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出征
裴昶然一覺醒來,只覺頭疼欲裂,嗓子裏火燒火燎幹得冒煙,屋內點着昏黃燭火,顯然已經是晚上了。
一個轉頭,他就被唬得坐起身來,只見珍珠搬了一個小凳坐在床邊,眼如小鹿瞪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看着他,那神情莫名讓人覺得心慌。
裴昶然心跳驟然加快,嘶啞着聲音甚是無語道:“好端端的做什麽吓人,本王口幹舌燥快去給我倒水喝!”
想起了之前的場景,壓着嗓子又道:“明明是你把我灌醉,如今卻來嫌棄本王不成?”
珍珠冷哼一聲,慢吞吞站起來給他倒水,一邊把一盞冷茶遞給他,一邊道:“我就是想看看你能睡到什麽時候去,屬豬的吧,這會兒都已經亥時了,你足足睡了六個時辰,中間推你搖你都不醒,我就沒見過誰能睡得像你這麽死,你還是大将軍呢,這要是敵人摸到你營帳裏頭來了,豈不是大事不妙?!”
裴昶然被她說得倒也有幾分羞愧,一口喝幹冷茶,沉默半響強嘴道:“我本不擅飲酒,是你非讓我喝的,再說了本王已經有好幾日不曾好好安睡,到了上陣殺敵的日子,自然不會如此!”
“好吧。”珍珠慢吞吞地說:“在你睡着的時候,皇上派人來下旨了,我讓宮裏的大太監進來瞧了瞧你的模樣,然後和王妃娘娘一起替你接了旨,皇上說叫你明日就帶兵出征,看樣子你的郁結到此為止了,要開始發別的愁喽。“
裴昶然一聽之下,立刻道:“聖旨在何處,你快去拿來給我瞧瞧。”
珍珠一手指着床榻淡道:“就在你枕頭底下呢,你自己去打開來瞧,睡了那麽久,也該餓了吧,我叫人去給你下碗面條。”
珍珠端着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走進來,她察覺到裴昶然看她的眼神與往常有些不同,那份犀利和嚴肅只在她初初見他時見過,如雪山上的寒冰,堅.硬而純粹。
面條放在桌上,人坐在桌邊,珍珠在等他開口說話。
她有些不太懂他,這聖旨大太監當着她和曲玲珑的面念過,無非就是些冠冕堂皇的話,中間的重點很簡單就是叫他明天帶着五百精兵去前方把先頭那位将軍給替換下來,這一臉冷厲究竟為何?
男兒志向她自然是不懂的。
裴昶然慢慢放松了表情,叫她:“珍珠,你過來坐,我有話同你商量。”
珍珠:“再過一會兒面條就坨了,不如你先吃面條吧,天大地大總歸還是吃飯要緊,你說是不是?”
“好。”裴昶然站起身來,他這些日子來雖仍是不免有許多煩心事,可在王府住了這些時日,身形越發顯得魁梧英挺,他一步步地走近她,珍珠很明顯的能感受到他的威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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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條吃得極快,一大海碗的雞湯面,幾分鐘後就剩下了一只空碗,連湯都喝得幹幹淨淨。
裴昶然探手拿桌上的茶壺,茶剩半壺觸手冰涼,他倒了一盞正想喝,珍珠站起來說:“我去叫人給你泡壺新茶。”
他按住她道:“別去了,我真的有話和你說。”
他的表情十分嚴肅,唬得珍珠心下忐忑,惶惶然道:“到底什麽事,你說。”
裴昶然道:“珍珠,皇上下了決心叫我出征,說明這事是真的危在旦夕了,可有件事情我要告訴你,先頭的那位将軍姓曲,是曲玲珑的大哥,他是不是真的有病還不好說,從種種跡象來看,都像是曲家對我娶了你而感到不滿,曲家把自己嫡長子從前線拉回來,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更何況還有我頂上去何樂而不為呢?”
珍珠困惑道:“這與我何幹呢?”
裴昶然看着她不說話。
珍珠覺得他今夜的眼珠子特別黑,黑得猶如遠山上缥缈的雲霧,叫人看了摸不着頭腦,她一聲不吭與他對視了片刻,靈光一現頓悟道:“你是不是在告訴我,你走以後曲家會對我下手?”
“開竅了。”裴昶然點頭道:“我覺得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成國公曲建章本是太後兄弟中的旁支,曲家算得上是皇親國戚,他的野心極大,一心想把我掌握在他手中,可惜我就是不肯就範,從之前的兩位未進門的王妃身上就體現了出來,因此我想問問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他頓了頓,仿佛在下決心,道:“珍珠,跟我走也有危險,可只要有我一條命在,就一定會護着你,如若不走放你在王府中待着,我委實不太放心得下,你爹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不能由着你在這裏受人欺辱。”
珍珠卻有些遲疑了。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小姑娘了,如今發育完全是個正經的大姑娘了,混在一堆男子漢中,她真的可以嗎?更別說他不是去游山玩水,是要上陣殺敵的。
裴昶然見她猶豫,又勸道:“在王府待着固然舒服,可總歸是性命要緊,你是不是擔心我們走後庫房裏頭那些家財,你且放心府中有跟了我許多年的老人,他們護不住你的性命,護住那些死物還是行的。”
珍珠嘆了一口氣,心道:看情形是一定要走了,她不能留在王府,現如今也無處可去,嚴府雖說是她的義父,可畢竟不是親爹親娘,哪有無端端去長住的道理,沒得無緣無故為難人家。
于是,她打科插诨道:“是呀,我擔心錢財,要不你給我一千兩銀子,我就跟着你跑,我還能給你洗衣做飯呢,總不能白幹活吧?”
她這話一出,裴昶然頓時就放松了下來,笑道:“那你是要銀票還是真金白金,一千兩會不會太多了,難不成你別的都不拿,只背着着一千兩銀子不成?”
珍珠啐了一口道:“小氣,我自個兒背着,你怕什麽?王府偌大的家業,一千兩算個屁。你到底給還是不給,說句痛快話!”
“給,給,給,這就給你拿去,明兒我先去上朝領兵符,你叫上人拿着銀錢去置辦些衣物,要男裝,穿着一身紗裙如何出門,還有你好好想想要帶誰一起走,我瞧着王大福可以跟着你,旁得還是算了吧,沒得多了些累贅。”裴昶然此刻神情已經極為放松,笑着說道。
他說着話,随手一摸就拉起她的手往庫房裏走去,只覺珍珠的手微微有些粗糙卻觸手溫熱,拉着叫人心頭發熱,突然之間就覺得一千兩真的不多,有好物她喜歡都給了罷。
等到珍珠拿着一塊棉布真的裝了三十兩一錠的銀子進去,看着高高隆起的布包就覺得自己是不是太貪心了,這背着不是太重了嗎,都有好幾斤那麽沉了。
叫王大福背着?
人跑了怎麽辦?
于是她胡亂地糾結了好一會,又拿出好些銀錠子,挑了幾個小小個的金元寶放了進去,如此一來一千兩銀子大打折扣,剩下五六百兩而已,只是出門就輕松了。
她又捏了一個放在随身的荷包裏,決定明早出去采辦一番。
曲玲珑和珍珠一起接得聖旨,天色剛剛發亮,她就起身往寶珠閣走,心下暗暗思酌着,一來是要和王爺去告個別,趁着他還沒去上朝,先說幾句知心話,等他回來了怕是忙着要打點行裝,沒空和她話別了。
她一腳踏進寶珠閣,就瞧見丫鬟們在往裏頭端水,看情形王爺是已經起身了,又瞧瞧旁邊的屋子黑沉沉的,顯見的珍珠還在沉睡。
她微微嗤笑一聲,心道:她也真是心寬,也不想想王爺要是走了,日子會不會變得難過,果然就是個沒心沒肺的鄉下丫頭。
急走兩步,身邊跟着的丫頭竹枝就叫住端水的丫鬟道:“快去給王爺說一聲,說王妃娘娘過來和王爺說個體己話。”
那丫鬟倒也不曾怠慢,果然進去禀報了。
須臾,裴昶然已經穿好了上朝的官服,走出來看了曲玲珑一眼道:“本王急着去上朝,有什麽話就長話短說吧。”
曲玲珑微微福了福道:“王爺要報效朝廷,我叫人準備了早膳,可否與臣妾吃了再去上朝?臣妾來之前瞧了時辰,還有些許時間。”
裴昶然大手一揮道:“只有這個事情嗎?不用了,上朝之前禦膳房都有準備早膳,我去那裏吃就行了,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曲玲珑嘴.巴微張,還想再說幾句,裴昶然已經大踏步地走了。
她一腔怨氣無處撒,沖着站在珍珠房門口的芙蓉,王大福就嚷嚷道:“你們主子就是這麽侍候王爺的嗎?王爺今日就要出門殺敵了,她倒好都什麽時辰了,還在睡覺?!”
芙蓉冷道:“是王爺說的,叫側妃娘娘想睡到幾時就幾時,不必特特起來送他,我等也是奉了王爺的意思。”
曲玲珑僵在原地,想說些什麽又無從說起。
到了下午,她方才聽說珍珠竟是要跟着王爺一起走,氣得房中的瓷器又碎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