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在她耳邊輕聲笑着：“你這樣是看不到的”
她側過臉，眼裏寫着詢問
他示意她：“你看她們”
“這種形式的大會，多半靠擠，像你這樣乖乖的站在後面怎麽可能看得到”
是啊，阮雲左右看了看。
阿婆們都是往前擠着看，年輕些的有的站在外圍的石堆上、有的站在自己帶來的小板凳上，小孩子們則是坐在自己父親的肩頭上好像是沒人像她這樣，站的那麽遠還傻乎乎的點着腳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臉紅：“我從來沒參加過這種……也沒見過……”
他有片刻的沉默，然後輕拍她的肩膀：“你在這兒等着我，別亂跑”
擂臺上開場音樂已經結束，換上了咿咿呀呀的戲曲。引的一群阿婆結伴而來臺下的人已經比剛剛多了一倍，原本站在外圍的阮雲也被擠到了中間就在她想那人怎麽還沒回來時，她的手就被一只溫暖幹燥的大手握在掌心，那種溫暖好像從掌心瞬間傳遍全身那人帶着她從疊疊的人群中沖出來
她看着他的背影，她感覺到了從未有過的踏實、安心她低頭看着那只被牢牢圈在掌心裏的手，她輕輕閉上眼睛她甚至不知道他要帶她去哪裏，可她就是覺得他不會害她江海陽跑回家從鄰居那裏借了一輛28式自行車，很老的款式，輪子底下還有穩定支架這種立式支架的自行車已經很少見了
江海陽跑了好幾戶人家才找到一輛，他把支架立起來左右搖晃了一下，車的主人立刻不滿了：“哎哎，別搖，再給搖壞喽”
他陪着笑臉：“我看看穩當不”
他騎車飛奔回去找她，剛把車停好就看到人群中最漂亮的那個女孩被一群阿婆擠來擠去他好笑又憐惜
他帶着阮雲從人群中擠出來，他牽着她走在前面，另一只手虛擴在旁邊，盡量不讓別人擠到她他停在自行車旁邊，轉身就看到阮雲閉着眼睛唇角微勾，陽光打在她的臉上，白的發光他彎腰看她，眼睛裏都帶着笑：“不是什麽驚喜，睜開眼睛吧”
她睫毛微顫，唇角的笑也慢慢收斂，她低着頭臉頰微紅江海陽側過身子拍着車座：“來吧”
“站這上面看的清楚”
阮雲嘴角微抽，心想‘站這上面？這能站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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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海陽好像知道她在擔心什麽投給她個安心的眼神：“我試過了，穩着呢”
又怕她不放心繼續解釋着：“就算摔下來我接着你，絕不讓你受傷”
他其實想的很簡單，她沒看大會，沒聽過唱大戲的，他就是單純的想讓她看看，讓她聽聽，也想讓她開心他讓阮雲扶着他的肩膀，他左手托着她的胳膊，右手虛扶着她的腰阮雲站在自行車後座上，鶴立雞群，頗有一種一覽衆山小的感覺她站的高，臺子上的一切都看的清楚
此刻，臺子上畫着臉譜的戲子正唱的賣力，唱到高潮時引得臺下阿婆們鼓掌叫好阮雲雖聽不懂人家唱的什麽意思，但看臺下阿婆們這麽支持，她覺得唱的肯定好，跟着也拍手鼓掌江海陽擡頭看着剛剛站在車座上還吓得拉着他的手不敢松開的女孩，這會兒兩只手歡樂的拍着，笑的像朵白蘭花他站在她身側，兩只手扶着她，任憑臺上臺下多有轟動此刻他也覺得比不上她剛剛那一笑，真好看，讓他有種想要永遠保存下來的沖動阮雲感覺到了他的目光，太炙熱了，讓她無法忽略她低頭看他：“要不…換你上來看吧”
“我來扶着你”她看看虛扶在她腰後的手好心的建議他搖搖頭：“你看吧，我以前看過”他笑着看得出來是真的開心盡管已入初秋，中午的太陽依舊毒辣
江海陽鼻尖冒出細汗
她低頭打開挂在身側的小手包，從夾層裏拿出一包紙巾，泛着金光的包裝，很精致她輕輕從裏面取出一張，又小心翼翼的轉身緩緩蹲下，正好與他平視江海陽看着正在為他擦汗的女孩
她擦的很認真亦很溫柔
她的手正放在他的鼻尖處，他聞到了陣陣的清香，不知是紙巾還是其他又或者是兩種味道的摻和他從來沒聞過這麽好聞的味道，即使他種過許多花，聞到過各種花香，但這個味道是他聞過最好聞的人群裏亂糟糟的，可他感覺好像能聽到自己的心跳，撲通撲通的他不确定她聽到沒有，其實他很害怕，畢竟兩個人離的太近，如果聽到了，那一定很丢臉其實阮雲此刻的心跳聲不比他小，她也害怕他聽到，她緊張的手都要打顫了她故作鎮定的把紙巾放進手包裏
剛要站起身，後面亂糟糟的一團往這邊湧來不知是誰碰了誰還是誰推了誰，即便自行車有穩定支架還是禁不住人多力量大的猛擊就如預想的一樣
自行車華麗麗的晃了幾下應聲而倒
本來剛把紙巾放進包裏的阮雲剛要起身自行車就晃動了幾下，吓得她維持着半蹲的動作不敢動她以為她不動就沒事了
不
江海陽注意到人越來越多并且有朝這邊擠的趨勢他扶着她腰的手緊了幾分
當車子倒下時，他的手并沒有松開而是牢牢圈住她的腰右手按住她的腦後她把往他懷裏壓“嗯”
阮雲此刻正埋在江海陽身上，聽到一聲痛苦的悶哼，她從他懷裏擡起頭就看到江海陽緊閉着雙眼，臉上的表情因為痛苦扭曲着她趕緊掙紮着起身，轉頭時看到剛剛倒下的自行車正壓在江海陽的小腿上她去擡那輛比她還要大的自行車，可無論她怎麽擡，擡哪裏那輛車就像跟她作對一般，絲毫不動她一邊氣自己力氣小一邊聽着江海陽從嘴裏斷斷續續的痛吟但她卻一點忙都幫不上而紅了眼眶她着急的直跺腳，站在那裏像一個被媽媽弄丟的孩子，心急如焚她嗚咽着，嘴裏還念念有詞：“怎麽辦，我擡不動”嗚嗚“怎麽辦”嗚嗚“別哭…去找…人”江海陽忍着疼提醒她她胡亂的抹去眼淚，小嘴微撇着，趴下身子耳朵湊到他嘴邊問：“你剛剛說什麽”
“去找人…幫你”
她抽抽鼻子，兩手撐地，後知後覺：“對對”
從小時候那件事以後，她已經十多年沒和陌生人接觸了江海陽是個例外，起碼他是安全的
不是她害怕和陌生人接觸，而是她根本不知道怎麽和他們相處江海陽要她找人幫她，可她要怎麽和別人說，她不知道她轉身看看江海陽
如果他能給她個鼓勵的眼神就好了
她慌亂的跑到人群中，手舞足蹈的：“幫幫我，幫幫我吧”
江海陽努力睜開眼睛，看着不遠處那抹在人群裏晃動的身影，不由嘆氣 ‘這個傻姑娘’
沒人理她，是啊大家都在看演出，誰會搭理她她也不管，拽住一個大爺就向江海陽的方向拉大爺被搞得莫名其妙：“怎麽了？小姑娘”
“爺爺，我朋友受傷了，你幫幫我吧”她指指江海陽的方向，委屈着說她是真的着急
大爺把車搬開，阮雲扶起江海陽：“你有沒有事啊”
大爺看着腫脹的小腿：“快去醫院吧，別是骨折了”
阮雲看着他若有所思
江海陽疼得滿頭是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