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顧先生,關于薄郁的事,我想跟你認真溝通一下。”張老師說。

顧淮南示意她請說。

張老師又問:“平時你,或者他監護人有關注他的心理健康麽?”

顧淮南如實道:“沒有。”

張老師似乎也猜中,她盡量委婉表達她的意思,“今天我感覺他情緒似乎不太對,嗯,我也知道他家的情況,如果方便的話,我建議你為他請一位心理醫生疏導。”

“他可能心理壓力比較大,你近期跟他住在一起,可以适當跟他談談心,疏解他緊張的情緒。”

“嗯,好。”

顧淮南怎麽會聽不出來她什麽意思,也知道這位老師是在關心薄郁,就點點頭認同她的提議。

張老師見他不像表面那麽冷,暗自松了口氣,說實話,當老師的都最怕遇見難搞又不講理的家長。

顧先生能配合她,且理解她們老師,這簡直太好了。

兩人就薄郁的事多聊了幾句,顧淮南聽完,愈發覺得男主是個小可憐,真的是典型的美強慘。

他們沒聊多久,就回去辦公室,又過了一會兒,另外三個小男生的家長姍姍來遲。

只是這三位家長不如顧淮南好溝通,見自家孩子受傷,那叫一個心疼,不問青紅皂白,率先一步責怪學校和張老師培養出問題學生。

張老師耐心解釋前因後果,希望他們明白這件事沒有絕對的對與錯,幾個孩子們都有不對。

誰知她說完,對方反而不依不饒,其中有位老奶奶家長最潑辣。

她見自己孫兒手腕有傷,脖子也有掐出來的淤青,又聽說是薄郁打的,頓時轉頭瞪薄郁,那表情兇得仿佛要活吞了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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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挨千刀的小畜生,誰讓你動手打我家乖寶的!”

她站得離薄郁很近,情緒激動時,倏然擡手,勢要打薄郁耳光,還沒落下,被顧淮南一把擒住手腕。

顧淮南切住老太太腕骨,鏡片後的眸光清清冷冷,一改剛才的懶散,“就算他有錯,你也沒理由打人。”

“況且他們三個人欺負他一個,他還手有問題麽,這應該是最基本的正當防衛,證明他聰明。”

老太太氣得要死:“你!”

最後她還罵了不知哪個地方的方言,顧淮南沒聽懂。

顧淮南沒理她,兀自松開她的手,維護般擋在薄郁跟前,以防老太太再搞突襲,傷害薄郁。

老太太還在喋喋不休地罵人,顧淮南充耳不聞。

為了穩住原主的人設,他慢條斯理地拿出手帕,擦了擦碰過她的那只手,舉止特別優雅。

分明沒有說一個字來嫌棄別人,卻将“嫌棄”二字展現得淋漓盡致。

這一舉動,無疑讓老太太氣個半死,指着顧淮南的手指不停顫抖,像是馬上要當場氣暈過去。

顧淮南指了指旁邊傻愣着的男生們,“他們受的傷,我可以賠償醫藥費用,但我家小郁臉上也有傷,你們打算怎麽處理?”

說話時,他目光冷靜地一個個掠過在場的幾位家長。

不等他們說話,顧淮南又道:“當然,你們不想私了,我們也可以走法律途徑,我相信法律是最公正的。”

薄郁安靜站在他背後,在聽到“我家小郁”四個字時,神情有剎那的松動,但也只有那一剎那。

這四個字像投入無底深淵的小石頭,聽不到回應,更在他心底根本掀不起任何波瀾。

上輩子每一個對他展現善意的人,最終都成為對他另有所圖的人,不是圖他器官,就是圖他價值。

他已經……不相信任何人了。

那幾人一聽要打官司,費錢又費時,立刻讪笑着要将事情大化小,老太太不依,旁邊的人趕緊勸她。

顧淮南在西裝裏抽出一張名片,“這是我助理的電話,你們商量好後聯系他,你們有什麽問題,他會直接轉達給我。”

“好了,我帶我家小郁先走了。”

顧淮南說完,拿過旁邊薄郁的書包,非常自然地伸手牽住他往外走,路過張老師時,沖她微笑點頭。

張老師目送他倆離開,心底再次感慨顧先生真是又帥又優雅。

過了半會兒,她從帥哥的微笑裏陡然間回過神來,等下,這位顧先生怎麽好像……

把爛攤子甩給她了???

顧淮南沒牽一會兒薄郁,後者就立刻抽回手,裝作整理衣領。

顧淮南看破不說破,男孩子不喜歡牽手也正常,畢竟又不是牽喜歡的女孩子的手。

出去校園,顧淮南叫了網約車。

車很快來這裏接到他們,回家前,顧淮南帶薄郁在外面吃了晚餐,今天他太累了,不想做飯。

薄郁現在長身體,老是吃外賣和在外面吃飯好像也不太好,顧淮南開始考慮要不要請個做飯的阿姨。

他這麽想,就打算這麽做。

正開着筆電搜索,忽見薄郁往客卧走去,顧淮南将他喊住,等薄郁回來,他起身到儲物間拿出藥箱。

顧淮南坐下沙發,“過來。”

薄郁:“?”

薄郁極細微地蹙了蹙眉,接着依言走過去,顧淮南很自來熟地把他按在沙發坐着,然後打開藥箱。

薄郁猜中他要幹什麽,拒絕說:“顧叔叔,不用麻煩。”

他讨厭顧淮南靠近自己。

“別說話,坐好。”

顧淮南拿出長輩架勢制止。

薄郁內心咬着牙坐回去,心裏更是陰暗地想砍顧淮南一百八十刀。

顧淮南當然不可能知道,他轉頭拿出濕巾和碘伏棉簽,先給薄郁擦幹淨臉蛋兒,又一點點在傷口擦藥。

他手法娴熟,動作輕柔,這讓渾身僵硬繃直的薄郁漸漸放松,任由他用碘伏棉簽幫自己抹傷。

顧淮南擦完開始整理藥箱,順嘴問一句,“你什麽時候去接貓咪?”

薄郁微愣,說:“明天放學。”

其實他根本沒有養貓,那不過是在試探顧淮南。

顧淮南壓抑嘴角的笑,“你一個人坐車帶貓不方便,我去接你。”

薄郁遲疑一瞬,點頭說好。

顧淮南又想起一件事,“這周六下午,我們去首都。”

“那天醫生說你左眼需要做個檢查,正好我去首都出差,帶你去那裏檢查一下,有問題能及時發現。”

顧淮南邊說邊關藥箱,他背對薄郁,沒瞧見薄郁此刻眼神多奇怪。

薄郁上輩子錯過最佳治療時間,至死左眼都是弱視,他并不在意,甚至重生以來,也沒想起來積極治療,恢複左眼的視力。

他已經習慣了左眼看東西是模糊的,沒有去考慮過這個問題。

上輩子顧淮南沒有提過要帶他去看眼睛,這輩子的顧淮南卻提了。

薄郁愈加篤定顧淮南不是真的。

但他怎麽也想不明白,為什麽顧淮南會是假的。

他觀察過顧淮南,面貌細節跟記憶中如出一轍,連鼻尖那顆小痣的位置都沒有變過半分。

偏偏人卻對不上號。

薄郁不由深覺,這其中一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顧淮南拎藥箱去儲物室。

薄郁想起顧淮南的話,又低頭凝視自己的手,繼而擡起來捂住右眼,視野裏一片高度模糊。

再換捂住左眼,視野清晰。

他用十年時間來習慣左眼的模糊,而現在,他回到了十年前,一切厄運的開端。

他可以改變命運,恢複視力,更可以報複所有羞辱虐待他的人渣,将他們折磨得痛不欲生。

這一刻,薄郁無比真實地體會到他是真的重生了。

……

顧淮南見薄郁在客廳時不時捂眼睛,似乎在做視力測試,心底愈發心疼這個小男主。

他下定決心在薄郁離開前,好好照顧他,把他養得白白胖胖的,再轉交到那對夫妻的手裏。

次日下午。

顧淮南特意給小唐請倆小時假,提前下班去接薄郁。

他還沒開始學開車,只好叫了一輛網約車過去,薄郁背着書包、手裏又拎了個貓包在路邊等他。

薄郁上車後,貓包裏的小奶貓喵喵叫個不停,顧淮南聽得心都快萌化了,偏偏要維持原主高冷人設,必須做到冷臉面癱。

顧淮南試圖開展話題,“它叫什麽名字?”

薄郁答:“還沒取。”

确實沒取,剛從寵物店買的。

他還沒來得及想到。

當然。

顧淮南并不知道。

薄郁道:“顧叔叔幫它取吧。”

顧淮南非常樂意,順口道:“叫它……派大星怎麽樣?”

薄郁:“……”

顧淮南看薄郁表情奇怪,意識到自己崩人設,迅速挽尊:“我的意思是,可以從卡通人物方向想。”

薄郁忽地乖巧一笑,“顧叔叔,就叫這個吧。”

薄郁低頭看貓包,喊小貓“派大星”,小貓喵了一聲回應。

顧淮南萌得不行,又不敢誇可愛,只能繃着,維持最後一點人設。

他強行忍住想撸一把的心思,熬到下車回家,趁薄郁去房間換衣服,迅速抱起小奶貓貼貼。

顧淮南舒舒服服撸了十幾秒小奶貓,還像個怪蜀黍一樣,依依不舍地親了它幾口,最後放回貓包時,做賊心虛地擺正。

看自己西服滿是貓毛,他站起身理了理衣擺,準備上樓換掉,毀滅證據,免得被薄郁看見。

他剛一轉身,就對上薄郁微愕的目光。

顧淮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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