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兒女都是?債啊!
來自于安父的真實感?受。
不過對比只?知道坑爹的親閨女, 幹兒子錢大富還是?有可取之處的。起碼,閨女只?會從他手裏坑錢, 而兒子則會捧着孝敬錢來找他。
這一次, 當然也不例外。
就是?除了該有的孝敬之外,錢大富還帶來了仨孩子。
一溜兒的仨男孩,看着都是?又黑又瘦的。最大的看起來應該有差不多十歲了, 同時也是?最瘦的,讓人一時間分不清楚到底是?單純的瘦還是?因為抽條顯得更瘦了。另外兩個年歲差不多的樣子,其中一個還有些眼熟……
“小卉姐姐!”
就在安父琢磨着這個孩子為啥有些眼熟時,那小孩突然發瘋一樣的沖了過來,一下就抱住了安卉的腿, 一個屁股蹲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來。
安卉也很懵啊, 不過幸好?這孩子喊的是?姐姐,萬一倒黴娃兒叫了媽, 她?找誰說?理去啊?
“你是?……”安卉認真的打量着這倒黴孩子的眉眼,終于認出了來人, “田牛娃啊?”
“這啥破名字?誰啊?”安父納了悶了,他是?真沒認出這小孩是?誰。
面對親爹的疑惑,安卉沉默了片刻,最終說?了實話:“他就叫牛娃啊!他奶就是?你特別讨厭的那個田大娘。”
田大娘其實姓餘,就是?那個騷操作不斷的餘家, 只?是?同族不同支而已。之所以街坊鄰裏都習慣了喊她?田大娘, 是?因為她?男人姓田。
被這麽一提醒,安父終于想起來了。
其實這也怪不着他,他以前多忙活呢, 為了養家糊口?給閨女攢嫁妝,那是?什麽單子都接的, 一年起碼有十個月是?在外頭奔波的,哪怕回家好?了,也不會盯着街坊家的孩子猛看。再說?了,小孩子長得多快呢,經?常有段日子不見了,再看到就認不出來了。
最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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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咋記得田大娘的孫子是?個小胖墩呢?好?幾次我都看到他蹲在家門口?,雙手捧着個大餅子就猛啃,還有幾次啃地瓜差點兒把腦袋埋裏頭。”安父倒是?沒懷疑安卉認錯人了,只?是?嘆氣?道,“看來這小子是?真的遭大罪了。行了,我送你回家去。”
“不!我要跟着小卉姐姐!”
就像安父認不出來田家小子一樣,他也同樣不認識安父。因此,這小子拒絕得賊利索,連哭都顧不上了,拽着安卉的手不放。
安父很是?無奈:“你說?你要是?當初有這個警覺心該有多好?呢?”
田牛娃不稀罕搭理他,把頭扭到了另一邊。
這時,錢大富倒是?出面打圓場了:“別提了,都是?縣太爺亂吓唬人。安大師你是?不知道,縣太爺覺得除了那些個年歲實在是?太小了,還有就是?生搶的之外,其他孩子被拐走自己也是?有責任的。所以,他們從被找回來後,就沒少被縣太爺派人吓唬。我敢保證,這幫小孩崽子算是?再也不敢拿陌生人給的吃食了。”
聽到這裏,田牛娃眼淚都掉下來了,他被迫離開家裏人已經?很慘了,落到拍花子手裏也是?吃盡了苦頭,尤其他被拐時還是?在冬日裏呢,挨餓受凍那就是?常态。結果好?不容易被解救了,縣太爺還讓人吓唬他們。
他不就是?一個沒忍住從陌生大嬸裏拿了一塊糖,好?家夥,被拽過去訓了大半天。那天,忍住了誘惑的小夥伴們都有糖吃,像他這樣沒忍住的,被罰看着其他人吃糖,吃的還是?糖葫蘆。
別人吃!他看着!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翻過年已經?六歲了的田牛娃,想到這兩個多月的遭遇,完全忍不住眼淚,他真的特別想找他娘他奶哭訴委屈。
安卉見狀,嫌棄的推開了他:“你別把眼淚鼻涕糊我身上啊!走走,我領你回家去。”
田牛娃明白了,這世上只?有他娘和他奶才是?縱着他,其他人都太兇了,還嫌棄他!
但眼下他也沒旁的法子了,只?能委委屈屈的從地上爬起來,蔫頭蔫腦的跟在了安卉身後。
安卉走出來一看,奇怪的指了指另外兩個孩子:“這倆又是?誰?”
錢大富回道:“李家的娃兒,親兄弟呢,當哥的還記得自家的住處,說?得很明白。縣太爺讓我順道幫忙把人送來。”
這下,連安父也奇怪上了:“沒聽說?昌平鎮還有別家丢孩子呢,李家?哪個李家?還是?附近村子莊子裏的?”
“嘿嘿……”錢大富笑?得一臉油膩,他搓着手賣了個關子,“丁家那孩子,不是?安大師你的單子嗎?就是?那個兩歲的男童,被王家二少爺帶着人進到家裏搶走的那個,聽說?後來還從橋上給丢到河裏去了。這事兒還是?我找棒槌幫您打聽到的。”
“知道知道,你說?下去,別拖泥帶水的,比你妹都磨叽!”
一句話下去罵兩人,這也算是?安父獨有的技能了。
好?在,錢大富并不介意,反而一臉被承認的自豪表情?:“說?來也是?巧了,我也是?聽我家下人說?的。那個丁家孩子被個老婆子從河裏撈起來了,對吧?就是?那個老婆子!她?有倆孫子,去年夏日裏丢了,這不……喏,就是?這倆。”
安父都驚呆了。
目瞪口?呆的傻了好?一會兒,他才從記憶裏翻出了當日那事兒,頓時更驚訝了:“可裏長說?,李阿婆的兩個孫子都沒了啊!我想想啊,去年入伏那會兒,對對,夏日裏,他倆去河邊玩水,然後就沒了啊!那條河是?洛江的支線,裏長說?倆孩子可能直接被沖到江裏去了,連屍首都沒找回來……我知道了!”
不等?他開口?說?自己知道了啥,那個大一些的孩子突然開口?道:“我游得可好?了!我讓我弟在岸邊等?着我,我下水拿網子撈魚,一下子撈到了兩條大魚,還來不及高興,就看到有人搶走了我弟弟!”
“那你呢?”安父問道。
“我就丢下了網子和大魚,上去救我弟了!”
安父明白了,這下他是?徹底明白了。
這哪裏是?去上去救弟弟,分明就是?上趕着白給的。偏巧,因為這大孩子當初就是?下水摸魚的,估計鞋襪都擱在了岸邊,網子應該也沒及時拿走,王家的人也不可能給他們善後。最終的結果,就是?村裏人誤會倆孩子都溺水身亡了。
錢大富繼續嘿嘿笑?着:“安大師啊,閑着也是?閑着,陪我一起送孩子回家呗!對了,大妹子啊,你也去送一個,這是?積德的好?事兒啊!”
安卉看了她?爹一樣,得了允許後,她?就拽着田牛娃往南街那邊去了。
送孩子倒是?順利得很,就是?安卉也沒想到啊,她?還能免費看一場打戲。
田牛娃以為,他在外面受盡了委屈,簡直就是?身心受創,畢竟拍花子又不是?做善事的,能不餓死他就是?看在他能賣錢的份上了,日常挨餓受凍不說?,還會因為不聽話挨揍。直到如今,他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也是?一堆,連一雙胖爪子,也被凍得像蘿蔔。反正,怎麽凄慘怎麽來吧。
都這樣了,好?不容易回到家裏,難道不應該是?家裏人抱着他心肝寶貝兒的喊嗎?難道不應該給他做好?吃好?喝的嗎?難道……
不!
想得美!
其實乍一看到自家孩子,田家上下直接就淚奔了。但很快,家裏人就選擇了操起身邊的各種東西,上來就是?頓全武行。
尤其是?在田牛娃一不留神脫口?而出,自己當初是?被拍花子用芝麻糖騙走的時……
安卉都害怕的貼着牆站。
很快,街坊鄰裏都知道田家大孫子被找回來了,因為這倒黴孩子哭聲太大了,邊哭邊說?我再也不敢了,連傅老太都抱着胖孫子過來瞧熱鬧了。
看到安卉,傅老太高興的招呼她?過來:“咋你也在啊?來看熱鬧的?”
“跟我爹關系挺好?的那個錢胖子,傅奶奶您知道吧?田牛娃就是?他送來的,我順道兒幫着送孩子回家。”
傅老太當然知道錢胖子啊!
“就那個比你這個當親閨女的都還要孝順你爹的錢老板啊?我都替他親爹覺得委屈,估摸着他親爹還活着的時候,他都沒這孝順勁兒。”吐槽了一句話後,傅老太還是?很高興的,“挺好?挺好?,孩子找回來就好?。”
嫌隙歸嫌隙,可別說?當街坊的,一家子還有可能拌嘴吵架呢,咋可能因為那點子嫌隙就盼着別人家妻離子散的?
不過,傅老太顯然也挺不做人的。
她?高聲喊道:“田大妹子你也消停一點兒,回頭把孩子打壞了心疼的還不是?你自個兒?要我說?,你就是?太寵孩子了,都這麽大了,一天到晚的也沒個正經?事兒做,就知道吃吃吃,一點子吃的就被人哄走了。你呀,就該給孩子派活兒,管他做得好?不好?,讓他別那麽閑!”
田大娘是?想怼回去的,可她?就算再怎麽刻薄嘴臭,也不能當着自家救命恩人的面,罵人家長輩吧?
是?了,她?又不知道事情?原委,只?看到自家孫子是?被安卉送過來的,這會兒尴尬是?尴尬的,但感?激之情?也是?真的。
只?這般,她?的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的,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話:“傅阿姐您說?得對!管教?孩子這事兒上啊,我還是?得跟您讨教?!”
既然硬氣?不起來,那就只?能捏着鼻子低頭了。
傅老太一臉的和藹笑?容:“這麽大的孩子,能幹的活兒不少了呢!再不濟,你倒是?把他送到學堂裏去呢!就我家隔壁房東家,不就是?教?小孩子念書的?對了對了,我可聽說?了,學問做得好?的孩子,回頭可以去縣城裏念書!縣太爺給出束脩錢,聽說?考得好?的,每個月能拿五兩銀子呢!”
這話一出口?,整個巷子都炸了。
沒聽說?過啊!
其實這也很正常,安卉以前的那位房東老太太,本身就是?個少言寡語的性子,跟巷子裏其他人家的大娘嬸子壓根就說?不到一塊兒去。而這一片,唯一的讀書人就是?她?兒子,她?不說?,其他人根本就沒渠道知道這事兒。
田大娘也驚了:“每個月拿五兩銀子?”
“那可不!就我家房東那獨子,去年鄉試沒考上的那個。你別看他是?沒考上舉人,可他在咱們縣裏,那也是?數一數二的能耐人了。每個月都能考第一名,第一就是?五兩銀子的獎勵,第二第三好?像是?三兩和一兩。還有啊,他不用交束脩的,筆墨都是?學堂發的,白面饅頭每頓都有,管夠不花錢!他還會去教?一些不如他的人,還能拿一筆束脩錢呢!”
傅老太說?得可順溜了,而且語氣?裏是?滿滿的自豪感?,就好?像那不是?房東的兒子,而是?她?兒子一樣。
這要是?擱在平日裏,田大娘早就杠她?了。可誰讓……
瞥了一眼親親熱熱站在傅老太身邊的安卉,田大娘生生的忍住了到嘴邊的刻薄話,擠出了一個笑?容,問道:“咱們家倒是?不圖錢,要是?能不花錢念書就好?了。”
“人家要考的,你好?歹也要你孫子念幾年,對吧?”
“是?這個道理。”那她?也不敢頂嘴呢。
傅老太看着明明想擡杠又不敢擡杠的田大娘,那叫一個身心舒暢。她?一高興就給出了主意:“人家是?五歲開始啓蒙的,你家這個六歲了對吧?也不算晚,能學的。啓蒙班又不貴,還是?在咱們鎮上,吃喝住都在家裏,中午大不了你給他送個飯。學個兩年,有出息了就送去縣城裏。不是?我說?啊,你看就算沒考上舉人,當個秀才每個月不也有好?幾兩銀子?這還是?人家打算繼續往上考,要是?不打算考了,可以直接當教?書先生的,月銀起碼有八兩銀子!”
她?沒說?的是?,教?書先生也不是?誰都可以當的,八兩銀子的工錢,有個大前提,那就是?你得是?個秀才啊!
就跟安卉上輩子評職稱似的,是?有嚴格規定的。
同樣都是?教?書先生,童生和秀才的待遇那是?天差地別的。而秀才裏面,也是?有各種檔次的,當學生要考試,當老師也要的。
可惜,這些事情?傅老太并不清楚,甚至連房東老太太都是?一知半解的,人家說?的是?自己兒子,她?兒子就是?個秀才啊!
因為關鍵信息缺失,不光田大娘非常心動,其他湊熱鬧的人家也開始心動了。
這年頭的人家基本上都是?人口?衆多的,誰家還沒個大小子呢?就算暫時不夠年齡的,也在心裏琢磨開了,畢竟為人父母,哪個還能不盼着自家孩子好?呢?
以前是?想着供養一個讀書人開銷太大了,哪裏是?普通老百姓家裏供得起的?但現?在,只?需要供前面兩三年,考上縣城裏的官學後,就不用花錢反而能賺錢,最起碼吃喝不要錢後,也能給家裏省下一筆巨大的開銷了,那為啥不去呢?
安卉看看這個,瞅瞅那個。
好?家夥,一個兩個都是?滿臉心動的表情?。
她?最終将?目光落在了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抹眼淚的田牛娃身上,深以為這孩子的苦日子喲,還在後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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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客棧裏住了一宿的錢大富,帶着李家的兩個孩子,還有純粹湊熱鬧的安父,也踏上了送孩子回家跟奶奶團路的歸途。
路上倒是?沒啥好?說?的,無非就是?吃了一頭一臉的風沙,外加路途颠簸,差點兒沒把安父一把老骨頭給震散了。不過,他其實也已經?很習慣了,畢竟穿越之後他也是?沒少往外跑。
趁着路上沒啥事兒,他還跟錢大富打聽了一下打拐案件的進程。
還真別說?,他們這位縣太爺,除了腦子不太好?之外,旁的都還是?很不錯的。當然,前提是?別去招惹他,一旦招惹上了他,那就可能不太好?了。
像把人販子包括主犯從犯以及全家老小一并關到豬圈裏這種沒人性的行為,安父表示……
“幹得漂亮!”
他上輩子就很煩那些天天叫嚣着人權的國家,那人當然是?有人權的,牲口?也有人權啊?提前适應一下豬圈的環境就挺好?的,說?不定秋後處斬了,又回來接着住了呢?
錢大富還告訴安父,縣太爺準備搞個大場面。
按理說?,縣官一級的人是?無權直接判處犯人死刑的,事實上也的确如此,但縣太爺申請到了幾個死刑犯。
大概的意思就是?,他雖然沒權利判別人死刑,但只?要對方?已經?被上一級判了死刑了,他可以請求由縣衙門來執行。
安父聽得很迷茫:“他想幹嘛?親自動手?”
“別了吧,縣太爺就一個文?弱書生,還砍頭?他連雞都幹不過!”仗着沒人告黑狀,錢大富吐槽得特痛快,“他呀,打算搭臺唱戲呢。到時候選個好?日子,搞個大場面,讓所有人都看看,拍花子是?個什麽下場。其實就是?想吓唬人。”
“明白了,殺雞儆猴。”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吧,不過聽說?他找了家裏人幫忙,想尋個會磔刑的手藝人。”
“啥玩意兒?磔刑是?啥意思?”
“就是?分屍。也不對,應該是?千刀萬剮。但不是?每個劊子手都有這種高超技藝的,就看他家裏人能不能找到吧。我估計可以,縣太爺家裏蠻厲害的。”
安父聽懂了,這忒麽不就是?淩遲嗎?只?是?本朝沒有淩遲這個說?法而已,意思應該是?差不多的。
不過他也是?頭一次知道,原來這種刑罰居然很考驗劊子手的技藝。仔細想想也沒錯,一刀致命倒是?容易得很,但千刀下去人還活着,可不就是?到了考驗手藝的時候了嗎?
“挺好?挺好?,我突然覺得咱們這位縣太爺還是?很不錯的。”
錢大富搖了搖頭:“好?也沒用了,經?了這一遭,等?明年三年任期一到,他鐵定要升官調職了。”
……
閑聊間,終于到了目的地。
因為錢家富貴得很,錢大富還嫌棄人孩子太鬧騰,他是?跟安父坐在一輛馬車上的,另外那倆孩子則是?跟錢家下人坐在了後頭一輛馬車上。
在經?過那座石拱橋時,就聽到後頭大喊大叫,說?就是?這裏,快到家裏了。
安父聽到了,瞥了一眼窗外的橋面,感?概道:“王家真缺德啊!”
“好?像他倆是?王老爺的大舅子還是?小舅子拐走的。”錢大富還替王家解釋了一下。
于是?,安父從善如流的改口?道:“王家和王家的親戚真缺德啊!”
行吧……
過了石拱橋後,很快就到了村子裏。
因為安父是?來過的,而且這地兒真的挺好?認的,他們都沒去找裏長,徑直就過來了。
那老屋還是?如此的破敗不堪,但在倆兄弟眼裏卻是?最美好?的象征。
馬車剛聽聞,他倆就跟倆猴兒似的,飛快的跳下馬車,“嗖”的一下竄進了虛掩的院門裏。
“奶!”
“我們回來了!”
然而,令人意外的事情?發生了。等?安父和錢大富相繼下了馬車後,卻見那倆孩子用比剛才更快的速度又返回來了。
倆孩子都吓傻了,小的那個已經?哭出來了:“我奶呢?我奶上哪兒去了?”
“去地頭了?”安父猜測道,“別急啊,你奶也不能跟我閨女似的,十天半個月都不出門的,對吧?”
大概是?因為李阿婆原本就經?常出門,在得了這個安慰後,倆兄弟很快就平靜了下來,一個說?可能是?去菜地裏了,另一個則說?上山砍柴了吧。
山上那就遠了,但菜地很近,就在屋後面。另外還有一塊種麥子的地略遠一些,來回可能需要一刻鐘。
倆兄弟很快就分工完畢,弟弟去屋後菜園子裏瞅瞅,哥哥則飛快的跑去了地頭那邊。
安父也沒管他倆,說?實話,這也就是?生搶了,那倆孩子根本就不是?田牛娃這種好?忽悠的傻孩子。再說?了,縣太爺正在磨刀霍霍向拍花子,得有多想不開,才會在這時候犯事兒?
瞅着倆孩子跑了,安父跟錢大富一起進了院子。
但一走進院子,他倆就同時在心裏升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大人和孩子是?完全不同的,倆孩子只?看到了奶奶不在家,想着以前奶奶也經?常出門勞作,自然不會再往別處想。可身為大人的安父和錢大富,一進來就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這個院子,看着就不像是?有人住的樣子。
尤其是?安父,他上次就來過,哪怕院子也很破舊,但他分明就記得,當時院子的一角拉了一條繩子,上頭挂了幾件滴着水的衣裳。還有竈屋邊堆了各種稻殼麥稈以及零散的枯枝爛葉,再就是?屋檐下挂着一些玉米棒子、辣椒串等?等?。
再就是?,院子裏的幾間屋子,窗戶紙都是?好?好?的,是?很舊也很醜,但窗戶紙肯定沒破啊!
可眼下……
兩人對視了一眼,錢大富先開了口?:“安大師您上回過來也是?這樣的?”
“不是?。等?等?,我記得李阿婆有個侄子,平常一直很照顧她?。會不會是?那個侄子把老人家接回家裏住了?”這個可能性是?有的,畢竟老人家年歲越大,越需要人照顧,哪怕兩家住得很近,那肯定也是?接到家裏更方?便的。
安父盡可能的往好?的方?向想,但他并不知道李阿婆那個侄子住在哪裏。
好?在,去菜地裏的二小子回來了:“我奶不在菜地裏。”
“菜地裏是?啥樣兒?”錢大富問。
二小子有點兒懵,顯然沒想到會被問到這個問題,他想了一會兒才道:“沒有菜,連蔥蒜都沒有。為啥啊?我奶為啥不種菜了?我還想吃我奶種的小青菜呢!”
安父定了定神,問他知不知道他奶那個侄子住在哪裏。
“表叔啊?我知道表叔家在哪裏。”
聽到表叔這個稱呼,安父才想起來,好?像裏長是?說?過的,那人是?李阿婆娘家的侄子。這麽看來,他們說?的就是?同一個人了。
當下,安父讓那孩子帶路去找他表叔。
表叔家确實離得很近,只?是?跟村口?是?兩個方?向,因此之前并未路過。
“表叔!表叔!”小孩子邊嚷嚷着邊往裏頭猛沖,“表叔,我奶是?不是?上你家來了?”
聽到聲兒,屋裏頭出來了個婦人,困惑的看着他,随即猛的上前摟住了他:“哎喲你咋回來了?不對不對,你沒叫水鬼拽走啊?你從哪裏回來的?”
“表嬸,我奶呢?表叔呢?”
“你表叔出門趕集去了。”那婦人這時才看到了後頭的安父和錢大富,她?大概對安父有些印象,結結巴巴問安父是?不是?上回來接走孩子的人。
“對。請問李阿婆……”問這話的時候,安父已經?想到了最壞的結果。
說?真的,當初看李阿婆毫不猶豫的就将?丁家孩子還給了孩子父母,他就感?覺有些奇怪。一個悲傷絕望的人,好?不容易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怎麽會那麽痛快的把她?的希望送走?除非,她?原本就不想活了。
“不是?跟你們走了?”
沒想到,那婦人比安父還驚訝:“就那天,人家爹娘來接小娃兒,還把咱們姑先前借的錢還上了。後來,那個小孩的爹和爺,又來找我家男人,說?要把人接走,叫那孩子給她?養老送終。再後來,我就不知道了。”
這真不是?婦人不在意這門親戚,實在是?從來也沒聽說?過,還有人拐賣老太太的。她?男人這個姑,實際上只?有五十出頭,但看起來就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而且腦子還有些問題,經?常跑去河邊找孫子,還會大半夜的滿村子亂跑,說?她?孫子回來了。
就這麽個老太太,白給都沒人要,所以她?就沒往心裏去。
如今見安父問起來,她?想了一會兒:“我男人知道那家住哪兒,可我真不知道。要不你們等?等??我男人下午就該回來了。”
安父:……
等?等?,這裏頭的信息量略大,他需要好?好?捋一捋。
還是?錢大富先聽懂了,他還挺驚訝的:“不是?說?那個丁家很窮嗎?”
那婦人笑?了:“說?得好?像咱們家不窮一樣!在哪兒都是?過苦日子,她?樂意跟那小孩待一塊兒,那家人也樂意養着她?,旁人能說?啥?”
況且,在她?看來,住在鎮上的人呢,再窮應該也比他們鄉下地頭刨食的人舒坦吧?光看那個小孩就知道了,養得跟個發面饅頭一樣,這還能窮?
安父這會兒也緩過來了,跟錢大富說?:“其實丁家也還行,在鎮上屬于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起碼溫飽沒啥問題。就是?家裏出了這檔子事兒,老太太又病了一場,光是?看病吃藥就花了不少錢,後頭又沒了,要辦喪事。再往後,忙着找孩子,家裏人估摸着也沒心情?做事了,這才窮了。”
仔細算下來,這根本就是?王家造的孽!
錢大富聽懂了,他決定回去就給王家父子仨加餐!
他請客,泔水管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