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以分我一半床嗎?
孟年上次離開南城別墅時, 從沒想過自己會以一個全新的身份回來。
回想這些天發生的事,簡直就像做夢一樣。
車子緩緩停在別墅前,葉斂側頭看去,女孩雙目直勾勾地往前看着, 一動不動。
想什麽呢, 這麽入神,連車子停下都沒發現?
葉斂彎唇, 無奈笑笑。
他身子前傾, 趴在方向盤上, 也一直側目凝望着她。
眼睛看不見也沒什麽不好,起碼現在不會發現他的打量, 更不會看到他的眼神。
只要他遮掩好語氣, 她就不會對他心生戒備。
“哎!先生太太回來了!”
劉嬸洪亮的聲音打斷了孟年的發呆。
孟年猛地回神,不知道想到什麽, 臉唰得變紅。
“我, 我……”她窘迫地轉頭,試圖尋找男人的身影, “葉先生, 你還在嗎?”
“嗯。”葉斂眼睛裏存滿笑意,“孟小姐有何指教?”
“……到了怎麽不下車呀。”
“是啊,怎麽不下車呢,孟小姐?”
孟年紅着臉不說話了,她賭氣似的把頭扭走,劉嬸的腳步聲到了近前。
孟年擡手去拉車門, 拉了一下沒開, 她又轉頭, “葉先生!”
男人低低一笑。
噠——
車鎖打開。
孟年推門下車, 劉嬸熱情地扶住人。
“累了嗎?我給你們準備了茶點,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劉嬸樂得合不攏嘴,眯成一條縫的眼睛裏露出興沖沖的八卦光芒。
她是過來人,打眼一掃就知道兩個人進展不小,這麽一想,嘴角咧得更大。
從前對着孟年只當是對小輩的憐愛,如今更多了對女主人的尊重與熱情。
劉嬸帶着人進屋,葉斂慢悠悠地從車上晃下來,打開後備箱,将女孩為數不多的行李搬回了房間。
各自回房間沐浴過後,已經是一個小時以後。
天色漸晚,劉嬸和王叔在廚房忙晚飯。
孟年乘坐電梯下樓時,客廳裏只有葉斂一個人在。
她聽到了男人打電話的聲音,聽他說着她聽不懂的法語,猶豫了下,沒有打擾,轉身朝院子走去。
她坐在熟悉的藤椅上整理思緒,沒多久,陽臺門被人打開。
有人走了過來,在她對面落座。
孟年聞到熟悉的味道,背脊挺直,不自覺地又規矩了起來。
“葉先生。”
她語氣很輕,叫起他來已經比以前熟練了很多。
“現在終于只有我們兩個人。”
孟年紅着臉,不好意思低下頭,“嗯,嗯……”
所以?正式确定了關系以後的第一次單獨相處,他想要說什麽?
孟年其實很害怕這一段突如其來的陌生的親密關系。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更何況她已經被蛇咬過兩次。
她是個十分慢熱的人,再加上在感情方面幾乎沒有過什麽正面的引導,她對于自己一時沖動回應了葉斂的提議始終心存擔憂。
說到底,她并不了解他,就連見面也一共只有三回。
她本來就是個十分膽小的人,在答應葉斂之前,她只做過一件出格的事,如今有了第二件。
“未知的世界雖然充滿誘惑,但我知道,你不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你會害怕,這沒關系,如果你信任我,那麽一切都交給我來就好。我可以慢慢引導你,如果你願意。”
“當然,還是害怕的話,你依舊可以後悔。”
溫柔的男聲徐徐響起,奇跡般,撫平了她些許不安。
她搖搖頭,“沒關系的,試一試吧。”
協議已經簽好,再反悔是不是太兒戲了?
倒不是說完全沒辦法回頭,之前葉存禮也經常把她架在火上烤,逼她順從,讓她在沒有選擇餘地的路上一條路走到底。
只是這次孟年心甘情願順着葉斂鋪好的路走,不願意回頭。
更糟糕的關系她都經歷過,大不了就是再分開。
她相信葉斂和別人不一樣,她願意給自己一個機會。
“我想要擺脫過去的自己,葉先生,你不能總拖我的後腿。”
葉斂詫異揚眉,失笑,“還成我的錯了?”
“可不就是你的錯,”孟年小聲嘟囔,“誰叫你總是撺掇我打退堂鼓。”
要是葉斂強勢一點就好了,不給她那麽多自由選擇的權利的話,她哪裏至于這麽糾結。
“好,我不拖你後腿,”男人嗓音含笑,如她所願,一錘定音,“明天早點起,我們去領證。”
孟年:“……”
葉斂說到做到。
第二天孟年是被敲門聲驚醒的。
她以為葉斂只是随口一句的玩笑,所以根本沒當真。
誰知葉斂7點就來敲門。
“您怎麽總是這麽心急?”孟年困意朦胧,依靠着門框,迷迷糊糊地控訴道,“我昨天才滿20歲!”
葉斂已經換好了全套的正裝,一舉一動十足優雅。
其實他巴不得昨天立刻就抓她去領證。
表面斯文紳士,內心卻一直壓抑着見不得人的欲--望。
他的目光禮貌克制地停在女孩的臉上,不去盯着不該看的地方。
“去把衣服換掉,我們該出發了。”
孟年稍稍清醒,終于想起自己的穿着,她紅着臉一手按住領口,一手又局促地往下扯了扯裙擺。
都怪劉嬸,只給她準備了超短的絲綢睡裙,說什麽這樣穿着睡覺舒服。
舒服是舒服了,就是不太得體……
“那我,我……您等等!”
孟年轉頭就往裏跑。
“慢——”
“唔——”
一聲痛呼。
葉斂無奈地捂住額頭。
看來回頭還是要把卧室裏的東西清理掉一部分。
毛毛躁躁的,回頭再磕個好歹。
葉斂背過身,站在門口翻看着手機新聞,身後突然傳來女孩怯怯的一聲——
“那個,能不能麻煩叫一下劉嬸?”
葉斂回頭,呼吸一滞。
她還穿着那件性感的睡裙,只是頭發挽了上去,露出白淨修長的脖頸。
極致的青澀中不小心流露出了一絲妩媚。
葉斂心頭熱意翻湧。
孟年不安地合并了雙腿,滿面紅雲,羞赧地低着頭,“我看不見嘛,不知道穿什麽去。”
畢竟還要拍照,她挑不好衣服,會出錯的。
男人喉結滾動,再看下去怕是要失禮。理智促使他偏過視線,目光落點在實木地板上。
他啞着聲音,“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幫你挑選。”
孟年的臉更紅了。
空氣中溫度極具攀升,兩個人誰也不好意思看誰,沉默将暧昧的氣氛推至頂峰,耳邊都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
“那、那麻煩您了……”
孟年往旁邊躲了躲,讓開空間讓人進來。
淺淡的香氣從她鼻間略過,心跳停了一拍,她下意識閉緊眼睛。
耳廓滾燙,臉頰燒紅,心髒歡快雀躍。
這一瞬間,胸腔有窒息的感覺。
倉促的腳步聲遠離,衣帽間被人打開,孟年這才長長松了一口氣。
缺席的氧氣又回到胸膛裏,融進血液,安撫了超速跳動的心髒。
葉斂挑選好白色襯衣與深色半身裙,很快退出了她的房間。
相比于進門時的險些失控,他離開時已經收拾好了心情。
到了民政局,因為孟年的身體原因,工作人員專門給他們提供了單獨的房間辦手續。
她眼睛看不到,一切都要靠葉斂在她耳邊提醒。
确認好個人信息,男人頓了頓,低聲:“要簽字了。”
孟年愣了下,“哦,好。”
那天簽協議時,是沈燦燦握着她的手找簽字位置,今天這個任務理所當然落到了葉斂身上。
他沒催促,等她同意。
孟年紅着臉,對自己即将結婚的對象還有些拘謹客氣,她深吸口氣,把手遞了過去。
下一秒,手背上覆上來一只溫暖幹燥的手。
他像是已暗中等候許久,終于不耐煩,一旦得到準許便再不許人猶豫退縮。
大掌堅定地握着小手,将筆尖挪到正确的位置。
“簽上你的名字吧。”他溫聲催促。
葉斂站在孟年的身後,将人完全籠在自己的身體之下。
過于親密的距離,孟年下意識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心裏不斷地念着葉斂的名字,這才忍住從他懷裏躲開的沖動。
她穩住心神,筆抵着男人的手指,一筆一劃,名字落在了紙上。
嘭——
蓋章。
兩個新鮮出爐的紅本本落在了兩人的手中。
“恭喜,祝二位百年好合。”
工作人員誠摯地發出祝福。
葉斂扶着女孩起身,半攬着她的肩膀,推着人慢慢往外走。
“孟小姐知道這個結婚證意味着什麽嗎?”
出了民政局,葉斂放開了搭在她肩膀上的那只手。
肩膀上的溫暖遠離,孟年有一瞬間失落,恍惚:“什麽?”
垂落在身後的手被人輕輕牽起,握在掌心。
愉悅的笑落在她的頭頂,他說:“意味着我再想牽你的手時,都不會再問了。”
孟年仰頭望去,注視着那一團不太清晰的光影,也彎了彎唇。
“新婚快樂,孟小姐。”
**
回程路上,葉斂詢問她關于未來住處的意見。
“其實那天我堅持念房産給你聽,也是希望你可以挑選自己喜歡的住處。”
葉斂将車子開得極其緩慢,被後面的路怒司機罵了也無動于衷,他雙手握着方向盤,耐心解釋:
“我們現在住的這一套是面積較大的那一套,加上地下室一共有四層,但位置比較偏,雖然安靜,卻不方便你出行。”
“另一套在市中心嶺南路,鬧中取靜,環境和位置都不錯,就是稍微小了一點,只有兩層。”
孟年小聲感慨了一句真是有錢人。
葉斂沒聽清,“嗯?選哪個?”
孟年搖頭,“不需要問我的,我住哪裏都行。”
綠燈轉黃,葉斂提前降了車速,又惹得堵在後面的司機一陣怒罵,埋怨他明明能沖過去的。
葉斂無動于衷,把車窗合上,轉頭說:
“我的藝術水平和欣賞水平都一般,大概哪一套的裝修你都看不上,這不要緊,等你眼睛恢複,可以按照你的喜好再改。現在讓你選擇住處也不是以後就定下不再換了,想換随時都可以換,看你心情。”
“你說過想要擺脫過去的自己,那麽我希望從此刻開始,從每一個小的選擇開始,你都可以做主。”
孟年低下頭,掩飾掉慢慢變紅的眼眶。
滴——滴!!
紅燈倒計時還剩兩秒,身後的車像是發洩一般開始沖着他們鳴笛。
葉斂慢悠悠地敲着方向盤,直到一抹綠色倒映進瞳孔,才穩妥地啓動車子。
一輛又一輛汽車超過他們,葉斂拐進車輛較少的路,又繼續道:
“不管選哪一個,你眼睛恢複好以後我們也還是要再換的,畢竟你的休學時間是一年,一年後你還要繼續回東城去上學。”
上學兩個字觸動了孟年最敏感的那根神經,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出來。
人和人的差距怎麽能這麽大呢?
同樣是一個姓氏的人,為什麽有人就可以理直氣壯地讓她退學,指責他一個女生不該學建築,有人就可以非常坦然地和她讨論學業的問題,他甚至已經開始為她的以後做計劃了。
“東城我也有房産,你可以選擇走讀或者繼續住宿。”
“我不太了解你的專業,是不是經常需要熬夜?如果是那樣的話,住在學校會方便一些。”
“不喜歡加入一個陌生的團體的話,你也可以繼續和你原來的室友一起住,只看你的意願,不要勉強。”
“還有——”
葉斂專注地看着前方,若無其事地說着話,突然身旁人顫着聲音打斷了他。
“葉先生……”
她只是叫他一聲。
多餘的話她一個字都說不出口,她怕再開口,哽咽聲就會偷偷跑出來。
葉斂的心髒頓時收緊。
他也不再說了。
**
關于婚後住所的選擇問題,因為葉斂的心疼只能暫時擱置。
晚飯後兩人各自回房,孟年從背包口袋裏拿出了紅本本。
她的手指劃過封面,唇角不自覺彎起。
他們的結婚證都是各自保存,她得找個地方放好,可不能丢了。
孟年閉着眼睛,聽着AI語音助手的播報,在腦子裏描繪了一遍房間布局。
床頭櫃……
放在床頭櫃裏應該是妥帖的吧。
孟年摸索過去,尋到把手,拉開。
她從來沒碰過這房間裏的抽屜,所以并不知道裏面都有什麽。
她以為櫃子裏應該是空的,所以手伸進去時毫無防備。
結婚證放進去,頂到了一個什麽東西。
“當啷——”
是撞擊聲。
孟年疑惑地歪頭。
手指伸進去,摸了摸,觸到一個冰涼的物體。
長條形狀,有抓握的手柄,順着摸上去,有個圓圓的類似開關一樣的按鈕。
她好奇地按了下,立刻有嗡嗡聲傳出來。
孟年吓了一跳,趕緊又關上,再往上摸,她終于分辨出這是什麽——
男士電動剃須刀。
她的少女時期是沒有父親參與的,之所以會認識這個東西,完全要感謝她的室友。江荔有一回給她叔叔買生日禮物,準備的就是這個。
怎麽會有男士用品出現在床頭櫃裏……
鋪滿被褥枕頭的淡香好像頃刻間有了解釋。
咚咚——
“孟小姐,我進來啦?”
是劉嬸。
孟年像是做虧心事一樣,把手裏的東西藏到身後。
劉嬸把裝了溫牛奶的杯子放到桌上,看到女孩紅着臉,疑惑了一瞬,“是屋裏太熱了嗎?”
孟年咬着唇,搖搖頭,“劉嬸,我想問一下——”
“嗯?”
她鼓起勇氣:“這個房間,以前是不是他在住啊?”
她甚至不好意思說出葉斂的名字。
劉嬸詫異,“孟小姐不知道嗎?整個三樓都是先生的私人領地啊。”
孟年羞赧地閉了下眼睛。
當初給孟年換房間時劉嬸還在住院,劉嬸不知道為什麽先生給孟年換了房間,只當是那會先生就偏愛小姑娘,想把人圈進自己的領地裏。
男人嘛,占有欲強一點可以理解。
劉嬸本來就不是多話的人,王裕和程盼又被命令禁止提起這件事,導致孟年一直以為自己住的是客房。
劉嬸以為她在介意,趕忙解釋:“雖然房間是先生之前住的,但床單被罩什麽的我都勤換了,孟小姐不用擔心。”
她有什麽可擔心的?
她只慶幸還好沒人知道她在人家床上做了什麽。
劉嬸走後,孟年将手裏燙手的山芋扔到桌上。
咚——
剃須刀撞到杯子。
牛奶杯卡在葉斂專門命人打造的桌面凹槽裏,兩相碰撞,杯子紋絲不動。
孟年直挺挺躺倒在床上,生無可戀地望着天花板。
一想到囧事,她就下意識把被子拉過頭頂。
溫柔的男香瞬間将她包裹,孟年像做噩夢一樣又把被子掀開,猛地坐起來,大口喘氣。
腦海裏閃過無數片段——
她把臉埋在枕頭裏吸氣的。
她抱着被子困意朦胧蹭蹭的。
她在柔軟的大床上惬意翻滾的。
“……”
頃刻間,臉頰爆紅。
咚咚——
又是兩聲門響。
如果是劉嬸,她大概會直接進來。
所以門外的人只能是——
“孟小姐,”門板外,一道男聲傳來,“請開下門。”
孟年手背貼了貼滾燙的臉頰,不情不願地起身開門。
拉開門。
孟年低着頭,扭扭捏捏:“有什麽事嗎?”
男人隐晦的目光落下。
眼底有暗藏的情愫在湧動。
“不介意的話,可以分我一半床嗎?”
作者有話說:
婚後生活正式開啓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