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顧淮南迅速将房門關好,又拿濕潤的袖口捂住口鼻,減少吸入濃煙,最後走到窗邊,一把拉開窗簾。
客卧方位特殊,沒人能繞過來,顧淮南靠着窗戶呼吸,整張幹淨的俊臉燙得緋紅,也髒髒的。
更別說他那副銀絲細邊的眼鏡,已經徹底變髒,看不太清。
顧淮南嘗試過強闖出火焰,但不行,室溫很高,他打濕的西服外套也快被烈火烤幹。
他嗓子幹啞,一股一股冒起鐵鏽般的腥味,呼吸更是不暢。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烈火漸漸燒穿客卧那扇門,火舌直往裏鑽,室溫逐步攀升。
顧淮南無法遏制地吸入有毒氣體,盡管很微量,依然導致他頭暈眼花,越來越力不從心。
顧淮南不想交代在這兒,咬牙強撐,竭力吸取新鮮空氣。
随着呼吸次數增加,他扒在防盜網的手一點點失力,不受控制地向後倒,突然,他被什麽支撐住。
緩了一秒,顧淮南轉頭看。
是薄郁。
竟然是薄郁。
薄郁披着很厚很濕的棉毯,冷白臉頰滿是流淌水珠,衣服褲腿沾染了不少黑灰,瞧着非常狼狽。
他那雙眼眸格外鎮定,有種不符年齡的沉穩。
顧淮南頓時清醒:“這麽危險,你進來幹什麽?”
薄郁沒說話,一把用濕毛巾捂住他的嘴,堵住他後話,又指了指客廳方向,意思很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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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得從那邊出去。
顧淮南咬咬牙,點頭同意。
薄郁将棉毯遞給他,顧淮南用來裹住兩人,和薄郁對視一眼,直接沖出擋在客卧門口的火堆。
這時,消防車也到達現場。
圍觀人群紛紛給消防員們讓路,一排排消防員立刻開始營救。
他們訓練有素,行動迅速。
而這邊。
顧淮南和薄郁到客廳,眼見着距離大門就三四步的路,路過玄關,那燃燒着的儲物櫃突然折斷倒下來。
他根本來不及思考什麽,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反應,猛力把薄郁推出大門,自己瞬間被滾燙的木塊壓住,不重,溫度卻奇高。
薄郁趔趄跪倒,迅速回頭。
顧淮南完全被那燒紅的木塊壓住,一動不動,不知道情況如何。
薄郁料定的預想裏,沒有顧淮南推開他替他受傷這一項。
哪怕知道顧淮南不是真的顧淮南,他也沒放松警惕,人心自私,誰知道顧淮南接近他有什麽目的。
可現在,這個人拿命護他。
這次火災是對假顧淮南的試探。
第一時間他就發現起火,并在極短時間內醞釀計劃,借機測試。
看着顧淮南不要命地沖進火場救他,他冷眼旁觀,顧淮南通過試探,那他往後不會再起殺心。
如果沒通過……
無論真假,顧淮南将在此永眠。
他預想過顧淮南的所有反應,唯獨沒預想過他會用生命保護自己。
薄郁愣然立在原地。
消防員極快越過他進去玄關,人手拿着專業滅火工具,邊滅火邊想辦法擡起燒燙的木板,救人。
薄郁下意識擡腿,被鄰居一把拉到旁邊,“別去,很危險。”
他身材瘦小,拽住他的鄰居又高壯,一時半會兒掙脫不開。
薄郁目光直直望向玄關,不多時,消防員将昏迷的顧淮南抱出來,垂落的手臂燙出了水泡。
薄郁抿直嘴唇,第一次對自己算計的事産生悔意。
顧淮南醒來時,人已經躺在醫院病房裏,整個腦袋劇痛無比,像被悶棍重擊過一樣。
他微微轉了轉幹澀的眼珠,旁邊趴着的人立刻察覺他動靜,驚喜道:“顧總你醒了啊!”
顧淮南目光聚焦,“是你啊小唐。”
話一出口,他才驚覺自己嗓現在子啞得多可怕,非常低沉沙啞,跟拉電鋸似的難聽。
小唐點了點頭,忙支起身,去按病床頭的呼叫鈴。
不多時,醫生快步進來。
顧淮南被醫生護士架着做基礎檢查,醫生又掰開他眼睛,他腦袋暈着,也沒有多做反抗。
等醫生離開,顧淮南左右看看:“薄郁呢?他沒事吧?”
小唐說:“他沒事。”
他又小聲嘀咕,有事的是你。
聽到薄郁沒事,顧淮南心下一松。
好歹是保住男主,四舍五入也是保住自己小命,不虧。
嘶,就是全身疼。
事後顧淮南得知自己後背和胳膊均被燙傷,需要住院治療。
這簡直把小唐給愁死,現在公司事情一大堆,項目也出問題,老板又住院,他都快忙死了。
顧淮南快高興死,他終于能放個假,穿書過來就抱着金融書籍啃,不啃還不行,高考都沒這麽拼過。
他心安理得的住院。
小唐不能在醫院久留,公司有非常多事情要處理,他很快離開。
小唐前腳走,薄郁後腳進病房。
他手裏拎了個不鏽鋼保溫杯,背着雙肩書包,表情冷淡,落在顧淮南眼裏就顯得特別溫順。
薄郁高興道:“顧叔叔你醒了。”
顧淮南點點頭,時刻注意保持人設,平靜地“嗯”了聲。
薄郁在床頭櫃放下保溫杯,為他倒了杯水,顧淮南端着溫水慢慢抿,他嗓子疼得厲害,只能一點一點喝。
薄郁忽地問:“顧叔叔,你那時候為什麽推開我?”
顧淮南說:“為什麽這麽問?”
“你如果沒有推開我,也不會被那塊木板燙傷。”
顧淮南趁機摸摸他腦袋,“別糾結原因,至少現在我們兩個都沒事,這不就好了。”
薄郁抿抿唇:“可是……”
“派大星怎麽樣,它沒事吧?”顧淮南轉移話題。
薄郁說:“它很安全,唐助理把它安置在寵物醫院裏。”
顧淮南放心點頭,“那就好。”
顧淮南看看床頭櫃的保溫桶問:“這裏面是什麽?”
“小米粥。”
顧淮南問:“你做的?”
薄郁“嗯”了聲,打開保溫桶盛了一小碗。
顧淮南剛要伸手拿餐勺,自己吃,卻被薄郁避開。
薄郁說:“顧叔叔,我幫你吧。”
顧淮南嘴角抽了下,“不用了。”
薄郁沒有堅持,把餐勺遞給顧淮南,後者端着小碗喝粥,而他則乖乖巧巧在旁邊寫作業。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顧淮南隐約發覺薄郁似乎變了,具體什麽地方變化,他好像又說不上來。
正如他感覺一樣。
薄郁确實對顧淮南的态度有所轉圜,他承認這個假顧淮南與上輩子的顧淮南不同。
假顧淮南待他真誠,不虛僞,比以往任何人待他都好,真的以一位長輩的身份在關心他引導他。
跟他渴望的父親形象有重疊。
他分得清誰對他真心實意。
……
顧淮南哪知道男主心理活動,更不知道自己莫名多了個兒子。
他表面裝得若無其事,實際人後疼得龇牙咧嘴,夜深人靜時,肩背和手臂的燙傷就開始火辣辣的疼。
無比折磨人。
每當這時,在醫院陪床的男主站出來問:“顧叔叔,你疼麽?”
顧淮南疼紅眼:“不疼。”
薄郁:“……”
薄郁沒見過嘴這麽硬的人。
問好幾次,顧淮南口徑不帶改的,他幹脆不再問他,轉而在顧淮南飲食上鑽研。
顧淮南硬生生熬了半個月,得以緩過來一些,這不是最難受的,結痂發癢才是最讓他頭疼的。
夜裏直接癢得睡不着,又不敢用手去撓,更別說蹭。
顧淮南輾轉反側好幾個夜晚,薄郁提議道:“顧叔叔,要不要讓我試試,我很輕地幫你撓。”
顧淮南癢得受不了,聞言有些心動,猶豫兩秒,點頭。
薄郁先在他手臂撓,因為不能用太大力氣,動作一直很輕。
手臂撓完又換肩背撓,顧淮南困得不行,薄郁沒幫他撓幾分鐘,這人就歪着腦袋睡着了。
薄郁幫他擺正腦袋,又蓋好被子,最後躺回陪護床。
顧淮南如此煎熬整整一個月,肩背和手臂燙傷勉勉強強好了。
辦理出院手續,蔣濤就帶他去慶祝,叫來了一圈朋友,顧淮南放薄郁一個人在家不放心,等他放學,也把他給帶上。
定的是酒店包廂。
一群人吃喝特別熱鬧,原主不是熱絡外向性格,顧淮南沒怎麽參與,自己吃自己的飯。
朋友們也非常照顧顧淮南,尤其那個叫展一衡的青年,最關照他,全程幫顧淮南夾菜。
顧淮南的碗就沒空過。
顧淮南說:“碗裝不下了。”
展一衡笑出一口白牙,“南哥,你剛出院,要多吃點。”
說完給他夾個雞腿。
顧淮南頭疼,這簡直是熱情的負擔,他真的要吃不下了。
“南哥,你嘴邊有醬汁。”展一衡突然指了指他的臉,“在這裏。”
不等顧淮南伸手去擦,展一衡捏着餐巾紙湊近,非常自然地幫他擦了,擦完若無其事地坐回去。
好像幫顧淮南擦臉,對他而言,是件很順手的事。
旁邊薄郁觀完全程,微微蹙眉。
顧淮南突然覺得哪裏怪怪的,怎麽展一衡做得那麽自然,而且氣氛怎麽也有點微妙。
等晚上回家,顧淮南越想越古怪,別人也熱情,但好像跟展一衡的熱情不同,他忍不住打電話問蔣濤。
蔣濤無所謂道:“你說展一衡啊,他這幾年不是在追你麽?”
顧淮南:“??????”
好家夥。
原主也是個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