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手機不知道被郭嘯看了多少遍,連電量都下去了一半,最後一瓶藥水都吊完了,他還是沒有收到徐恪欽的回複。

門診的大夫給他拔了針頭,又給他配好了感冒藥,他還是有點燙,但不至于像一開始那麽難受得緊了。

“記住了怎麽吃了嗎?郭嘯?”大夫見他老是看手機,自己說什麽他好像沒有聽。

郭嘯“啊”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臉頰,“我…忘了…”

“忘了還是沒聽啊?你從剛剛輸液開始,就魂不守舍的,急着幹嘛去啊?”說着,大夫又重複了一遍感冒藥的劑量。

要說幹嘛去,郭嘯想着,要不他還是去景山看看吧,萬一徐恪欽有什麽事呢?就算沒事,也當是求個安心。

大夫好心提醒,“最近要降溫了,主要保暖啊,你病還沒好,盡量少吹冷風。”

從門診出來後,郭嘯徑直朝家裏走,這溫度說降就降,一場暴雨過後,像是換了個季節一樣,自己鼻子被堵得有些麻木了,費了好大的力氣深吸一口氣,從鼻腔到肺裏都冷冰冰的。

剛上樓梯,一道人影從樓梯口鋪了下來,郭嘯下意識擡頭,一個戴着墨鏡的女兒站在那兒,看着還有些眼熟…徐恪欽的媽媽?

“季阿姨?”郭嘯連忙跑了幾步,“您怎麽來了?”

季慧秀似乎比之前還要消瘦一點,墨鏡擋了大半張臉,還是能感覺到她的憔悴,她連說話的語氣,都不如之前有精神。

這都多久沒見過徐恪欽媽媽了,郭嘯想,即便是徐恪欽跟他媽媽鬧得那麽不愉快,終究是母子,再怎麽生氣,也不會一輩子不聯系的。

季慧秀扶了一下眼鏡,壓低了嗓音,又朝着樓梯上下看了一眼,“你小點聲。”

郭嘯抿住嘴唇,連呼吸都不敢太大。

“你和徐恪欽有聯系嗎?”

郭嘯還想問問季慧秀有沒有聯系過徐恪欽,“有…但他今天沒回我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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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墨鏡,季慧秀古怪地打量着郭嘯,什麽叫今天沒回消息。

算了,郭嘯就是個傻小子,問他也問不清楚,不如直接從他嘴裏套出徐恪欽現在的住址。

“他住哪兒你知道嗎?”季慧秀頓了頓,“你幫我問問他,我能不能去找他,不然我找上門了,他又跟我生氣怎麽辦。”

随後,又從包裏找出紙筆,在紙上劃拉了一陣,把紙塞到了郭嘯懷裏。

郭嘯低頭一看,上面寫的是電話號碼和地址,他還想說別的,又聽到季慧秀踩着高跟鞋下樓,“季阿姨…”

還在樓梯上的季慧秀不耐煩地擡頭,“都叫你小點聲。”

在筒子樓出的洋相還不夠多的?自己跑回來找徐恪欽,不知道又得傳成什麽樣。

“你還有別的事兒沒?”

郭嘯拍了拍嘴唇,搖頭示意自己沒有了。

回到家後,郭嘯沒有跟小姨提起見過徐恪欽媽媽的事情,只是說自己要出去一趟。

成曼婉趕緊放下手裏的活,從廚房出來時,她有點生氣,“怎麽又想着往外跑啊?”

她順手摸了一把郭嘯的額頭,“病都還沒好,又想去哪兒啊?”

扶在額頭上的手掌冰涼,小姨的語氣也略帶氣惱,郭嘯聽得有些恍惚,自打父母去世,自己搬到小姨家來住,小姨對自己很溫柔,幾乎沒發過脾氣。

郭嘯知道小姨怕他太難受,所以格外遷就自己,小姨跟媽媽是姐妹,生起氣來更像了幾分。

自己不需要小姨太溺愛,很想像其他小孩一樣,該挨罵的挨罵,可小姨每天夠忙了,他又不想惹惱了小姨,讓小姨操心。

“怎麽不說話啊?”成曼婉以為郭嘯是燒傻了,手上稍微用了點力,推了郭嘯一下。

郭嘯連短促的氣音都帶着鼻音,“我…很快回來,晚飯之前…”

明顯是不想說去哪,可能真是長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成曼婉嘆了口氣,“穿厚點出去,不許騎車了,坐車去。”

出門時,郭嘯給徐恪欽打過電話,電話是關機狀态,看着手機上徐恪欽的名字,擔憂的情緒在郭嘯胸腔裏蔓延開來。

聽了小姨的話,郭嘯乘公交車出門,公交車會在市裏繞點路,還得換乘兩次,車還上不了景山頂上,到了山腳下只能走上去。

走了将近二十分鐘,郭嘯氣喘籲籲,他鼻子不通氣,一直用嘴呼吸,累不說,嘴裏還幹幹巴巴的,終于看到了保安室的房頂,他深吸了一口氣,腳步再次加快。

森嚴的大鐵門還是關着的,郭嘯走到人玻璃窗前敲了敲玻璃,裏頭的保安還是先前那位。

“叔叔,能給我開一下門嗎?”

保安打開保安室的門,探出腦袋來,“你怎麽來了?徐恪欽不在家啊。”

“他不在家嗎?他有說他去哪兒了嗎?”郭嘯有點急了,“他一直沒回我消息,我打電話給他,他手機還關機。”

保安忙安撫郭嘯,“你別着急,他跟徐先生走了。”

徐先生?聽到這個陌生的稱呼,郭嘯怔愣了片刻。

保安見他一臉茫然,“徐先生你不知道嗎?他爸爸吧。”

經保安的提醒,郭嘯才把徐先生跟徐恪欽聯系起來,就算徐恪欽跟他爸爸離開了,也用不着關機,用不着不回消息吧?

“我看他帶着行李走,徐先生的意思是不放心徐恪欽一個人住,好像是把他接走了。”

人保安知道的也不多,總之是徐恪欽不在家,跟他爸走了,自己進不去大門,即便是進去大門了,也進不到徐恪欽家裏。

“或許人家安頓好了,會給你消息你的。”對講機裏傳出了聲音,保安有工作要忙,沒跟郭嘯說太多。

下山時的風比來時還要大,郭嘯的腦子都快被冷風給吹迷糊了。

徐恪欽跟自己說過,他爸爸有自己的家庭。

郭嘯沒大捋清楚,徐恪欽跟着他爸爸走了,走了是什麽意思?是去住一段時間,然後回來,還是說永遠不回來了?

其實,能跟父母住一起挺好的,郭嘯最能明白這種感覺,雖然小姨對自己很好,但是自己還是會想念父母,雖然徐恪欽現在房子很大,他應該也會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渴望親情的眷顧。

自己應該為他感到高興才是,可為什麽心裏空落落的,像是心髒墜到了肚子裏一樣。

大概是因為自己舍不得徐恪欽吧,來城裏這麽久,他也就交了徐恪欽這麽一個朋友。

郭嘯沒那麽自私,隔得遠還能是朋友,他不怕徐恪欽有新的交際圈,在他心裏,他和徐恪欽的關系永遠不會改變。

徐恪欽不回自己消息,肯定是不方便,就像保安叔叔說的那樣,等他在他爸爸那兒安頓好後,一定會聯系自己的。

下山的路好走了許多,也沒那麽累,郭嘯坐上公交車後,又給徐恪欽編輯了消息。

“徐恪欽,季阿姨來找過你,她說,你要是氣消了,記得聯系她,這是她的號碼和住址。”

分別的愁緒讓郭嘯心口像是被霍開了一個口子,他比常人更害怕分別,一向心大的他,會在分別這個問題上,思考得很深,他很怕他和徐恪欽以後都沒有見面的機會。

他摸了摸手機屏幕,又編輯了一條消息給徐恪欽發了過去,“徐恪欽,你什麽時候忙完了,記得回我消息。”

從景山回到家後,郭嘯無精打采的,像是累壞了,他又蒙頭睡了一會兒。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的緣故,他睡得并不踏實,他能聽到小姨在客廳打掃時,發出的碰撞聲,樓上鄰居的走路聲,窗外的喇叭聲。

眼前玄白的霧氣漸漸散開,他看到了徐恪欽,徐恪欽坐在茶幾前,面色如常地看着他,“過來啊。”

他好像在徐恪欽家裏補課,徐恪欽又回來了?

見郭嘯傻站着不動,徐恪欽不耐煩了,“你沒聽嗎?”

“哦…”郭嘯湊到徐恪欽身邊,他想問問徐恪欽,怎麽這麽快回來了?還去不去他爸爸那兒了?

徐恪欽察覺到了郭嘯的眼神,“看着我幹什麽?看試卷,昨天給你講的題,一模一樣的,還是沒做對。”

“徐恪欽…”

郭嘯剛張口,他好像聽到誰在喊他。

“郭嘯!”

好像是小姨的聲音,小姨怎麽也在?

小姨拍了拍郭嘯的臉頰,又像是在跟人說話,“怎麽又燒起來了?”

“我都叫你別管這小子了,就知道給人添麻煩!”說話的人聲音也很耳熟。

小姨生氣了,“你有空說廢話,不如幫我把郭嘯背到門診去。”

“我他媽累一天了,我背他?”那人提高了音調。

郭嘯聽出來了,是小姨夫。

“我還能背得動他嗎?”小姨反問一句。

房間裏驟然安靜了下來,郭嘯又聽着小姨夫罵了聲娘,緊接着他手腕一緊,天旋地轉,自己像是趴在了誰的背上。

郭嘯腦子昏昏沉沉的,眼睛看東西不對焦,他分不清楚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只是隐約看清了小姨夫的側臉。

他明明吊了水,也吃過藥了,怎麽還不退燒?

他是不是又給小姨和小姨夫添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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