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日記·二 ...

今天她加我好友了。

她的頭像是純白色的,朋友圈的背景也是純白色。

她好像很喜歡白色。

——摘自日記

人民醫院裏人來人往,許多人都是行色匆匆的模樣。唐尋聞着醫院裏特有的消毒水味道,神情微微一暗,像是想到了什麽回憶。

走在她身旁的外婆,看見來來往往的人,摸了摸手臂上抽了血的針眼,忍不住說:“小尋,就是點小病,哪用來醫院看。還什麽抽血照胃鏡一堆亂七八糟的檢查,折騰死人啦。”

唐尋一聽,頓時揚眉瞪了外婆一眼,沒好氣地說:“小病?上個月就說胃不舒服了,那怎麽去診所看了也不管用?過兩天檢查結果出來再說,胃要是真有問題,還得折騰您。”

說完,她就轉過了頭,只留了一個側臉,步伐越來越快。她握着手機的手有些用力,嘴唇微微抿起。

外婆連忙邁腿跟上了唐尋。她側面的線條分明極了,眼窩深邃,眉毛長而秀氣,唇形極好看。微微抿着唇說話時,便有些冷淡。外婆知道唐尋擔心什麽,于是伸手握住了她,然後露出了一個很祥和的笑容:“沒事的,就一點胃疼,頂多查出個什麽胃潰瘍。”

外婆的手很溫熱,有些粗糙的皮膚磨着唐尋的手,上面的每一道溝壑都镌刻着照顧她的不容易。

唐尋沒有說什麽,只是抿起的唇角慢慢緩和了,她回握着溫暖的手,兩人穿過了醫院體檢大樓裏長長的走廊。

走廊轉角太陽落了下來,唐尋剛走過轉角,一個人就迎面走了過來。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男生走在室外的走道上,那雙修長的眉像水墨勾勒,他正微微低着頭看手中的體檢報告,連睫毛也沾染上了陽光,閃着細碎的光。

聽見腳步聲,他微微擡了眼。

唐尋便撞入了那雙深邃如夜的眼中,像無垠的夜空,望不到盡頭。

宋遇微微一愣,站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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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唐尋反應快,一眼認出了這是好幾天前借了她五十塊錢的宋遇同學。

“宋遇,好巧。你生病了?”

等了有一會,宋遇才像是回過了神來,神情帶着些茫然,幾乎是憑着本能回答她:“不是……我來體檢的。”

宋父是人民醫院消化內科的醫生,每年宋遇一放暑假,就會催着他來醫院做全身體檢,今年也不例外。

“這位是你的同學呀?”外婆看着宋遇,笑得一臉開心。和唐尋一起玩的同學,看起來都是那種不太像好學生,她還不知道唐尋有個長得這麽像好學生的朋友。

“呃……算吧。”唐尋看着自己外婆這麽高興,也不好告訴她,這位同學是她借錢認識的,要不是自己還欠着錢,說不準人家還不想搭理她呢。

宋遇看見唐尋身邊笑得一臉親切和善的外婆,朝她點了點頭,露出了很淺的笑容,說:“婆婆您好。”然後,他抿了抿有些幹燥的唇,才對唐尋問道,“你也是來體檢?”

“我外婆有點不舒服,我來陪她檢查的。哦對了,加個好友,我把錢轉給你。”

宋遇又是一愣,差點以為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聽錯了。

唐尋要加他好友!

見宋遇半天沒反應,唐尋未免覺得有點自讨沒趣,把伸出去的手機收了回來。學霸嘛,應該是不太喜歡她這種人的,雖然了解明白,但仍然覺得有點窩火,有點想把面前這個人揍一頓。

“宋同學覺得不合适就算了,錢我開學還……”

“合适。”宋遇剛回過神,就聽唐尋這麽說,想也不想的,就脫口而出,可剛一出口就對上了唐尋詫異的眼神。他不着痕跡避開了唐尋的視線,努力維持着那副冷靜的模樣,拿出手機點開了加好友的頁面,聲音有點微啞,“我加你。”

唐尋懷着滿腹疑惑接過了宋遇的手機,輸入了自己的手機號,然後發送了好友申請。

将手機還給宋遇後,唐尋朝他挑了挑眉,露出幾分吊兒郎當的模樣:“還以為你不樂意加。走了,錢一會轉你。”

宋遇轉身看着唐尋和她外婆離開,還很有禮貌道了一聲再見。

直到走遠,唐尋想起宋遇有點奇怪的樣子,忍不住嘀咕了幾句。

“該不會是怕我不還錢,所以勉強同意加了好友?”

“啧,學霸就是難伺候,渾身冒着仙氣。”

回到家,外婆做了兩人的午飯。唐尋吃過午飯就出去了,去的是學校附近的一條街。

學校不遠處有東西兩條街,多數是餐飲店鋪,還有一些網吧酒吧和小超市。放假的時候,就是聚會聚餐的好地方。

西街上有間零度酒吧,唐尋沒事就會過去轉悠幾圈,今天有人叫她過去,說是有人回來了。

酒吧不算小,裝修偏歐美複古,有點西部牛仔的味道,牆壁上裝着幾盞鹿角燈,燈光看起來有些迷幻。唐尋熟門熟路在有點暗的酒吧裏摸到了最裏面的那張大圓桌。

最裏面開了壁燈,應該是剛剛有人在打牌,桌上還有一攤紙牌,還橫七豎八擺着五顏六色的雞尾酒瓶。

“喲,尋姐來了。”坐在最裏面的青年點了根煙,白霧圈圈飄散,模糊了他的臉,但手臂上的刺青在燈光下清晰得很,深青色的刺青布滿了上臂。

唐尋直接甩開手腳窩進了柔軟的沙發裏,對着他嗤笑了一聲,然後給了他一個白眼:“你少拿我尋開心。”

秦平生撣了撣煙灰,又深深吸了一口,再緩緩吐出縷縷白霧,整個人像是個罩在煙霧裏的神婆。

“大哥,別在那裝神弄鬼的,誰回來了?”

秦平生将燃了一半的煙碾滅在煙灰缸裏,懶洋洋往後一靠,雙臂搭在沙發靠背上,眼神往旁邊一飄,他擡起下巴示意道:“喏,那個不是?”

唐尋一邊翻着白眼一邊不耐煩地轉頭看去。

“我回來了,想我不?”

他的聲音偏低,宛如在拉的大提琴,低沉又動聽,還幾分着點沙啞,像夜半裏最暧昧的風,聽起來像個色·情主播。

他穿着件黑T,踩着雙白AJ球鞋,頭發蓬松微卷,底下那雙眼睛透着一股懶散勁,眼神一轉,眼尾眉梢都流露出勾人。

唐尋安靜了兩秒。

然後,她冷淡開口:“許星晝,你真是十年如一日的惡心。”

許星晝聳聳肩,表示完全不在意,順手摸了根煙叼在唇邊,并不點燃。

他唇色偏紅,叼着煙的時候像行走的荷爾蒙。

“我轉到一中了,你在哪個班啊?”

“關你屁事。”唐尋送了他一個白眼,“都要高三了你轉來幹什麽?”

許星晝和唐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簡單說就是狼狽為奸成天不幹好事的那種豬朋狗友。

高中之後許星晝去了外市讀高中,學了美術,平時只有寒暑假會見上幾面。

“哪讀不一樣?一中的保送名額比較好,我爸說讓我争取一下,就轉回來了。”

唐尋像是被不利不鈍的針紮了一下,有點麻麻的感覺。她突然想起那亂七八糟的成績,許星晝雖然從小也愛學不學,但他畫畫好,可以去讀美術。

那她可以讀什麽?

這種不上不下甚至算有點爛的成績,能上本科都是奇跡。

像是一下子意識到容她撒野的高中時代快要走到了盡頭,唐尋一瞬間感到有點茫然。

唐尋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她摸着點下了接聽,然後拿到了耳邊。

“小尋,今天帶外婆去檢查了嗎?”

原來是唐維軍,唐尋靠着沙發,心緒還有一半停留在高三這件事上,于是答得有點敷衍。

“去了,結果還沒出來。”

“是這樣的,爸爸上次說給你找同學補習的事,已經找到人了。是你們年級學習很好的一個男生,名字叫宋遇,你認識嗎?”

唐尋那一半停留在高三這件事上的思緒頓時飛了回來,宋遇二字入耳,簡直如平地驚雷,差點把她手機震掉。

“你說誰?”

“宋遇,唐宋的宋,遇見的遇。聽說經常都是考第一的,你應該認識呀。”

“……是認識。”

“那就好辦了,一會我把他手機號發給你,你和他商量一下補習的時間吧,然後我看看給人家多少錢比較合适,就當是給你請家教了。”

“……行。”

直到電話挂斷,唐尋還沒回過神來。

許星晝看了她幾眼,見她依舊像傻子一樣坐着,忍不住伸手推了她一把,問她:“你這是見鬼了?”

唐尋慢慢回頭看着他,看起來冷靜極了。

“年級第一要來給我補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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