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徐恪欽讨厭跟聰明人相處,因為自己可能什麽都還沒做,對方已經察覺到了他的意圖,但是他也讨厭跟笨蛋相處,一句話,同一種意思,要他重複好幾遍,會很累。
他明白,也理解郭嘯的小心翼翼,只是…看不上。
“你要是不想留在這兒也行,現在就可以出去。”徐恪欽态度很冷淡,絲毫不留情面,哪怕郭嘯是因為拿他小姨夫買煙的錢,給自己買了藥,才回不了家的,也絲毫不顧及剛剛郭嘯給他擦藥的情分。
看着緊閉的大門,聽不到外邊的動靜,郭嘯在想,小姨夫很有可能在等着他出去,即便是沒有抓他的意思,他現在出去,又能去哪兒呢?
索性厚着臉皮道:“那我還是留在你這兒吧。”
見徐恪欽沒有拒絕,郭嘯這才後知後覺,徐恪欽是默許了他留下來的,自己的燃眉之急解決後,郭嘯再次注意到了徐恪欽手上的傷。
徐恪欽拿着沾着血的手套,就在水龍下沖洗,郭嘯吓一跳,才包紮好的傷口,碰水可能會感染的,他連忙道:“我來吧。”
他不是一個好奇心強的人,出于關心,剛剛他問過徐恪欽的怎麽弄的,可徐恪欽不領情,又或者說徐恪欽有難言之隐,郭嘯不想為難徐恪欽,只能把自己的疑問藏在心裏。
徐恪欽瞥了他一眼,沒跟他客氣,把手套遞給了郭嘯。
今晚,郭嘯像上次一樣,睡在了客廳裏,現在的溫度到了夜間也下不去,客廳的窗戶是焊牢的,沒法開窗通風,房間的房門也關着,幸好郭嘯不講究,沾枕頭就能睡着。
這一夜,郭嘯睡得黏黏糊糊的,中途被熱醒了好幾次,再一次醒來時,郭嘯掀開窗簾朝外看了一眼,天蒙蒙亮,他又看向一旁的挂鐘,已經是早上五點多了,還不到徐恪欽起床晨跑的時間,可郭嘯已經睡不着覺了。
他起身後整理了一下枕頭,又蹑手蹑腳地走進了廁所,為了不吵醒徐恪欽他還特別将廁所門關上,這門一關上,肚子又不太舒服,想着也不是特別黑,郭嘯也沒有開燈。
微弱的亮光從窗簾縫隙中透了出來,清晨,樓裏很靜,能聽到從很遠傳來的喇叭聲,再過個一兩個小時,樓裏才能徹底熱鬧起來。
徐恪欽的生物鐘比鬧鐘還要準時,他是個作息時間很規律的人,到點兒了鬧鐘還沒響,他硬是在床上假寐了十幾分鐘,靜靜地聽客廳的動靜。
客廳靜悄悄的,以徐恪欽對郭嘯的了解,郭嘯這個點兒不一定能起得來,“咔嚓”一聲,他聽到開門的聲音,郭嘯醒了?
徐恪欽帶着疑惑起床,房門一打開,客廳裏,是他媽媽跟他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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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慧秀一臉憔悴,眼睛又紅又腫,臉上的妝容帶了一夜也不再精致,一改她平時的随性的态度,“徐恪欽…昨晚胡盟在酒吧巷子裏,被人打進了醫院…”
徐恪欽剛睡醒,垂着眼睛往沙發上一坐,“是嘛?”
“現在人剛醒,還躺在醫院的。”
徐恪欽心中有數,昨天那一頓打,要不了胡盟的命
季慧秀摸了一把臉,“那地方是賭場,他是個什麽貨色,我還不了解嗎?哪兒敢報警啊,他只敢在醫院嚷嚷,又不知道是誰打的他。”
季慧秀絮絮叨叨地自說自話,“肯定是因為他在外面得罪了人,才會這樣的,欠了一屁股債,不知道他胳膊有沒有事,不然以後連工作都保不住…”
“跟我說有什麽用,報警吧。”徐恪欽很了解像胡盟這類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不願意跟警察打交道,打架是家常便飯,挨打更是件很丢臉的事情,他媽媽來找他的目的也很單純,肯定是要錢。
季慧秀一直過着跟徐恪欽伸手的生活,徐恪欽從不過問她在外面的事情,錢從自己手上繞個彎兒,再到別的男人兜裏,那就當她是買了樂子,可是現在明顯是拿着錢去給胡盟救急,怎麽都說過不去,連季慧秀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加上,自己的話都說得這麽明白了,徐恪欽不接招,還讓她報警,擺明了是不打算幫忙,這讓季慧秀更加難堪。
牆上的挂鐘已經過了自己出門晨跑的時間,徐恪欽故作不耐煩道:“沒別的事了?我準備出門了。”
“徐恪欽!這個錢,你就當是你借給我的。”
“借你的?”徐恪欽聽着覺得好笑,“你拿什麽還?你工作嗎?還是他有能力還,你都說了,他胳膊不知道有沒有事,工作都不一定保得住,我就算他胳膊沒事,工作也沒丢,他那樣的人,我能指望他日後還錢?”
季慧秀心虛地眨了眨眼睛,她當然知道這個錢還不了,可是她又沒別的辦法,生怕徐恪欽一走了之,她一激動,一把拉住了徐恪欽的手。
徐恪欽發出吃痛的“嘶”。
她這才發現,徐恪欽手上的傷,“你怎麽也弄傷了?”
徐恪欽的人際圈子很狹窄,性格一向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打嘴仗居多,幾乎沒有動過手,看這包紮的架勢,傷得還挺嚴重的。
徐恪欽下意識收回手,和他媽媽拉開了一點距離,既然有些事情他敢做,哪怕是被他媽媽找上門來,他也有辦法應對,退一萬步說,即便是被胡盟察覺,胡盟也只會向他要錢。
“你從進門到現在,話裏話外都是跟我不相幹的男人,注意過我嗎?”徐恪欽知道他媽媽沒那個腦子,也想不到那麽多,但是占據話語權,才會将她有些疑惑徹底打消。
被徐恪欽指責後,季慧秀腦子更宕機了一樣,錢啊,在醫院的胡盟啊,在這一刻,确實從她腦子裏滾了出去,“去門診看看吧,你這是自己包的?”
徐恪欽轉過身去,“別白費心思了,要錢沒有。”
“你非得這樣嗎?我都這麽求你了!”
聽着季慧秀帶着哭腔,徐恪欽回頭認真地看着她,“你為什麽要為了他求我?他挨打你不應該高興嗎?”
“我就想着他能變好,我說了我不想再折騰了,天下男人都一個樣,不管怎麽換都一樣的,只要他能變好,我也不強求其他的。”
徐恪欽不理解他媽媽的意思,“你自己都說一個樣,沒男人會死嗎?”
“我喜歡他行了吧。”不只是喜歡,還加上自己懷孕了,自己年紀大了,跟徐恪欽說這些,他根本不會懂,是妥協,是無可奈何。
徐恪欽以為自己聽錯了,他眉心一跳,反複将他媽媽的話在腦子裏過了幾遍,情情愛愛的,他聽了犯惡心。
人到底是依據什麽證明自己對另一個人的喜歡,是性沖動?那他又算什麽?是他媽媽這樣低三下四,失去自我的付出讨好?那算什麽喜歡?家裏養的一條狗,也會主動讨主人的歡心,和狗有什麽區別呢?
無可救藥了。
“我打的他。”
季慧秀愣了幾秒,撲上前推搡徐恪欽,“你是不是瘋了!”
“我也覺得我瘋了,我覺得沒必要,你願意跟他生活,願意挨他的打,我不該替你出頭。”徐恪欽語氣透着失望,他往後退了一步,餘光瞥到了廁所門是關着的。
他盯着門幾秒,大步朝廁所走去,扭動了一下門鎖,果然有人,“郭嘯。”
聽到徐恪欽叫自己的名字,郭嘯心髒一沉,整個人哆嗦了一下,強迫自己鎮定一點,随後打開廁所門。
“阿姨…”
郭嘯在廁所蹲得手腳發麻,剛剛沖了廁所,人還沒緩過勁兒來,便聽到了開門的聲音,他想要出去看看,沒想到聽到了季阿姨的聲音,不僅如此,很快又傳來了徐恪欽跟他媽媽的說話聲。
胡盟這個名字,自己不熟,但是從徐恪欽和他媽媽的對話裏,很難猜不到,是季阿姨現在對象的名字。
難怪最近沒見過季阿姨,原來是在對象家裏住着。
郭嘯不想偷聽他們講話,可是他倆漸漸起了争執,他這個時候出去也不是,不出去也不是,包括了徐恪欽承認打人的那句話。
鏡子旁邊的欄杆上,就挂着昨晚洗幹淨的手套。
這一切都來得太突然,郭嘯腦子有點懵,比起吃驚徐恪欽做的事情,他更擔心自己現在該怎麽跟徐恪欽解釋。
家裏多出一個人來,一想到剛剛跟徐恪欽的對話,季慧秀太陽穴一跳一跳的疼,她別過腦袋,沒有回應郭嘯,轉身便開門離開。
門“哐”的一聲被關上,客廳只留下了郭嘯獨自面對徐恪欽,郭嘯眼神慌亂,到處亂看,“徐恪欽…我不是有意偷聽的…我剛剛在上廁所…”
徐恪欽捏緊了拳頭,這一刻,他家的醜事,被這個傻子聽個幹幹淨淨,以前的傳聞好像都坐實了,是郭嘯也會覺得別人說得有理有據了?
郭嘯把腦袋耷拉得很低,徐恪欽的眼神讓他擡不起頭來。
“其實…我沒聽到什麽…”郭嘯連謊都不會撒,越解釋,越顯得掩耳盜鈴,“真的…我不會胡說八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