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同病相憐

蘇培盛趕緊笑着道:“花兒的事情——姑娘請放心!奴才一定盡心竭力。”

他說完,就看小姑娘點了點頭,眼睛彎成了月牙兒,聲音軟軟地道:“謝謝蘇公公!”

蘇培盛連稱不敢。

等到伺膳的人上來,蘇培盛也就站到四阿哥後邊去了。

門口,黑黑踩着貓步優雅地走了進來,一雙寶石般的眼睛滴溜溜的轉了一圈,找到了主人之後,它抱着顧幺幺的腿就爬了上來。

顧幺幺把黑黑摟在膝蓋上,輕輕地撫摸着小貓咪背上的絨毛,另一只手握着勺子,低頭喝着熱羹湯。

膳房那邊現在算是逐漸有些摸清她的口味了,什麽菜的糖都放得多,又知道顧姑娘體弱,有意讨好四阿哥,特意滋補的湯羹也多。

口味都偏甜。

四阿哥就看她小小的一個人坐在桌子邊,白嫩的小手團團的捧着碗,長長的睫毛垂在精致的小臉上,在燈火下投下一片暗影。

旁邊侍膳的婢女給她夾什麽,她就吃什麽——倒是省事兒,也不挑食。

整個人看起來簡直就是個小乖乖。

他莫名地就微微抿起了嘴角。

一碗湯喝下去,再加上剛才在花園裏走了一圈,顧幺幺覺得有點熱了。

她擡手拭了一下額頭——手背上有隐隐的水意,居然在這涼秋裏也出了一層薄汗。

“開點窗戶吧。”

她轉頭對黛蘭道。

黛蘭怕姑娘着涼,沒敢立即行動,先看了一眼主子爺的臉色。

顧幺幺也看見黛蘭的眼神了,于是伸手從桌子下面輕輕拉住了四阿哥的袖子,對着他就撒嬌:“就開一點點嘛!”

四阿哥沒吭聲,也沒看她,卻是微微擡了擡手。

黛蘭會意,過去開了窗——也沒敢怎麽開大。

就開了一半。

一半也夠了。

冰冷清涼的夜風從窗外撲了進來,猶如一張巨大而無形的翅膀。

從顧幺幺坐着的這個位置,擡頭往窗外望出去——正好可以望見一輪明月共這漫天夜色,籠罩着京城。

月色太美,顧幺幺有一瞬間的失神。

她忽然就想起了穿越之前,曾經和同學興致勃勃讨論過的一個話題:假如月亮也有香氣的話——那一定是世界上最甜、最暖,也最溫柔、最無憂無慮的香味。

就像家裏的香氣。

只是,這些都仿佛是上輩子的事了。

擡起眸子,顧幺幺忽然就發現四阿哥正盯着她看:“發什麽呆?”

他聲音溫柔。

顧幺幺眨了眨眼,低頭輕輕地勾了勾自己的手指,嘆了一口氣,托着自己的下巴,聲音裏含着一絲惘然:“幺幺……想家了。”

這說的是大實話,半分也沒有假。

确實是想家了。

只是想的不是原主的娘家。

是她自己的家。

屋子裏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燈花輕輕爆了一聲,蘇培盛轉了轉眼珠,偷眼打量着主子爺臉上的神情。

燈火之下,四阿哥俊美面容看着一如往日裏淡漠冷清,只有手中的筷子尖——在剛才聽見這句話的時候頓了一頓。

“家”的感覺——十二歲之前,他是有的。

十二歲之後,就再沒了。

……

晚間時候,婢女們提着熱水送了出來。

等到屋子裏只剩下兩個人,顧幺幺湊近了四阿哥懷裏:“爺用的是幺幺送的香囊嗎?”

她像一只小貓咪一樣在他懷裏聞來聞去,還伸手捏了捏他的衣領,大膽又親昵。

四阿哥擡手摩挲着她的後頸,微微眯了眯言,點頭道:“是你送的,只不過氣味淡了。”

他說完了,就看小姑娘很高興的點了點頭:“那不要緊的,我還會做,等我做好了,我再拿給爺!”

她的聲音裏都是說不出的愉快。

四阿哥不由地跟着也笑了,想到小姑娘剛才想家了,心中憐憫,他将手放在她腰上,微微向懷裏摟了摟:“好,爺等着你做的香囊。”

顧幺幺眼睛一亮,拍了拍手:“一言為定呀!”

她說着,正好被四阿哥拉了一下,兩個人都往後退了一步。

後面是床邊——四阿哥坐了下來,顧幺幺正好就跌在了他懷裏。

四阿哥就看懷裏的小姑娘一下子就低頭了——似乎是害羞的樣子。

他就喜歡看她害羞的模樣。

四阿哥低頭輕輕捏了懷裏小人兒的下巴,指尖微微用力,輕輕摩挲着她精致的下巴弧線,想将她的臉擡起來。

顧幺幺伸手捂着臉,坐在他的腿上,踢了踢小腳腳,軟軟地道:“爺,別……別看呀……”

說完了,就聽四阿哥啞聲輕笑起來。

顧幺幺索性将臉埋在了他肩頭上,伸手軟軟的環住了他的脖子,是一個全然信任與依賴的姿勢。

四阿哥不由得擡起手,猶如哄孩子一般,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的後背心。

顧氏在她的懷中微微地顫抖,仿佛江海中飄搖的一葉孤舟,在這裏才找到了結束漂泊的避風港。

他不由地将她更往懷中擁緊了一些。

仿佛是感受到了他的安慰,顧氏也伸手将他的脖子摟得更緊了。

想到小姑娘剛才說的“想家”的話語,四阿哥不由得無聲嘆了一口氣。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在夢裏,小姑娘也是哭醒了,眼淚在臉上縱橫,纖長的手指可憐兮兮的抓着枕頭,眼淚汪汪地對着他說想家。

關于顧氏家裏——其實上一次之後,他已經着人去查了一下:顧氏的母親走得早。

顧氏還沒有長成,就已經沒了娘。

當時怕提起顧氏的傷心事,又一次刺激她的癡傻之症,四阿哥才沒有提。

可憐。

就這麽哄了一會兒,小姑娘才算松開了手,依舊委委屈屈的窩在他的懷裏。

她也不說話,就這麽跟只小貓咪似的靠在他的胸膛上,閉上了眼睛,聽着他沉穩有力的心跳,一雙手也沒有停——拉着四阿哥的手在她自己手裏,一遍一遍的摸着他指腹上的薄繭。

四阿哥的視線落下在自己的指尖上。

那都是寫字握筆以及練武時候留下來的痕跡——在宮中成長起來的皇子,十幾年都是如此。

點滴辛苦,清晰可見,從孩子漸漸長成了少年、青年。

早就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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