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日記·二十三172-104 ...

今天出門的時候,在路邊遇到了一只小白貓,和他它的眼睛是湛藍的。

和棉花糖長得有點像。

不知道她今天在做什麽呢?

——摘自日記

難得放假,唐尋卻一大早起來了。今天是多雲,還起了風,天氣預報說有臺風經過,最近幾天可能有雨。

窗外的樹葉沙沙作響,搖下幾片落葉。

唐尋搬了一張椅子,從牆上書櫃的最頂格取下了一張帶相框照片。

相片上,女人笑得恬淡溫柔,正抱着一個五佳歲的女孩,是在這片老式住宅區街道中心的大榕樹下照的,後面還有幾個老伯在下棋。半輛三輪車也入了鏡,那是買水果冰棍的車。

她将照片擺在了書桌上,安靜看着這張已經有點褪色的照片。

唐尋記得,這是他們一家剛搬到這裏拍的照片,是唐維軍拍的。

那時唐維軍做生意投資打了水漂,欠了一身債務,借完了能借的,迫于無奈只好将市中心的房子也賣了,然後在這老式居民區租了一套房。

只是沒想到,後來深州城市規劃,這裏被劃為了文化區,學校紛紛遷到了這裏,這老式住宅區也一下子變成了炙手可熱的學區房。

不過這些都是唐尋媽媽去世之後的事情了。

那時候,唐尋媽媽陳蕙每天都會一大早起來,給她做好吃的早餐,然後笑着送她和唐維軍出門。唐維軍每天早上也會很早起來,踩着自行車送唐尋到小學門口,然後站在校門口,笑着看她走進小學。

等她上學,唐維軍就開始去上班,每天都在為債務奔波。陳蕙是初中老師,為了盡早還清債務,減輕唐維軍的負擔,她在一個輔導機構兼職,每天的行程排到不能再滿。

可即使這樣,陳蕙從來沒在唐尋面前說過一句累,一日三餐都是親手做的,家裏永遠打掃得幹幹淨淨。

唐尋還記得以前小學的時候。

每天早上,陳蕙會輕輕搖着她,捏着她的耳朵笑着叫她起床。

“小唐,大唐都起床了,再不起來你就是小豬了。”

語氣溫柔又寵溺。

唐尋的指腹碰在照片中女人的笑臉上,動作輕而溫柔。

距離聽到這句話,已經八年了。

八月三十,今天是陳蕙的忌日。

她今天換了一條純黑的長裙,微卷的長發束到身後,幾縷碎發落在頰邊。她望着落地鏡中的自己,眉眼平靜,斂去了平時那不着調的模樣,純黑的長裙襯得她膚色很白,看起來安靜恬淡,很像照片裏的女人。

唐尋推開卧室門走到客廳,遇到了剛進玄關的唐維軍,看見唐尋,他動作一頓,思緒不禁有些恍惚。

牆上的老式挂鐘,電視機旁邊那佳個素白的鵝頸瓶,客廳落地窗雙層的淺綠窗簾,還有從卧室走廊走出來的長裙身影。

一瞬間,唐維軍以為自己回到了八年前,他下班回來,陳蕙正從卧室出來,笑着問他累不累。

但很快,他就回過了神。

雖然有些擺設一直沒變過,但曾經那套鵝黃色的沙發已經換成了深藍色的布藝沙發,簡易的木餐桌換成了大理石餐桌,鵝頸瓶裏也沒有曾經的一束鈴蘭花。

眼前的這個也不是陳蕙。

他提着許多禮盒走了進來,然後朝唐尋溫和一笑,語氣一如從前:“小尋,吃過早餐了嗎?”

“嗯,吃了。”唐尋的态度依舊是不冷不熱的。

唐維軍只是笑了笑,然後把好幾個禮盒放到了桌上,對外婆說:“媽,這些是給您買的藥,吃了對身體好。您這病要好好養,藥必須堅持吃。”

唐尋外婆看着那些禮盒,表情有些複雜,但很快她就笑了起來,拍了拍唐維軍的手,語氣有些埋怨:“醫生都說了沒什麽大事,你還買這麽多東西過來,太亂花錢了。”

“這是應該的,怎麽算亂花錢。我和醫院打過招呼了,給您安排最好的醫生和最好的藥,讓您早點好起來。醫藥費您不用擔心,我已經給醫院了,您就每個星期安心去複查吧。”

“哎,你這孩子……”外婆看着唐維軍,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只得嘆了口氣,眼睛微微垂下,笑容看起來有幾分勉強,“真是讓你費心了。”

唐尋看着外婆的笑,腳尖點在冰涼的地面,微微垂下了眼睛。

……

唐維軍開車載着唐尋和外婆去了南山公墓。從繁華的深圳市區一路向南走,房子越來越矮,路邊的樹木越來越多,車子一路開到了郊外的公墓。

于別人而言,今天只是普通的一天,來公墓掃墓的人只有零星幾個。

放眼望去,都是沉默林立着的墓碑。

唐尋順着長長階梯,穿過林立的墓碑。有些墓碑看起來像是年歲已久,連上面的照片都已經模糊,碑前只有幾片遺落的幹枯花瓣,像是很久都沒有人來過了。

微涼的風吹起了她黑色的裙擺,在偌大的公墓群中,像只振翅的黑色蝴蝶。

她在一塊墓碑前停下佳了腳步,與碑上的黑白照片兩兩相望。

黑白照片上的女人笑容明麗,眉眼恬淡,眼睛微微彎起,和唐尋像極了。

“媽媽。”唐尋彎腰把抱着的一束鈴蘭花放到墓碑前,然後眼睛彎彎一笑,“我來看你了。”

她将墓碑仔仔細細擦了一遍,然後小聲和她說起最近的事。

“我進重點班啦,很神奇吧。我覺得好好學習了,希望能考一所不錯的大學,以後可以養外婆。”

“我遇到了一個學習很好的朋友,他幫我補習了一個月呢,雖然話不多看起來有點冷冷的,不過人很好啊。”

“上個星期考試我考得不好,他還請我去吃宵夜,每天大課間給我講題,真是個熱心的好同學。”

“我很喜歡現在這個班,雖然有些同學很奇怪,但是都挺可愛的呢。我的新同桌是個很可愛的女生,像只小兔子,看到就想捏捏她的臉。”

“對了,許星晝轉來了深中,他還是這麽讨厭,一點也不會說話。臭不要臉的,像以前一樣,隔三差五就過了蹭飯吃。他長歪了,你小時候還誇他可愛,現在就是可惡。”

“我撿了一只貓,白色的,很乖很可愛。它叫棉花糖,下次帶它過來看你。”

唐尋看着陳蕙燦然一笑,涼快的風吹起她頰邊的碎發,此時看起來,她顯得溫柔又明快,沒有平時的半點冷冽和痞氣。

外婆在旁邊溫柔笑着,看了看自己的女兒,又看了看外孫女,她摸了摸唐尋的頭,心裏泛起絲絲暖意。

掃完墓後,唐維軍送唐尋和外婆回到了大院。

外婆留唐維軍吃了飯,用砂鍋焖了一鍋筍絲炖排骨。他吃了之後,忍不住感嘆說:“比外面那些什麽酒店的菜好吃多了,還是您做的菜更有家常味。”

唐尋外婆笑了笑,夾了一塊排骨到唐尋碗裏,說:“平時公司不忙,可以過來吃頓飯,添副碗筷的事。”

唐尋平平淡淡看着,安靜吃自己碗裏的飯,沒有插話。

唐維軍吃完午飯走後,唐尋幫外婆收拾好了碗筷,然後堅持要洗碗。外婆拗不過她,只好随她去了。

她在廚房裏收拾東西,看着在認真洗碗的唐佳尋,又想起了唐維軍,忍不住嘆了口氣。

“小尋,外婆就想你好好的,考上大學,找到合适的工作,再找個喜歡的人,這樣我就安心了。”

唐尋洗碗的動作頓了頓,她低頭慢慢擦去碗裏的泡沫,開口說:“外婆,你不想收他的錢,對不對?”

她們都知道,這個他指的是唐維軍。

外婆靜了一會,她慢慢收拾着櫥櫃,拿着一個玻璃杯,那張上了年紀的臉映在玻璃杯上,眉眼間凝着化不開的痛,她最終搖了搖頭:“小尋,你是維軍的女兒,他要養你是應該的。但外婆的事,不想他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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