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日記·二十五 ...

喜歡一個人的時候，覺得她會發光。

雖然有很多的人，但總能一眼就看到，她在人群裏是最特別的存在。

——摘自日記

九月一號正式開學，深州一中按慣例舉行的開學典禮和高三的動員大會。

正式開學後，早讀七點開始，但九班和隔壁十班，六點半就基本到齊人了，進到教室就安靜看書，走廊上是三三兩兩在背單詞的同學。

唐尋想，既然決定了要重新開始學，就努力得徹底一些。

學校大廣場上站滿了人，從上看去分成了三個大方塊。一眼望過去，很容易認出哪個方塊的高三的學生。高三學生基本上人手拿着一本書，大部分拿的是一本黃皮小書，裏面是六十四首必備古詩，人稱小黃·書。

唐尋正在背逍遙游，那篇又臭又長又拗口的古文。

可能是之前看網上段子看多了，總是會想起——

北冥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一鍋炖不下。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大，需要兩個燒烤架，一個秘制，一個微辣。

她的記憶力很不錯，短一些的古文，讀上個四五次就差不多能背誦了。宋遇說她是天生适合學文科的人，如果之前能多花半點心思學，也不至于這麽凄慘。可這篇逍遙游，每次一開始背，她腦海裏就會浮現出這段魔性的段子。

好不容易快把第一段順利背完，她忽然卡殼了。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此小年也。”唐尋盯着升旗臺上光禿禿的旗杆，低聲念了一遍，突然之間就忘了下一句。

“此小年也……”她反複念了兩遍，還是沒想起來後面那句，不免有些喪氣，拿起手裏的小黃·書就準備翻。

“楚之南。”聲音像深山空谷中的潺潺溪流，冷冽清淡，在她身旁低低響起。

唐尋愣了一下，歪頭一看，發現宋遇不知道什麽時候排在了她旁邊。

經過他那三個字的提醒，唐尋卡殼的思緒豁然開朗，很順暢地繼續背了下去。

“楚之南有冥靈者，以五百歲為春，五百歲為秋；上古有大椿者，以八千歲為春，八千歲為秋。此大年也……”

唐尋低聲背完了全篇，然後打了個呵欠，湊了一個頭過去宋遇那邊，小聲說:“多謝提醒，剛剛想不起來了。”

“你不是放假前才開始看逍遙游嗎？”宋遇知道唐尋沒聽過講解古文的語文課，兩三天能流利背完一篇這麽長的古文，她的記憶力确實很不錯。

“對照譯文多讀幾次，順口之後就很容易背出來了。和背歌詞差不多吧，當歌詞來背就好了。”

“……歌詞？”宋遇覺得自己好像又更多了解了唐尋一點。

“你應該也不知道，我之前周六日會在零度駐唱，給這些古詩文編個調，就很好背了。”唐尋說着，還眼尾忍不住微微一翹，眼角眉梢抖藏着一些得意，“以後有機會過來聽，請你喝雞尾酒。”

宋遇正想回答她，一直站在最後面的班長無聲無息飄了過來，幽幽在旁邊探了個頭進來，表情很是無奈:“別講啦，校長在看這邊，小心被拎出去。”

宋遇連忙看了一眼主席臺，校長正講到新生入學須知的第三點，眼神時不時往他們這邊飄，涼涼的帶着一點警告。他立刻移開了視線，這還是他第一次在升旗的時候因為講小話被校長關注，莫名有了一點心虛。

唐尋臉皮厚如城牆，校長的視線于她而言不痛不癢，她之前還被專門點出來過，這點眼神警告根本算不上什麽。但班長開口，她也要給個面子，于是很誠懇地說:“好的，我們倆回去再說。”

班長得到唐尋的回應，她茍着腰，怕被領導看見她随意走動，于是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溜回了最後面。

看班長走了，唐尋目不斜視看着前方，聽了一會枯燥無比的講話，心裏又開始癢了，忍不住想找人說說話打發時間。于是她壓低了聲音，說話時目視前方，就像在對着空氣說:“宋遇，你是不是第一次在升旗的時候開小差。”

過了好一會，旁邊才傳來輕輕的應答聲:“嗯。”

宋遇目不斜視看着前方，被碎發掩住的耳朵在一陣一陣發燙。剛剛班長過來一提醒，就像被當場捉·奸一樣。他從高中開學以來，這是第一次在升旗的時候被抓到違紀。

他忍不住擡手摸了一下耳朵，果然有點燙，然後慶幸唐尋現在應該沒有在看他。

在他身後的方子然默默目睹了全程，在心裏已經發出了無數次土撥鼠尖叫。他表面看起來淡定無比，實則內心備受煎熬，非常想找一個人訴說八卦。

宋遇居然升旗講小話！最重要的是和唐尋講的！這個就足夠八卦一年了啊！

但他不想被校長盯上，只好忍了又忍，差點把自己給憋死。

冗長校長講話結束了，然後說新生代表演講。

唐尋探出頭看了一眼，看見新生代表是個女生，那種一看就是馬克思主義接班人的學生，渾身充滿了學習的激情。

心不在焉聽完演講，唐尋附和着給了掌聲，正準備回頭看看宋遇是不是在認真聽時，卻發現旁邊空了！

她一回頭看到的是空位後面的方子然，他正默默看着她，眼神充滿了深奧而複雜，充滿了可想不可說的東西。

唐尋被他看到雞皮疙瘩起來了，然後他指了指主席臺，她順着方子然手指的方向看去——

身穿藍白校服的男生走上了主席臺旁邊的演講臺，發色如墨，眼睛幽深，行走時像筆直青松，氣質冷淡。

原本心不在焉的學生小小騷動了一番。

看了太多馬克思主義接班人的發言學生，突然看見一個養眼的長腿學霸，難免有點心情激蕩。

他拿起了演講稿，音質冷冽，聲音幹淨如雪。

演講稿是要領導過目的，自然不可能有多特別，但總算沒有那麽公式化了，唐尋一反心不在焉的狀态，看着宋遇，把他的演講從頭聽到了尾。

唐尋上高中這麽久，這是頭一次從頭到尾聽完一次演講。

“距離高考還有287天，願你們都能如願以償，考上喜歡的學校，無愧于自己，無愧于所付出的勇氣。”

臺上，宋遇微微鞠了一躬。臺下，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宋遇從主席臺上走下來時，他在一片人海中，準确找到了唐尋。兩人目光遙遙相接，她跟着九班的同學一起鼓掌，然後朝他遙遙一笑。

初秋的風吹了過來，吹過他微燙的耳尖。一瞬間，宋遇覺得自己心跳像是漏了一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