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私家車進不去巷子裏,徐圳立只能将徐恪欽送到路口,下車前,他又徐恪欽打了一筆錢,“先拿着用,爸爸不一定能抽出時間陪你搬家,我沒時間的話,我安排其他人來幫你,帶不走的東西就別帶了,你沒空去買,就列個清單給爸爸,還有什麽花錢的地方,你跟爸爸直說。”
“滴”的一聲,是到賬短信提醒,徐恪欽沒有去看有多少錢,輕聲說了句“謝謝爸爸”。
這些年,他爸爸給他的錢不少,他媽花掉得也不少,錢來得太容易,先前還未完全意識錢的重要性,如今看來,什麽都是假的,好像只有錢是真的。
看着懂事的徐恪欽,徐圳立滿腔的憐愛,他伸手摸了摸徐恪欽的腦袋,“跟爸爸還這麽客氣,需要什麽就直說,別藏着掖着。”
徐恪欽點了點頭,目光看向擋風玻璃,眉頭微微蹙着,臉上也漸漸有了點表情,不遠處,郭嘯正和汪月姍迎面走來。
徐恪欽下意識挑了下眉,他倆怎麽會在一塊兒的?
“怎麽了?”徐圳立注意到兒子的眼神,也順着他看的方向看了過去,“認識?”
徐恪欽癟了一下嘴,“住隔壁的。”
連個像樣的稱呼都沒有,那聽着也就不太熟,徐圳立又拍着徐恪欽的肩膀,“回去吧,有什麽事情,聯系爸爸。”
與郭嘯的不善言辭相比,汪月姍性格外向,但還不至于外放,她能自然地抛出問題,不讓兩人之間冷場的同時,又能引導郭嘯說話。
汪月姍給郭嘯講述自己兼職的趣事,“還好這個超市的老板,是我媽媽認識的人,不然他們是不會請高中生的。”
“兼職真的很好玩啊,暑假過得很充實,我自己還攢了零花錢。”
郭嘯沒什麽看人的本事,但是他覺得汪月姍家裏的條件應該不差,出來兼職也是為了豐富生活,增強閱歷。
“白天呢就工作,晚上回家寫作業,一周還有一天休息的時間,跟上學的時候差不多,不然會因為放假兩個月,就打亂了作息時間。”
郭嘯挺羨慕汪月姍這樣的人,有計劃,有目标,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就像徐恪欽一樣,好像只有自己碌碌無為的。
一輛私家車從旁邊經過,郭嘯回頭看了眼,再轉過頭的時候,旁邊的汪月姍不知怎麽地停在了原地,“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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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嘯正想問了她怎麽了,往前一看,徐恪欽正站在巷子口看着他倆。
“徐…”郭嘯想叫住徐恪欽,可徐恪欽走得很快,“诶!”
汪月姍還杵在原地,郭嘯一看到徐恪欽,心也跟着跑了,想要快點追上去,沖汪月姍說道:“就送到這兒吧,進了巷子就到了,今天謝謝你了。”
也不等汪月姍回答,郭嘯從她手裏拿過塑料袋挂在了車把手上,歪歪扭扭地将自行車推進了巷子。
“诶…”汪月姍看着郭嘯遠去的身影,嘀咕道,“怎麽走這麽快啊…”
郭嘯扶得了前面,扶不了後面,自行車“哐當”一聲撞到牆上,連東西都散落了一地,總算讓前面的徐恪欽停下了腳步。
徐恪欽可不是汪月姍,他站在原地,高高在上地看着郭嘯,紋絲不動,不可能指望他能上前搭把手。
郭嘯也不跟他計較這些,只是抱怨道:“我怎麽越喊你,你越走啊?”
見徐恪欽等自己,郭嘯将自行車立起來,撿起地上的東西裝好,推着車,殷切地走到徐恪欽身邊。
“你上哪兒去了?”
巷子統共那麽大點兒地方,兩人并排走,還推個自行車,實在有些逼仄,徐恪欽掉在郭嘯身後,懶得回答他的問題。
郭嘯在徐恪欽面前話多,是因為徐恪欽話太少,顯得他就聒噪了起來。
“我今天收拾作業,發現我居然把暑假作業都寫完了,這還是頭一回呢,多虧了你。”
“你今天給我布置的作業,我也寫完了。”
徐恪欽不說話,郭嘯也不尴尬,他一個人噼裏啪啦地說了一堆,絲毫不會冷成,好像他早已習慣了跟徐恪欽相處的模式。
巷子裏除了他倆沒別人,徐恪欽意識到,這裏是說話的最好地方,再往裏頭走,進了院子,就能看到樓裏的人了。
“郭嘯。”徐恪欽終于舍得開口,“我得搬走了,要轉學。”
郭嘯還沉浸在跟徐恪欽“炫耀”的喜悅之中,一時間竟然沒有反應過來,他張了張嘴,将徐恪欽的話反複琢磨,才明白其中的含義。
“搬去哪兒?”
在徐恪欽心目中,他做什麽,要去哪兒,沒有必要向郭嘯交代得那麽清楚。
郭嘯有點急了,他打心眼兒裏不希望徐恪欽離開,“為什麽啊?這兒不好嗎?”
這兒當然不好,以徐恪欽的條件,早該換一個更好的環境居住,即便不是景山,也不該是這魚龍混雜的化工廠宿舍。
郭嘯也覺得自己問了句廢話,他又道:“是因為季阿姨嗎?”
徐恪欽私以為,他不為任何人,他只為他自己。
可能是自己的問題太難回答,所以徐恪欽才不肯說話的,郭嘯找不到挽留徐恪欽的理由,他找個蹩腳的借口。
“可是…你不是還要給我補課嗎?”
“你走了…補課怎麽辦?”
“我們以後不能在同一所學校上課了嗎?”
“你要去哪兒呢?”
其實,徐恪欽要搬走也不是什麽大事,只要離得不遠,自己還是能去找他的,郭嘯就在等徐恪欽一句話,等徐恪欽告訴自己地址。
可徐恪欽只是看着他,他有些按捺不住,“我能去找你嗎?”
他怕徐恪欽不答應,用詞也格外的謹慎,“你搬走了,我們也還是朋友的…是嗎?會去很遠的地方嗎?”
郭嘯迫切地想要抓住自己的模樣,很可憐,徐恪欽知道郭嘯很孤獨,可憐的人才會孤獨,他們像郭嘯一樣,急需寄托。
可能是善心大發,又可能是別的原因,徐恪欽回道:“不遠,在景山。”
還在同一個地方,郭嘯想,是自己騎自行車就能找到徐恪欽的地方。
“我能去找你嗎?”
徐恪欽搞不懂,郭嘯找他幹嘛?是郭嘯對他有太多的期待,一句一文不值的“朋友”,真就被郭嘯看得那麽重。
“你可以來補課。”
至于補完課之後的事情,徐恪欽還沒想好。
郭嘯不貪心,這就已經夠了。
徐圳立對徐恪欽的事情很上心,第二天便喊了搬家公司,徐恪欽要帶走的東西并不多,他的衣服,他的書,那輛新買的自行車,其餘的東西,他都懶得帶走。
搬家公司的工作人員替徐恪欽先把東西都搬走,又把徐恪欽的不要的東西幫忙扔掉,徐恪欽則等着房東來收房。
隔壁進進出出那麽大動靜,郭嘯早就聽到了,他挺難受的,哪怕徐恪欽答應他可以繼續給他補課,他還是難受。
又怕自己太矯情,沒有趕上送徐恪欽離開,郭嘯強壓着內心的難受,到隔壁看看情況。
“東西都搬走了嗎?”
徐恪欽家裏很整潔,一點也沒有搬家留下的淩亂,讓郭嘯不知道他到底帶走了什麽。
徐恪欽點了點頭,看到郭嘯時,他想起了一樣東西,他從房間裏找出了自行車鎖的鑰匙,“這是那輛修過的自行車車鎖鑰匙,你拿着吧。”
郭嘯想接又不敢接,徐恪欽添上一句,“景山沒有直達公交車,自己騎車來比較方便。”
聽見徐恪欽這麽說,郭嘯心裏稍微好受點,心安理得地接過了鑰匙。
搬家是誰也瞞不住,徐恪欽走出宿舍樓時,正是陽光正盛的時候,很多人不顧光線刺眼,一個個杵在過道上,都伸長了脖子張望,他們眼中是好奇,是探索,還有意味深長。
只有二樓的郭嘯,眼巴巴地看着他,郭嘯真舍不得他,真有意思,這有什麽舍不得的?
這只是一個開始,将來還有讀大學,以郭嘯的成績,不管他怎麽努力,都不可能跟自己讀同一個大學,大學畢業後是找工作,他和郭嘯可能共事嗎?答案當然是否定的。
分別是如期而至的,誰也改不了什麽。
徐恪欽走得很快,很決絕,他留給這棟宿舍樓最後的東西,是一個挺拔的背影。
郭嘯等到徐恪欽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裏,才恹恹地回到家裏。
今天家裏只有他一個人,小姨快傍晚了才下班回來。
家裏死氣沉沉的,郭嘯趴在書桌前,像是睡着了,成曼婉敲了敲門,“郭嘯,睡着了嗎?”
郭嘯聞聲回頭,他還沒來得及告訴小姨,徐恪欽搬家的事情,他以為徐恪欽至少還得有幾天的,哪兒知道這麽趕。
“小姨…”郭嘯站起身來,他很少跟小姨提要求,也從不向小姨索要任何東西,“你能不能給我買個電話,只要能打電話就成…”
成曼婉有點意外,郭嘯能聯系的人很少,不是自己不給他買,是他幾乎用不上,“怎麽突然想要電話啊?”
“我想…跟徐恪欽聯系…”郭嘯頓了頓,“他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