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街邊的路燈亮起,昏黃的燈光照射在潺潺的流水上,波光粼粼的,光是看着都覺得涼快了不少。

郭嘯将自行車跟徐恪欽停在一塊兒,下車後,走到水邊,掬一捧水洗臉,被暴曬過的河水,沒有他想象中那麽冰涼,溫溫熱熱的。

起身回頭時,徐恪欽就站在身後的大樹下,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郭嘯抹了把臉,想起徐恪欽愛幹淨,他盡量把自己弄得利索點,才朝徐恪欽走去。

洗過臉後,再經風一吹,夏季的倦意也被吹散了不少,郭嘯覺得提神醒腦。

“前些日子,我媽來找我。”就在這個時候,徐恪欽忽然開口了,“她說她懷孕了,那跟那個男人結婚,要從現在的房子裏搬出去。”

郭嘯沒敢說話,果然如此,只是讓他沒想到的是,徐恪欽的媽媽不僅僅只是找了新對象,還要搬走。

搬走?是自己以為的那種意思嗎?不要徐恪欽了?可是徐恪欽還只是個高中生,即便是成年了,也不能不要啊。

“沒過幾天,那男的打了她,她又回來向我要錢。”

家暴這個詞,對于郭嘯來說,很遠又很近,他沒見過夫妻間打架,至少他父母沒有,就連小姨和小姨夫,也只是打打嘴仗,從沒有動過手,至于小姨夫動手打自己,郭嘯還是覺得,這只是長輩教訓晚輩的一種方式,跟徐恪欽口中的“打”有很大的區別。

所以,徐恪欽是為了幫他媽媽出氣,才會跟那男人動手的?

“但是她不領情。”這個時候,徐恪欽已經不稱呼季慧秀為“媽”了,“還想找我要錢,不然就要報警。”

“什麽?”郭嘯張大了嘴巴,瞳孔顫了顫,哪有這樣的?而且就算徐恪欽有錢,他也只是個學生,哪兒來那麽多錢他們用。

徐恪欽像是看出郭嘯在想什麽,他不疾不徐,“我當然沒錢,我爸有錢,我親爸。”

徐恪欽媽媽和她新對象的事情,已經讓郭嘯有點消化不過來了,又加上一個徐恪欽的親爸。

“你是不是一直以為,我家跟樓裏傳言的一樣,我是我媽跟野男人生的野種?”

郭嘯抿着嘴唇,他聽是聽過,但他沒這麽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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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是,也不是,我爸沒有不認我,只是他不能把我接回去,他有他自己的家庭,我的錢,都是我爸給的。”

“不能接回去”這種說法很委婉,徐恪欽是私生子,爸爸給不了他一個完整的家,媽媽也不打算跟他一起生活了。

郭嘯再怎麽笨,也能從徐恪欽的話中抓住一部分重要信息,“阿姨她要錢?”

徐恪欽只是看他,沒有說話。

他忽然覺得徐恪欽比他更可憐,雖然以徐恪欽的性格,用不着自己可憐。

自己的處境不算好,但父母在的時候,自己也是感受到了家的溫暖,即便是現在,自己還有小姨。

徐恪欽不一樣,徐恪欽明明什麽都有,有爸爸,有媽媽,還有世俗的錢,可他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郭嘯覺得很悲哀,怎麽又是錢呢?他小姨夫是這樣,徐恪欽的媽媽也是這樣。

錢就這麽真的這麽重要嗎?重要到能讓徐恪欽媽媽說出報警這種話。

一時間,郭嘯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徐恪欽,“那怎麽辦啊?阿姨真報警,對你有啥影響?公安會找上你嗎?”

“肯定會找上我。”

被公安找上能有什麽好事,到時候不光是錢的問題,徐恪欽會不會坐牢啊?

“你會坐牢嗎?”十七八歲的郭嘯,對坐牢什麽概念,反正牢裏的日子不會好過,徐恪欽還這麽年輕,他明明還有那麽光明的前途。

自己又沒成年,頂多算是個民事糾紛,坐什麽牢?是他媽媽太想拿到錢,那他一分也不想出。

徐恪欽算準了郭嘯什麽都不懂,模棱兩可道:“沒證據就不一定了。”

“那阿姨有嗎?”

徐恪欽意味深長地看着郭嘯,郭嘯眨了眨眼睛,“怎麽了?”

“你不就是?”

郭嘯還是不明白,“我?”

“你不是唯一的人證嗎?那天早上,你在我家,親口聽我承認的。”

郭嘯愣住了,好像是有這麽一回事來着,他反複偷看了徐恪欽幾眼,他再怎麽蠢,也能明白徐恪欽的意思。

只要自己什麽都不說,只憑季阿姨的一面之詞,根本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況且季阿姨要錢的目的性很強,她指證徐恪欽很沒有說服力。

郭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徐恪欽是在教他說謊,他想幫徐恪欽,但是他不會騙人,“阿姨…不會這麽做的…她是你媽媽呀…”

“誰知道呢?”徐恪欽有點煩郭嘯這副畏首畏尾的模樣,但是還得耐着性子繼續誘導,“她可以不管我,跟別的男人生活,還有什麽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話是這樣說,郭嘯還是覺得說謊不對,他沒敢看徐恪欽的眼睛。

徐恪欽知道郭嘯是個蝸牛性子,他也沒把要郭嘯說謊的話挑明,故作無所謂,“算了,回去吧。”

“诶…”郭嘯想叫住徐恪欽,可他又沒想好怎麽回徐恪欽的話,只能作罷。

回去的路上,郭嘯一直掉在徐恪欽身後,看着徐恪欽的背影,他在想,徐恪欽沒和別人說過家裏的事情,自己應該是第一個知道的,徐恪欽跟他說這些,是不是他倆的關系,能更親近一些。

他真的很想幫徐恪欽。

原以為,徐恪欽又會不搭理自己,沒想到這幾天他照常給自己上課,郭嘯越發覺得對不住徐恪欽。

幸好徐恪欽媽媽一直沒有出現,直到郭嘯以為這事兒會翻篇時,徐恪欽媽媽真的帶着公安找上門來了。

那會兒郭嘯剛好不在家,等他回來的時候,徐恪欽已經跟着公安去了派出所。

樓裏沒人知道這對母子又發生了什麽事,看熱鬧的時候,什麽謠言都傳。

郭嘯回到家,連他小姨夫都充滿了好奇心,“郭嘯,你老實說,徐恪欽那小子跟他媽怎麽了?”

當天下午,徐恪欽的媽媽又跟着公安找上了郭嘯,沒等人家公安開口,季慧秀指着郭嘯嚷嚷,“根本不是徐恪欽說的那樣,徐恪欽手上的傷,就是打人的時候弄傷的,跟你們說什麽騎自行車弄是我,都是騙人,不信你們問他,問郭嘯,那天郭嘯也聽到徐恪欽說的話了,郭嘯老實,他不會撒謊。”

郭嘯心髒一沉,面上卻無比的鎮定。

成曼婉不知道徐恪欽母子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只是追問到了郭嘯這兒,她怕吓着孩子,連忙把郭嘯擋在了身後,“警察同志,什麽事啊?”

“別緊張,我們只是想跟郭嘯同學問問情況。”公安人員看向郭嘯,“小同學,那天徐恪欽跟他媽媽在家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嗎?”

看着公安的眼睛,郭嘯自己也不知道他怎麽,他難得沒有躲開對方的目光,他知道,他但凡表現出一丁點兒的遲疑,他說的話,就值得懷疑。

“嗯。”

公安又問了郭嘯一句,“那你還記得徐恪欽跟他媽媽的談話內容是什麽嗎?”

郭嘯的目光看向季慧秀,像是在仔細回憶,“前一天我剛好在徐恪欽家過夜,季阿姨來得特別早,只是我剛好在廁所,季阿姨跟徐恪欽說有人被打進醫院了,徐恪欽讓阿姨報警,阿姨向徐恪欽借錢,說是算她借的,但是徐恪欽不肯,我沒想偷聽的,但是他倆吵架了,吵得很厲害。”

“沒有其他的嗎?”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盯着郭嘯。

郭嘯的聲音不高,卻格外的肯定,“沒有了。”

“怎麽會沒有呢?徐恪欽親口承認的,他打的胡盟!郭嘯你聽到的啊!”季慧秀說着還想上來拉郭嘯,被成曼婉伸手擋開了。

郭嘯搖了搖頭,“真的沒有。”

季慧秀表情變得逐漸猙獰,她想要反駁,可郭嘯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她找不到反駁的點,只能徒勞地喊道:“不是的!郭嘯!你怎麽回事!”

“謝謝你啊小同學。”公安打斷,嚴肅地跟季慧秀說道,“郭嘯的話跟你兒子的口供沒什麽出入,據我們所知,你兒子成績很好,性格比較孤僻,不愛與人來往,倒是你很少在家,說到底你們是家庭矛盾,我們也是盡量調節,你當媽的為什麽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

送走了公安,成曼婉趕緊把門關上,看郭嘯心事重重的模樣,她不放心,又試探了一遍,“郭嘯,小姨知道你不會撒謊的,但是小姨還是想知道,徐恪欽他跟他媽媽怎麽了。”

家裏沒別人,小姨夫也不在家,要是以前,郭嘯多半會向小姨坦白,“季阿姨不要徐恪欽了,要和其他男人走,她找徐恪欽要錢,徐恪欽沒給,其他的事我也不知道了。”

“什麽?怎麽會有這樣當媽的。”成曼婉聽得皺眉,又怕郭嘯觸動,她伸手摸着郭嘯的腦袋。

郭嘯抿了抿嘴唇,平穩的心跳漸漸加速,他生怕自己的心跳聲被小姨聽到,知道他說謊了。

作者有話說:

不要吵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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