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陌上少年郎（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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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炎炎，花開正豔。

師父師娘們得了空，說明日要帶我們下山逛花市。

我興高采烈，這一晚甚至高興得睡不着覺，第二日起來的時候，我發現蘇過秋也頂了兩個大黑眼圈。

蘇過秋道：“小憶，你昨晚睡不着嗎？”

我道：“是啊，我太高興了。”

周游笑話我們，都多大個人了，還跟小孩一樣，聽到要出去玩，就睡不着覺。

我道：“那可不是平常的出去玩，這回可是去花市，裏面有很多很多好看的花。”

蘇過秋小聲道：“還有很多很多漂亮的姑娘。”

我聽到這句話，立刻往旁邊走開兩步，以撇清我和蘇過秋的關系，我道：“不，我才不是去看漂亮姑娘的！”

師娘剛好經過，便道：“過秋和小憶都長大了，看漂亮姑娘也沒人笑話你們。”

蘇過秋道：“是啊是啊。”

我捂着耳朵，不聽他們的笑話，他們都不信我，那也沒關系，溫逢九信我就可以了。

下山的時候，我拉着溫逢九的袖子，走到了最後：“師兄，你別聽他們胡說，我一點也不喜歡漂亮姑娘。”

溫逢九“哦”了一聲，問：“不喜歡漂亮姑娘，你喜歡什麽？”

我道：“我喜歡師父師娘，師兄師姐，還有玲兒。”

溫逢九道：“你喜歡我們，也可以喜歡漂亮姑娘。”

我急了，我說我真的不喜歡漂亮姑娘，溫逢九你要信我。

溫逢九笑着揉了揉我的頭，道：“知道了，你不喜歡漂亮姑娘。”

“你信我了嗎？”

“我還能不信嗎？”

“能啊，你要是還不信的話，我就發誓！”

溫逢九也笑我，他說，不喜歡就不喜歡，不至于發誓。

我也不知為何，我就是覺得溫逢九不能誤會我。其實我是喜歡漂亮姑娘的，但是那跟喜歡好看花朵是一樣的喜歡，跟喜歡太陽月亮是一樣的喜歡，沒什麽特別的。

我們不急着趕路，一路走得慢悠悠地，快到午時了才來到花市。

不管買不買花，進入花市都是需要花銀兩的，師父交了我們一行人的費用，便将我們帶了進去。師父師娘和玲兒走在最前端，我和溫逢九走在最後面，中間是蘇過秋他們，我總是喜歡走在後面，看着他們的背影，這讓我覺得很安心。

如果讓我一個人走在前面，我就會時不時回頭看看他們還在不在，但是師父師娘走在前面，他們不會回頭。

我跟溫逢九說過這個問題，溫逢九便道，以後他都站在我能看見的地方，讓我能夠安心。

只見四下都裝點了各式花籃，或懸挂在橫木上，或立在花架上，我剛好走在了牡丹園裏面，看見一大簇牡丹争相怒放，每一朵花都有我的拳頭大小，嬌豔絕倫。

太陽挂在天邊，照得人也閃閃發亮了。

我微微眯着眼睛，蘇過秋突然回過頭來，道：“小憶，快過來！”

我拉着溫逢九走上前去：“怎麽了？”

蘇過秋攤開手掌，給我看了他抓住的蟲子，那蟲子有半截手指大小，色彩斑斓豔麗，沒有翅膀，有密密的足。我道：“人家爬得好好地，你抓它幹嘛？”

蘇過秋問：“你知道這是什麽蟲嗎？”

我搖了搖頭。

蘇過秋又問：“大師兄知道嗎？”

溫逢九也搖了搖頭。

蘇過秋道：“這是墳地蟲，可是難得一見的，我小時候見過一次，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了，今日又見到了，自然也要抓來給你們看看。”

他說話的時候，周游和慕拂衣也湊過來聽了。

我覺得疑惑：“墳地蟲？為什麽會有這麽古怪的名字？”

蘇過秋道：“因為它一般都會出現在新生的墳地上，人們都說它裏面是死者的靈，是能認人的。”

溫逢九問：“既然墳地蟲一般都出現在墳地上，為何此刻會出現在花市中？”

我道：“對啊，為什麽呢？”

蘇過秋聳了聳肩：“我也不知道，許是因為這裏死了人吧。”

慕拂衣吓了一跳：“過秋，你別吓人，這裏是花市，怎麽會死人？”

我也覺得有些毛骨悚然了，我道：“這個墳地蟲只有你見過，你是不是在編故事？”

蘇過秋道：“我閑得慌嗎？騙你們作甚？這種蟲子真的是墳地蟲，如假包換，珍珠都沒有這麽真。”

周游道：“你們也不必驚慌，說不定這只蟲子就是待膩了墳地，便來花市換換環境罷了。”

蘇過秋道：“三師兄說得也有道理。”

慕拂衣道：“你将它放走吧，看着怪瘆人的。”

蘇過秋聽話地将墳地蟲放走了，我問：“你為什麽會見過墳地蟲？”

蘇過秋道：“我爹死的時候，我去他的墳前坐了幾天，見到了墳地蟲，墳地蟲爬到了我的手上，那時候剛好有人經過，那人告訴我那是墳地蟲，也可能是我爹的靈。”

周游問：“過秋，你信嗎？”

蘇過秋道：“小時候是信的，現在就不信了，那不過是一只小小的蟲子，怎麽可能是我爹？”

我們沒再說什麽，師父終于發現我們沒跟上來了，他轉過身來揮了揮手，讓我們自己玩去，他拍了拍玲兒的頭，讓玲兒加入我們。

我們也揮了揮手，我想，其實師父不是想讓我們自個玩去，他只是想和師娘自個玩去。

不過，好像也沒有什麽差別。

玲兒不太認識花，每走幾步，她就要問我們這是什麽花，那是什麽花，我們都很耐心地回答她。溫逢九知道的花的種類最多，但他不說話，只笑着看我們給玲兒解答。

但是有一些花是沒有名字的，我們告訴玲兒那是野花。

玲兒問：“為什麽別的花都有名字，它們沒有名字啊？”

蘇過秋道：“因為沒有人給它們取名字。”

玲兒又問：“為什麽沒人給它們取名字啊？”

慕拂衣嘆了聲：“因為沒有人愛惜它們。”

我知道慕拂衣說得是對的，因為它們不起眼，因為它們随處可見，所以沒有人愛惜它們，也沒有人想給它們取個名字。

我們都有些傷感，一時半會，沒有人說話。

玲兒眨着眼睛：“那我給它們取個名字，好不好？”

我們異口同聲道：“好啊。”

玲兒想了想，道：“今日的太陽這麽亮，我希望每天都是晴天，就叫‘有晴’如何？”

我們都說好，這名字取得真好。

有晴，有晴。道是無晴卻有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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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道是無晴卻有晴。——劉禹錫《竹枝詞二首·其一》

小憶：我發4，我真的不喜歡漂亮姑娘。

小蘇心想：原來小憶喜歡不漂亮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