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S市九月初的清晨帶着幾絲涼意,半個太陽掩在雲層中,天際是亮堂堂的一片。
狹窄的客廳中,坐在沙發上的殷缙穿着西裝,微蹙着眉頭帶着點不舒适地扯了扯西裝的領帶。
那西裝的質地看上去不是很好,但男人身材比例優越,硬生生撐起了整套黑色的西裝,看上去肩寬腿長,氣質卓然。
聽到另外一個房門被擰開的動靜,殷缙微微擡眼,他見到出來男生的打扮,先是沉默了一下,然後難以自控地挑起半邊眉頭道:“你就這樣穿出去?”
渾身挂着銀鏈子的吳楚低頭看了看自己,抓了抓頭發道:“對啊。”
今天是殷缙跟導師約定好去S大演講的日子,吳楚在衣櫃裏翻騰了好半天,坐在床上又深思熟慮思考了好半天今天應該穿什麽衣服。
他在房間裏折騰了好一會,才勉勉強強地收拾好自己,讓自己滿意。
吳楚靠在餐桌旁,帶着點惆悵道:“你說我現在下樓下去燙一個一次性的頭發還來得及嗎?”
殷缙被西裝包裹的長腿搭在膝蓋上,聞言不鹹不淡道:“你先說你脖子上挂那麽多鏈子用來幹嘛?”
“挂那麽多鏈子用來遛狗的?”
脖子上挂滿了好幾條銀鏈子的吳楚:“……”
他抓了條鏈子嚴肅道:“這是潮流。”
“大家都是這麽穿的,時尚!”
男生靠在餐桌上義正言辭道:“你年紀可能跟我們不一樣,你不懂。”
殷缙扯了扯被刺撓得不舒服的領口,聞言眼皮子都不擡一下冷漠道:“去換了。”
“換我能看得懂的時尚。”
“不然你就自己一個人去S大找他。”
吳楚:“……”
S大那麽大,他不僅不認識路,連認識的人都沒有,打聽起沈秋澤來無異于大海撈針。
吳楚站直了身子,他朝着沙發上的人試圖砍價還價試探小聲道:“脖子上留兩根行不行?”
殷缙沒說話,只挑眉望着他。
半響後,吳楚屈辱道:“換換換,馬上去換。”
沙發上的男人看着男生念念叨叨的走向房間的背影,似乎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他道:“別穿那些花裏胡哨的,穿得正常點。”
好好的一個男生,看起來人模人樣的,就是穿起衣服來,看上去仿佛随時随地都能從背後掏出個蛇皮袋冷着臉背在肩上,最後左手再拎上一袋化肥袋。
關着的房門被人擰開,殷缙擡眼望去出來的男生,滿意了不少,男生這次看上去穿得正常了許多,看上去清爽了不少。
吳楚若無其事地點了點頭,剛想去接杯水喝,就忽然被男人叫住。
“等一下,你口袋裏是什麽?”
沙發上的穿着西裝的男人搭着腿,微微眯眼望着男生鼓起的口袋。
吳楚鎮定道:“沒什麽。”
殷缙靠在沙發上,盯着男生道:“拿出來看看。”
吳楚假裝打了個哈欠,嘀咕道:“看什麽?沒什麽好看的,我要去上廁所了。”
兩分鐘後,桌子上擺滿了從吳楚兜裏掏出來的銀鏈子。
男生振振有詞道:“我不在你面前帶,我在他面前帶不行嗎?”
“他就是喜歡我帶銀鏈子,覺得我好看。”
殷缙想象了一下,面前的男生見到喜歡的對象後,手忙腳亂地從兜裏掏出幾條鏈子,一邊往脖子戴一邊急急忙忙朝着那人嚎道:“等等我,等等我……”
殷缙面色上帶着點複雜道:“吳楚,你要慶幸你沒金鏈子。”
不然以男生的審美,栓腦門上都不一定。
最終,在吳楚激烈的辯解中,男人勉強地給吳楚兜裏留了一條吳楚覺得最時尚的鏈子。
那是一條能夠在脖子上繞好幾圈的長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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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初的S大的人群看上去要比多上不少,從校門口到那條校園道路上,有擺攤的人看上去像是學生。
他們攤位上賣着一些新生入學需要購買的生活用品,桶和盆等生活用品滿滿當當擺了一地。
殷缙微微偏頭,看着身旁的吳楚帶着一頂鴨舌帽,看上去氣質少了一些銳利,正對着校園裏的景象看得挺認真。
吳楚沒上過國內的大學,他以前就讀于國外某個運動學院,平時的訓練以及駕駛理論等等內容基本上都沾滿時間,對着國內的大學氣氛一時感到了好奇。
更多的是因為沈秋澤在這個地方上學,因此吳楚下意識地就對這個學校感到了好奇跟新鮮。
殷缙導師選擇的演講地方是崇明樓的階梯教室,一路上穿着西裝走路不疾不徐的男人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而他身旁的帶着鴨舌帽的男生身材挺拔,看上去桀骜不馴,也吸引了不少女生的目光。
“你說他是藝術系學習攝影方面的,成績優秀,那你可以去彙文樓碰碰運氣。”
在崇明樓的林蔭小道前,殷缙對着身旁的吳楚淡淡道:“彙文樓有展示廊,是藝術系經常展示優秀學生作品的地方。”
“你可以去那裏碰碰運氣,找找有沒有他。”
帶着鴨舌帽的吳楚點了點頭,他轉身,一邊朝着殷缙告訴他的彙文樓方向走去,一邊就從兜裏快樂地掏出了銀鏈子往脖子裏帶去。
站在原地的殷缙看着男生的動作:“……”
在彙文樓樓下,吳楚找了個S大的學生問了問藝術展示攝影照片的地方,得知在二樓後,吳楚便擡腿朝着二樓走去。
二樓光線很足,長廊上燈光明亮,牆面上的作品都受玻璃框的保護,吳楚從長廊的盡頭一幅一幅仔仔細細地看了過去。
長廊前面的優秀藝術作品琳琅滿目,吳楚仔仔細細盯着玻璃框裏每一幅作品的下方專業跟名字,但就快走到了長廊的盡頭了,他依舊沒有發現沈秋澤的名字。
帶着鴨舌帽的男生看上去有點失落,但依舊是認認真真地沿着長廊走了下去,直到看到長廊盡頭時,他頓在了原地。
他面前是一幅面積比其他其他作品面積大上很多的作品,整體是黑白色調,讓整幅作品看上去壓抑陰沉,畫面中線條極具縱深感,虛化的那片區域讓看到的人無端地就覺得壓抑。
仿佛是沉溺在深海中,通感被密不透風的海水包裹着,被死死壓抑着透不過氣來。
那幅攝影作品下名字那一欄,正是沈秋澤。
吳楚有些愣,他下意識用手指觸到冰冷的玻璃框上,對着那副壓抑沉重的攝影作品,怔然得說不出話。
這幅畫給他帶來的感覺格外陌生,陌生得連作品欄下的沈秋澤這幾個字似乎都變得陌生起來。
好半天,吳楚才舉起手機認認真真拍下作品欄下的系別和名字,剛拍下幾張照片,微信上就彈出了幾條消息。
---殷缙:那西裝褲子拉鏈你有動過嗎?
吳楚愣了愣,立馬回了對面人發來的微信:沒有。
他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接着又發了條微信:怎麽了
那頭的人像是頓了一下,才回複道:西裝拉鏈壞了。
應該是在超市買的那套西裝質量有瑕疵。
吳楚有些傻眼,他立馬發信息過去問道:你現在在哪?
那頭的人回複道:崇明樓二樓廁所左邊第二個隔間。
吳楚看了一眼時間,還有十分鐘多分鐘就要到男人上臺去演講,他立馬回了句:在原地等着。
他急匆匆把手機丢進兜裏,擡頭四處望了望,在長廊盡頭的廢棄桌子上發現了個塑料小桶,裏面裝着膠水小扳手老虎鉗跟抹布,看上去像是學生為了更換玻璃框裏的作品時放在桌子上的。
吳楚眼睛一亮,立馬上去拎了把小扳手,從樓梯上三步跨成一步急匆匆下樓,猛然向崇明樓沖去。
崇明樓二樓廁所中,殷缙在廁所隔間中,他已經找了個離S大最近的下屬,給那個下屬發了條去買褲子的消息,如今估了估時間應該還算來得及。
還沒等殷缙估完後續程序的時間,廁所外頭就響起匆匆的腳步聲,他廁所隔間的門被敲了敲,一個氣息帶着點不穩的嗓音響起來:“開門。”
殷缙有些詫異,他打開廁所隔間的門,見到帶着鴨舌帽的男生微微喘着氣,用力地擠了進來恨鐵不成鋼朝道:“拉鏈有問題你怎麽不早說?”
隔間的門口敞着,吳楚“嘭”地一聲将隔間門關上,他一把撈開男人的西裝下擺急忙道:“給我看看。”
殷缙:“……”
他眼睜睜看着男生從兜裏掏出個小扳手,直接對着他西裝褲的拉鏈動了起來,他皺着眉頭向後退了一步道:“你要幹嘛?”
男生用力拽着他的褲頭,铿锵有力道:“別動,我能修,保準讓你準時上臺演講。”
吳楚半蹲着拎着扳手念念叨叨:“信我,真的,我不騙你……”
殷缙猛然往後退道:“不是,我找了……”
他面前帶着鴨舌帽的男生已經在用着扳手壓着鐵拉鏈軌,斬釘截鐵道:“修不好老子褲子脫下來給你穿!”
殷缙:“……”
幾分鐘後,拎着一個紙袋的殷缙助理急急忙忙地來到二樓的廁所,一踏進空曠的廁所,就聽到廁所裏傳來一個清朗的男生聲音道“疼不疼?別動啊!”
“忍一下,快好了快好了。”
“卧槽,歪了,你別動了啊!”
殷缙助理倒吸一口涼氣,心想現在的小年輕玩得真大。
然後下一秒他就聽到自己一貫冷淡的老板帶着點隐忍的悶哼,嗓音帶着點咬牙切齒道:“你扳手碰到我了……”
“卧槽,我叫你別動了剛才……”
殷缙助理剛才倒吸的那口涼氣直直地沖着腦門上天靈蓋破了出去,人都傻了,但還是兢兢業業地敲了廁所隔間的門。
裏面的聲音停了下來,殷缙助理鼓起勇氣又敲了一下,裏面傳來男生帶着點怒氣的聲音“去旁邊不行?”
“沒看到這間有人?”
沒過幾秒,助理聽到似乎是破罐子破摔的男生小聲哄着他老板說“好了好了,你就上去吧。”
“絕對不會再出問題了。”
“都是我的錯……”
每一句都聽上去都非常像個在床上哄人的渣男。
助理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