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往事

喬尋初回來的時候已經周四了,所以很快便到了周六。

習雨非常難得地自覺起了個大早,和喬尋初一起去食堂吃了個早餐,接着便慢悠悠和喬尋初去了學校的演講廳,這是下午Steve做講座的地方,喬尋初沒來之前覺得習雨可能有些心急,但到了演講廳後發現,她們來的其實不是最早的,裏面已經有好些人在座位上坐着了。

習雨有些擔憂道:“尋初,不然咱們也在這坐着算了,我怕下午來就沒有地方坐了。”

她們報名後是可以刷卡進入的,但是因為現在還沒有正式開始,所以學生會的人還沒來組織刷卡入場,就算到時候清場重新刷卡進入,但習雨還是擔心人太多總會有渾水摸魚進去的,她也不能一個個叫人家把報名信息拿出來核對吧?所以習雨想來想去還是直接坐這比較保險,還能提前占個位置。

喬尋初倒是不反對,和習雨找了個第四排的中間位置就坐下來了。

喬尋初拿出書來看,習雨在和朋友聊天。

時間就這麽慢慢過去了,到了中午的時候,人越來越多,演講廳裏一片嘈雜。

這時習雨推了下喬尋初,“尋初,咱們先把包放在這,我讓學姐幫咱們買了點吃的,咱們先出去吃點東西,吃完再進來。”

喬尋初點頭,把包放在座位上,和習雨一起出了演講廳。

習雨帶着喬尋初走到外面花壇邊,一個女生提着一袋東西站在那裏,習雨快速走過去,笑着對女生說道:“哇,太感謝學姐了!”

女生也笑着将東西遞給她,“沒事兒,順便的事兒而已。”

習雨接過來,沒有立即打開,而是問道:“對了學姐,這個活動要重新入場嗎?”

女生搖頭道:“人太多了,到時候一窩蜂擠在那裏也怕出事,我們只能保證在系統上給報了名的人加學分,但是讓那些沒有報名的人出去估計是不可能的,所以到時候你們早點進去,早點占位置,今天的活動可能會提前。”

習雨連連點頭,“好的好的,謝謝學姐!”

“行,那你們先吃,我得進去做事兒了。”

“好的,學姐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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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送走了人,習雨才對喬尋初解釋道:“這是法學院的一個學姐,學生會的,人特別好。”

喬尋初點頭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習雨将袋子裏的東西拿出來,裏面有兩杯奶茶和兩個飯團,她将其中一份遞給喬尋初,喬尋初接過來,倆人便站在外面吃東西,等吃完了才再次進去。

此時一個能容納八百人的演講廳已經快坐滿了,習雨往後面看了下,對喬尋初說道:“你看,得虧咱倆來得早啊,不然估計最後都沒得坐。”

喬尋初也确實沒能想到居然有這麽多人。

學生會的人在大屏幕上放映Steve的資料視頻,接着又放了一部他主導的電影。

電影是一部非常常見的浪漫愛情片,但是導演顯然對如何凸顯浪漫有自己獨特的領悟。影片中的畫面非常唯美,色調從一開始的灰暗,到中間的色彩明亮,又到最後恢複成了普通色調,就和故事的發展一樣。

喬尋初在看見滿山坡的野花時,理解了習雨為什麽這麽喜歡Steve,他的電影畫面符合絕大多數人對美的想象,有些人見過的美景似乎在電影裏重現,有些人透過電影,又看到了自己不曾看過的美景。

電影播放完畢後,主持人便上臺活躍氣氛了。

等到快三點時,一個頭發稀落的外國老頭走了進來,主持人說,讓我們歡迎Steve先生!

Steve雖然是外國人,但是卻操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話,有時候甚至會用A市當地的方言說一些詞。

習雨特別感慨地對喬尋初說道:“我就覺得Steve有時候就根本不是外國人你知道吧?尤其他說話的時候,我都覺得他和我是老鄉了。”

Steve的資料上只有關于他事業方向的,至于他本人的生活很少有人知道,因為他很少出現在大衆面前,除了發布作品的時候。

這是Steve第一次受邀在國內做講座。

喬尋初看着講臺上的大屏幕裏,Steve正在講述他即将上映的作品,一部關于東方的愛情故事,于亂世中的悲劇愛情。

喬尋初看着看着,突然覺得他電影中的女主角給她的感覺有些熟悉。

最後,Steve說,電影的靈感來源是他的父親。

喬尋初聽到這,原本是靠在椅背上的,驟然坐直了。

臺上的Steve停頓了下,繼續說道:“可能很多人奇怪,為什麽我靈感來源是我父親,但拍攝出的卻是個東方的故事。”

Steve微笑着掃視了臺下一圈,又接着說道:“事實上,我可以算得上半個華國人。我的父親是華國人,我是被他收養的孤兒,我所會的語言,全都是從我父親那學得的。我的父親是A市人,他在1918年離開本國,來到了美國,并于1938年收養了我。”

喬尋初的記憶力很好,她記得,這是她第二次聽見1938這個數字。

臺上的Steve還在講述他的故事:“我的父親是位飽讀詩書的人,可以說我是受了他的影響才會走上畫畫這條路,可惜當年過于幼稚,一直拒絕他教的國畫,等他去世後,我再提筆竟怎麽也畫不出他所教我的那種畫了。”

Steve輕微地嘆一口氣,又緩緩說道:“或許你們在想我為何突然說起自己的事了,而這就是我來到這裏的原因——我是為了尋找我父親的愛人,所以來到了這裏。當年我忙于事業,我父親去世時我并沒有在他身邊,甚至不知道他臨終願望,他去世後,我将他去世時所在的房子徹底鎖了起來,直到前幾年,我在那棟房子休養,尋找創作靈感,整理屋子時翻到了我父親所寫的信,整整兩箱書信,那裏面,我見證了一場悲劇。”

聽到這裏,喬尋初忍不住攥緊了手。

Steve的故事還在繼續。

“有句古話說自古忠孝兩難全,而在亂世中,小家與大國也難兩全,我父親在國家危難之際選擇了大國,而放棄了小家,也因此,他後來一輩子都活在自責之中。

1912年,他留下全部身家給自己的妻子後隐姓埋名獨自北上救國,1918年被日本人追殺被迫偷渡到美國,每天做苦力活勉強填報肚子,1926年他有了美國國籍并通過自己的努力開了第一家鞋鋪,此後繼續向國內捐贈資金用于救國,1938年他收養了被丢棄在外流浪的才四歲的我,1950年,他破産,窮困潦倒之際被迫放棄回國的想法,1960年他好不容易東山再起,卻因為常年勞累病倒,他的身體再經受不住勞累,因此我拒絕了他回國的請求,1965年,他患上了老年癡呆,他總是默默說着什麽,那時我不明白,後來透過他的書信中我才猛然意識到,那時候他一直在叫一個人的名字,他一輩子四處逃亡,不敢讓人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怕連累妻子,他到死也沒有叫出她的名字。1978年,他去世了,彼時我忙于工作,沒能見他最後一面。”

喬尋初攥緊的手又默默松開了。

Steve說:“我父親的愛人,名叫連時昔,如果有人知道,請務必告訴我一聲。”

說到這,他站起來,朝所有人鞠了一個躬。

全場靜默幾秒,随後又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主持人接着問,誰有問題想問Steve。

很多人舉起了手,喬尋初也舉起了手,她舉得很高。

好在喬尋初坐在前排,臉上不像其他人那麽激動,反而是一臉面無表情地舉着高高的手,這引起了主持人的注意,于是第一次抽人,主持人抽中了喬尋初。

喬尋初站起來,接過話筒,直直地盯着Steve問道:“先生,請問一下,令尊書信中,是否提到,她妻子最愛什麽花?”

所有人都奇怪地盯着喬尋初,Steve也是,他做好了回答問題的準備,卻從未設想過有人會這麽提問。

他楞了一下,才微笑着回答道:“海棠花。父親說,他與妻子結婚時,院中的海棠花開了,妻子從此最愛海棠花。”

喬尋初想起談斯頻給自己的那束花裏面,很巧,那其中就有一枝秋海棠。

她對Steve點了下頭,“謝謝。”

喬尋初将話筒遞給了主持人,然後便坐下了,她并不打算告訴Steve連時昔的事,Steve要查的話,總歸能查到連時昔去世的信息,但是再多的,喬尋初已經覺得沒有意義了。

但是Steve卻對她的問題很感興趣,他看着喬尋初,問道:“你為什麽會問這個問題呢?”

喬尋初說:“只是看見您電影中的很多畫面都充斥着花的元素,所以才問。”

Steve又看了她一眼,道:“這位同學觀察很仔細。”

其實很多人都注意到他電影中的花,但是沒有人會将與Steve面對面交流的機會浪費在這種問題上。

主持人接着選舉其他人起來提問,習雨一直舉着手也沒能被抽中一次,她都忍不住要站起來了,但是直到活動結束,習雨都沒能如願。

不過有一個好消息是,Steve臨時決定,為帶了他畫集來的人簽名。

習雨聽完總算高興了,她還真就帶了一本畫集,甚至還有一張碟片,就是為了到時候追上去要簽名,果然機會是要留給有準備的人的。

習雨興高采烈拉着喬尋初去排隊去了。

由于很多人都沒準備,所以排隊的人不多,很快到了習雨,Steve看見喬尋初的時候,對她笑道:“如果小同學還有什麽問題,可以随時聯系我。”

喬尋初扯了下嘴角,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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