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二合一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片黑暗中，李海洋心驚膽戰的睜開眼睛。

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甚至除了李海洋自己的呼吸聲之外，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他這是死了嗎？

李海洋依稀記得, 自己失去意識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個畫面, 就是宿舍的天花板裂開, 鋼筋混凝土根本支撐不住地震的沖擊，眨眼間就斷裂開來，巨大的石塊朝自己的腦袋狠狠砸下來。

但他此時摸到自己的腦袋, 卻一點傷口都沒有。

不僅如此，他試探着去摸索身邊，卻只能感覺到身下冰涼的瓷磚，他正靠坐在宿舍廁所的角落，鼻尖還萦繞着廁所特有的腥臭味。

李海洋：“……”

人死了也能聞到臭味嗎？

他都已經死了這麽久，還呆在廁所裏，該不會從今以後就只能當一個廁所鬼了吧？

在老家的時候，李海洋曾經聽說過，如果人不是自然死亡, 那是死于事故，有概率會變成縛地靈——就是那種永遠離不開自己死時所在的位置, 必須找到替死鬼，才能重獲自由的鬼。

李海洋不敢害人, 即使變成鬼了也不敢, 但難道他讀了那麽多書，花了家裏那麽多錢，就是為了變成鬼以後, 一直待在大學宿舍的廁所裏嗎？

他的寝室在宿舍樓2樓，現在幾乎等于是被整棟宿舍樓壓住，也不知道救援隊會不會來把他的屍首挖出去，運回家裏。

如果不會的話，他往後鬼生，豈不是都要在廁所裏度過？

想到這裏，李海洋不由得悲從中來：“早知道這樣的話，我還不如死在床上呢……”

至少比廁所鬼來得體面啊！

他原本以為自己變成了一個孤魂野鬼，但沒想到話音剛落，旁邊就傳來一個熟悉的嫌棄聲音：“死在床上？拜托，你好歹是你們村裏唯一的大學生，能不能有一點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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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喬文樂的聲音！

李海洋愣了下，一下子沒有反應過來：“喬文樂？你能聽見我說話？你不會也死了吧？”

他激動的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爬過去，誰知道半路上卻撞到了一堵坑坑窪窪的牆，這堵牆的表面觸感很神奇，滑溜溜的，但并不妨礙他感覺到牆面上粗粝的砂石。

似乎是鋼筋混凝土砸下來之後形成的土堆。

話說回來，他記得天花板砸下來的時候，是先沖着喬文樂去的，他原本想把喬文樂拉到安全的地方，結果自己也被砸昏了過去。

所以他們室友兩個，這是結伴死在了廁所？

作為一個大學生，這個死法真的好沒出息啊！

“什麽死不死的？呸呸呸！你不想活我還想活呢！”喬文樂打斷了李海洋的思緒，沒好氣道：“我拜托你好好看一看周圍，我們現在只是被埋住了，還沒到死的時候呢！”

“真的嗎？”李海洋心中頓時燃起了希望，但很快就熄滅了，“你騙我的吧？這裏這麽黑，你又沒拿手機，是怎麽看見的？”

“……”

另一邊的喬文樂沉默了片刻，似乎被他這傻叉問題氣得不行，但想了想還是怒吼道：“打開你身上的急救包！裏面有照明裝置！”

李海洋頓時恍然，趕緊摸到自己手腕上的個人急救包。

說起這個國家硬性要求他們購買的急救包，到手的時候着實讓學生們大吃一驚，因為個人急救包并不像傳統急救包那麽累贅，而是采用了非常輕便的運動手表造型，純白的外觀甚至莫名透着一股潮流感。

正是因為個人急救包好看的外表，一些原先很嫌棄它的學生也都轉變了态度，按照學校要求天天佩戴。

300塊錢，買個實用好看的手表，感覺也不算特別虧。

經過喬文樂的提醒，他才想起來這東西的真正用途，按照喬文樂的提示打開了個人急救包的照明燈。

還真別說，這麽小一個手表，發出的亮光還挺強烈。

李海洋被突如其來的光亮晃了下眼睛，好不容易緩過來，睜開眼睛看到面前的景象，震驚得下巴都要掉了。

跟他想的一樣，他現在正置身于一個被廢墟包圍起來的空間當中。

空間不大不小，正好能容納得下他，還有一點空餘空間，可以給他活動身體，但再多的就沒有了。

這并不是他們之前支在牆上的拖把和雨傘的功勞。

廢墟的角落裏，拖把和雨傘都已經被鋼筋混凝土埋住，根本沒有形狀了，而現在支撐他這個空間的，竟然是一個半透明的球形罩子。

李海洋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個半透明罩子，居然能抵抗住整棟樓的重量？

但事實就是這樣，他的四周，包括頭頂都已經被支離破碎的鋼筋混凝土堵死，但這些東西就像是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抵住了一樣，乖乖的待在罩子外面。

就連李海洋他們先前放置的拖把柄，都被這股力量硬生生劈開，在距離李海洋一個小臂遠的地方，炸開了一朵木頭花。

看着那朵木頭花上清晰的、被壓扁的紋路，李海洋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我……我在做夢吧？”

他內心一陣恍惚，然而隔壁的喬文樂壓根沒給他任何感慨的時間，無語道：“我說大學霸，你是不是還沒睡醒？一會兒死了，一會兒做夢的，待會兒是不是還想出現個美女，跟你結婚生孩子？”

李海洋被他這話臊得，臉紅成了猴屁.股，小聲辯駁道：“我沒……”

誰知喬文樂壓根不在乎這些，頓了頓，突然說道：“你先別說話，我好像收到信號了。”

李海洋一頓，就聽見那邊傳來斷斷續續的播音腔：“南坻城發生地震，目前被埋人數……組織救援……”

李海洋有些茫然，“你逃跑還帶了手機？”

他記得他們進廁所的時候，什麽都沒帶，他想把銀.行.卡什麽的拿上，還被喬文樂攔住了。

喬文樂沒好氣道：“不是……我說，當初輔導員讓買個人急救包的時候，不是你跟我說這玩意好麽？你別告訴我，你一點沒研究過？”

李海洋不說話了。

他還真沒有研究過。

他雖說沒有排斥過買個人急救包，但白天要學習，晚上要兼職，個人急救包到手之後，他也沒什麽時間去研究，只是戴在手上應付學校檢查，平時的話就當它是個普通的手表。

學校也沒來得及給他們安排學習使用個人急救包的課程。

喬文樂一聽這邊沒聲了，就知道是怎麽回事，無語得不行：“行吧，我教你用！按一下急救模式，再按兩下表盤左下角的按鈕，就能收聽到廣播。我們兩個一起用，信號能增強，同時急救包還會向救援隊發送我們的定位，方便救援！”

其實喬文樂一開始也對個人急救包嗤之以鼻，他向來不喜歡被人強制做什麽事情，即使交了錢，也沒打算用。

誰知道這個急救包偏偏做成了表的樣子。

喬文樂對別的東西都一般，但非常喜歡收集手表。

個人急救包的外觀是只手表，這讓喬文樂破天荒的對這東西産生了熱情，為了研究透徹這只手表的功能，還主動上網查了官方發布的用法。

個人急救包平時确實可以當手表使用，表盤周圍四個按鈕的設置跟市面上的運動手表也差不多，唯獨在表盤底下，增加了一個急救模式的按鈕。

按下急救模式之後，表盤周圍的四個按鈕作用就變了。

左下角是通訊，直接連接到國家的抗災頻道，随時可以收聽到災情動向和救援隊的位置，同時可以發送自己的位置到衛星，方便救援隊定位。

左上角是照明，平時就是用來照亮周圍的，如果發現附近有人，就可以發出強光和求救警報。

喬文樂以前看災難電影的時候，就看到有人被埋在廢墟底下，一直拿石頭敲擊地面，試圖引起救援隊的注意。等救援隊真的到來的時候，這個人卻早就因為體力不支，無法再敲動石頭，就這麽死在了廢墟裏。

現實中，這種情況也不少見。

這個功能就是為了讓他們節省體力，好存活到救援隊到來的時候的。

右上角的按鈕，喬文樂還沒用過，據說按了之後就可以獲得一天的食物來源。

這一點，教學視頻裏面沒有細說，所以喬文樂也不太明白，這麽小一個手表裏面，怎麽藏得下一個人一天的食物？

就算有吧，不怕過期嗎？

右下角按鈕跟右上角的差不多，不過官方說裏面儲存的是急救藥物，喬文樂也沒有使用過。

不過說起個人急救包的神奇之處，最令喬文樂震驚的，還是表盤上方那個小孔。

他原本覺得奇怪，別說現在的防水手表了，他收藏的手表裏，就沒有在表盤上打孔的，但就是在十幾分鐘之前，他聽到李海洋的動靜，下意識擡頭時，卻看到了令他畢生難忘的一幕——

就在天花板坍塌的一瞬間，李海洋手腕上的個人急救包表盤上，一個小到幾乎看不見的白色小珠子彈射出來，眨眼間就變成了一個巨大的球形罩子，将李海洋牢牢籠罩在內。

而他自己的眼前，也被這個半透明的罩子給攔住了。

跟李海洋不一樣，他是眼睜睜看着天花板的鋼筋混凝土掉下來，砸在這個小球變成的半透明罩子上，像是遇上了什麽無法對抗的存在一樣，猛地頓住，然後就這麽順着罩子的外緣滑落下來，堆在了他的腳邊。

一切神奇得像是親身經歷了一場科幻電影。

老實說，喬文樂也懵了很久，剛剛才反應過來，不過這種事情，他是不會跟李海洋說的。

不能丢了他作為大哥的逼格。

李海洋聽完他的講解，果然發出了沒見過世面的驚嘆，兩個人明明被廢墟埋着，卻一點絕望的意思都沒有，聽到廣播裏提到救援隊往南坻大學這邊來了，甚至松了一口氣，直接往廢墟上一靠，聊了起來。

“這是我人生第一次經歷地震。”李海洋說，“我們家那邊從來沒有過地震，有也只是玻璃晃一晃的那種程度，我每次都睡過去了，沒感覺到。我來這上學的時候，我爸媽擔心死了，我還不覺得有什麽，沒想到這麽可怕。”

“我經歷的地震多到數不清了，不過我們這兒大部分都是餘震，像這麽嚴重，人還沒來得及反應，樓就塌了的，最近幾十年就這一回。”

“以前也發生過？”

“當然發生過。南坻大地震，還拍成電影了來着。”喬文樂頓了頓，語氣缥缈起來，“我祖母就是那時候沒的，為了保護我爸和我姑。”

那是30年前，一次震驚全世界的大地震。

那是一個深夜，南坻城的人們還在睡夢之中，突如其來的地震讓方圓200公裏範圍內的所有城鎮都驚醒了過來，位于地震中心地帶的南坻城更是如同世界末日到來一般，陷入了一片哀嚎。

這場地震讓将近半個藍國都感受到了震感，後續的餘震更是收割了無數生命，據後來藍國官方的統計，一共死亡20萬人，重傷15萬人，輕傷5萬人，無數的生命在這個夜晚，跟南坻城的建築一起蒸發。

曾經是藍國發達城市之一的南坻城，在這場沒有任何征兆的特大地震中，被夷為廢墟。

這是百年內，整個隕星大陸發生過的最嚴重的一次地震。

喬文樂的祖母像電影裏所有為孩子撐起了一片天空的父母一樣，以一介弱女子之軀，擋住了坍塌的房屋對孩子們造成的威脅。

喬文樂自打有記憶以來，每次南坻大地震紀念日，都會聽父親一遍又一遍的提起祖母：“那個時候，我祖母，她婆婆，總是嫌棄她瘦弱，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不像別人家的媳婦，還能幫着下地幹活。但那一天，她硬是用這樣瘦弱的身體，給我和妹妹撐起了一片地方……”

“救援隊來的時候，我們就哭，求他們把我們老子娘也救出來。救援隊去了，結果發現，她早就斷氣了，身體成了那塊地方的一個承重點，一動，整個地方都會塌下來……”

“她是大家閨秀，一輩子沒碰過什麽重活，這唯一的一次，就要了她的命啊……”

喬文樂沒有見過自己的祖母，只在家裏的老照片上，看到過祖母模糊的面容，此刻說起這件事情，語氣也輕飄飄的，仿佛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說完後，他沉默了很久。

李海洋也沒說話，兩個人靜靜的聽着廣播裏傳來各種各樣跟災情有關的消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李海洋幾乎以為喬文樂睡着了，廣播裏主持人的語調突然一揚：“救援隊已經成功救出了第一個被困者，目前沒有人員傷亡！救援隊已經收到了所有受困群衆的定位，正在快速拟定救援計劃。”

李海洋心頭一喜，卻突然聽見喬文樂那邊傳來了一聲嘆息。

“你說，這東西要是早發明幾十年，結局是不是會不一樣？”

李海洋一時間竟然分不清楚，他說的是南坻城，還是他的祖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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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藍國的核定，南坻城的地震達到了7.3級的恐怖程度，只比30年前的南坻大地震低了0.2級。

隕星大陸各個勢力所屬的天文臺陸續響起了警鐘，所有人都在關注藍國的這場跟30年前一樣，毫無預兆的大地震，并有專家學者開始推斷這次地震将對藍國造成的的損失，以及大概的傷亡人數。

【30年前7.5級的大地震，造成了40萬人的傷亡，其中一半人都在地震當中喪生，這一次地震卷土重來，鑒于如今藍國的科技水平，傷亡人數應該能控制在10萬以內。】

【南坻大地震曾将南坻城夷為平地，20萬鮮活的生命葬身瓦礫之中，藍國經濟直接損失達到30億，這一次的地震又将給藍國帶來怎樣的重創？】

【藍國發展勢頭正盛，卻遇到這樣的天災，實在令人惋惜。】

各國發表的新聞，态度都差不了太多，都是覺得藍國這一次肯定要把之前掙的錢全部賠進去了。

一時間有人歡喜有人愁。

次日淩晨，藍國官方發布的災情統計，果然不出專家們的預料，7.3級的大地震之下，南坻城的建築幾乎全軍覆沒，上百萬間建築倒塌和嚴重損壞，造成的直接損失甚至超過了30年前的數字。

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藍國官方公布，這一次大地震的死亡人數為0。

僅有的受傷者，也大多只是自救手段不當，造成的輕傷。

衆國家根本不敢相信。

7.3級的大地震，一個城市都被夷為平地，卻告訴他們傷亡人數幾乎為零？

把他們都當成了傻子麽！

可接下來，中大陸國際救援組織發出的數據，卻證實了藍國官方的話。

【國際救援組織：藍國的抗災手段非常先進，目前救出的被困者們大多情緒穩定，尚未救出的被困者也開始進食，對救援活動表現出了十足的信心。目前我們需要做的，只是盡快清除廢墟，救出被困人員。】

衆國家：“？？？？？？”

現在這個時間，被救出來的都是些沒被掩埋太深的人，這些人情緒穩定就算了，那些被困者們，憑什麽還能吃飯？

不是，你們都能送飯進去了，直接把人救出來，不是更好？

中大陸是跟藍國勾結了吧！編出這麽不靠譜的謊言來騙他們？

傷亡人數這種事情做不得假，他們儀器檢測到的地震信息也不可能是假的，難不成藍國在發生地震之前，就把所有人都遣散了？

……這個似乎更不可能。

各國的領導人們百思不得其解，殊不知，中大陸救援組織的人到達抗災現場之前，腦子裏的想法跟他們差不了多少。

因為一開始他們提出要來藍國幫忙救援，居然還被藍國婉言拒絕過。

當時距離地震才剛過去一個小時，藍國居然就說自己已經控制住了災情？

這誰信啊？

中大陸國際救援組織不放心，才硬要派人過來。

他們剛到現場，正好遇見救援人員挖出一個受困者，國際救援組織的成員趕緊沖上去準備實施急救，誰知道沖到面前，卻根本無從下手。

這個被困者，看起來實在太幹淨了。

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不說，連灰塵都沒有沾到多少，以至于他們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這個人根本沒有受傷。

組織成員：“……”

這應該只是特例吧。

然而随着他們在藍國救援隊待的時間越長，就越發現，他們看到的那種幹幹淨淨的受困者，真的不是特例。

那天他們所在的救援隊一共救出了上千名被困者，每一個人都跟第一個看到的受困者一樣，不僅沒有受傷，甚至相比于他們身後的廢墟，他們身上蹭到的一點灰塵和泥土，都根本稱不上是污漬。

一個兩個這樣都還好解釋，那可是足足上千名被困者！

國際救援組織的人後來實在沒事幹，跟着前線救援人員深入救援，才發現被困者們為什麽都這麽幹淨。

——剛被找到的受困者周身，都被一個半透明的罩子包裹着，被救援人員救出來之後，那層罩子才慢慢消失，變成一顆米粒大小的珠子，被收入他們手腕上佩戴的白色手表當中。

甚至等受困者出來之後，他們躲藏的那個空間，也還保持着一個空心圓球的形狀，紋絲不動，也沒發生平常救援中常見的結構坍塌的情況。

看到這一幕的組織成員都驚呆了，除了好奇那層罩子到底是什麽東西之外，還有一個疑問：

藍國人民手上怎麽都戴着同一款手表？

後來他們才知道，那并不是手表，而是具有手表功能的個人急救包。

裏面不光有他們看見的保護罩，還有定位器，以及足夠被困者生存一個星期的食物，和急救藥物。

藍國甚至連被困者的心理健康都考慮到了，給他們配備了收聽廣播的功能，以便他們知道自己大概什麽時候能夠獲救。

這種大型災難的救援當中，最可怕的往往不是身體上的傷痛，而是那種仿佛無限期的等待。

救援組織成員大受震撼，經過藍國的首肯後，把自己的經歷拍成視頻發到了國際論壇上，供所有人觀看。

那些不相信藍國真的零傷亡的人怒氣沖沖的點進去，又悵然若失的退出來，評論區裏一片沉默。

真實面對藍國科技發展對人民生活産生的影響，各國人們，甚至是中大陸國際組織的成員們都不得不承認，自己狠狠的羨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