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1)
沈靈雲的劍在她手中顯現, 發出铮鳴的聲音:“随疑,你若是想離開這個幻境,你就必須用宛茸茸練成妖骨!”
随疑像是聽了天大的笑話, 嘲諷地笑了聲:“你好像愈發的愚蠢了。”
他說完這句話,臉上的笑意一收, 手中的細繩直接飛出擊向沈靈雲。
沈靈雲不得不分神抵擋,整個陣法更是薄弱, 随疑單手蓄力直接擊向陣法的中心, 之間困住他們四周的光驟然消失, 地牢內的聖火被藍色的火焰所吞噬。
沈靈雲的陣法被破, 她被随疑的力量所重擊,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整個人都狼狽起來。
而宛茸茸被拉扯的身體猛地一松,翻湧的真氣緩緩平複下來, 她就聽到外面傳來清晰的兩道聲音。
“茸茸,随疑!”
她轉頭看過去, 就看到烏生和宛源蕪正擔心地在地牢外。
烏生和宛源蕪聽到地牢出事了,急忙趕來,剛才只能看到烈烈大火将裏面都遮擋住。
喊了許久也沒回聲,想進去也被遮擋住,現在陣法一破,他們才看清楚裏面的場景。
看到宛茸茸蒼白的臉色,心裏擔心不已, 打算硬闖進去,但是聽到随疑呵了聲:“此處危險, 你們兩先離開!”
宛茸茸也是點頭:“爹娘, 你們快離開。”
“茸茸, 你先出來。”宛源蕪看自己女兒臉色蒼白的模樣,心裏都是害怕。
烏生比宛源蕪冷靜,知道現在裏面的情況,宛茸茸不可能能出來的。
伸手将意圖抱在懷裏,朝随疑說外面的情況:“随疑雪陽的人打算偷襲,現在宋輕雲正帶着人和他們周旋。”
随疑看向沈宵,他果真沒有想錯,沈宵這次來這裏根本就不是為了就沈靈雲,而是想借機殺了随千流。
“你去幫宋輕雲。”随疑說完,烏生點頭便強行帶着宛源蕪離開。
餘光看到随千流剛才本來還算有些氣血的臉,現在又是慘白如紙,他以為随千流還能撐一段時間,沒想到這麽短暫。
眼見着沈宵的劍要刺中随千流的心口,随疑手中的紅繩直接擊向沈宵脖頸動脈之處。
沈宵沒有躲,手中的劍像是陰狠嗜血的毒蛇,打算一口咬住随千流的命脈。
這時一把劍直接将沈宵的劍擊開。
“沈宵,我說過,你膽敢再傷他,我不會留情。”沈靈雲陰冷的聲音傳來,只見沈靈雲的劍像是被她指揮着和沈宵打了起來。
沈宵大概沒想到沈靈雲會突然發難,加上他本就不敵沈靈雲,瞬間身上就傷痕累累。
他朝沈靈雲不忿道:“沈靈雲,你為了一個妖界的人,背叛雪陽!還手刃親人!”
沈靈雲此時大概心裏只有随千流的死活,聽到這番斥責,神情越沒有任何的變化。
“既然你已經入了執念,那別怪師兄不講情義。”沈宵說完,他手中的靈劍立刻變成了一柄長笛,他一邊躲開沈靈雲的攻勢,一邊将笛子抵在唇邊,地牢內立刻就響起尖銳刺耳的聲音。
本來就重傷的沈靈雲,像是再次被重擊,她連回到手中的劍都握不穩,還要用劍抵在地面,勉強撐着身體,手按着心口,像是明白了其中的詭異,紅着眼睛看沈宵:“沈宵,當初你給我的絕情蠱,是真的絕情蠱嗎?”
“當然不是,要不然當初随千流那麽喜歡你,你怎麽會感受不到呢?只是你現在知道太遲了。”沈宵冷笑,“現在看來,當初我對你的防備,真是先見之明。”
他說完,沒有任何的心軟,再次吹響了笛聲。
沈靈雲身體經受着被萬蟲啃食的痛苦,她閉着眼想忍下被笛聲驅使的沖動,但是笛聲在耳邊,像是有無數的惡鬼在她耳邊說,去殺了他們。
去殺了他們!
随疑和宛茸茸看沈靈雲手背上凸起的青筋,還有她失了神智般的眼睛,急忙轉頭看向随千流,只見他似乎也受到了笛聲的影響,唇邊溢出鮮血。
随疑看他再次沒有血色的臉,再次看向還在和笛聲抵抗的沈靈雲。
心裏隐約明白離開這個幻境的方法,要麽是随千流活下來,要麽是随千流死。
随疑沒有任何猶豫,蓄積手中的火焰,猛沖向沈宵。
沈宵毫無畏懼笛聲一揚,沈靈雲徹底被他所控,揮劍而出,強大的劍氣似乎要講随疑吞噬。
随疑伸手擋住,朝宛茸茸說:“茸茸你帶随千流先離開。”
宛茸茸點頭,急忙到随千流身邊,将他一把扶起來,想帶他離開。
但是手碰上他手腕,虛弱的跳動讓她手心一涼:“伯父,你……”
她完全沒想到,他居然已經到了油盡燈枯之時。
随千流搖頭,閉着眼感受着身體一點點熱意退去,他以心祭劍的時間要到了,他也要死了。
“茸茸,答應伯父最後一件事。”他睜開眼,鄭重地朝她說。
宛茸茸抿着唇,眼淚在眼眶打轉,哽咽地說:“不,我給你療傷,你等會跟随疑說。”
“出去後,将我的身體燒了,用我的骨灰獻祭給鳳緣樹,它會告訴你如何能救随疑。”随千流一字一句艱難地說完,便直接推開她飛快起身,像是撲火的飛蛾,直接沖向了沈靈雲。
“随疑,你拉住伯父!”宛茸茸喊了句,随疑就看到一道人影飛過。
随即劍入心口的聲音傳來,随疑看着一劍刺入沈靈雲心口的随千流,而沈靈雲的劍也刺穿了他的心口。
兩人像是對刺的刺猬,都給對方來了致命一擊。
沈靈雲望着随千流,還有他那空蕩蕩的心口,耳邊的笛聲已經變成了無聲,她突然揚起一抹笑:“你恨我,已經恨到把心都挖了嗎?”
随千流将劍往她心口深處一抵,自己身體也往前一步,任由她的劍往他的心口刺:“沈靈雲,讓随疑他們離開這裏。”
沈靈雲搖頭:“不,我一要救回你,千流。”
她還想啓動陣法,随疑見狀将沈靈雲一掌拍開,随千流的劍哐的一聲落了地。
随千流像是失了力的木偶,完全撐不住了,他眼前晃過大片的黑影,聲音在耳邊都忽遠忽近。
身子一晃就要往下倒,這時一只寬大的掌心将他穩穩都扶住。
随疑沒說任何話,只是扶着他,不讓他倒在沈靈雲的面前。
沈靈雲看出了随千流的異樣,想靠近,再次被随疑打開,他順手把她的劍直接毀了幹淨,殘餘的劍刃飛向還在吹笛的沈宵。
沈宵的手被殘刃一刀砍斷,整個人重重地摔落在地,整個人都動不了身。
随千流也沒了力氣,跌坐在地,宛茸茸過來扶着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給他療傷。
随疑的手也壓在随千流的心口,意圖讓他的生命流逝地再緩慢一些,盡管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徒勞,他朝宛茸茸解釋:“他最後的生命已經獻祭給他的靈劍了,無論是誰都救不活了。”
“什麽?”跌坐在的沈靈雲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那句話,“他怎麽會怎麽快死?”
“不可能的。”沈靈雲艱難地走過來,随疑拿過随千流的劍直抵她的眼睛,冷漠地說,“不許碰他。”
随千流緩了一口氣,艱難地睜開眼,看着離自己幾步遠的沈靈雲,咳了幾聲音這回連血都咳不出來,整個人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灰蒙蒙的,眼睛卻帶着即将死去的釋然。
沈靈雲以為他要跟自己說什麽,但是卻看到他轉頭朝随疑和宛茸茸說道:“出去後,記得照顧好對方。”
宛茸茸忍着眼淚,點頭:“伯父,我會照顧好随疑的。”
随千流伸手想抓随疑的手,随疑想挪開,但是還是頓在那裏。
“妖界……也要看顧好。”
冰涼的手貼在他的手背,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随疑一時想不起這是随千流第幾次牽他的手?
似乎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在雪陽,他伸出手抓着他的手,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雪陽。
沒想到第二次确實他死的時候。
随千流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了,沒有得到他的回應,揚起無奈的笑,說道:“我說的話,你向來不會聽的。”
“知道。”當初他死的時候,也叮囑過他照顧好妖界,只是那個時候的他,确實沒有聽他的話。
随千流滿足地拍了拍他的手,望着宛茸茸,眼中都是笑。
宛茸茸知道他想提醒她剛才那個秘密,眼淚再也忍不住洶湧地落了下來。
她搖頭,想說,她不會那樣做的。
但是随千流已經看不到了,他的手失了力,從随疑的手背上垂下,安靜地合上眼。
藍色火焰像是驟停的風,齊齊熄滅,四周陷入了黑暗。
沈靈雲卻透過重重黑暗,看到了剛才随千流閉上眼的瞬間。
他死了……
他怎麽能死呢?
她能救回他的。
沈靈雲坐在黑暗之中,不斷地搖頭。
不顧指着自己的劍,在黑暗之中往随千流身邊爬,碰到他的手,緊握着一片冰涼。
“千流。”她在黑暗之中喊他。
多年後伸手再去碰他的臉,帶着歲月的痕跡。
不是當初那個她一碰就臉紅的小少年。
她的指腹碰到他的眼睛,緊閉的,碰到他的鼻尖,一點熱氣也沒有。
沈靈雲的手僵在那裏,腦袋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這代表什麽。
就聽到随疑冰冷的聲音:“他死了,被你害死的。”
“不可能!”她朝他怒吼,她身上的力量也跟着失控,狂風在黑暗中肆虐。
随疑将随千流護在懷裏:“他知道你要救他,還是選擇将自己的生命獻祭給靈劍,你覺得到底可不可能?”
獻祭這兩個字,讓沈靈雲安靜下來,她像個無助的小姑娘,委屈又難過地看他:“可他說過的,要陪着我的。”
她似乎陷入了某種執念:“我們的婚契扣他還藏在心口。”
伸手去碰他的心口,好像要尋到婚契扣給他們看,但是她摸到的只是空落落的一片。
一瞬間,她所有的設想都被擊碎,‘随千流死了’的事實占領了她所有的意識,她驚恐的後退,情緒和理智徹底崩潰,火焰驟起,将黑暗再次點亮。
宛茸茸看着沈靈雲,映入眼簾的是她一頭烏黑的長發居然全部變成了白色。
宛茸茸不敢置信,眼睛倏地睜大,手握着随疑的手,心裏震撼。
她不知道沈靈雲以前有沒有愛随千流,但是她知道,現在的沈靈雲是愛着他的。
随疑看着已經徹底崩潰的沈靈雲,卻無動于衷,眼中是嘲弄,他盯着她滿是恐懼的眼睛,輕聲說道:“他死了,死在了你的手上,沈靈雲。”
沈靈雲想往後退,卻被随疑一把掐住了脖子,他恨不得殺死她,但是他知道她怎麽能跟随千流死在一起,唇角揚起深深的笑,輕聲說:“我會讓你生不如死了。”
他說完,手在直接在她眼前一晃而過,沈靈雲清明布滿血絲的眼睛,瞬間像是蒙城了一層灰。
沈靈雲似乎看到了什麽,跟剛才知道随千流死了一樣,臉上的神情從不相信到崩潰,像個瘋子一樣縮在角落,眼睛落下的淚都是鮮紅的。
她茍延殘喘地躺在地上,跟随千流一樣死之前一樣,失去了所有的光。
“你對她做了什麽?”宛茸茸問道。
“我只是讓她所有的記憶都變成了随千流死的那一刻,她一輩子也走不出的噩夢。”随疑說完,看向正想逃跑的沈宵。
邁步走過去,一腳踩在他的頭上,輕慢地說:“沈宵,你覺得你能活嗎?随千流死了,你們都要給他陪葬。”
他說完,腳下一用力,沈宵一句話都來不及說,本來完好的腦子直接碎了徹底。
藍色的火焰将地上的屍體燒了幹淨。
宛茸茸看着他一瞬間好像回到了攬星河畔,那個嗜血,兇殘瘋癫的随疑。
她起身走到他身邊,從後面緊緊地抱着他,沉默地抱緊,看着他後背的傷,猙獰不已。
眼中的淚再也忍不住,大顆地滾落下來。
她知道他難過,她也心疼。
随疑冰涼的身體,好像只有她抱住的地方是熱的。
他站在那裏,看着窗外,沒有火光沖天,感慨地說了句:“當初随千流死的時候,雪陽的人已經打進來了。”
宛茸茸聽他的話,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幻境之外的事,溫聲安慰道:“一切都過去了。”
是,這裏不過是幻境,一切不好的事都沒發生。
随疑閉着眼,将心裏的情緒壓下去,轉過身握着她的手,本想說先找到離開的辦法,沒想到身子先一晃。
宛茸茸急忙扶住他:“我先給你療傷随疑。”
她知道他的後背剛被活生生地破開一道長口,肯定很痛。
随疑緩了幾口氣,安慰地握緊她的手,看向還躺在地上的随千流說道,他以為随千流死了,這個幻境就會結束,現在卻還沒有任何事情發生,只能說:“先把随千流安置了。”
“好。”宛茸茸扶着他再次走到随千流的身邊,腳下踩過一個硬物,挪開腳一看,是一塊黯淡無光的玉扣。
她知道,這是随千流和沈靈雲的婚契扣。
宛茸茸看到随千流不知何時張開的手,心緒複雜。
她以為随千流上次真的毀了婚契扣,沒想到他還是沒舍得,死之前還握在手中。
她彎腰想撿起來,放回到随千流的手中,但是随疑攔住了她:“不要了。”
他說完,腳踩上那枚玉扣,用力一碾,一塊完整的玉扣成了粉末。
本來毫無變化四周,周遭的一切瞬間再次陷入黑暗之中,躺在地上一臉安詳的随千流散成無數流螢。
随疑看着那唯一的光,全部入了随千流的劍,那把劍從地上懸起,飛到他的面前。
随疑怔了許久,才伸出手,那把劍便乖順地落在他的掌心。
宛茸茸看着他:“這劍要認你做主人嗎?”
“是随千流将這把劍易給我了。”随疑看向劍柄,他記得之前上面寫的是‘虛無’。
現在劍柄上沒有任何字。
他指腹碰上劍柄,劍便隐入他的掌心:“走了。”
他兩個字落下,整個空間開始扭曲,宛茸茸覺得耳邊嗡的一聲,還有刺耳的長鳴聲。
等周遭一切都安靜下來,她漆黑一片的視野中,似乎又看到了之前那個夢。
一樣的夢境,一樣飄落的羽毛,砸在身上,不是輕軟的觸感,而是冰涼的,像是雨滴
感覺身上的濕意,讓她混沌的意識在緩緩回歸,水滴無規律地落在身上。
宛茸茸艱難地睜開眼,開了一條縫,先看到随疑的臉。
他臉色很難看,本來冷白的肌膚透着青灰的底色,鼻息間的呼吸輕到幾乎觸碰不到。
她吓得急忙伸手去摸他的臉,喊道:“随疑。”
但是喊了幾聲都沒有回應,她着急地想起身,他的手卻死死地護着她的頭,還有身體,似乎在避免她受到傷害,這樣的禁锢,讓她動彈不得。
一時只能擡起頭,想看看這是哪裏,只見烏雲密閉的上空正淅淅瀝瀝地下着雨,四周都是山體崩塌後的情形。
她認識到自己已經出了幻境,現在是他們被摔入百鬼谷後的事。
宛茸茸收回目光,看他完全陷入昏迷的模樣,想到在幻境之中他受的傷,心裏更是憂心,想掏藥給他吃,但是只摸到一片空蕩。
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出了幻境後,身上沒有那些藥了。
心裏急切不已,想掙脫開他的手,但是他的力氣實在太大,只能放棄,指腹按在他的眉心,探知了他的妖識紊亂不堪。
她知道這對随疑來說十分危險。
她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直接咬破自己的嘴唇,低頭便貼上他的唇,将血渡到他的唇內。
大概是求生的本能,他努力地吸吮着這一點血,艱難地咽下。
宛茸茸感覺到他身體的誘引,指尖開始迅速地長出綠枝,攀上他的身體,治愈的靈力在一點點地往他身上鑽。
雨也越下越大,天邊一聲轟隆的雷響,把宛茸茸吓的一縮。
一直緊緊地閉着眼的随疑,長睫輕輕地動了動,眼皮掀起,一雙還不算清明的眼睛望着她。
宛茸茸急忙松開他的唇,喜極而泣:“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
随疑看着她唇上的傷口,伸手擦幹淨上面的血跡:“疼不疼?”
“不疼,我給你療傷,你先放開我。”宛茸茸伸手壓着他的肩膀。
随疑松開困住她的手,宛茸茸想翻身坐起來,但是一動,全身跟要散架了般,到處都疼。
随疑看她動作頓住了,眉毛都疼得揪在一處,看到她手臂上的擦傷,想強撐着虛弱的身體坐起來,但是一動四肢百骸的痛意襲來,尤其是後背。
他忍着一口氣,還是坐了起來,抓着她的手:“摔到哪裏了?”
宛茸茸看他擔心的樣子,嘆了口氣:“你自己身上的傷比我還多。”
她知道現在兩人身上的皮肉傷才是輕傷,尤其是随疑身上,也不知道在幻境之中他受的那些傷在他身上呈現了多少。
他身體本來就因為沒有妖骨,天天飽受煎熬,現在更是雪上加霜。
随疑看向上方,霧霭沉沉,看來是落到了谷底,還能聽到鬼泣之聲。
“意意和濃濃呢?”随疑想到兩個孩子也跟着掉了下來。
宛茸茸給他療傷的手怔住,看向四周,擔心不已:“我醒來就沒看到他們。”
“別害怕,我找找。”随疑劃破自己的掌心,指尖點着血,在半空劃過,就看到意意和濃濃可能也剛醒,正迷糊地縮在一起。
“暫時沒事,我們先去找他們兩。”
宛茸茸看他堅持要起來,只能扶着他,随疑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就攬緊他的腰身,往意意和濃濃呆着的地方去。
百鬼谷下面都是鬼魂,兩個人走在漆黑的谷底,讓宛茸茸想到自己在幻境之中,看到随疑一個人走過深淵的場景。
也是這樣的漆黑,只是那個時候的随疑是沒有退路的。
“我還沒疼死,要先被你勒死了,茸茸。”
宛茸茸聽到他這麽一說,意識到自己摟他摟的太緊了,立刻松了些力道:“對不起,想到別的事情去了。”
“什麽事情能讓你露出難過又憐惜的神情?”
“是啊,我們也很好奇,宛小姐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事情嗎?”沈宵的聲音突然在黑暗之中傳來。
随疑沒想到自己居然沒聽到聲響,想到妖骨不在,他的五感至今還是遲鈍的,臉上的神情瞬間就冷肅起來,冷斥一聲:“狗吠要是露出形來。”
“随疑,你在幻境之中受了重傷,還敢怎麽嚣張。”沈宵這個小人話一句接着一句,卻依舊沒有露出蹤跡。
随疑覺得奇怪,閉上眼将身體所有的感知都變成了聽感,四周細微的聲音都傳入他的耳邊,他這才知道,沈宵已經帶着雪陽的人将這裏包圍了,只是他們在百鬼谷上方被攔住了。
“随疑,他們在百鬼谷上面。”宛茸茸也探尋到了。
他睜開眼,再次看向四周沉沉的黑霧:“是你爹留存下來的力量攔住了他們,我們盡快将意意和濃濃找到,然後再離開。”
宛茸茸沒想到烏生留在了幻境之中,還想着幫他們。
“那這能撐多久?”宛茸茸扶着随疑,兩人加快了步子,往意意和濃濃的方向走去。
“不知道。”随疑手按着心口,閉着眼壓下喉頭的血,身體的超負荷已經對他敲響了警鐘。
谷底的雨越下越大,之前不算凄厲的鬼泣,也越來越尖銳刺耳。
随疑知道這就說明,烏生留下的力量在開始減弱,他們沒多少時間了。
他單手将宛茸茸一把抱起,在黑霧之中飛過,尋找意意和濃濃的蹤跡。
這裏一片漆黑,随疑視覺早就被削弱,宛茸茸的修為不夠。
“随疑!”宋輕雲的聲音突然傳來,兩人看過去,就看到宋輕雲身上正背着昏迷的聖瑜。
随疑過去看了眼聖瑜,宋輕雲說:“她沒多大問題,現在我們怎麽離開。”
“現如今我視覺不清,沈宵在上面埋伏,要先找意意和濃濃。”随疑冷靜地說完,就給宋輕雲看了意意和濃濃的蹤跡。
宋輕雲一看便說:“我帶你們找。”
他能在黑暗之中看清遠處的東西。
宛茸茸跟着宋輕雲,眼皮直跳:“随疑,意意和濃濃會不會被鬼帶走了吧?”
“不會,他們兩身上有業障之氣,鬼不能近身。”
兩人的話剛說完,只見天地突然一震,傾盆大雨落下,欲将所有的黑霧都要沖刷幹淨一般。
随疑知道烏生最後的結界破了,他急忙伸手強行将烏生殘存的一絲精魂收集回來。
宛茸茸就看到漸淡的黑霧在她的面前蓄積成人形,是烏生的模樣。
他看着她,溫和的面容上都是慈愛的笑:“茸茸,爹爹只能護你到這裏了。”
“爹。”宛茸茸走到他身邊,想伸手緊緊地抱着他,但是烏生僅僅是虛無精魂,她觸碰不到。
烏生心裏萬分不舍:“茸茸,我和你娘親沒陪你長大,以後就讓這把劍陪着你了。”
蕪生劍憑空出現,不再是之前的黯淡無光,現在流轉着強大的靈力,在微微顫動。
“這把劍,有我和你母親所有的修為,它能護你周全。”
宛茸茸看着兜兜轉轉又回到自己手裏的蕪生劍,伸手接過,指腹碰上劍身,一道光便在她指尖流轉。
“随疑,照顧好她。”他雖然知道随疑一定會照顧好自己的女兒,還是不放心地叮囑道。
随疑嗯了聲,手收緊扣住宛茸茸的手,算是應允下。
宛茸茸看烏生的人形在逐漸變淡,眼眶就紅了:“爹。”
“茸茸,我和你娘雖然不在了,但是我們都會一直想着你。”烏生伸手虛虛地碰了碰她的頭,算是最後的道別,
她看他人形在大雨之中漸漸消退,知道他要離開了,握着劍,轉過身死死地咬着唇,忍着難過的情緒,一直沒回頭看。
她不敢面對這樣的離別。
随疑懂她的心情,朝烏生微微颔首,要他放心離開,親眼看着他徹底消失,四周團團的黑氣,似乎被雨水沖刷幹淨,變成淡灰的薄霧,透着微亮的光,照亮前路。
他眼睛尖,一眼就看到撲閃着小翅膀的意意和濃濃,他們兩正搖搖晃晃地要飛過來。
嘴裏還呀呀地叫着爹爹,娘親。
“意意和濃濃找到了。”随疑朝宛茸茸說完,宛茸茸立刻轉過身,也看到他們兩,欣喜地往那邊去。
意意和濃濃看到宛茸茸小翅膀更是扇的快,撲騰地往這邊飛過來,嘴裏還喊着:“娘親!”
宛茸茸差他們幾步路的距離,高空之上突然襲來一道淩厲的劍氣,直刺向兩個小孩,她瞳仁一縮,就看到随疑擋在了意意和濃濃的面前,那道殺意淩厲的劍氣刺在了随疑的後背上,衣服立刻就被鮮紅的血染成了暗色。
随疑眉心沒動一下,伸手把吓得的意意和濃濃撈到了懷裏,飛回到宛茸茸的身邊,看她臉色煞白的模樣:“沒事了。”
宛茸茸腦子空白一片,看着随疑放到她的手裏的意意和濃濃,看着他的臉色,越來越不好了,她抓着他的手說:“随疑,我們先離開。”
“宛茸茸你倒是天真了,你覺得你們還有機會離開嗎?”沈無餘令人讨厭的聲音傳來。
宛茸茸憤怒不已,随疑手按在他的肩膀上,将她散在肩膀上的長發撥到身後,笑着說:“怎麽能離開呢?這些人都還沒死。”
她看着他的神情,平靜,但是眼中已經盛滿了殺意。
瞬間,她就知道他要做什麽,她要殺了這些人給随千流,也給自己報仇。
宋輕雲在一旁看了上面的情況,朝随疑說道:“随疑,雪陽的人将上面都包圍了,我們在下面。”
這話的意思不言而喻,他們所處的地勢很不利,上面的人只要将三處斷崖給摧毀,他們就會被掉下來的石頭砸死。
果真下一刻又傳來沈宵的聲音:“随疑,你若是不想喪命在此,最好将幻境之中的東西都交出來。”
“他們想要什麽?”宛茸茸問道,幻境之中他們也沒得到什麽,除了蕪生劍還有随千流給随疑的劍。
還可能有尾翎。
“随疑,尾翎呢?”她緊張地看他,“尾翎帶出來了嗎?”
随疑搖頭:“尾翎沒有出來。”
她有些不解,尾翎為什麽沒有帶出來。
正當她思索之時,高空之上開始墜落石頭,随疑單手抱着她飛落在一旁。
她剛才沒有碰到他,他也一臉無事的樣子,現在她貼在他懷裏,才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
臉色頓時就難看起來,想跟他說,他現在的身體不能再撐了。
随疑似乎知道她要說什麽了,安撫地撫上她的後頸:“總要結束的茸茸。”
她看着他,看到了他眼中的決絕,話都哽在喉嚨。
四周的亂石越來越多,宋輕雲背着聖瑜躲過,急忙說:“先想辦法解決這些亂石。”
随疑收回了自己的手,轉頭看向百鬼谷上方密密麻麻的人,冷笑一聲,手一伸之間一把靈劍便顯露出來。
“我先上,你們緊随其後。”
他說完沒有任何遲疑,踏着飛落下來的亂石,劍一揮而下,強大的力量襲來,所有的亂石都凝滞在半空般,下一刻似乎被驅使着猛地從下往上飛去。
沈宵沒有防備,看着從崖地飛上來的石頭,想要阻攔但是已經遲了。
他的力量碰上那些石頭,石頭便自動碎成粉末,襲四周的人。
頓時本來将百鬼谷圍的水洩不通的人群,被打的七零八落。
沈無餘見場面大亂看向在意一旁的關雲蘿問道:“你不是說,随疑肯定受了重傷,反抗不了嗎?”
關雲蘿也沒想到随疑還能抵抗,她明明記得上一世,随疑在百鬼谷因為沒有妖骨,十分虛弱,就算能抵抗也沒有這裏厲害。
面對沈無餘的質問,她只能尋找一個理由:“可能是宛茸茸的原因。”
畢竟之前沒有宛茸茸的存在。
“算了,先把他們給困死在下面。”沈無餘咬着牙靠近斷崖之處,拿着自己的劍打算将四周的斷崖都擊碎。
但是他的劍剛舉起,就被一簇藍色的火焰襲上。
沈無餘來不及躲閃,被火灼燒了衣擺,他分神将火滅去,下一刻冰冷的劍刃就抵在他的喉嚨上。
沈無餘看着只身飛上來的随疑,想抵抗,随疑唇邊揚起薄涼的笑,沒有說一句話,手中的靈劍如天羅地網,散成無數的光,全部刺向他的要害之處。
沈無餘抵抗不住,不斷地後退,想着自救,但是明顯随疑沒有給他任何的活路,一招一式,都是殺意。
他被劍氣直接打飛,還沒反應過來一劍便直入他的心口。
沈無餘不敢置信地看随疑,唇邊的血流出,只見他唇緊抿成線,眼中是殺伐果斷的戾氣。
随疑唇角維揚,握着劍柄,重重地往他口中內一捅,鮮紅的血直接飛濺而出。
頃刻間。沈無餘失了所有的力氣,看到了随疑眼中的輕蔑,只聽到他輕慢地吐出一句話:“廢物,今日這場就先拿你開刀。”
沈無餘聽到這話,眼睛倏地睜大,想垂死掙紮,但是随疑沒有給他任何機會,手中的劍拔出,劍在他身上飛快地劃過,劍刃晃着虛影,等最有一劍落下,他手腕一挑。
沈無餘像是斷線的風筝一劍劃出一道血痕,便重重地摔在了沈宵的腳邊。
關雲蘿看着奄奄一息的沈無餘的,震驚不已。
她覺得這一切都發生變化了。
随疑将宛茸茸帶回到地面,宛茸茸握緊他冰涼的手,試圖用自己薄弱的靈力減緩一些傷痛,
随疑全身确實已經痛到麻木,等她的靈力入體,才覺得身體有了半分知覺。
沈宵看目前的局勢,覺得自己低估随疑了,盡管他沒有妖骨,剛從幻境重傷出來,能力還是不容小觑。
他向來知進退,見局勢不對,拉上沈無餘就想直接消失。
但是随疑這次沒有給他機會。
一把寒劍直接攔在他們的面前,随疑陰恻恻的聲音傳來:“今天一個也別想離開。”
宛茸茸看向勢在必得的随疑,知道他的目的,他看到沈宵還活着,就能想到随千流的死。
所以随疑今天一定會殺了沈宵。
就是他已經也是強弩之末。
沈宵看着眼前的劍,轉頭看向随疑:“看來你們進了幻境,看到了許多東西。”
“确實,我還看到你死了,死在了我的手裏。”随疑話說完,那把攔住他們的劍,帶着勢如破竹的氣勢,将沈宵圍困住。
沈宵接連後退,一直推到斷崖邊沿,一時退無可退。
宛茸茸見雪陽的人想趁機把随疑包圍起來,想到随疑現在身上的傷,若是不速戰速決,他肯定撐不去的,急忙朝宋輕雲說:“你去幫随疑,我去攔住其他人。”
她說完直接飛身上去,将關雲蘿等人一把攔住。
關雲蘿知道宛茸茸就是個漂亮的廢物,眼中都是輕蔑:“宛茸茸,你覺得你能攔的了我?”
宛茸茸看她倨傲的模樣,手中的蕪生的劍都在蠢蠢欲動,只是她想到自己做的那些夢,想到關雲蘿一直都在提前預知,想問清楚一些事情:“關雲蘿,在你的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