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小修)

李雲璧滿心歡喜而來, 卻初初一見面,還沒說上兩句話就迎頭聽到陸承骁已在議親的消息,且他連多看她一眼也沒有, 就為另一個女子行色匆匆離開了。

在安宜縣最好的客棧安置下來,李仲珏把陸承宗送走了,回到房裏見李雲璧還是失魂落魄的模樣。

李仲珏心下一嘆,妹妹的心思藏得并不高明,可到底從來不曾言之于口,他連勸說也不好勸說什麽,只能假作不知, 望她自己能想明白。

而同一時間,柳家村那邊,文氏在自己屋裏低聲交待柳三郎:“你悄悄去鎮上一趟, 找到陸家,私下裏和那位陸太太說一說漁兒昨晚回來過的事,別細說,只說是有捕快同來的, 如果陸家想找漁兒的話,去縣衙找捕快打聽打聽。”

柳三郎給他媳婦這想一出又一出的吓了一跳, “為什麽,爹說昨晚的事不準往外漏。”

文氏睨他一眼:“又沒叫你細說, 只是給人指個方向罷了, 再說你就是想細說你能說出個什麽?”

柳三郎一想還真是,他們到現在還稀裏糊塗的, 只是有些猶疑:“你是想賣陸家的好?我看昨晚那群人來勢洶洶的, 爹娘也一點不敢反抗, 村正都來了, 真能說啊?別回頭招來什麽禍事。”

文氏倒不覺得,她說:“真有禍事昨晚就有了,既然昨晚上揭過去了,爹只說叫我們對外說大妹妹被掠賣了,以後看到大妹妹也繞着走,你這是找陸家去,又不是找大妹妹,怕什麽。”

“可這圖什麽啊。”柳三郎不明白。

“圖什麽。”文氏教夫:“圖大妹妹以後是個富貴的,圖陸家是有能耐的人家,可這些咱都攀不上,不過我就知道一個道理,與人為善總是沒錯的,你現在是沾不上,一輩子那麽長,你能知道以後都沾不上?順帶手的善為什麽不行?”

陸家人瞧着不錯,也着緊柳漁,文氏私心裏還是不願柳漁錯過這樣的好人家,雖不知她到底是被賣了還是怎麽回事,可把消息遞給了陸家總歸對柳漁來說不會有什麽壞處,如果不是被賣了自然好,如果是,有陸家出面或許有轉機。

而文氏也确實如她自己所言,她就是想賣個好給陸家,給柳漁。

靠不靠得上,賣這個好也不費自己什麽本錢。

有些事情就是這樣,做了不一定有好處,可你不去做的話,卻一定沒有天上白掉下來的好處。

柳家一團亂的時候,柳三郎從後門摸出去了,一路打聽着找到陸家,見到了陸太太後把文氏交待的話轉述了。

陳氏一再謝過,親送了人出去,之後就忙去了布鋪,請周掌櫃喚了個夥計,賃了個騾車,急趕着往安宜縣報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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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洵收到消息大喜,當即就讓八寶在縣裏車行賃一匹快馬追陸承骁,自己又忙往縣衙打探消息,只是到了縣衙花了點銀錢找人一問,才知天不亮的時候縣衙臨時接了樁大案,今兒一個早皂班、快班、壯班的衙役全撒了出去,現在衙門裏除了等消息的縣太爺和守門、看大獄的,就沒剩一個人。

聽說竟是連給縣太爺站班的皂班衙役都撒了出去,更是出動了壯班,陸洵也知道确實是大事了,這一下卻是再沒處打聽去,也只能回去等着,一日兩回的叫長子承宗往這邊來探探那些捕快回了沒有,這一探就是三天,三天,縣衙裏倒是偶爾有一兩個捕快回來複命,可那也是行色匆匆,回個話就又走了,陸家父子竟一直不得機會打探柳漁之事。

再說仰山村柳家,因着柳晏清在縣裏當值,日常是住縣裏的,只有逢假期才回村仰山村,所以柳晏清這一趟連日在外辦案,柳家衆人是一無所知。

柳漁滿以為大堂兄早已經把口信給她帶到陸豐布鋪去了,壓根不知道陸承骁此時滿世界尋她。

而衛氏尋回了柳漁,除卻祭祖,還帶着柳漁熟悉族裏各家,因着柳漁與已故的柳老太太年輕時委實太像,族裏年歲略大些的長輩都頗傷懷,又想起柳懷遇來,不止衛氏開席請了一回族人,各家也都輪番請了柳漁到家裏認親。

所以一連三日,衛氏帶着柳漁也是忙得脫不開身,連給柳漁買布置衣都不曾排上日程。

此皆後話。

卻說八寶追着陸承骁去,怕誤了事,一路曉奔夜行,原本快馬也要三日整的行程,他硬是在第二日半夜就到了袁州城城門外,可就是這樣,也沒能追上陸承骁。

可見陸承骁和他一般,是星夜奔行,因比八寶早半日,約莫是趕着城門關閉前進了袁州城。

八寶心急如焚,可看着緊閉的城門,也只能在城外幹等。

寅時五刻,晨鐘一響,城門開啓,八寶第一個牽馬入城,也是陪着陸承骁在袁州呆了幾年的人,倒知道往哪裏尋人,旁的地方都沒去,快馬直奔主仆倆呆了幾年的袁州書院。

陸承骁與讀書做學問這一道并不十分擅長,興趣也不在那上頭,學了幾年,于去歲冬就離了書院,可幾年來與書院裏一幹同窗結交下的情誼卻是不虛,八寶蹲城門外琢磨了半晚上,料定相比一個人在偌大一個袁州城打聽,自家三少爺指定是要尋援手的。

貓有貓路,鼠有鼠路,陸承骁在袁州書院裏結交下一幫同窗好友,八寶陪讀幾年,自然也相交了一幫陪讀小厮,這不,到書院來一打聽,果真就知道了陸承骁消息。

原來素日裏與陸承骁性情頗相投的學子中,有一位姓楊名存煦,是個衙內,其父不是旁人,正是這一任袁州同知。

陸承骁昨夜趕到書院,正是直接尋楊存煦幫忙來了,有楊存煦相幫,借了楊同知的勢,一夜裏把城中牙婆的底都調了出來,輕易尋到了那位剛到袁州才兩日的周牙婆。

若柳漁不曾重生一世,再不過四五日,她确實是要落到這位周牙婆手中的,過程她不知,前世那藥不是浸帕子捂在口鼻,而是直接摻進了甜湯裏喝了下去,人醒來時早已經出了袁州地界。

然而這一世,這位周牙婆委實還不知道柳漁是誰,半夜被一群官差尋上,似她這樣做人口買賣的,哪裏真的全然幹淨呢,冷汗浸透了一背,口中直道:“這是怎麽說的,怎招來這許多官爺,老婆子做的都是正經營生,手裏的人口都是官府裏過了契的。”

楊存煦是個橫的,哪聽她那些虛頭巴腦場面話,下颌一擡就讓底下一幫官差把院子裏裏外外搜了一圈,院裏的人不管醒的昏的全弄出來叫陸承骁去認。

然而沒有,看遍了都沒有。

最後一點希望破滅,支撐着陸承骁的最後一點信念也搖搖欲墜。

楊存煦見他神色不對,也肅了眉眼:“沒有你要找的人嗎?”

陸承骁未搖頭,一雙赤紅的眼中卻分明是絕望。

楊存煦從沒見過他這般模樣,忙道:“別急,這裏沒有咱們別處再翻,今天把這些牙婆手裏都翻一遍,定能找到的。”

一聽全城牙婆都要翻一遍,周牙婆更是膽寒,只盼着這群瘟神趕緊別家翻騰去,卻不想陸承骁想找的人沒找到,倒是這群官差裏帶頭的那個,楊同知的心腹,對着人堆裏一個人事不省的七八歲小兒看了又看,還特意過去把那小兒的亂發拂開,不一會兒湊到楊存煦身邊耳語去了。

周牙婆膝蓋一軟,臉上已是慘無人色。

楊存煦聽了那官差的話,揚眉:“當真像?”

那官差點頭:“與畫像上有七八分相似,幾處特征都對得上。”

這話一落,楊存煦便點了點頭,那官差會意,擡手一招,要把院裏這些人連帶那牙婆全部帶走。

周牙婆吓得屁滾尿流,一口一聲喊冤也沒人理會了,直接被其中一個衙役把嘴一堵了事。

這邊楊存煦留了一半人手,仍陪着陸承骁尋人,一直翻騰到天大亮了,只剩最後兩家還沒走,陸承骁也越來越絕望時,楊存煦的小厮領着八寶匆匆到了。

“你說柳漁此前夜裏還回過一次柳家村?”

這真是峰回路轉,絕境逢生。

八寶猛點頭:“正是,是柳姑娘的三哥悄悄來找的太太,不知有什麽內情,這事他們不敢張揚,具體的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說是那晚一家子老小被趕到了屋外,帶走柳姑娘的人是與三個縣衙裏的捕快同行的。”

“柳姑娘那三哥說,少爺要打聽柳姑娘去處,還是往縣衙打聽去。”

“好!”陸承骁整個人都活了過來,面上也終于不是那副天将塌下的模樣了,轉頭把楊存煦,在他肩背上狠拍兩回:“存煦,這次多謝你,我這卻是即刻要往回趕了,等把人找到了,下回我再來請你醉仙樓痛飲一番。”

楊存煦也笑了起來,拍拍陸承骁肩膀道:“行,找到人了就從驿站給我遞個信,後面如果有需要我相幫的也不用客氣。”

想了想又道:“安宜縣縣衙那邊,你拿一張我爹的帖子去,要好行事些。”

這東西今日跟着他出這趟差事的那位楊同知心腹手中還真有備着,楊存煦話落他便将帖子呈了過來。

“我便不與你客氣了。”陸承骁接過,與楊存煦一抱拳,當即領了八寶策馬折返。

四月十六,巳正時分,二人在安宜縣縣衙門口下馬,八寶在外牽馬候着,陸承骁遞了楊同知名帖求見安宜縣縣令。

只是得到的消息和候了幾天的陸承宗無異,衙門裏捕快全散布到全縣各處協助追輯一個人犯去了,至今未歸,而陸承骁不知那日去柳家的是哪幾個捕快,這個忙縣令便是想賣楊同知的面子要幫他,一時也無從幫起,只能等有捕快回來回話,他代為問一聲,屆時若問到了再通知陸承骁。

倒是親送了陸承骁幾步,道:“小友也放心,若真是與縣裏的捕快同去,必不是作奸犯科的,想來你要找的人安全無虞。”

陸承骁哪裏真放得下心來,但一縣父母官這般勸慰,只能言謝。

出來縣衙,卻碰上了同來探消息的陸承宗,與陸承宗同行的,還有李仲珏兄妹二人。

三人一見陸承骁皆是大喜,快步就迎了上來。

“承骁。”

“承骁。”

“陸三哥。”

陸承宗關心柳漁情況,先就問道:“怎樣,可查到柳姑娘消息?我在這縣衙候了幾日了,也不知這幾日出了什麽大案,三班捕快全出動了,壓根尋不到人打聽,你進到衙門,可是問着了?”

陸承骁搖頭:“等消息吧。”

問陸承宗:“伍金有消息嗎?”

這個陸承宗還真知道:“你走之後,這幾天爹在縣裏多方打聽,說是四天前的下午,就在離咱家布鋪半條街的地方,倒是見到了捕快拿人,不過那伍金平日裏不在這附近活躍,不确定拿的是誰,但有說當日似乎有個極貌美的姑娘。”

陸承骁心頭一跳,問陸承宗:“是哪裏問到的?”

“咱們那條街的茶樓夥計,也就無意間看到一眼。”

陸承骁聞言,擡腳就走。

李雲璧從一照面視線就沒從陸承骁臉上離開,此時見他又要往茶樓去,一時急了,小跑着追道:“陸三哥,你四天三夜就從袁州打了個折返,是一刻也沒合眼吧,縣衙這邊不是讓等消息了嗎,不若先回布鋪歇一歇再去茶樓問消息吧。”

陸承宗一聽四天三夜不曾合眼,也勸:“先回去歇一歇吧,哪怕先歇半天都好。”

“我不累。”

陸承骁卻是只撂下這麽三個字,連腳步都沒緩一緩,袍腳帶風的一路快走。

他身高腿長,李雲璧一個十五歲的姑娘哪裏追得上,縱使她盡力快走,不過十幾步還是拉開了距離。

李仲珏無奈,想說什麽,又無從說起,只能陪着李雲璧一起。

轉到陸豐布鋪所在的那條街上時,陸承骁已與李家兄妹拉開三四丈遠。

他腳步匆匆,正要往茶樓去時,視線卻被茶樓前方小攤邊一道身影定住了,不見了茶樓,沒有了攤販,更再無旁人,聲音、顏色、光,整個世界從他視線裏退去,陸承骁眼裏只剩了那一道身影。

仍是那一身半舊不新的裙裳,站在小攤邊正拿着什麽瞧,一個眉目溫婉的側顏,卻叫陸承骁那一瞬間眼眶潮熱,幾欲落下淚來。

他頓住好一會兒,才敢向她行去,目光不敢稍移,更不敢走得急了重了,直怕那道身影只是他熬了三夜未眠衍生出來的一個幻覺。

柳漁覺察到被人注視時,側頭看去,還未瞧清是誰盯着她看,人已經被人攬入懷中。

心下一驚,正要掙開,聽到發頂帶着些微顫的聲音。

“柳漁。”

是陸承骁。

作者有話說:

謝謝大家,最近這邊疫情,去醫院有點麻煩,我先鍛煉結合食療,再增加睡眠時間,這樣觀察一周,如果還不舒服就馬上去醫院。昨天頭昏沉思考不了,今天小修了一下,主要內容沒變,只是修了行文和一點細節。感謝在2022-04-11 21:16:21~2022-04-12 21:11:3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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