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郭嘯是一個沒有目标的人,他的人生很迷茫,父母去世後,他花了很多精力适應城裏的生活,後來又因為基礎太差,跟不上學校的教學進度,小姨對他要求也不高,他自己也得過且過,對他好的人,只有小姨,他沒有朋友,像是一只被族群抛棄的小動物,直到徐恪欽答應給他補課。
徐恪欽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他好像有理由,也有目标了,他的生活好像變得充實起來,他向着他的目标前行,其實是追尋着徐恪欽的腳步。
他這樣的人,讨不了女孩的歡心,去想未來另一半的問題又太久遠,太不切實際,小姨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總不能一直賴在小姨家,朋友的話,可能是一輩子的交情。
路邊不是說話的地方,郭嘯跟着徐恪欽上了樓,學校後門的小區,不如徐恪欽先前住的小洋房氣派,兩室一廳的房子,徐恪欽一個人住也綽綽有餘了。
一個人住。
郭嘯脫了鞋,跟在徐恪欽身後,打量了客廳幾眼,問了句廢話,“為什麽不住校呢?”
徐恪欽看郭嘯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郭嘯難得會機靈一次,反應過來自己問的問題太傻了。
打從自己第一次見到徐恪欽,別說是住校,連關系還算過得去的朋友都沒有。
一想到這兒,郭嘯有些慶幸,慶幸至于,他又唾棄自己,他不明明不是見不得徐恪欽好,為什麽又會在友情裏有不為人知的自私呢?
或許是為了一種平衡感,因為自己花了兩年的時間,才能跟徐恪欽同一座城市上大學,他打從心眼兒不想徐恪欽會有新的朋友。
郭嘯潛意識裏知道這種扭曲的心理不太好,他為了掩飾自己的心思,磕磕巴巴地跟徐恪欽說了些住校的好處,“其實住校挺好的…可以認識更多的人,也不是每個人都像以前有些同學那樣…”
大概是言不由衷,郭嘯的補充解釋,加上他古怪的表情,看上去很滑稽。
徐恪欽看着郭嘯道:“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嗎?”
郭嘯很怕被徐恪欽看出心事,讪讪地閉上了嘴。
讓他沒想到的是,徐恪欽居然接着這個話題,繼續道:“怎麽?你室友對你很好?”
這算得上郭嘯真正意義上的住校,高中那會兒,他一直跟藝術生住,藝術生去培訓的時間,比在寝室長,他跟室友幾乎沒怎麽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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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大學,才有機會跟新的同學,長時間地住在同一個屋檐下。
郭嘯摸了摸腦袋,“他們人挺好的,我能找到你,還是有個室友幫忙來着。”
徐恪欽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他早就猜到,郭嘯能找到他,靠郭嘯自己,肯定沒那麽快。
“少和你室友說我們的事。”當初能接納郭嘯在自己身邊,很大一部分原因是,郭嘯這個人不會亂說話。
郭嘯沒敢問為什麽,點頭點的特別用力。
能再次跟徐恪欽站在一塊兒,他沒什麽真實感,因為他倆之間,有兩年的空白時間,他總覺得這兩年發了什麽事情,他總覺得徐恪欽跟之前不太一樣了。
現在天氣悶,出門一趟回來,徐恪欽便想着要洗澡。
郭嘯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徐恪欽走到哪兒,他跟到哪兒,跟着徐恪欽進房間拿衣服,又跟着徐恪欽往浴室走。
到了浴室門口,徐恪欽回頭沖他說道:“別再跟了。”
徐恪欽手上的衣服将他胳膊上的疤痕擋了大半,郭嘯還想問問這疤的來歷,徐恪欽已經進浴室去了。
浴室緊閉,緊接着從裏面傳來了水聲,隔着摩挲質感的浴室門,人的輪廓很模糊,都糊成一團。
嘩嘩啦啦的水聲聽得郭嘯有些難為情,不管在裏面洗澡的人是誰,自己守在門口,好像不太禮貌。
他搓了搓鼻子,順着走廊往前走是房間,他和徐恪欽如今的疏離感,讓他不敢随意進徐恪欽的房間,他只能退回到了客廳裏。
茶幾上全是徐恪欽的書,有些看着是學校的教材,有些好像是他自己買的財經雜志,旁邊還有煙灰缸,煙灰缸裏煙蒂不少,郭嘯有些迷茫,這是誰抽的?徐恪欽的爸爸?還是他大哥?地上放着墊子,徐恪欽還是有坐地上看書的習慣。
房子小了,東西多了,東西一多,好像看着有些淩亂,郭嘯想着自己閑着沒事做,幫徐恪欽把書本都整理好放在一起。
空調遙控器就擱在茶幾上,郭嘯也沒自作主張去用,他還記得,徐恪欽很不喜歡吹空調,夏天連電扇都很少用。
郭嘯坐在客廳裏,目光一直盯着浴室的方向,時刻準備着徐恪欽洗完澡出來,水聲停了下來時,他集中了注意力,聽到開門時,他猛地站了起來。
“徐恪欽…”
剛好,徐恪欽的身影出現在了郭嘯的視線裏,徐恪欽換了一身居家服,簡單的短袖和短褲,這一幕,郭嘯總覺得似曾相識。
郭嘯像是一只護衛犬一樣,自己一旦消失在他視野裏,他會很不安,很躁動,恨不得沖進浴室,确定自己還在,因為服從性才讓他格外克制,當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反應很快,會第一時間叫出自己的名字。
被浸濕的布料緊貼在徐恪欽的肌膚上,胳膊上的疤痕被熱水燙成了粉色,看着格外明顯,郭嘯的視線從徐恪欽的上半身游移到了下半身。
“你腿上又怎麽了?”
在郭嘯印象中,徐恪欽這樣的漂亮的小少爺,別說是疤痕,連蚊蟲叮咬的痕跡他都不曾見過,什麽時候,徐恪欽身上有這麽多傷。
這些傷,在白皙皮膚看着格外的猙獰可怖,和徐恪欽那張俊美的臉龐格格不入。
徐恪欽像是沒聽到郭嘯的問題,俯身拿過遙控器,打開了空調。
郭嘯繞過茶幾,湊到徐恪欽的身旁,“徐恪欽,你身上的傷到底怎麽來的?這兩年你都幹嘛去了?為什麽會晚一年上大學?”
剛拿遙控器的時候,徐恪欽便注意到,郭嘯幫他收拾了課本,他盤腿往沙發上一坐,随口道:“坐牢去了。”
輕描淡寫的語氣,讓郭嘯分不清徐恪欽到底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他怔愣了片刻,走到沙發旁,試圖從徐恪欽臉上找到答案。
徐恪欽垂下眼皮,給了郭嘯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我剛到我爸那兒,不太适應,所以就休學了一年。”
這個理由,看似合情合理,但郭嘯還是有些懷疑,到底有多不适應,需要徐恪欽休學一年。
“那傷呢?”
徐恪欽彎腰拉開旁邊小櫃子的抽屜,從抽屜裏拿出了煙盒和打火機,當着郭嘯的面兒點了一根。
原來不是剛剛的煙灰和煙蒂,不是別人弄的,是徐恪欽自己。
“你什麽時候學會抽煙了?”
徐恪欽輕蔑地笑了笑,“抽煙,又不是吸毒,用得着這麽難以置信嗎?”
這種笑容,讓郭嘯不寒而栗,他無法将現在的徐恪欽,跟剛剛在飯桌上乖巧甚至還有點懵懂的徐恪欽當成同一個人。
徐恪欽抖煙灰的手法很娴熟,“我大哥對我的态度你也看到了,我跟他難免會有點沖突,傷就是這麽來的。”
胳膊上的疤痕那麽深,得是多大的沖突才會留下來的,還有腿上,郭嘯總覺得那像是瘡好後留下的痕跡。
他不信歸不信,又找不到徐恪欽的破綻,只能點了點頭。
“你爸爸對你不好嗎?”郭嘯坐到徐恪欽身邊,徐恪欽的哥哥跟他同父異母,關系可想而知,如果他爸爸對他再不好,那他在徐家的生活肯定是水深火熱。
煙絲快要燒盡,徐恪欽将煙頭順手按滅在了煙灰缸裏,“好啊,這房子,還是景山的房子,都是他買給我的,還能大老遠地來看我,徐家所有的東西,都有我一份兒。”
聽到徐恪欽這麽說,郭嘯剛想松口氣,徐恪欽又道:“但是他對我大哥更好。”
空氣中的煙味夾着一點點的苦澀,郭嘯聞着很難受,往後坐了一截兒。
“有我一份,不代表我就能得到,我只能靠我自己。”徐恪欽說這句話的時候,真誠地直視着郭嘯的雙眼。
郭嘯似懂非懂,大概是徐恪欽跟他當初一樣,回到爸爸那兒,也是寄人籬下,自己還有小姨,徐恪欽的爸爸好像不怎麽偏心他。
徐恪欽別過頭,他記性好,還記得郭嘯最後給他發的那些消息,“別說我了,說說你吧,你跟汪月姍怎麽樣了?”
忽然提起汪月姍,郭嘯還有點沒反應過來,想了良久,才把先前的事情和汪月姍扯上關系。
“沒怎麽樣,就是同學。”自己汪月姍還有聯系,就是朋友的那種聯系,不會尴尬,也不會有特別的感覺了。
沒有汪月姍,總該有其他的女生吧,徐恪欽又道:“你大學沒談戀愛?”
自己忙着找徐恪欽的下落,還得打工,哪兒有時間談戀愛,郭嘯把問題抛回給了徐恪欽,“你不也沒有。”
徐恪欽挑了挑眉毛,似笑非笑,“我不信那玩意兒。”