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玫瑰
蘇雲司書包還沒放, 這話一聽,臉上慢慢浮現出略顯局促的表情。
孟南沉默地看着他,雙唇抿成一條直線。
“叔叔別生氣, 如果你覺得我煩的話我現在就回家……”
蘇雲司單肩背着書包, 作勢要上來拿走書桌旁的行李箱, 孟南忍無可忍, 猛捶了一下窗欄,怒聲道:“蘇雲司!”
蘇雲司撲通一聲就跪了下去, 地板有點滑,膝蓋磕在實木地板發出沉悶的聲響。
孟南愣了愣, 下意識跑過去扶人,都跑到蘇雲司跟前了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生氣, 手伸出去又收回來,蘇雲司見狀,頭垂得更低了。
“起來, 別讓我說第二遍。”
“叔叔,我錯了。”蘇雲司跪得筆直, 只是垂着頭,額前的碎發遮住眼鏡,薄唇微微下抿着, 顯得很委屈。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兩根手指牽住孟南的褲腿,好像在無聲地挽留着什麽。地板上傳來不輕不重的撞擊聲,悶悶的,滴滴答答, 像夏季豆大的雨滴落到木板上, 頃刻間便濕潤一片。
蘇雲司在哭。
孟南心口驟痛, 什麽氣悶心煩全顧不上了,當即跟着跪下來,雙手捧起蘇雲司淚濕的臉。
“對不起……”蘇雲司忍不住哽咽,湧出的淚水打濕了孟南掌心裏的疤痕。
孟南伸手取下他的眼鏡,撩開前額的發,發尾微涼,還帶着濕鹹的苦澀。
“小祖宗,別哭了,道歉就好好道歉,我又沒為難你。”
蘇雲司淚眼朦胧,眼眶紅得厲害,“我以為叔叔不要我了……我好害怕。”
孟南的心好像被淚水泡軟了,酸酸脹脹,酥酥麻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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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是蘇雲司做得不對,自作主張不告而別,自以為是輕率逞能,根本就沒有把他這個叔叔放在眼裏,要不是因為他是蘇雲司,孟南一輩子都不會搭理這種麻煩的孩子。
可蘇雲司一哭,他就只想把他抱進懷裏安慰,這是八年來養成的習慣,身體比心更先做出反應。
孟南無聲嘆息,輕拍蘇雲司的後脊,“不哭了,沒說不要你。”
“叔叔……”蘇雲司抱緊他的腰。
“好了好了,多大的男子漢了,還這樣哭,被外面路過的人聽到面子往哪兒擱?”
蘇雲司要是在乎這些就不會哭了,不過現在也确實過了情緒最激動的時刻,眼眶裏早就不流淚了,表情也很從容,唇邊甚至有笑意,只是一直斷斷續續地哽咽着,好像很難過很委屈的樣子。
時隔兩個多月,終于又抱到叔叔了,眼淚裏有很大成分都是因為高興,但這話說出來指定挨揍,在非必要的情況下,他不想再挑戰孟南的底線。
他有很多讓孟南心軟的辦法,這是最簡單粗暴的一種,也是最有效的一種,百試百靈。
孟南很疼他,他最大的軟肋就在這裏。
蘇雲司微微側頭,薄唇狀若無意般掃過孟南的耳垂,很快又徹底分開。耳釘是銀制的,碰到唇上堅硬微涼。
他躺在孟南的肩上,那塊棉質布料已經濕透了,水淋淋的,滲進布料裏的淚水順着肌肉流到胸口,一蒸發就冷冷的。
“叔叔,你原諒我了嗎?”
蘇雲司粘人地靠在他懷裏,尾音還帶着未盡的哭腔。
孟南早就心軟得找不着天南地北了,此刻提什麽原諒不原諒的對他來說都不重要,他心疼地摸了摸蘇雲司淚濕的臉頰,連聲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吧。
話音未落,蘇雲司連忙壓了壓唇角,只是眸底的笑意遮掩不住,往孟南頸窩蹭了蹭,權當撒嬌了。
事後,孟南坐床上,拿着濕毛巾給蘇雲司擦幹淨淚痕,蘇雲司乖乖地坐在他身邊,眼眶紅紅地盯着他,好像很怕他突然反悔似的。
“放兩天假是不是?五號返校?”
孟南把濕毛巾放一邊,雙手給蘇雲司戴上眼鏡,眼鏡店裏很普通的鏡框,架在蘇雲司鼻梁上卻意外地好看。
蘇雲司點點頭,聲音有點沙啞,“叔叔,這幾天我能不能住你家?我退了住宿,住不了學校。”
“我什麽時候說過不讓你住了?不是你自己上趕着住別的地方不願意住我這裏嗎?”孟南看向一邊,神色郁悶。
“我是覺得住學校方便一點,每天能節省出很多時間學習。”蘇雲司試探着碰了碰孟南的手,手指滑進去,慢慢牽住了,“叔叔,不是說不生氣了嗎?”
“是這樣嗎?”孟南沒有回應他,卻也沒有把手抽走,“那你當時為什麽不和我說清楚?我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些年來我一直都很尊重你的決定。”
蘇雲司張了張口,還沒說什麽,就聽見孟南長長地嘆息一聲,皺眉時眼角的細紋變得比平時明顯很多,“我還以為你是故意躲着我。”
蘇雲司心想,其實他那時候确實在故意躲他,不單單是怕挨打,更嚴重的是怕他動搖他的心。
待在孟南身邊對于那時候的他來說是一件幸福而煎熬的事,他總是會下意識地依賴孟南,纏着孟南,越來越喜歡孟南。
青春期的男高中生天天和心上人共處一室,他怕他對熟睡的孟南做出什麽不可挽回的事情。
孟南對他不設防的樣子,總是讓他心馳神蕩,但那是禽獸才做的事,他舍不得把叔叔欺負得太狠,更重要的,是他還沒有占有叔叔的資格。
他必須羽翼豐滿,才不至于被孟南的前男友們甩得太遠。
“叔叔傷心了嗎?”
蘇雲司湊近看他,桃花眼濕潤明亮,明明是罪魁禍首,卻永遠一副最無辜的模樣。
孟南無意識地捏緊雙手,卻忘了蘇雲司的手還牽着,掌心冒着細汗,兩個人都有些臉紅。
氣氛很好。
蘇雲司很想嘗嘗孟南嘴唇的味道,好奇那裏是不是像他做的蛋糕那樣香甜。欺身上去是很容易的事,難的是該怎麽解釋。
只有一種辦法不用解釋,那就是讓孟南主動來吻他。
蘇雲司微微啓唇,臉頰緋紅一片,連着耳垂都燃燒起來。他并不直視孟南,卻不着痕跡地仰起臉,長睫有一搭沒一搭地撲着眼窩。
孟南的掌心很濕,手指很僵硬。
像是受了什麽蠱惑一般,他側了側身體朝蘇雲司壓了過去,呼吸急促,起伏不平的低喘聲叫人臉紅心跳。
蘇雲司抓緊孟南的手,像是很緊張似的,雙眼卻慢慢閉上,看上去有種羞澀的期待。
孟南心口熱得不行,反手扣住蘇雲司的手腕,雙唇慢慢貼上去,牙齒輕咬厮磨,像大貓很有興致地玩弄獵物一樣,讓人覺得溫柔中帶着血腥氣般的殘忍。
只有孟南知道,他渾身上下的血液是如何沸騰地逆流着,心髒都要為蘇雲司爆炸了。
蘇雲司很配合地松開牙關,生澀地伸出舌頭舔舔孟南的舌尖,他早就想這麽做了,每一次孟南和他說話,濕軟深紅的舌尖落入眼底,他總有一種很饑餓的空腹感。
不一會兒,他的領帶被扯開了,白襯衫的扣子解開了幾顆,露出白皙的胸膛和猙獰的刀疤。
蘇雲司還沒來得及感嘆孟南心急,唇舌交纏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蘇雲司伸手去摟孟南的後頸,卻被孟南一把推開。這一推沒收力氣,蘇雲司重重地倒在床上,好在被褥夠柔軟,一點都不痛。
“叔叔……”
蘇雲司臉上還染着紅暈,合身的校服勾勒出流暢的腰腹曲線,身高腿長,白皙漂亮,一切都很完美。
除了那些未經修複護養的疤痕,如今深深地留在了這樣完美的身體上,很可能一輩子都除不掉。
孟南渾身的血液都冷了下來。他突然意識到他在對蘇雲司做什麽,他害得蘇雲司受傷,害得蘇雲司以後沒辦法去一些崗位,現在又要害他變成一個同性戀,被迫和一個大他十五歲的大叔在一起。
“廚房裏熬着雞湯,我去關火。”
他頭也不回地跑出去,蘇雲司疑惑地皺了皺眉,想追上去,剛剛接吻的時候又起了反應。孟南明顯已經沒有了興致,他現在這樣下樓不合适。
蘇雲司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疤痕,心想不應該啊,明明孟南身上也有很多疤,總不至于是因為這個突然沒興致了吧。
“唉。”
蘇雲司下床,從花瓶裏抽出一支玫瑰,低頭輕輕嗅了嗅。
他回味着孟南嘴唇的觸感,溫熱,滑軟。孟南接吻時很強勢,和他平日裏一樣,溫柔中總有種不容分說的蠻橫,好像很想把他吃幹抹淨似的。
蘇雲司收緊手指,玫瑰花莖上的刺深深地紮進皮肉,猩紅的血液沿着細長的莖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真疼啊。”
蘇雲司蹙着眉,唇角卻帶着燦爛的笑意,他緊緊地握住這支玫瑰,雙手交疊成拳,把玫瑰壓在自己的心口,雪白的襯衫襯得玫瑰比鮮血還要紅。
片刻後,蘇雲司睜開眼,唇邊的笑意已經消失不見。掌心的玫瑰被扯下來,随意地插進原來的花瓶裏,花瓣依舊鮮豔,和平時沒什麽區別。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