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吳楚特好騙?

還好,就是看上去一般好騙。

昏暗聲控燈下,防盜門前的男人微微挑眉,他靠在輪椅上,帶着點興味地望着面前帶着醉意的年輕男人繼續滿是惡意譏諷道:“怎麽?不敢說話?”

杜航眼神上下打量着男人的輪椅,挑剔譏諷道:“他養得起你嗎?”

殷缙想了想,好像确實養不起。

連內褲都要縫縫補補的小男生,吃水果也從來只吃最便宜的酸橘子的小男生确實是養不起他。

“找我的?”

一道嗓音從廚房那頭帶着點模糊傳過來,殷缙偏頭,望着從浴室出來穿着黑色背心的男生,脖子上挂了條毛巾,擦着頭發帶着點疑惑走過來。

殷缙伸手,将老舊的防盜門拉開了,吳楚一邊疑惑,一邊踩着拖鞋走到了門前。

一走到門前,就聽到帶着譏諷的傲慢嗓音:“他養得起你嗎?”

吳楚懵了。

這聲音聽上去怎麽那麽耳熟,怎麽那麽像杜航那個狗比的聲音?

但是現在杜航那個狗比不應該在紙醉金迷的地方徹夜花天酒地、欲生欲死嗎?

跑他這破爛地來撒潑什麽?

吳楚猛然拉開防盜門,他站在殷缙面前,皺着眉望着渾身酒氣明顯帶着醉意的杜航開口道:“你說什麽?”

那滿身酒氣的男人見到吳楚,靠在欄杆的身子頓時直了起來,他怒火中燒道:“破手機不用就他媽地給老子砸了。”

“那麽多條信息你他媽是瞎?看不見?”

樓道裏的聲控燈被吼得一閃一閃的,殷缙微微皺眉,吳楚下颚微微收緊,活動了幾下頸脖後,他低聲對着身後的男人道:“你先回去吧。”

殷缙坐在輪椅上,看着來勢洶洶嚣張跋扈的男人道:“你朋友?”

吳楚露出一個嫌棄到難以形容的表情,像是吃到蒼蠅般小聲道:“只是認識而已。”

兩人就堂而皇之地在防盜門口前低聲說着,那黑發濕漉漉的男生脖子上搭了條毛巾,模樣看上去像是安撫一樣對着輪椅上的男人低聲說着些什麽。

杜航冷笑起來,陰陽怪氣開口道:“怎麽?又要說我為難你的人?”

“輪椅上那個,我告訴你,你之前那個也用過這一招,對老子沒有。”

別看吳楚的小情人模樣看上去冷冷清清,不聲不響的,但那枕頭風吹得賊他媽的起勁。哄得吳楚這個傻逼冷着臉跟他起了好幾次沖突。

上次那個小情人是這樣,這個估計也是,現在不就是在他面前嘀嘀咕咕告狀嗎?

說不定待會關門後,坐輪椅這個,比上次那個吹枕頭風吹得還要厲害。

也只有吳楚這個傻逼會相信。

吳楚抓了抓頭發,對着身後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小聲道:“你先回去吧,我怕這傻逼發起酒瘋來亂砸東西。”

杜航酒量不好,身邊沒幾個知道,就是因為這傻逼醉了看起來像沒醉一樣,看上去有模有樣思路正常,實際上人老早就傻了。

一傻就出來跟瘋狗一樣到處發酒瘋。

殷缙坐在輪椅上,擡手掩了掩唇,點了點頭。

靠在樓梯扶手上的男人脖子都紅了急眼道:“你罵誰呢……”

殷缙掩上門後,聽着防盜門外的外頭動靜鬧騰一陣,沒過多久就安靜了下來。

那鬧騰的動靜聽上去,下手不輕。

防盜門前探出個腦袋,是吳楚,他鎮定地抓了袋門口的垃圾,小聲道:“我去丢個垃圾。”

殷缙點了點頭,從門縫細細的縫隙中看到小男生拎了袋垃圾,穿着拖鞋罵罵咧咧一腳踹在坐在地上的男人屁股上。

最後男人被那小男生拎着領子一路跌跌撞撞下了樓。

殷缙單手支着下颚,眼裏帶了點笑意。

看不出還挺能打的。

幾分鐘後,在陽臺上吹着夜風的男人聽到幾聲尖利的貓叫,他合上書,微微擡眼,伸手拉開了生了鏽的紗窗,望向路燈模糊的樓底下。

樓下的穿着酒紅色襯衫的男人捂着肚子洩憤一般向那堆破紙箱踹了好幾腳,穿着拖鞋的吳楚罵罵咧咧地又是一腳踹在男人屁股身上。

吳楚瞪着滿臉怒容帶着點委屈蹲在地上的杜航,面無表情道:“你那幫兄弟呢?”

杜航脖子都紅了,只亂糟糟哇地嘔了一聲,看上去喝多了想要吐出來。

也不知道是喝多了,還是喝多了被他打得想吐。

吳楚:“……”

他一邊伸腳将那堆破紙箱挪得方方正正,一邊朝着男人兇悍警告道:“你他媽要是吐出來。”

“我就讓你吃進去。”

杜航聽到後,愣了一下,彎着腰嘔得更加大聲了,扶着他的肩膀,搖搖晃晃看上去下一秒就要吐出來。

十幾分鐘後,杜航手機上的電話亮起,是代駕的人打過來詢問情況,蹲在馬路上的吳楚接了電話,立馬報了地方,叫代駕趕緊過來接人。

幾分鐘後,代駕小心翼翼将蹲在路燈邊捂着肚子,一副想要嘔吐的杜航扛上車,借着路燈,他瞧見了杜航身上有着不少的拖鞋的腳印。

代駕傻眼了,他是杜航常叫的代駕,自然也知道杜航是什麽人。好一會,代駕才小心翼翼伸手拍了拍杜航身上的拖鞋印。

那拖鞋印也不知道使了多大的力氣踹上的,深深印在衣服上,拍都拍不掉。

代駕倒吸了一口氣,然後謹慎地将靠在車椅上閉着眼的男人翻了個面,裝作一副沒看到的樣子,念叨叨地将人送回了常用的地方。

-------

丢完垃圾後,吳楚上樓敲了敲防盜門,坐着輪椅的殷缙給他開了門,看見兩手空空的吳楚,他微微挑眉道:“處理好了?”

吳楚點了點頭,他抓了抓頭發進了門道:“有人來接他了。”

望着輪椅上殷缙的眼神,吳楚警惕道:“他不是我朋友啊。”

殷缙看着門口的男生走到沙發上,灌了一口水,帶着點難以形容的嫌棄道:“我平時不交這種朋友的。”

殷缙點了點頭道:“明天晚上他還會來嗎?”

吳楚靠在沙發上,歪着腦袋想了想道:“他明天不會來的。”

杜航身邊的人都知道,只要昨晚他一喝醉,第二天早上醒來,基本上會忘記昨晚喝醉時幹的事情,特別是那種看似清醒的沒醉幹的破事,第二天一早就全部都不記得。

挑這晚下黑手,吳楚那麽多年來都屢試不爽。

吳楚趴在沙發上道:“下次他要是再來,你別理他,直接叫我就行了。”

似乎是怕殷缙不放在心上,吳楚坐直了身子,帶着點謹慎指着腦子鄭重道:“他真的腦子有點問題,那麽多年了,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跟個瘋狗一樣。

殷缙點了點頭,他肩胛放松,靠在輪椅上,眸子裏帶了點興味道:“剛才我好像說錯話了。”

吳楚看向他,面色上帶着點疑惑。

“他問我你在幹嘛。”

輪椅上的男人嘆息了一下道:“我說你在洗澡。”

“他還問我,我們是不是剛做完。”

吳楚口水直接嗆在喉嚨,瘋狂咳嗽,耳根子紅了一片,臉龐悶紅了一大片,深吸一口氣才強裝鎮定道:“你不用管。”

“他那樣的人。看誰都是那樣的。”

殷缙坐在輪椅上,單手支着下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然後繼續問道:“那下次還能說你在洗澡嗎?”

吳楚:“……”

殷缙望着坐在沙發上的男生,脖子都燒到了臉龐,耳根子紅了一片,表面上還強裝鎮定道:“你正常說就行了。”

輪椅上的男人眼裏帶了點笑意挑眉繼續問道:“他還問你養不養得起我。”

他面色上帶着點疑惑似乎是真誠發問道:“這話是什麽意思?”

“為什麽他會覺得你在養我?”

吳楚勉強強裝鎮定道:“他誤會了而已。”

殷缙看着面前的男生好像個快要炸開的氣球,正在手忙腳亂地縫縫補補,害臊卻像四處歡快漏氣的破洞一樣,早就已經漏出氣來了。

殷缙眼裏的笑意加深,他嘆息了一聲,真誠繼續道:“那他……”

話來沒說完,就被耳根子通紅的吳楚帶着點氣急敗壞打斷道:“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吳楚看着輪椅上的男人擡頭無辜道:“不懂啊。”

“我一般只懂得讓洗衣機轉兩個小時。”

吳楚:“……”

殷缙唇邊勾起,他背脊挺直,狹長的眼眸眯起,想着剛才醉酒的男人說的話。

養?

難不成吳楚之前喜歡的人是一直靠吳楚養着?

上大學也是吳楚一個一個鋼镚省出來供上去的?還是說,吳楚省錢就是為了養人?

這他媽是談戀愛還是做慈善?

殷缙擡起頭,看着穿着地攤幾塊錢黑色背心的吳楚,紅着耳根子朝他硬邦邦道:“不懂最好。”

殷缙笑了笑,想起剛才吳楚在樓下一邊罵罵咧咧踹向男人的屁股,一邊擡腳将那那堆破紙箱踹方正的舉動,就開口道:“樓下有只黑貓白天經常竄上來。”

“你白天記得關上窗,不然可能就溜進你房間了。”

一邊說着,殷缙一邊看着吳楚明顯眼睛亮了起來,他單手支着下颚道:“你喜歡貓?”

這句話剛說出來,吳楚就跟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繃着臉不屑道:“誰喜歡了?”

“你是不知道樓底下那只貓長得有多醜。”

吳楚繃着臉一邊用手比劃着,一邊嘴硬強調道:“那個腦袋又大又黑,眼睛就那麽小一點點。”

“啧啧啧,真的要多醜就有多醜。”

“我從來都不注意它們。”

吳楚一邊走向房間,一邊不屑道:“白天我就把窗鎖死,省得晚上看見它們竄進來心煩。”

殷缙配合地點了點頭,還配合地說:“對,把窗鎖死。”

一臉不屑的吳楚回到房間後,把門合上,第一件事就是立馬把窗戶敞開,關上紗窗防止蚊蟲飛進屋子,也順帶能聽到黑貓蹿進來的動靜。

吳楚坐在床上,想到了以前,無論膽子大的貓還是膽子小的貓見着他都會瘋狂逃竄,只要他一靠近,甭管那只貓兇悍還是乖順的,只要一見到他,就跟看到了貓閻王一樣,開始瘋狂逃竄。

但偏偏他對那些毛茸茸的動物毫無抵抗力,每次都心癢癢地想去好好摸一摸貓咪,但每次都會被撓得一臉血。

但是沈秋澤的動物緣卻出奇地好,每次蹲在他身邊,都能招來那些覓食的貓咪。

他第一次摸到貓,就是在沈秋澤身邊。

那個面容冷清的男生抱着貓,站在他身邊,眼裏帶着點笑意朝他輕輕道:“你摸一摸。”

那時的吳楚不想讓人知道自己動物緣不好,更不想讓人知道那些柔順的貓咪每次一見到他就瘋狂逃竄。

所以那時的他在沈秋澤面前也是只擡起眼皮子,裝作不冷不熱的樣子說:“不感興趣。”

但是他不知道,沈秋澤跟在他後面,看着大冬天他嘟嘟囔囔蹲在地上,拿着根火腿腸釣了老半天的貓,也釣不出一只貓,那蹲在地上的背影看上去怪可憐的。

穿着黑色高領毛衣的沈秋澤抱着貓,用胳膊撞了撞他的胳膊,眼裏帶着笑意催促他道:“快摸一摸。”

他懷裏那只貓咪看上去像是睡着了,打着呼,看上去很乖很柔順,吳楚被撞了胳膊後,那只貓遞到他跟前,軟蓬蓬的尾巴輕輕點了點他的手腕。

吳楚猶豫了一下,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在了沈秋澤懷裏的貓背,然後猶猶豫豫地伸手摸了摸那看起來很乖的貓。

這次的貓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在沈秋澤懷裏,很乖,沒有逃竄,而是老老實實朝他任他摸着貓毛,不僅一邊打着呼還一邊垂下尾巴還時不時碰着吳楚的黑色夾克外套。

吳楚站在沈秋澤身旁,極力地抿着唇,男生穿着黑色夾克外套,看起來又酷又冷,卻小心翼翼彎着指骨,垂着頭撫摸着柔軟的皮毛。

他從小因為克母被送到鄉下,七歲那年被接回吳宅後見到他媽媽的第一面就是在葬禮上。

那些柔軟的,充滿生命力的東西,似乎也從來都不待見他,每次見到他都瘋狂地逃竄,從小到大一直是如此。

但是在那個冬天的清晨,穿着黑色毛衣抱着貓咪的沈秋澤,讓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他好像并不是那些晦氣污穢帶來不幸的邪崇。

而恰恰也是從那天起,他默許了沈秋澤的靠近。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