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漏夜出發

珍珠第二日在将軍府清點了一下府裏的人,廚房的,清掃的,洗衣的,統共加起來有十人,她粗粗算了一下,這些人一個月要出十兩月銀。

一想就覺得心疼。

她原是窮苦人家出身,想當初她爹忙活一整年都沒個存糧,如今要使喚這麽些下人,越想就覺得心有不安,王府裏的事情她插不上話,這會兒既然把銀錢都交到她手上了,就琢磨着得精打細算過日子。

當晚,裴王爺回來後連連嘆氣,問了才道:“打戰最怕的就是缺軍糧,我今兒去瞧了,只夠十萬軍馬半個月的軍饷。這城裏駐紮着的只有一萬人不到,九萬人馬駐紮在城外二裏開外,要是一斷糧就出大事了!”

他來回踱步,初秋的天氣頭上生生冒出了一頭冷汗,他看着珍珠道:“我原本不想再和我這位兄長有什麽瓜葛,可眼下看起來我還得去找他問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他出去找曲文鈞,珍珠在屋裏頭坐着焦慮,就把王大福叫進來問話。

一問之下,方才知曉,原來這十人裏頭倒有八人是成雙成對的公婆倆,家裏頭還有老人孩子要贍養,這要是辭了他們,恐怕即時家裏就要斷糧。

王大福被珍珠問得有些焦慮了,接下來也不等她再問,就道:“剩下兩人,一個就是奴才了,另外一個是個寡.婦,孤兒寡母都在府上,是個幫忙洗衣的,一個就五百個銅板,娘娘心地淳厚,這也不好見死不救吧?”

珍珠嘆了口氣,想不到如今還成了這些人的衣食父母。

一主一仆對視着發愣,心下都有些憂心忡忡。

王大福見她臉色不對,試探着問道:“娘娘,咱們府上缺銀子花了嗎?要真不行,奴才就只能出去當這個惡人了,只說是奴才給您出的主意。”

珍珠搖搖頭又點點頭,看得王大福一臉懵。

她道:“也不是,王爺給我的銀子夠咱們花上好幾年的,只是我剛聽王爺說缺軍饷,我就琢磨着自家使的銀錢要不要也省着點花。”

還不等王大福接話,就看見裴昶然大踏步走了進來,他的身後跟着那位曲大公子,只見他臉色依舊不好,一看就是個病弱的。

裴昶然朗聲道:“珍珠,你就別瞎琢磨了,這點銀錢也幫不了我什麽忙,該花的還是接着花,府裏頭這些人靠着本王養家糊口,你可別胡亂斷了人生計。”

他看着她,眼睛閃閃發亮,朗聲道:“我要去開平衛跑一趟,找人要軍饷,七日內必定回來,這裏的事就暫時交給表兄照應,你有事可找周子耀周大人,或者找我表兄也成,你可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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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膽怯地道:“會,會有什麽事?”

旁邊那位輕咳一聲道:“此地能有什麽事,自然是敵軍進犯,這七日間會不會來就不好說了。我說裴王爺,您可真是今日不同往日,上陣殺敵居然還帶着一位嬌滴滴的姑娘,你就不怕她被鞑子給擄走了?”

裴昶然黑着臉道:“她就交給你了,我回來後若是見不到她,你就等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吧。”

曲文鈞冷笑一聲,當下也不再多說。

裴昶然帶着五百精兵漏夜出發,馬不停蹄的趕往開平衛,他從曲文鈞口中得知,原本要撥下來的軍饷就放在開平衛的糧倉中,怕是瞧着曲建章的心意曲折遲遲不下決心運過來。

他一聽氣血上頭,當着曲文鈞的面就拍桌子道:“這軍饷哪怕是搶也要搶回來,你爹辦得叫什麽事?軍國大事豈能兒戲?你為何不派人前去要糧?”

曲文鈞心虛,不敢說出自己那點小心思,當時他也是心灰意冷,縱然有心報國,奈何上頭有這樣糊塗的帝皇和宗人令,他曲建章如今竟然有權力管到軍糧上來了。

他倒也是知道,那不過是因為開平衛府衙的那位大人,當初就是靠着曲建章謀取的職位,如今多少要斟酌一番。

裴昶然走後,珍珠洗漱完畢就上了床。

奈何,初到此地都是和裴王爺同睡一塌,他并不動手動腳,不過就是牽着她的手同睡,今晚他溫熱的身軀不在一側躺着,就有些睡不着了。

她在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着,一絲蕭音傳入了耳中,只聞得那人吹得嗚嗚咽咽好不叫人心煩。

她掀開被子,披了一件披風推門出去,明月當空高懸,月色亮堂地照着回廊,那人披着一身黑色披風,身形消瘦,正放下手中的玉蕭,大聲誦道:“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雪暗凋旗畫,風多雜鼓聲。寧為百夫長,勝作一書生。”

珍珠雖不識得幾個字,卻也聽出了這裏頭的豪氣和滿腔抑郁之情,暗暗心驚道:原來這人也不開心,有這許多的心事非要到了半夜三更才來與明月訴說。

她在那裏站了一會兒,只覺風呼呼地灌了進來,頓了頓腳,轉身回房。

當夜他也不再吹簫,珍珠睜大眼睛發了一會兒呆,漸漸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起身,她先去廚房裏頭轉了轉,只見大鍋中煮着熱乎乎的米粥,一位婦人正在邊上烙餅子,餅子是粗糧玉米餅,煎着聞起來倒也噴香。

她有些餓了,直接就在廚房的木桌邊坐下來,道:“給我裝一碗粥,再拿二個餅來,有沒有清爽的小菜來一盤。”

廚房裏的二位大師傅見她進來就有些縮手縮腳,見她直接坐下了,更是驚道:“娘娘,這裏油煙味太大,不如小人這就給您端到廳堂裏去?要不要再煎上二個雞蛋?”

珍珠本欲說哪來這麽多講究,卻發現他的面色瞧着有幾分緊張,倒也不便為難人家,便起身道:“也行,那就叫人趕緊送過來吧!”

她在廳堂坐着,正舒舒服服地吃着呢,隔壁那位曲大公子從外頭走進來道:“娘娘這是忘記在下了?在下是不是也要出點銀錢才能吃得上這一口粥呢?”

珍珠聽着他這話說得酸溜溜的,順着他的話就說道:“好啊,有銀錢給我,我自然是要收的,快去拿來,沒銀錢不給粥吃!”

曲文鈞本意是随便調侃幾句,不成想這位娘娘倒是一點不拘着,這下子也沒臺階可下,想他堂堂一位将軍,沒得竟要白吃人家不成?!

他悻悻然轉身,須臾,拿了一個銀元寶出來,足有二十兩,“呯”一聲放到她面前道:“拿去,快叫人給我端早膳來,還有我屋裏的清掃洗衣侍候一件都不準拉下。”

珍珠攤手道:“侍候您還得再買個丫鬟進來,再拿二十兩來!”

這下子曲文鈞真給氣着了,可他又拿她沒辦法,只得氣呼呼再去拿了一個銀元寶來。

珍珠一連收了二個銀元寶,喜笑顏開,拿着銀元寶親自叫人給曲大公子端來早膳,兩人相對無言吃完早膳,曲文鈞出門去軍營巡視。

珍珠在府中走了一圈,這地方真心不大,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溜一圈,就聽見門房有人來報,說周子耀的夫人前來拜見。

珍珠有了上次見大理寺卿夫人的陰影,着實不想見什麽周夫人,奈何還沒等她答應下來,就聽說人已經進來了。

她有心斥責門房幾句,這看門也得有點責任心不是,奈何這會子時機不對,她得先去瞧瞧這位周夫人。

一進廳堂就看見一位二十出頭的夫人,長得一張鵝蛋臉雙眼皮大眼睛睜得圓圓的,看見她進來就沖她笑道:“娘娘,今兒是我家老爺叫我來的,說是您初來乍到怕是有些清冷,裴将軍又有急事在身。我過來陪您說說話,還給您帶了一些吃食,都是些上不了臺面的東西,可東西實在呀,您快過來瞧瞧。”

珍珠見她說話爽朗大氣,不像當日那位顏夫人和顏小姐,一出聲就透着酸味,當下就放下了防備之心,走過去看個熱鬧。

但見周夫人使人挑了兩個竹制籮筐進來,一頭放着滿滿當當的米,粗面還有白面饅頭,另一頭裝着一只肥美的老母雞,還有一腿豬肉并一籃子雞蛋,底下甚至還有一條鮮魚。

周夫人笑嘻嘻地道:“娘娘,你等着,還有呢 !”

她轉頭和身邊一起來的丫鬟說了幾句,那丫鬟便出去了,片刻後又帶着一個挑夫進來,只見這次送進來的都是鮮綠的蔬菜瓜果之物,喜得珍珠連聲道:“哎呀,多謝姐姐了,這當真都是好東西!”

周夫人親熱地拉着她的手坐下來道:“我今兒過來啊,還奉了老爺的命令來叮囑您幾句話。”

“嗯?”珍珠問道:“什麽話,姐姐說吧。”

周夫人收了笑臉,有些郁郁地道:“老爺剛收到探子的消息,說前方二十裏處正有五萬鞑子大軍行進過來,怕這兩天就要出事,周府離将軍府不遠就隔着二條街,老爺叫我問您要不要過去周府住,你我之間好歹也有個照應。”

“哦。”珍珠憂傷了,她說:“你容我想想。”

周夫人又道:“老爺說了,若是您真的不想過去住,那就趕緊使人先出去買些米糧肉食,這一打起來啊,鎮子裏的人都會急着囤糧,您不如先囤着,免得到時候有銀錢都沒處買去。”

珍珠有些吓住了,她猛得抓緊周夫人的手道:“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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