的小孩,幫她去街上尋了個賣熱茶的人。就是那種挑着擔子,一個擔子上擱了爐子茶壺,另一個擔子上擱了碗碟茶葉點心等東西的賣茶人。當然,如果是夏日裏,人家賣的就是涼茶了,秋冬時節則是熱茶。
可錢家的下人分明就是提前被叮囑再三的,哪兒敢讓她請客。最終還是安卉堅持要人喝茶,一人一碗熱茶下肚,趕緊抹嘴開溜,生怕這位半仙家的閨女還要挽留他們吃飯。
安卉:……
夢裏什麽都有。
錢家的人是走了,當然在走之前,安卉也問過他們關于自家老爹啥時候回來這個事兒。為首的那個小管事告訴安卉,安半仙幫縣太爺破案去了,據說是要用尋龍尺幫助尋找失蹤的兩人。
也就是那個倒黴的同行,和那個二米壯漢的小混混。
對于這個回答,安卉着實有些懵圈。
但轉念一想,她爹也是個成熟的神棍了,而這年頭又不像上輩子那般崇尚科學,相信憑借她爹的忽悠功力,搞不好真能把縣太爺忽悠住了。
至于用尋龍尺來尋找人這種離譜的事兒,安卉是肯定不信的。
那要是這玩意兒真管用,她爹上輩子為啥不用尋龍尺去尋找那些可憐的被拐兒童呢?
假的,肯定是忽悠人的!
在內心裏吐槽了一波親愛的老爹後,安卉又惦記上了半途而廢的彈棉花大業。只可惜,原本都被輪到她了,但見她遲遲未歸,其他的街坊鄰居就接了上去。
彈棉花的是一對中年夫妻,原本是打算趁着天還沒黑趕緊回家的。在安卉的提議下,倆人去了安堂叔的客棧裏,以幫忙免費彈棉花的條件,換取了這幾天免費住在客棧裏。當然,住的是大通鋪,不過安堂叔家生意特別差,壓根就沒人住店,大通鋪也就他倆住着。
與此同時,安卉也得到了明個兒第一個彈棉花的特殊待遇。
于是,次日一大清早,天都還可沒亮呢,正沉浸在甜美夢鄉中的安卉,就聽到外頭傳來一陣歌聲。
“彈棉花嘞~彈棉花~半斤棉花彈成八兩八~”那調子蜿蜒曲折,聲音盡管實際上不是特別嘹亮,但在這寂靜的深秋清晨裏,卻仿佛穿透了門板直接在安卉的耳邊炸響。
安卉一個鯉魚打挺的坐起來,滿腦子都充滿了哲學問題。
……以及彈棉花匠昨個兒在客棧裏信誓旦旦的對她說的那句話。
“明個兒肯定第一個給你彈!”
她當時怎麽就沒意識到這話裏有坑呢?居然還高高興興的答應了。
不過人家都到門口了,她好像除了趕緊去開門外,也沒其他選擇了。
這天上午,安家所有的厚被褥包括枕頭裏的棉花芯子都重新彈了一遍。彈完之後,整個院子仿佛被白雪籠罩,有一種童話世界的朦胧美。
……活像剛經過了哈士奇大戰哈士奇,漫天飛絮劫後餘生。
也因此,在接下來的幾天裏,安卉就光顧着收拾家裏家外了。
倒也不忙着打掃,而是先将那些年貨歸整了出來。
像成串的臘肉臘腸,都挂到竈屋的房梁上;上好的木炭都歸整到堂屋的角落裏;顏色漂亮鮮豔充滿了過年喜慶氛圍的衣料子,則都被安卉拿到了自個兒屋裏;另外還有像茶葉、糕點、糖塊等等相對比較稀罕的東西,也都一一歸置完畢。
其實這個工程真心挺大的,主要是錢家為了表示慎重,哪怕是木炭都是用木箱子裝好的。像裝茶葉的禮盒都是雕着精美花紋的木制盒子,連糖塊糕點的包裝都特別好,一看就是縣城裏比較出名的幾個糕點鋪子買的。
反正也沒啥事兒,安卉耐着性子将東西一一分類整理,又将屋裏屋外都重新打掃了一遍。
随後仔細看了一圈,發現還是缺了幾樣東西,她又去街面上買了裁好的紅紙,拿去隔壁的房東家求墨寶。
就是福字、對聯等等過年用品,這些都可以讓房東家的秀才幫着寫。安卉多買了一些紅紙,除了自家和堂叔家要用的,剩下的都給了房東。随後,她又将下一季三個月的房租提前給了,房東老太太壓根就沒收潤筆費,反而給了她一疊剪好的窗花,讓她拿回家玩兒去。
只這般,等安父回來時,家裏家外已經變了模樣。
對聯也貼上了,年貨也備好了,啥啥都齊全了,就差一個爹了。
噢,還有爹的錢袋子。
安父美滋滋的遞上錢袋:“錢老爺真是個好人呢!”
高興的時候叫錢老爺,不高興的時候叫錢胖子,安父将現實表現得淋漓盡致。
不過等确定了錢袋子的份量後,安卉也對錢老爺贊不絕口:“錢老爺怎麽樣了?他出獄了沒?總不能讓這麽個好人留在縣衙門牢房裏過大年吧?”
一聽這話,安父的臉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這事兒就不好說了。”
“所以你去縣城幹了啥?”
“探監呢,不是說好的去縣衙門牢房裏探望一下咱們的老朋友錢老爺嗎?我去了好幾趟呢,獄卒都認識我了。”安父說着就催促安卉去燒水泡茶,“我先把衣裳放一下,出門那麽多天,換洗衣裳都沒帶夠,幸好錢夫人心地善良。”
所以這是,包吃包住包衣裳包路費,還給了一大包的銀子作為獎勵?
本來嘛,安卉覺得只要把事兒辦妥了,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這事兒也算合理。可如今聽着安父的口吻,錢大富人還在獄中,壓根就沒有出來。
這就有些不地道了。
好在等安父喝上茶後,就将這些日子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安卉。只能說,盡管他這一趟縣城之行沒有産生任何作用,但事實上還是有一定的意義。
譬如說,小混混棒槌沒有死。
“啥意思?”
“經過了八字算本命和流年,星座算命,以及其他的各種手段,我得出了一個非常具有科學性的結論。那就是棒槌沒死,錢老爺殺人滅口的罪行是不存在的。”
安卉滿腦子的問號,半天才道:“這是我聽過的最不科學的科學結論。”
“別急呀,你聽我娓娓道來。”
甭管是長話短說,還是短話長說,事情的發展還是大大的出乎了安卉的意料。當然,她的預料和猜測從來也沒有準确過,因此不在意料之中這個結果,反而是在她的意料之中的。
安·今日預言家·卉:我就知道我永遠也猜不對!
據安父所說,他在探視了錢大富後,再度清晰且詳細的了解到了全部的事情結果,包括之前錢大富對他隐瞞的那些事兒。總之這一次,錢大富是真的巨細無遺的全說了。
之後,在錢管家的帶領下,他又跟小混混的父母碰了面。
別看親兒子如今下落不明甚至生死不明,但其實他父母的狀态還是可以的,哪怕嘴上叫嚣着要兒子,可每次錢家人找他們了解最新情況,他們都會非常配合。
因為每次叫人過來都是給錢的,前前後後錢家給了小混混的父母不下三十兩銀子。
也因此對方的态度十分配合,安父很快就問到了小混混的生辰八字,又拿到了一件據說是在他失蹤前兩日換下來的鞋子。那幾日正好天氣轉涼,他從單鞋換成了厚一些的棉鞋,而單鞋也沒來得及清洗,所以保存得相當完好,原汁原味的。
通過八字測算,以及在貼身物品的幫助下,安父用十分玄學的方式,确定了棒槌還活着,并且位于縣城的東南方向。
安卉本來是邊吃糕點邊聽她爹講故事的,縣城知名糕點鋪子裏賣的吃食果然不一般。結果當她聽到原味單鞋時,默默的将點心放回了盤子裏,等她聽到那玩意兒居然還能幫着确定生死和方位時,徹底絕望了。
替錢大富感到絕望。
你說勞心勞力費錢費事,就請了這麽個不靠譜的神棍,還指望他幫着翻案?有這工夫,請個厲害點兒的狀師不好嗎?
“你別不信,你爹我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安父自信的挺起胸膛,“起碼生死和方位肯定是對的。”
頓了頓,他又着重強調道:“至少他還活着,肯定是百分百準确的!你知道這是為什麽嗎?”
“我不想知道。”安卉拒絕聽到玄之又玄的答案。
可惜,安父才不管她是否拒絕,徑自說道:“因為你爹我是自帶金手指的,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替人尋找最合适的陰宅,還幫人壘墳頭造福後代的?嘿嘿,那當然是因為你爹我是天選之人,就那個起點男主,嗖一下就能看出來哪個人更适合葬在哪裏,還能給他們刷不同的光環。怎麽樣?是不是很厲害?”
安卉沖着她爹呲牙,滿臉都寫着不相信!
等等,剛才不是在說斷人生死嗎?
像是看出了安卉的疑惑,安父一臉嘚瑟的道:“當然是因為我看不出來棒槌适合葬在哪裏。你想想,如果他死了,我還能看不出來他适合哪塊風水寶地?我看不出來,還能不是因為他還沒死?再有,我尋龍點穴靠的是羅盤和尋龍尺,找人找物也能用。”
“棒槌啊!他就在縣城東南方向的煤山裏!帶氣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