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詐屍

兩人一出門,就見剛剛催着蕭始去驗屍的年輕人慘白着一張臉飛奔過來,那臉色比方才推進解剖室的遺體也沒好到哪兒去。

江倦覺着眉心一陣刺痛,還沒來得及揉上一揉,就被那年輕人一把抱住頂在了牆上。

确切地說那并不能叫“抱”,而應該是“鑽”,畢竟擁抱是具有主觀意識的,而對方這個舉動明顯是想讓江倦抱抱他,就像遇到危險會把頭插進地裏的鴕鳥一樣。

江倦很想知道為什麽看起來更靠譜的熟人明明就在身邊,這人還是選擇了只有一面之緣,甚至沒說過話的自己來尋找安全感,難不成是剛才在支隊辦公室那一腳讓他覺着自己比蕭始更強悍?

“……這什麽情況?”

“詐屍了!蕭法醫詐屍了,您快去看看吧!”那年輕人聲淚俱下,怎一個“慘”字了得。

“去你的,你才詐屍了呢,會不會說話!”蕭始給江倦介紹道:“這是新來的實習法醫,叫池清,專業能力還不錯,就是膽小還有點兒憨,老法醫讓他給我做助理,我是他直系領導。”說着他拍開了池清在江倦身上亂摸的爪子,“哎哎哎,起來,把手撒開,知道這是誰嗎?我前妻!我還沒碰呢,你怎麽就動手動腳了。”

“你少胡說八道。”江倦扶起池清,溫言安慰:“你這是怎麽了,別着急,慢慢說。”

池清上氣不接下氣地哭訴:“我剛剛就……就按照蕭法醫說的給屍體解、解凍,然後他他他……他動了!”

“解凍了怎麽還能凍上,你是又沒關窗戶吧,一天做事馬馬虎虎,大半夜吓人……”

池清打斷了蕭始:“不是!您二位爺是我再生父母,求你們,快去看看吧,我怕他等下跳出來咬人,特意……特意關解剖室裏了,再晚……再晚就要跑出來了……”

要是普通人喊詐屍,他們還能面帶三分笑,讓人堅信唯物主義別封建迷信,可當一個接受過高等教育還從事相關行業的專業法醫被吓的花容失色,差點尿了褲子,披頭散發地跑出來哀聲求救,效果和嚴重性是完全不一樣的。

不過蕭始被那一聲“再生父母”喊得心花怒放,顯然他是爹,江倦是媽,天上掉下這麽大一兒子,雖然人是憨了點,總歸是有助于分居夫妻複合的,不要白不要啊!

他扯下了池清還在江倦腰上亂摸的手,拍着池清說道:“走吧傻兒子,帶爹媽去瞅瞅什麽情況,你自己控制着點兒,別挺大個人了還讓你媽給你換尿布啊。”

江倦拖起池清往前走的時候聞到他身上飄來一股怪味,兩根手指捏着他身上一次性的手術服,讓他原地轉了一圈。

池清吓得哆哆嗦嗦,“前妻,您……”

蕭始扭頭瞪他一眼,“你叫誰前妻呢,他是我前妻。”

江倦懶得理這兩個二百五,只問:“你身上為什麽會有屍臭,那具遺體已經腐敗了嗎?”

池清臉色發青,人都快應激反應吐出來了,“我還沒來得及把死者衣服脫幹淨呢,他突然就動了,我魂兒都要吓沒了,哪還有心情細看啊……”

這下蕭始樂了,“大兒子,這你就不行了吧,甭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脫衣服的速度快慢都直接體現了男人的性能力,一看你就沒什麽經驗,想當初我跟你媽在一起的時候,把他扒光只需要……”

“蕭始!”江倦含怒低喝一聲。

蕭始乖乖閉上了嘴。

交談間,衆人已經到了子樓,在進解剖室之前,蕭始特意去換了衣服,穿上一次性手術服,把頭發都收在了手術帽裏。沒了劉海遮擋,他硬朗的面部線條就被凸顯出來,看起來反倒年輕了幾歲。

江倦的目光從更衣室的鏡子上一掃而過,瞥見了因為腿傷至今難以直立,因為傷病不愈始終是一副憔悴病容的自己,成了那個被歲月和命運苛待的人。

他看的有些出神了,沒注意到蕭始的靠近,恍然回神,那人已經站到了他身前。

“前妻,幫我系下背後的帶子。”

他大模大樣地轉過身去,毫無顧忌地把背後朝向了江倦,後者遲疑了一下,沒有計較他方才的口無遮攔的仇。

比起這個,他更在意的是擡眼那一瞬看到的,蕭始微微俯首的動作。

他确信,蕭始在剛剛那一刻,是想借機吻他的。

可他不會點破,也不會過早讓他們尴尬的彼此都下不來臺,導致後續的工作無法進行。

蕭始臉皮厚,但他不行。

蕭始不懂事,但他得懂。

池清扒着更衣室的門往外窺視,蕭始從身後一拍他,就吓得他魂兒都要沒了,慘叫一聲,差點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蕭始裝模作樣給他掐了掐人中,嘆道:“這孩子,膽兒太小了,還是屍體見的不夠多,得多練練。”

池清一聽這話險些哭出來,趕緊推着蕭始往解剖室去。

進門之前,後者特意敲了兩下門,還被腳下的滅火器絆了一下,看起來池清跑出來的時候确實是給吓壞了,生怕裏面的東西跑出來,只能用走廊裏唯一能拿到的東西堵了門。

江倦無奈道:“且不說滅火器的重量能擋住什麽,這門是往裏推的,你就算放在門口也沒用,頂多是絆一下走路不看腳下的傻子罷了。”

那傻子朝他“嘿嘿”一樂,“傻怎麽了,嫁雞随雞嫁狗随狗,你嫁了也得跟着傻。”

江倦在心裏暗罵他一句,沒心思跟他在這兒扯淡,把滅火器挪開之後便推門而入。

蕭始數落着躲在他身後不敢出來的池清:“學學人家。”

池清退遠了幾步,往門口一蹲,捂着眼睛不敢進去,等蕭始跟進解剖室的時候,江倦已經挽起袖子站在解剖臺前,那剛從現場送回來的遺體一動不動躺在上面,讓整個室內充斥着一股死氣。

“給我拿雙手套。”

“別啊,髒活累活讓前夫幹就行了,你在旁邊站着就行。”蕭始把江倦往身後一拉,還惦記着剛剛沒能得逞那一吻的遺憾,趁機回過頭來想再吻他一下。

江倦無比淡然地看了他一眼,就在蕭始湊上前去的時候,他眼中倏地流露出了驚愕和茫然。

“前妻,你知不知道自己這副樣子真的很誘人,總會讓我想起初見時,你的那份懵懂和青澀。”

“這麽大的屍臭味也有心思調情,蕭法醫好雅興。”

“那是當然,跟你在一起,我什麽時候都有興致,又不是倦怠期,你說是吧前妻。”

江倦的眼睛一直盯着解剖臺上的屍體,直到蕭始捏着他的下巴讓他轉過頭來。

“他……剛剛動了一下。”

“不想被索吻也別用這麽不入流的借口拒絕吧?”

“他真的動了!”江倦推開蕭始站到遺體身側,探手想去摸摸遺體的腹部,卻被蕭始猛地抓住了手。

“我相信,但你現在沒有防護,萬一傳染了什麽病菌,之後我就有的忙了,所以要麽換衣服,要麽退遠點兒。”

正當僵持時,那遺體的腹部又動了一下,向上鼓起又迅速塌了下去,這下連蕭始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江倦第一時間肯定是要确認遺體是否真正死亡,探了遺體的頸動脈後肯定道:“死了,絕對是死透了。”

“但你也……”

“我看到了,所以現在就要進行屍檢。你如果一定要留下就戴上口罩和手套,順便把池清叫進來。”

此刻他臉上的玩笑輕浮蕩然無存,斂容正色總算是拿出了工作的态度。

江倦點點頭,出門換了身衣服,把池清拎了進來,那小子哭的眼睛都紅了,硬扒着門框不肯往裏進,“我不去,放開我嗚嗚嗚嗚……前妻,你就放過我吧,我不幹了,我明天就辭職,我再也不當法醫了,我想回家……”

“臭小子,還有沒有點兒出息了,明天回家今天也得把活幹完,給我過來!”蕭始擰着池清的耳朵把人扭到了解剖臺前,低聲威脅:“我再警告你一遍,他是我前妻,你再喊錯一句,我就把你和床上那位綁一起扔冰櫃裏。”

“蕭法醫,您饒了我吧……”

“我問你,剛剛他是怎麽動的,你是不是被熏出幻覺了?”

“怎麽可能!我看見他喘氣了!”池清大聲辯解。

“怎麽喘的,胸部動還是腹部動?”

“……沒記錯的話,應該是腹部吧……我當時只顧着逃命了,哪還顧得上注意這個……”

“去把工具拿來,現在開始驗屍。”他回過頭來對江倦說道:“在現場的時候我檢查過,死者身上沒有明顯的外傷痕跡,初步懷疑是毒殺或溺水,但現場環境惡劣,沒有條件進一步檢查。在開刀之前,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江倦從下方掀開蓋住屍體的一次性醫用無紡布,隔着橡膠手套摸了摸死者大片發黑腐敗的小腿,“依照現有的細節,你覺得他死了多久?”

“不好說,速凍會影響屍僵和屍斑的形成,光從屍表狀态來看的話,我覺得他可能……”蕭始翻了翻死者的眼皮,“不超過一天。”

“啊?”池清發出了難以置信的聲音,“屍體的腿都腐爛成那樣了,在這個季節裏,怎麽看都像是死了好幾天的樣子啊。”

蕭始擡眼瞟了他一眼,“小兄弟,你是不是到現在都沒膽量正視這具真正死于非命的屍體?”

池清舔了舔嘴唇,沒敢答話。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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