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打擾到你們了嗎?”她低着頭吶吶道。

她身後還跟着一個打扮得體的女人和兩個保镖模樣的男人。

遂香小聲解釋,“這是我媽媽。”

小杜看看氣場強勢的女人,又看看羞澀地抵着頭的遂香,笑了笑,側身讓出了一條路,“進來吧。”

一行人進了病房,原本就不大的空間頓時逼仄起來。

那個走在前面的中年女人氣質很好,臉上畫着淡妝,和遂香并不十分相似。

且她雖然面帶微笑,态度卻有幾分疏離,哪怕對着遂香,她名義上的女兒,都有點不冷不熱的感覺。

“聽說你叫施嘉是嗎,昨晚真是太感謝你了。”她上前和表情呆愣的青年握了握手,指了指安靜地站在一旁的遂香,“我是她的媽媽。”

“阿姨好。”施嘉笑笑,半晌想起自己現在的模樣,神色有些不自然,摸摸鼻子道,“我現在這個樣子,讓你見笑了。”

他今天還沒照過鏡子,但也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樣必定好看不到哪裏去。

“該是我們說抱歉才對,連累你......”女人一臉歉意,拉着遂香的胳臂,輕聲責備道,“這孩子發生什麽都不和我們說,昨晚要不是遇見你......唉......”

她嘆口氣,語氣無奈,帶着點責備。

遂香一直低頭抿着唇,看起來有些緊張。

她一直都是個有點自卑的姑娘,昨晚因為施嘉的傷已經夠自責的了,而她母親的話顯然又加重了這種情緒。

施嘉也不由得在心裏嘆了口氣,認真道,“那種情況誰看到都會幫一把的,何況之前在上一個劇組遂香也幫過我的忙。”

他因為發燒住院的時候,對方一個人在醫院照顧他,雖然不太熟練,可是卻做得特別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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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昨晚那種情況,有點血性的男人看見,确實都會沖上前幫忙的。

幾人客氣地寒暄着,只是都不是什麽性格善談的人,沒說上幾句,房間裏的氣氛便漸漸冷了下來。

遂香的母親訂了下午三點的機票,她看了看腕上的手表,一臉歉意地對施嘉和小杜道,“我們也不打擾你休息了,”她轉頭看着施嘉十分客氣道,“以後你要是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阿姨能做到的一定義不容辭,這次真的多謝你了。”

施嘉搖頭,“您太客氣了。”

遂香的母親忽然道,“現在這些人真是不像話,勒索、威脅、恐吓,還有什麽不敢做的,只怕在社會上也是個大禍害,就得将他關在監獄裏,再也別放出來。正好家裏有親戚是律師,我一定要讓他付出應有的代價。”

遂香站在一邊,神色慘淡,嘴唇都快被咬出血來。

她母親站起身,身形窈窕氣質優雅,對着施嘉和小杜款款道,“你們有事給我電話,阿姨家裏雖然也沒什麽了不起的本事,但一些小忙還是能幫的。”

小杜正準備送客,聞言連忙擺着手,笑眯眯道,“您太客氣了,路上小心哦。”

遂香站在原地咬着嘴唇,忽然對她母親道,“我想和他單獨說幾句。”

她眼神懇求,眼眶在不知不覺間已有些紅了。

女人神色微怔,然後點頭輕聲道,“昨晚人家幫了你大忙,是要好好謝謝,只是別人也要休息,你自己注意時間。”

遂香連忙點頭。

小杜便也跟着那幾個人離開了房間,将位置留給了遂香和施嘉。

也許是因為女人間那種微妙而不可捉摸的預感,她對兩人接下來的相處分外芥蒂,在離開前忍不住看了眼施嘉一眼,眼神十分複雜,嘴角也向下耷拉着,看起來有些悶悶不樂。

房間裏重新恢複安靜。

遂香看着他的臉,那些腫脹的傷口完全破壞了青年清秀的面容,使他如今的神情顯得分外可笑。

青年有些不自在地移開了臉,摸摸鼻子道,“雖然我不是猴子,但你再這樣看下去我可就要收費了。”

沒有誰希望自己這種狼狽的模樣被人看見,更何況他還是藝人。

女孩兒果真不再去看他,只是別過頭,一臉歉意地溫柔道,“傷口......還疼嗎?”

施嘉不自在地輕咳了一聲,默默道,“老實講挺疼的。”

“昨晚真的很謝謝你,要不是你,我可能真的......”小姑娘語氣哽咽,眼圈紅得厲害。

從剛才起她就一副自責得不行的表情,此刻更甚。

施嘉輕松地笑笑,走過去拍着她的胳臂安慰道,“都過去了,你也別想太多,過幾天這些傷就好了,只是現在看着比較吓人而已。”

遂香鼻子一酸,連忙低下頭,眼淚卻還是“吧嗒吧嗒”從眼眶裏滾落下來。

這個女孩總是這樣驚惶和不安,像一只膽怯的小鳥,好似連自己哭泣都害怕會給別人帶去困擾。

施嘉想到對方正站在門口的母親,在心裏無奈地嘆了口氣,遂香如今這個性格想必和對方也有些關系,他從一旁拿出幾張抽紙,想要替她擦掉臉上的眼淚。

遂香卻主動接過來自己将臉擦幹淨了。

“好像每次見到你我都這麽狼狽。”她自嘲道。

施嘉微笑,“我剛才什麽也沒看到,而且我現在好像也不太好看。”

頂着那幾處臉上的傷,渾身上下還散發着新鮮的藥膏味。

“他雖然現在是個人渣,可以前對我也挺好的。”她小聲為那人辯解道,只是聲音哽咽,且不知又想到什麽,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她嘲道,“大概是我運氣太差,眼光也不好,或者是太不挑了,所以只要稍微有個人願意對我好上一點點,我就覺得他很好。”

首先就抱着卑微的态度,怎麽可能在這段關系中找到平衡。

“你知道嗎?我以前很胖,大家明裏暗裏都在嘲笑我,他是第一個不會嫌棄我的男生,後來我對他表白,他也接受了。”

只是在一起後才發現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樣,對方對待她的态度随便輕佻,一邊和她交往,一邊又和別的女生暧昧不清,要不是自己能時常借錢給他買那些難以負擔的奢侈品,恐怕連女朋友這個身份也難得到。

夢想中女孩子總是希望有機會對人生中那個正确的人說“遇上你真是太好了。”

可現實卻總是相反,總是在失敗後想着“啊,要是沒有遇上他就好了。”

人類是這樣矛盾的集合體,明明知道自己也并非完美聰明的人,卻總是希望能像幻想世界中一樣得到一步不錯的正确答案,能夠在所有的選擇中毫不猶疑地筆直向前,最終走向那個幸福快樂的結局。

但哪有這麽簡單的事情呢?

畢竟人生中的每個階段,并不只是在做選擇。

“我本來,”遂香哭得一臉狼狽,抽泣着道,“我本來是覺得男人啊,愛情啊,也不過如此,一點也不想再嘗試了。”

她所得到的全是痛苦的體驗,一點也不美好,完全不想留戀。

她原本是這麽想的。

可是她又遇上了眼前的青年,原本只是被朋友開玩笑硬湊在一起取笑她的,恐怕連曉雲也沒想到她竟真的對施嘉有了異樣的情愫,只是兩人還沒來得及發生點什麽,就突然地分開。

她的那些留戀不舍好似斷線的風筝,找不到方向,只能無端悵惘。

施嘉一直安靜地充當着稱職的樹洞或者供人發洩的垃圾桶,只是聽到這裏,忽然有種緊張的預感。

他的預感并沒有錯。

女孩兒看着他驚愕的神色,忽然道,“如果沒有遇上你我也許會一直這麽想。”

然後将自己封閉起來,再也不去做新的嘗試。

施嘉頓時不自在起來,他尴尬地摸摸鼻子。

女孩兒見他一臉局促,輕聲道,“曉雲雖然很八卦,但這件事情她說對了,我确實對你很有好感。”

見施嘉面色更不自在了,她低着頭悶聲道,“原本也沒打算讓你知道的,只是想到也許以後也不會再見面了,還是想告訴你,你不用有負擔。”

她并不打算繼續做這份職業,施嘉是藝人,以後再見面的機會想必非常渺茫。

“可是你這個人,看着對誰都一副好脾氣的樣子,似乎很容易打動,但其實什麽都不在意。”

什麽都不拒絕意味着他并不想做選擇,要麽是随便什麽都可以,要麽是全部都不需要。

而可以肯定的是施嘉是後者。

幾個月前他和俞清在劇組裏那樣濃情蜜意,好得不行,可一旦抽身,到新的環境,見識了新的人,他便将那段旖旎的經歷忘得幹幹淨淨。

他将俞清所有的聯系方式拉黑時不曾有過一丁點猶豫,哪怕他當初對那個人有過一瞬間的迷戀。

他甚至都沒發覺這樣做有什麽不對,只是被遂香指出來才産生了一點類似小孩子做錯事的心虛的感覺。

他無法否認,他确實是這樣的人。

遂香的狀态比起之前顯然好多了,也許有時候眼淚是一種脆弱的表現,尤其是在女人的身上,可有時候,流過眼淚的女人也會因此變得分外堅強。

她們已經嘗過那種苦澀的滋味,就會努力告誡自己再也不要走同樣的錯路。

施嘉不太擅長安慰別人,他自己活得輕松是因為他對很多事情根本不在意。

他無法确定同樣的道理是否會對另一個人适用,但他會努力去試一試。

于是他正視着眼前的女孩兒,輕聲道,“你的人生還很長,不用因為這一次便這麽......”他想了想道,“消極,你以後也許也遇上真正對你好的人,到時候你就會發現很多事情也許沒那麽糟糕。”

“我挺糟糕的,自私自利,又沒什麽本事,确實不适合你,”施嘉彎起眼睛輕笑道,“你值得更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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