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該休息了
禹曉琪是一名抗擊病毒前線的醫護人員，剛剛巡房完畢，終于能坐下來喘口氣的時候，飯菜都已經涼透了。
她拿走自己那份工作餐的時候，保溫箱裏還有很多份沒有拆封的快餐盒，顯然還有許多醫生沒來得及吃飯。
這種情況在他們醫生身上實在太常見了，尤其是這次病毒爆發得又快又急，從一個月前發現第一個病例開始，全大陸的醫院飛速爆滿，即使藍國反應快，第一時間建立起了治療基地，床位還是緊張。
他們這些從各地被調配到病毒高發地區的醫護人員，別說是好好吃飯，恨不得睡覺也睜着一只眼睛，時刻應對突發狀況。
把身上厚實的防護服打開，鞋子脫下來，倒轉的一瞬間，一股汗水聚成的水流就嘩嘩的流了下來。
呼吸到外頭的新鮮空氣，禹曉琪感覺自己終于活過來了。
這防護服雖然能夠幫助他們不被病毒侵襲，但實在是太悶熱了，又很笨重，加上醫護也不是什麽清閑的工作，需要大量的跑動和忙碌，還得面對各種突發狀況，一天下來，他們防護服裏積累的汗水，都能拿來洗臉了。
每次一脫防護服，她們身上皮膚都被水給泡得發白，看起來整個人胖了一圈，有的人還長了疹子。
“……醜死了。”
禹曉琪看着自己發白的手指，嘆口氣，不過很快就調整心态，大口大口的扒拉起已經涼透的工作餐，同時忙裏偷閑，打開手機翻了翻。
父母給她留了幾條消息，不外乎問她今天工作忙不忙，要注意休息，別被病毒病人抓傷了。
禹曉琪心頭一暖，勾起嘴角笑笑，拿手機拍了張自己現在的照片發給父母。
【放心吧，我年紀小，分到的都是輕松的工作。就是這防護服太悶了，你們看，這給我憋的一身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去水裏淌了一圈呢。】
給父母報過平安，禹曉琪喝了點鹽和糖兌的水，又點開了病毒服務助手。
藍國已經建立起了覆蓋全國的抗擊病毒信息共享平臺，各大社交媒體上都能找到鏈接，查看實時傷亡數字，紅色是死亡，橙色是感染，灰色是因為此次病毒殉職的醫護人員。
禹曉琪看着不斷上漲的最後一個灰色的數字，內心說不上來是什麽感覺，只覺得今天的飯做得有點幹，梗在喉嚨口，咽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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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個時候，她手機上跳出來一則通知，是治療基地發來的通知。
【緊急通知：請所有值班的醫護人員立刻持打卡證明，前往醫院倉庫，領取新型防護服。】
新型防護服？
這東西不都是批發的？為什麽還要靠打卡證明去領取？
懷着疑問，禹曉琪按照通知上的要求，拿着自己的打卡表前往倉庫，拿到防護服的時候，才發現這次的防護服居然只有薄薄的一片，拿起來輕飄飄的。
一旁的同事顯然也很疑惑：“這，是防護服？”
“我也不知道啊。”禹曉琪打開包裝，發現躺在裏面的居然是一件單薄的連體衣，更加摸不着頭腦了。
尤其是當連體衣全部打開來之後，她發現這衣服居然比她還高。
禹曉琪：“……”
同事表情古怪的看着她手裏的防護服：“碼數偏大這麽多的嗎？還是你剛剛沒跟發衣服的人說碼數？”
“我看他們都沒說啊……”
正疑惑間，那邊治療基地的領導急匆匆趕過來，對一頭霧水的衆人解釋道：“這是國家新研發出來的防護服，碼數的問題，大家不要着急，這些防護服可以根據各人的體型調節大小，大家穿上之後，基地會把防護服的使用注意事項發到群裏，大家注意群通知！”
“随人體調節大小？這麽高科技的嗎？”
“哇，你們摸摸這個料子，我剛剛手上一堆汗，全被吸走了！”
“還很透氣！這衣服真能防住病毒嗎？”
“國家給的東西，當然靠譜了！有了這種防護服，我們可算不用天天泡在水裏了！”
所有人喜形于色，紛紛急着回去換上這新研發出來的防護服，沒人注意基地領導的提醒：“……可以防止物理、化學攻擊，目前能夠制造的數量不多，大部分都供應給了各大治療基地，大家一定要細心愛護！”
午休的時間就這麽一點，領了防護服回來換上，還沒來得及躺下歇一歇，下午的巡房就要開始了，禹曉琪趕緊收拾好自己，趕往病房。
說來也巧，她剛到病房，就聽說之前那個一直在昏迷的病人醒了。
這個病人比較幸運，只是手指被抓傷，當時旁邊就是醫院，立刻就被送到手術室做了截肢處理，不過也不知道是不是受的驚吓太大，一直到現在才醒。
禹曉琪立刻過去，簡單做了些檢查，一邊說：“你醒了就好，之前一直昏迷，我們還擔心是不是手術出了什麽問題呢。”
“……”
病人剛從昏迷中蘇醒，看起來有點呆，沒有回應禹曉琪的話。
禹曉琪倒是也不在意，看他點滴快打完了，轉身去拿新的，“等做完檢查沒有異常，你就能出院了。恭喜你。”
話音未落，耳側忽然響起一聲驚呼：“曉琪醫生！小心！”
與此同時，禹曉琪聽見身後一陣破風聲，頭皮一緊，下意識回頭，就見剛剛還在發傻的病人，面目兇惡地朝她撲了過來，張嘴就朝她的脖子咬過來！
這個病人還是被感染了！
這個念頭閃過腦海，禹曉琪下意識要躲，然而連日工作的身體已經疲憊到極點，根本來不及反應，就只能這麽眼睜睜看着對方狠狠地咬在了自己脖子上。
禹曉琪驟然瞪大了眼睛。
她要死了嗎？
那一瞬間，她眼前閃過了自己短暫的生平，最後一個念頭想的是父母發來的留言。
爸，媽，女兒不孝！
禹曉琪絕望的閉上眼睛，然而等了很久，預想中血液流失的感覺并沒有發生。
身旁有人撲了上來，把發狂的病人拉開，禹曉琪也被人扶起來，愣愣地睜眼，就見同事慌張的替她上下檢查一圈，最後拍拍胸口：“還好還好，沒受傷。”
沒受傷？
怎麽可能？她剛剛明明……
禹曉琪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卻并沒有摸到皮膚，而是摸到了兩層薄薄的面料。
她這才想起自己的防護服換成了新的，趕忙扯出脖子上的防護服，拉到自己眼前一看，發現防護服完好無損，半透明的材質上，連個印子都沒有留下。
這防護服居然真的這麽厲害？
劫後餘生的狂喜後知後覺的席卷神經，周圍的同事們也都在替她慶幸，然而禹曉琪高興了不到片刻，忽然鼻子一酸，眼淚不受控制的湧了出來。
同事們一慌，“曉琪？你怎麽了？哪裏受傷了？”
“不……我想到了徐哥……”
禹曉琪泣不成聲，其餘人聽到這個名字，也都沉默下來。
禹曉琪年紀小，基地分給她的任務确實不重，年紀比較大的前輩們還會主動幫她分擔一點工作，因此雖然忙，但吃飯的時間還是比較準時的。
她今天會這麽遲才過去吃飯，主要還是因為上午發生了一件意外。
那是新送過來的一個病人，送到基地的時候一身混夜店的性.感打扮，一看就是酒吧那邊來的。
不過現在的她看起來可一點也不性感，被寬皮帶嚴嚴實實的綁在病床上，也不知道費了多大力氣才抓起來的，臉上妝容全都花了，看起來比鬼都恐怖。
這種已經有明顯發病症狀的感染者，都是先交給經驗豐富的年長醫護處理，禹曉琪當時也只是看到，聽人說這個人是跟感染者有過接觸，但之前沒有出現感染跡象，就沒有在意，還照常去酒吧喝酒，結果今天喝酒的時候突然發病，酒吧安保立刻就報警，把人給送了過來。
“聽說她前兩天也去了那家酒吧，這幾天去過那家酒吧的人全都被列為疑似患者，都在被隔離的路上了。”
“造孽啊……”禹曉琪搖頭感嘆，“緊要關頭，就不能老實一點？”
“誰說不是呢？”同事說，“就是辛苦徐醫生了，剛準備去吃飯，就被塞了這麽個患者。”
“徐哥都一宿沒睡了，這個病人弄完，該去睡覺了吧？”徐哥是禹曉琪的師哥之一，比她大五歲，才30出頭，已經是醫院的副主任醫師了。
這次支援，他們兩個坐的同一輛車，聊了一路，徐哥還說好等病毒結束，帶禹曉琪去家裏嘗嘗嫂子的手藝，算是禹曉琪在這裏最熟悉的人了。
“是吧，我看他老婆和孩子，都打了好幾個電話過來了……”
禹曉琪跟同事閑聊兩句，就忙自己的工作去了。本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麽結束，結果不外乎是病人死亡，或者喪失理智，生不如死的被困在病床上，直到家人受不了，給她一個了斷。
誰知禹曉琪的例行巡房還沒做完，就聽見另一邊的病房亂了起來。
“不好！皮帶被掙斷了！”
“快！把病人控制起來！不要讓她跑到其他病房去！”
“鎮靜劑呢？！”
“……”
“快來人啊！徐醫生被患者抓傷了！”
“什麽？！”禹曉琪腦袋裏嗡的一聲。
有防護服的啊！怎麽會被抓傷？
趕到現場的時候才看見，地上丢着一把折疊軍刀，應該是患者原先防身用的。
防護服脖子部分被割出了一個大口子，徐醫生一身的血，雖然理智尚存，但被抓傷的地方在脖側，靠近動脈的位置，所有人都知道這沒救了。
徐醫生捂着脖子，直接奪過護士手裏的鎮靜劑，一針紮在了患者身上。
患者慢慢安靜，徐醫生喘了幾口粗氣，也平靜下來，讓所有人退後，然後慢慢坐倒在了病床旁。
“封閉病房吧。”面罩後面，徐醫生露出一個輕松的笑，“我該休息了。”
回憶結束，禹曉琪眼前視線都模糊起來，眼淚砸到身上的防護服上，瞬間就被吸收幹淨。
要是徐哥那會兒，能穿上這件防護服就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