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朝臣等級 (17)
安公子的位置很微妙。他的身後是大片的鮮花,根本無法從後面直接離開,只能從桌子前繞過去離開。
安公子的視線落在了自己的下首,然後皺了皺眉,也不知道是誰擺放的桌子,自己和下首的桌子之間根本就無法通過,安公子無奈之下便只能從自己和沈良人的桌子之間通過了。
安公子自然不會走到沈良人的前面,便只能跟在沈良人的後面出去。安公子的後面則跟着畢昌和立松。
這沈良人懷孕不過兩個多月,有必要走的這麽慢嗎?安公子跟在沈良人的後面,在心中不耐的嘀咕着,面上卻不露絲毫的不滿,如今安公子只等着沈良人快快出去,自己也好離開這裏。
安公子跟在沈良人身後一步之遙,正在一心盼着沈良人快快出去,卻不料就在此刻,安公子感覺身後傳來一股大力推了自己一把,站不穩的安公子下意識的向前面倒去,然後順理成章的,安公子推倒了沈良人。
沈良人的側腰先是狠狠地撞上了桌角,接着重重的摔倒在地。随着沈良人的跌倒,跟着的是沈良人一聲凄厲的叫聲。
同樣跌倒在地的安公子,愣住了。
沈良人凄厲的叫聲,還沒來得及離開的衆妃嫔自然是聽到了,下意識的,衆妃嫔都回過了頭,這下每個人都看到了跌倒在地的沈良人和在沈良人身後的也跌倒了的安公子。
衆妃嫔還沒有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麽,猛然聽到了皇上傳來的暴喝聲:“安樂奇,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膽對沈良人下毒手!真是好狠毒的心腸!”
皇上此話一出,衆妃嫔便是一片嘩然。
什麽?安公子對沈良人下毒手?在這衆目睽睽之下皇上還沒有離開的時候?真的假的?然而這話是皇上說的,自然沒有人将疑問說出口。
安公子在皇上的暴喝聲中緩過神來,馬上意識到其中的不對勁來,也顧不得爬起來,猛地回頭看向了自己的身後之人,是畢昌!
安公子心下駭然不已,正待說話,只見畢昌突然跪了下來,一邊磕頭一邊沖着皇上的方向大喊:“皇上饒命!皇上饒命!”
“哦?你讓朕饒你什麽?”
“皇上,這件事跟奴才一點關系也沒有啊!都是安公子自己做的啊!安公子本來想讓奴才推沈良人一把的,奴才不敢,安公子這才自己推了沈良人啊!真的不關奴才的事兒啊!”
皇上冷哼一聲,“那你說,安樂奇為何要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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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昌又磕了一個頭才道:“回皇上,安公子私下跟奴才說,都是因為沈良人,皇上才沒有來安瀾園了,便記恨上了沈良人,平日裏男妃和女妃無法接觸,安公子也只能偷偷的恨着沈良人,不過這次的賞花會卻是男妃女妃都要參加的,安公子想給沈良人一個教訓,便想讓奴才推沈良人一把。”頓了頓,又道,“沈良人可是懷了龍種的人啊,奴才根本就不敢,沒想到安公子竟然自己動手了。”
“哼,好一個賣主求榮的奴才!”皇上說道,然而沒有人注意到的是,皇上周圍的氣息倒是好上一些,“來人,将這奴才壓到天牢,等候發落!”
被拖下去的畢昌的一句句“皇上饒命,皇上恕罪!”漸漸消失,然而卻沒有人注意到他了。
“安樂奇,你可知罪?”皇上道。
安公子咬咬牙,大喊出聲:“皇上,臣是被人冤枉的!臣絕對沒有故意推沈良人!剛剛明明是畢昌在後面推了臣一把,臣才撞上了前面的沈良人的!”
聽了安公子的話,皇上的臉色卻愈發的陰沉了:“安樂奇,這麽明顯的事實你竟然還敢推脫!你以為憑你的一人之言朕就會相信你嗎?你的奴才已經招了,難道你還想狡辯不成?”皇上說完,又看向了已經被人扶起了的沈良人:“沈良人,朕問你,剛剛是不是安公子推了你才讓你跌倒的?你只管說出實情,朕會為你做主的!”
沈良人被安公子這麽一撞,臉色其實早已經變得慘白,肚子也變得疼痛不止,甚至連話都難說出,聽到皇上的問話,沈良人使出吃奶的勁說道:“皇上,就是他推我的,是他推我的!我的孩子啊,他想要害我的孩子!”沈良人不管這當中有什麽道道,安公子推了她那是事實,“皇上,臣妾的肚子好痛,皇上,你快叫禦醫來吧。”
然而皇上不知道是沒有聽到沈良人後半句話,還是故意忽略了的,只是說:“安樂奇,你還有什麽好說的?如今連沈良人都說你是故意推了她的!”
皇上盯着下面已經慘白了臉的安公子,繼續說道:“安公子以卑劣手段,妄圖謀害朕的龍子,雖然沒有成功,卻難逃其罪。今将安公子貶為常侍,打入冷宮,沒收其所有身家,奴仆遣散!”
安公子難以置信的看向上方的皇上,自己聽到了什麽?皇上竟然不分青紅皂白的便将自己打入冷宮,甚至斷了自己所有的生機?是不是自己聽錯了?然而已經沖上來架住自己的侍衛則說明了這一切。
就因為一個沈良人?安公子直直的望進皇上的眼睛裏,卻在看到皇上眼中的情緒後,渾身如同陷入了冰窖。
那眼中,與其說是對自己推了沈良人的憤怒,不如說是快意和戲谑。
猛地,安公子明白究竟是怎麽回事了。
什麽沈良人,什麽自己故意想要害死龍種,都是假的!皇上這麽做,只是為了那個叫做丹青的閹奴!跟沈良人一點關系也沒有!
Chapter 52
衆妃嫔的詫異,沈良人的怨恨,皇上的嘲諷,影嫔的鎮定,貞妃的皺眉,景希先生的茫然,在這一刻,安公子都看得分明。
就如同當初丹青一瞬間就懂了安公子想要置他于死地,安公子也看到了皇上眼底深處的那抹狠戾。只是當初安公子是站在岸上的那個人,而現在卻是被迫入水的那個人了。
皇上竟然真的為了一個閹奴而廢了自己?即使到現在,安公子還是不敢相信。沈良人的受寵自己是看到的了,肚子中也确實是有了龍種,然而皇上竟然為了一個太監,親手将自己的寵妃和孩子放到一個危險的地方,要知道自己這麽一推,誰知道沈良人肚子中的龍種能不能保住呢?更何況到了現在,皇上着急的還是給自己安上罪名,而不是吩咐下去馬上叫來禦醫。
一股寒氣從安公子的腳下蔓延開來。呵,寵極後宮,其實那是皇上特意為了那太監做出來的樣子吧!沈良人越受寵,自己受到的懲罰也就越大,甚至于在冷宮中,恐怕也要遭到沈良人的毒手。
然而自己有什麽錯呢?自己貴為公子,殺一個區區奴才,有什麽錯?自己深愛着帝王,帝王卻将一個太監放在了心上!何其諷刺,何其諷刺呵!只是為了一個太監,皇上你竟然想要我的命嗎?不顧我的深情,不顧我四年來對你的感情,甚至不顧我所代表的前朝勢力!
那個太監,就是如今皇上最大的弱點!他将那太監放到自己的背後,讓沈良人擔了所有寵愛的名頭,就是為了保護那個太監。但是一個帝王,是不能夠擁有那樣的一份感情的,那會毀了他!
被侍衛架着的往下拖的安公子,猛然劇烈掙紮起來,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皇上所在的位置。
“皇上,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臣不服!只不過是為了區區一個……”
“安常侍出言不遜,給朕狠狠的掌嘴!”皇上打斷了安公子的聲音,大喝一聲。
幾乎是在皇上一出聲的瞬間,就有站在一旁的一個侍衛走到了安公子的面前,接着全場便是重重的手掌落在臉上的聲音。
安公子的兩只胳膊被兩個侍衛壓着,根本就無法擺脫前面那人的巴掌,甚至每當安公子要再次開口說話的時候,那巴掌都會立刻落在安公子的臉上,因此一直到暈過去,安公子也沒有再說出一句話來。
皇上看着已經暈過去的安公子,眼中閃過一絲嫌惡,沉聲道:“将安常侍壓到冷宮,再灌下啞藥,打斷雙手,朕倒要看看,他還能耍出什麽花招來!”
“是。”
看着被一路拖下去的安公子,在場的衆人都面面相觑,啞口無聲。
誰看不出皇上根本就不想聽安公子的解釋?誰看不出這是一場陰謀?可是又有誰敢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險說出這是皇上的不對?又有誰會站出來同情安公子?
每個人都知道皇上是故意要廢掉安公子的,可是絕大多數的人都不知道是為什麽,不過既然皇上要毒啞他讓他說不出話,要打斷他的雙手讓他寫不出字,那麽也就是說明安公子一定知道了關于皇上的不想讓人知道的秘密,皇上想要滅口。
在這後宮中的,皇上不為人知的秘密,這是多麽吸引人啊!但是更多的,是絕對不會去碰觸這秘密的人——即使那秘密能讓自己得到自己最想要的。
“皇,皇上——”
微弱的叫聲打斷了陷入沉寂的場面,衆人的目光聚集在聲音發出的地方,原來是沈良人。
沈良人臉色蒼白,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珠,乞求的眼神望着皇上,語氣微弱:“皇上,臣妾,臣妾的孩子。”
皇上猛地一拍腦袋,好似才想起一旁的沈良人似的,剛剛的陰沉盡數退去,急忙吩咐道:“快去請禦醫來給沈良人看看孩子怎麽樣了。”
下面很快有人領了命令,去了太醫院尋禦醫。
“再來幾個人,将沈良人送去離這裏最近的宮殿,等禦醫來了讓禦醫好好瞧瞧。”
下面有人應了,接着扶住沈良人往最近的宮殿走。疼痛中的沈良人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不過此刻的疼痛沒有讓沈良人想得太多,如今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腹中的孩子。沈良人一邊在宮人的幫助下行走,一邊不斷地在心中祈禱,這個孩子一定不會就這麽沒了的!一定不會!
“衆位愛妃也散了吧。”皇上見沈良人已走遠,望向下面的衆位妃嫔,又道,“記住,不要把你們的那些彎彎道道耍到朕的頭上來,若不然,安常侍就是你們的下場!”
“臣妾(臣)知道了。”衆妃嫔道,“臣妾(臣)告退。”
景希先生欲言又止,最後似乎忍不住想要說什麽,卻被跟在他身邊的葉貴士攔住了,景希先生看向拉住自己的葉貴士,只見葉貴士沖着景希先生擔憂的搖了搖頭,景希先生抿了抿嘴,最後同葉貴士一起離開了。
貞妃看向影嫔,只見影嫔沖皇上行了個禮之後,便面無表情的要離開。
“影嫔。”
皇上淡淡的聲音傳來,影嫔身形一頓,接着回過了身:“臣妾在。”
皇上意味深長的看了影嫔好半晌,最後笑道:“朕好些日子沒有去看過愛妃了,看起來愛妃似乎有些清減。”
“回皇上,臣妾只是最近身子有些不适,不喜用膳,沒有什麽大礙。”
皇上點點頭:“愛妃這麽說,朕就放心了。身子不适嗎?那就叫禦醫來好好瞧瞧,萬一生病了可不是小事。”
“臣妾曉得。”
“恩,對了,最近五皇子可好?”
“回皇上,昭兒挺好的,昨兒個還來臣妾這裏用了晚膳,臣妾也詢問了昭兒的功課,得知昭兒最近很努力讀書。”
“那就好,五皇子原來一直都喜歡騎射,朕還擔心會将文閣的功課落下,不過今天聽愛妃這麽一說,朕就放心了。”
影嫔沖着皇上行了個禮:“如果昭兒能夠親耳聽到皇上對他的贊賞,想必昭兒一定會更高興的。”
皇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影嫔:“等到朕有空了,一定會去看望五皇子的。”
“謝皇上。”
“恩。”皇上摸摸下巴,突然道,“朕交給愛妃的差事,愛妃辦的可真是不錯。”
影嫔依舊面無表情:“臣妾謝皇上的稱贊,實在是愧不敢當。”
皇上笑了兩聲,沖影嫔揮揮手:“朕還有事要忙,愛妃先回去吧。”
“是。”
貞妃猶豫了一下,沖皇上行了個拜別禮,也跟着影嫔離開了。
一直跟在皇上身後的魏富踏前兩步:“皇上,沈良人那裏是否要去看看?”
“不必了。”皇上不耐煩的揮揮手,“朕已經叫了禦醫,有什麽事情禦醫自然會像朕禀告。”
“是。”魏富低聲應了一聲,想了想,又用更低的聲音問道:“那個叫畢昌的太監……”
皇上瞥了眼魏富,冷哼一聲:“賣主求榮,死有餘辜,随便找個罪名處置了吧。”
“嗻。”
“回承乾殿。”
“嗻。”
跟在皇上身後的魏富面無表情,心裏卻在不斷的吐糟。話說賣主求榮什麽的,明明是皇上您許諾了種種好處讓畢昌心動的不惜陷害安公子的好吧,再說了,皇上您确定是因為畢昌“賣主求榮死有餘辜”而不是當初是畢昌動手推了丹青嗎?
因為這日舉行了賞花會,皇上要處理的奏折便積壓下來了,因此當天色微暗的時候,皇上依舊沒有處理完今日的國事。皇上怨念了,話說往日的這個時候自己都已經在柳沁園陪着丹青用膳了,唔,還可以偷偷的占點便宜神馬的。
“皇上,姜禦醫在外求見。”
皇上的眉頭皺了起來:“宣。”
“臣拜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起來吧。”
“謝皇上。”姜禦醫起身,垂手站立,“皇上,臣幸不辱命,保住了沈良人肚中的龍種。”
“……”皇上的眉頭皺的更緊了。
姜禦醫忙補充道:“雖然沈良人經此一事,如果不小心就有流産的可能,但是請皇上放心,臣一定會盡全力保住沈良人的龍種。”
——姜禦醫以為皇上是在責備自己辦事不力。
“恩,朕知道了,沈良人那邊你要小心伺候着,若無事便退下吧。”
“是。”
等到姜禦醫離開,皇上扔下了手中的奏折:“哼,這沈良人的肚子也真是争氣,朕瞧着安樂奇的那一下撞的也不輕,朕又故意那麽長時間之後才叫了禦醫,就這樣竟然還保住了她肚子的孩子。”
魏富站在皇上身後,低着頭看着地面,裝作沒有聽到皇上的話。
“好了好了,魏富你也別裝了。”皇上不耐煩的沖後面揮揮手,“朕不管你用什麽辦法,讓沈良人從以後開始就卧床吧,當然,不要做的太明顯。”
“嗻。”
皇上看着桌子上的奏折發了會兒呆,突然說道:“讓人把武安侯叫進宮來批了這些奏折,今夜便讓武安侯在承乾殿偏殿住下吧。”皇上往後看了一眼,“記住,不準武安侯踏出承乾殿。”
“……老奴知道了。”
“恩,你在這裏等武安侯來吧,朕去柳沁園了。”
看着皇上迫不及待離開的背影,魏富抹了把頭上的不存在的汗,同情起了武安侯。
Chapter 53
龍瑞王朝的內務府衙門共有25個。計有十三監、四司和八局。
十三監為司禮監、禦用監、禦馬監、司設監、尚寶監、司銀監、神宮監、尚膳監、尚衣監、印绶監、直殿監、都知監。四司為惜薪司、寶鈔司、鐘鼓司、混堂司。八局為兵仗局、巾帽局、針工局、內織梁局、酒醋面局、司苑局、浣衣局、銀作局。
二十五衙門各設掌印太監、少監、監丞、大使、副使、典簿、令、丞、常随、奉禦小內使等管理,是宮廷內侍奉皇帝及其家族的機構。
而其中,十三監為宦官衙門。事實上也只有在這些衙門工作的人才是太監,其中以司禮監最為重要,司禮監的提督太監主管宮內一切宦官禮儀刑名,同時也負責傳宣谕旨。
身處十三監的太監,他們的位置說起來大部分也都是肥差。他們不用伺候固定的主子,只負責自己份內的事情,很多時候也更容易得到後宮主子的巴結,尤其是那些不受寵的妃嫔。
而當九月份,丹青的身子好的差不多的時候,就接到了去往十三監司銀監的調令。
其實在以前,內務府衙門只有二十四個,十三監是十二監而不是十三監,其中那個後加進去的便是司銀監。
司銀監主管後宮妃嫔、皇子皇女等的月銀事務,同時也負責後宮中的太監和宮女的月銀。可以說在十三監之中,也是十分重要和惹人眼饞的了。畢竟管的是月銀,遇到那種不受寵的主子,便是私吞了絕大部分的月銀,也不是沒有的。再加上是負責太監和宮女的衙門,更是深得別人歆羨。
丹青被調往了司銀監,甚至一入司銀監,便做了司銀監的監丞,官位為正五品。十三監的掌事也不過是正四品的掌印太監罷了。丹青雖說大不過掌印太監,然而以從九品的太監一躍成為正五品的監丞,這份殊榮自龍瑞王朝開國以來便是沒有的先例。
在此之前,皇上自然也是安排好了的。只是隐瞞一個太監的過去,對皇上來說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再說了,內務府大部分的人都是皇上的心腹,又哪能不聽皇上的命令?當然皇上沒有對所有的人都告知丹青的存在,只是吩咐魏富去辦,而魏富當然将主意打到了司銀監的掌印太監身上。
這司銀監的掌印太監名喚習全,巧的很,正是魏富的好友。兩人都是從皇上做太子時候的府邸上來的,關系一直都很親密。原本習全會有一個更好的位置,只是十三監掌印太監的位置太過重要,皇上自然不會将這位置交出去,這十三個掌事太監,都必須是皇上的心腹。
而習全,便是那自動請纓的人之一。皇上也不曾虧待過習全,正确的是,跟在皇上身邊的人,皇上都不會虧待的。将丹青交到習全手下,也是皇上經過多次考慮的結果。再加上魏富跟習全的關系,皇上就更不擔心了。
魏富去找習全進行了一次深刻的月下談話,恩,酒喝得很盡興。直到第二天早上習全頭痛着想起昨兒晚上的事,細細的想了一遍魏富的話,才恍然大悟——這是要有大人物要調來司銀監啊!再再想,艾瑪,不對!這哪是大人物,這分明就是皇上心尖上的人嘛!再聯系一下前段日子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安公子的事情……習全打了個哆嗦,心道一定要将這個人安排的妥妥的。
丹青當然知道這次的事情裏龍瓊鏽絕對是出了力的。要不然憑着自己的身份,哪裏去得了那個地方,做得上那個官職?然而出乎龍瓊鏽的意料,料想中的丹青的拒絕并沒有出現,準備好的話也沒有說出口,丹青只是望着龍瓊鏽的眼睛,輕輕地說了句好。
龍瓊鏽不知道為什麽丹青答應的這麽爽快,按照丹青的性子,是絕對不喜歡自己為他做主的,但是不管為什麽丹青答應的這麽爽快,龍瓊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就好。
丹青之所以答應龍瓊鏽,恐怕最多的是因為這場意外。兩個剛強的人在一起,最後不是分開了,就是有一方妥協了。幾乎是經歷了第二場死亡的丹青,有很多事情突然就想清楚了。他是真心想跟龍瓊鏽一起走下去的,如果龍瓊鏽沒有辦法改變的話,為什麽自己就不能試着退一步呢?丹青相信總有人要後退的,他先做出了這一步,然而并不是以後他都會後退,一個人的後退太辛苦了,丹青要的,是兩個人都有所後退,一人一半,痛苦便也化作了寬容。
而丹青也不想再調去不熟的地方了。影嫔那裏是回不去的,即使丹青求了龍瓊鏽龍瓊鏽也應了,兩人也會因為影嫔的事情再次産生隔閡,幾乎是在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丹青就放棄了這個選擇。如果不回影嫔那裏,又去哪裏呢?他哪裏也不熟,更怕的是還遇到像安公子的那樣人。龍瓊鏽這個時候幫自己安排好了,丹青還是松了口氣的。尤其是這個司銀監的差事,不是跟着一個固定的主子,只要自己小心着,就不怕再遇到在安公子那裏發生的事情了吧。
畢越也被安排到了司銀監裏去了。這是畢越向皇上求的,皇上也很爽快的應了。皇上看的出來畢越是真的将丹青當做朋友,也跟在丹青身邊那麽長時間了,跟在丹青身邊也好,如果遇到了什麽事情,還有一個可以信得過的人。
畢越到了司銀監,也被授予了正六品副使的官職。雖然比不得丹青的正五品,卻也是讓人震驚的晉升了。不過注定的是,這一點丹青和畢越都不沒有機會向別人炫耀了,皇上為兩人安排了另外的兩個身份,晉升方面完全沒有破綻。
按照魏富的暗示,習全在給丹青安排房間的時候,将丹青安排在了司銀監最後面的屋子內。再後面是沒有人打理的樹林,再再後面則是宮牆了,這完全杜絕了有人無意走到這邊的可能。
雖然是在司銀監的最後面,但是這裏的屋子卻絕對不簡陋。這一片,本來就是給司銀監內官職高的太監準備的。都是獨立的屋子,圖的就是個清靜。而畢越,則被習全安排在了丹青的屋子右邊,而丹青屋子的左邊就是樹林,而沒有屋子。這麽安排畢越,也是為了掩護丹青和皇上的事情就是了。
對于這個安排,大體上皇上還是滿意的。這回皇上可以直接在丹青的屋子裏等丹青,而不是像偷情似的還要在小樹林見面,至于不滿意的地方——皇上更想讓丹青直接住在承乾殿來着。
丹青在養病的期間,曾經問過龍瓊鏽安公子的情況,龍瓊鏽輕描淡寫的說了個大概,丹青只是知道安公子被皇上打入冷宮了。後來到了司銀監任職,偶爾聽到別人說起,才知道了當初在賞花會上到底發生了什麽,遠遠不止被打入冷宮而已。被毒啞,又被打斷了雙手,丹青不禁為皇上的冷血而感到心寒。
是,皇上是為了他的弟弟龍瓊鏽洩恨,更甚至是為了籠絡龍瓊鏽而做出的選擇,但是無論如何,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安公子并沒有犯什麽錯,即使殺了自己,殺了一個奴才的主子也不應該被這麽對待,然而皇上這麽做了,絲毫不因為安公子曾經是自己的枕邊人而有絲毫的心軟,真真是冷情的緊。
丹青是知道皇上對安公子還是不錯的,宮中僅有的幾個男妃,安公子雖然不是罪受寵的但是也絕對不是被忽略的那一個,如果說皇上連這樣的人都可以毫不猶豫的抛棄掉,難道不是無情嗎?
丹青覺得身上有點冷,然而即使再裹緊了身上的薄被也無濟于事。丹青又想起了影嫔,曾經的玄妃,無盡的榮寵,高貴的身份,也不過是皇上的一句話便落了下去,屈居在她人之下。是不是恩寵一旦過了,就連說句話也是大錯了呢。
時間越長,便越覺得最是無情帝王家。
那麽龍瓊鏽呢?丹青眨眨眼睛,又緩緩地閉上了。說是傻也罷癡也罷,丹青想知道,自己的真心,到底能換得龍瓊鏽幾時的愛戀。
是一輩子,還是幾年,甚至只是幾月……
剛開始的時候,後宮還是有人知道安公子的情況,比如安公子醒來後的絕望,再比如之後的瘋狂,再到最後的沉默和認命,再到後來,後宮裏已經沒有了安公子的消息,丹青也沒有特意的去打聽,對于丹青來說,當初安公子在賞花會上被皇上折辱的那一刻起,安公子便不欠自己的了。畢竟對于一個人來說,最嚴厲的懲罰,除了被最愛的人抛棄,還能有什麽呢?再再後來,丹青甚至遺忘了這個人的存在。
只是後來在宮中遇到幾個太監擡着安公子的屍體出去時,丹青還是忍不住讓人掀開了布。
丹青只看了一眼便別開了頭——只有面目全非才能形容丹青看到的那一眼。
那幾個太監識趣的擡走了安公子的屍體,畢竟這樣的屍體連他們都看不進去,更何況是眼前這位正得寵的公公呢?
丹青看着那幾個離自己越來越遠的太監,記憶中記起的,卻是第一次在安瀾園見到安公子的情景——他一襲白衣立于桌後,眉目清淡,冷靜自持,原來過了再久的時間,丹青依舊記得那日的初見,原來已經忘了的人或事,依舊在自己記憶的最深處。
造化弄人,也不過如此。世間無奈,也大抵不過如此。
Chapter 54
身為司銀監的監丞,下面瑣碎的事情并不需要經過丹青的手。因此即使升了正五品,丹青也是一如既往的清閑。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說一下司銀監的日常了。要說司銀監的忙碌,自然是在每個月的月末,月末的時候正是後宮裏發放月銀的日子。太監宮娥的月銀自然會有專門的人來領,後宮妃嫔的太監宮娥的月銀,便由各個主子那裏派人來領,至于除了司銀監的剩下的十二監,也會派人過來領。這些倒是不算麻煩,司銀監的人只要守在一個地方,每天裏将月銀交給來領的人就罷了。
除此之外,剩下的當然就是各位主子的月銀。
讓主子來取自然是不可能的,主子下面的人來取倒顯得對主子不重視,尤其是那些妃位已經高的或者有了皇子皇女的主子,這樣很不妥當的。因此每個月的月末,主子們的月銀都是司禮監的太監親自給送去的。就連習全也不例外。
習全負責給貞妃、影嫔和景希先生去送月銀。其它的主子,習全是不負責的,自然是下面的人負責。不過也都是司銀監官職比較高的人去送,如今丹青是正五品的監丞,按照司銀監的官位來看也是司銀監的第三把手,更別提還有習全的特意照拂,負責的人當然也是妃位比較高的主子。不過也不是固定的就罷了。
習全倒是偷偷吩咐了別人,沈良人、五皇子和慕嫔那裏,是不準丹青去的。下面的人當然聽從了習全的命令,丹青也毫無所覺。
這樣看來,丹青每個月最忙碌的日子也就是月末那幾日罷了,說是忙碌,其實也只是多走些路,将月銀交給自己負責的主子。遇到心情好的主子,丹青也會得到一些賞錢。
丹青對于這份差事還是很滿意的,輕松,自在,甚至連自己的月銀也漲了不少,雖然說丹青有錢也沒有地方花,但是誰不願意漲工資呢?沒錯,這古代的月銀,在丹青看來,可不就是現代的工資嘛,而且這裏還供吃供住,可比現代的待遇要好得多了。
丹青九月初上任,如今時間已經到了十月的中旬,第一次出去給主子們送月銀的時候,習全也特意照顧了丹青,并沒有讓丹青去太多的主子那裏,只是去了三皇子和四皇子的住處,倒也給丹青省了很多麻煩,三皇子和四皇子的宮殿是挨着的,丹青也沒有跑多長的路。然而不過是去了這兩個地方,丹青這個新任的司銀監正五品監丞,便已經傳遍了後宮。
丹青的到來悄無聲息,然而對于後宮中的人來說,卻是又多了一個可以巴結的人。司銀監的人,那是連不受寵的主子也要讨好的存在。一時間,丹青倒是也做了一把紅人,只是落到有心人的耳裏,是歡喜還是痛恨就不得而知了。
“監丞,外面有一個小太監找你。”
正在翻看賬本的丹青愣了一下,回頭看向那跟自己說話的人:“有一個小太監找我?”丹青想了想,“他有說叫什麽名字嗎?”
來給丹青報信的太監摸了摸腦袋:“那小太監說他叫孫寶。”
孫寶?丹青在腦袋裏想了好幾遍,也沒有想起這個人的存在來,不管是在凝玄閣還是在安瀾園,甚至是龍瓊鏽身邊自己認識的人都想了一遍,丹青也沒有發現這個名字的痕跡,難道是司銀監的?可是司銀監的太監見自己還用得着通報嗎?
“讓他進來吧。”丹青最後說道。
丹青自己有一個單獨的屋子工作,因此當那太監帶着名喚孫寶的太監進來,又出去帶上了門,屋子裏便只剩下了丹青和被帶來的孫寶。
丹青看着孫寶,孫寶長得胖乎乎的,看起來讨喜的很,但是丹青的眉頭哈市不自覺的輕皺起來,自己是真的不認識眼前的這個人。
那孫寶見到帶自己來的太監退下了,一臉緊張的表情瞬間消失無蹤,臉上帶了驚訝和欣喜,大大咧咧的就喊開了:“丹青,沒想到幾個月沒見,你就混到這個地步了啊,要不是聽別人說司銀監最近來了一個叫做丹青的監丞,我還找不到你呢。”
丹青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聽這人的口氣,似乎跟自己很熟的樣子。
“你可不知道,我幾個月前去慕簾院找你的時候,可是讓慕簾院的那幫人給打出來了呢,還不告訴我你的消息。”孫寶自來熟的搬了把椅子坐在丹青的桌面,好奇的看着桌上的那方硯臺,說道,“我還以為你發生了不測,尤其是你爹娘給我寄信之後,我還給你燒了好幾次紙錢呢!”
丹青裝作沒聽到“我還給你燒了好幾次紙錢”這句話,眉毛微挑:“我爹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