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吃晚飯的時候,沈笙喝了一點酒。
無相宗的門規極嚴,宗門內禁止弟子飲酒。不過,這兒是偏得不能再偏的小院,巡邏的弟子就是迷路了,也不能到這兒來。
沈笙正喝得一陣迷糊。腦海裏又想起來,江東流白日腰間挂着的那個荷包。前兩天他看到師姐手指頭上有幾個已經結痂的小洞,從同住的女弟子那裏得知師姐每日都要繡荷包,她手指上的血洞就是因為用針不熟練,老是刺到血肉的緣故。當時,沈笙還自作多情以為是給自己做的。
直到,後來他在江東流的腰間看到了那枚荷包。
沈笙頓時覺得自己跟個大傻逼似的,細細想來,很多事情之前便已經有了苗頭。
師姐和江東流越走越近。他去找師姐的時候,總能見到江東流的身影。之前在萬蛇窟的地洞中,一定有什麽事情發生。
一陣清風吹過,沈笙的腦袋也清明了幾分。
“阿笙,如果一個人可以去更好的地方,為什麽他沒有去?”
沈笙眯着眼,這才看清說話的竟然是顧明軒。自打從南疆回來,這個小院子前前後後來了幾撥人。顧明軒雖然每次都躲在屋子裏面不出來,但他也時刻留意着屋外的動靜。
這話戳到了沈笙的痛處。看着這張和柳青蕪有幾分相似的面容,沈笙忍不住開始倒起了苦水。
“當然是因為這裏有他挂在心上的人啊。”
自己放着飛羽宗的小公子不當,華麗的宮殿不住,為了柳青蕪,背着哥哥跑到無相宗。住到這間低矮的土坯房,外面下大雨,屋子裏就下小雨。他何時受過這種委屈。即便是這樣,師姐也在他眼皮子底下,和江東流好上了。
顧明軒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滞。
“你……你是為了我嗎?”
顧明軒攥緊了拳頭,身子微微發顫,半天都沒有等到沈笙的回答。他走近一看,這才發現,沈笙已經醉倒了。腦袋微昂,靠在院子裏的樹幹上,脖頸的皮膚光滑而細膩,少女的身形微隆,已經能初現曲現。顧明軒頓時覺得臉有些火辣辣的,喉嚨也有些發幹。
第二日,顧明軒醒來的時候,聽到屋外傳來動靜。他一推開門,就看到沈笙生龍活虎在院子裏練劍。哪裏還有昨日酒醉時的沮喪。
聽到開門的動靜,沈笙利索得收劍回鞘,不好意思得摸了摸頭。
“昨天晚上是你送我回的房間,辛苦你了。對了,昨天你問我什麽來着?看來喝酒确實誤事,下次不能再喝了。”
昨天晚上那句大膽地提問,顧明軒已經沒有問第二次的勇氣了。
“沒……沒有。”
無相宗此次的南疆之行,算是給仙盟會試打了底。會試地點也選在定天宗。定天宗的所在之處,乃是一汪大澤。澤中有山,名為崇吾山。此處大澤,便也稱之為崇吾澤。
會試那日,沈笙早早來到會場,沒有想到他到會場時,早有各族的女弟子等在此地多時了。
一個北鬥宗的女弟子看到沈笙上來,忍不住對站在她旁邊的同門女弟子道。
“又是一個來看郁師兄的。”
沈笙心裏大感郁悶。轉身的時候,差點撞進一個人的懷裏,擡頭一看,吓得連忙後退了幾步。
沈柏川面色沉郁,嘴巴輕抿,看起來像是有什麽煩心事。他的身後站着一排飛羽宗的年輕弟子。
沈笙萬萬沒有想到會在這裏撞見自家大哥,不顧飛羽宗弟子那裏飛過來的眼刀,連忙舉袖擋住自己的臉。
“對不起!對不起!”
然後,飛也似的逃離此地。
這時,那位引路的定天宗弟子才氣喘籲籲趕上,剛好看到眼前這一幕,差點沒有背過氣去。他明明在前面引路,誰知不過一眨眼的工夫,飛羽宗的宗主就不見了。不過,他同時也暗自慶幸。沈柏川算是各族族長中,脾氣比較溫和的那個。這事,要換成了自家宗主,說不定郁雷能當場把自己的脖子扭斷。
“沈宗主,這邊走。”
沈柏川遙看沈笙消失的方向,點了點頭,輕輕得嗯了一聲,跟着那名引路弟子走了。
那名引路弟子看到沈柏川并沒有有意刁難那名無相宗的女弟子,這才将跳到嗓子眼的心放下。同時,他也納悶。各族族長走的禦道,和仙盟會試各個弟子所走的通道相去甚遠,飛羽宗的宗主哪怕是迷路了,也不可能走到這兒來。
這時,人群之中突然傳來一聲喧嘩。
“郁……郁師弟來了。”
沈笙聽那些修的聲音莫名亢奮,循聲望去。見自臺下走來一個身着青衣的少年,那少年不過十七八歲,唇紅若血,模樣甚是周正。
沈笙以前也常聽自家大哥談論起定天宗這位小公子。因他是已故結拜大哥之子,沈柏川每談及他時,總是搖了搖說,說這位小公子行為極其乖張。他雖然沒有親自看過這位小公子,但也約摸從自己大哥嘴裏,總結出這個小公子的德性。
就比如說,別人要是告訴他牛糞是臭的。他不僅會嫌別人提前告訴他,還會把牛糞塞進那個人的嘴裏,逼那人說牛糞是香的。
沈笙見郁楠上了臺,先是環視一下四周一眼,然後輕提袍角。同衆位師兄弟打了聲招呼,禮數也算周全。
沈笙心道,這孩子不也挺正常的嘛。
郁楠一上臺,周圍的女弟子立即湊了上來。郁楠跟她們一一打了聲招呼,接着便從懷摸出一個瓷瓶,倒入幾粒丹藥。分給幾位離他近的女修。最後把目光落到柳青蕪和沈笙身上。
“這兩位無相宗的師妹,我以前還從未見過,是第一次參加仙盟會試的嗎?”
接着,又将手中僅剩下的二枚丹藥送給她們。
“這些全當是我與兩位師妹的見面禮,還請師妹不要嫌棄。這粒丹藥可以事前服用,待進入到化境中,它的威力才真正能顯現出來。”
“真的有這麽厲害!”一名女修拿着丹藥的手微微顫抖,聲音有些激動。
郁楠道:“那是自然。”
一些女弟子,此時便已經按捺不住,将那枚丹藥吞下腹中。
郁楠見沈笙和柳青蕪一動未動。催促道:“兩位師妹怎麽了?可是這丹藥有什麽問題?”
沈笙轉着那枚黑色的丹藥,總覺得哪裏有些古怪,一時間卻又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裏。
“多謝小公子的美意,這丹藥還是留給你自己吃好了?”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江東流。
郁楠眯眼:“這位是……”
一旁早有弟子答道:“這位也是無相宗的弟子,江東流。”随後,他又壓低聲音道:“據說,是人族來着。”
沈笙剛想說些什麽的時候,江東流一把将他和柳青蕪手上的丹藥奪了回來,摔到郁楠身上。
衆人頓時大驚失色,剛想出聲責備。這時,一聲尖銳的叫聲劃破天空。
一名女修手裏的丹藥已經變成了一條黑色蠕動的蛆蟲。再回頭看江東流扔回的那兩粒丹藥,此時也早就變成兩條蠕動的蛆蟲。不知誰上去踩了一腳,從蛆蟲的身體裏面濺出一地黑色汁液。
那些早早将丹藥吞下的女修,早就臉色煞白,扶着同門幹嘔了起來。別的宗門弟子,看到自家師妹受了欺負,都把手按到劍柄上。但他們理智尚存,這裏畢竟是定天宗的地盤。定天宗勢大,族長又是長老會之首,畢竟不能将事情鬧得太難看。
他們只是想想,然而卻已經有人搶在他們之前動了手。
面前劍光一閃,定天宗的小公子已經人首分離。腦袋滾落臺階的聲音,深深地回響在每一個人的心裏。
空間有幾秒鐘的凝滞,随後便亂作一團。剛才那些面色幹嘔的女弟子,也忘記了嘔吐。瞪大眼睛,呆呆看着眼前這一幕。
“殺……殺人了!不……是……是殺龜!。”
不知是誰喊了這一聲,打破了這聲詭異的安靜。場面頓時又朝着和剛才相反的方向發展,吵吵嚷嚷,亂成了一鍋粥。
江東流收劍回鞘。
“別這麽激動,看清楚,眼前這位定天宗的小公子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衆人經他這麽一提醒,這才想起此事的蹊跷之處。剛才江東流一劍将郁楠的頭斬落,竟然沒有一絲血跡噴出來。不僅如此,剛才郁楠飛出去的腦袋也有些問題。輕飄飄的,沒什麽重量。
一個飛羽宗的弟子踢了踢那個腦袋,那個腦袋頓時像是個紙人一樣,輕輕得飄向遠方。
衆人都有些面面相觑,不知道發生的什麽狀況。
一個人的笑聲,打破了此時詭異的沉靜。發聲的站在定天宗宗主身後的少年。衆人不用看,都知道此人是誰。
“楠兒胡鬧。”
聽起來郁雷像是責怪郁楠,但語氣裏沒有一點嚴厲的喝斥之意。
郁楠有些無辜。
“小叔叔,我怎麽了嗎?我看大家上場都是有些沉悶,這才想法子逗大家開心,活躍一下氣氛。再說,這都是些好東西,飛羽宗不是也有那種白白胖胖的竹蟲。怎麽都是這種反應。”
郁雷道:“貪玩也應該有個限度,事先也應該也應該和各個師兄妹們打好招呼,吓到人家可不好。”
原來诓別的宗門師妹吃蟲子,在定天宗族長的眼裏,就成了貪玩。
郁楠立即道,“好好,小叔叔,我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
這句話,郁楠從小到大不知道說了多少次。每次都說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可他依舊我行我素,下次還敢。
“不過。”郁楠意有所指。
“小叔叔啊,那些人之中,只有無相宗的那名弟子能看出我的傀儡術。聽說此人在無相宗內,俨然成了新一代的領軍人物,顧高楓對此人也頗為看重,要不了多久,想必也會是一個強勁對手。”
作者有話說:
願世界和平。
回憶殺差不多到這裏了,下章就回去了。感謝在2022-02-25 23:17:05-2022-02-26 22:44:5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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